至于家里有几两银子的事,可不能说出来。
没想到这会子玉荣伸手极快,将蒸窝窝头的蒸盖给揭开了,他立马惊呼道:“你们看,二姐和三姐还蒸了十二个窝窝头!煮了一大锅饺子不说,还蒸这么多窝窝头,每个人得吃多少啊!娘,我也要吃饺子,还要吃两个窝窝头,不,要吃三个!”
“咱家是个穷人家,可经不起这般吃法,要真这样不管天不管地,来年断粮就要成饿死鬼了!”
陈氏说得阴阳怪气,丁香心里堵得慌,不就是吃顿饺子么,不就是想吃顿饱饱的饭么,怎么像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一样?
这时海棠穿鞋从屋里走了出来,柔声细语地说:“二婶三婶,是二妹见我身子太虚了才想着包饺子的,她也不会每顿都这样,你们别太担心了。”
齐氏冷笑道:“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家花的钱和煮的粮食又不是我们两家的。”齐氏说话时眼睛一直没离开锅里的饺子,看来也是馋得慌。
其实不只是齐氏,他们个个都瞧着锅里。海棠将这般情景都瞧在了眼里,便道:“二妹,饺子该熟了吧,你给他们一人盛两个吧。”
紫葵咋呼道:“什么?一共才包五十个饺子,还要给他们一人两个?大姐,你有没有搞错,今日已经分家了!”
海棠仍一脸的温婉,“三妹,听大姐的,咱家又不是每日都包饺子,这是分家后的头一回,让全家人沾沾喜气多好。”
丁香知道海棠的意思,不给他们尝一回,今晚这饭都没法吃了。这么多人围着看,她们怎么吃?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也就这一回了,他们不可能每次都厚脸皮围上来,以后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见怪不怪。
紫葵还在那儿翘嘴巴,很不乐意的样子,玉荣已经跑回家拿碗去了,月季和水仙、玉喜也都跟着回家拿碗。只有玉森站在那儿没动,他并没有关注饺子,像是有什么心事,问道:“二姐,你下午去镇上有没有看见私塾?听说有人到镇上办私塾,房屋都盖好了,不知挂门匾了没?”
经他一问,丁香还真想起有一群人围着一座新房屋看,“你是说梧桐书院?好些人围着看呢!”
玉森顿时两眼放光,“你瞧见先生了么,有人拜师么?”
“我没进去看,不太清楚。玉森,你是不是想去读书?”
玉森眸光倏地暗淡下来,“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那个闲钱读书啊。”
紫葵忽然后知后觉地说:“二姐,你不识字怎么知道门匾上写的是‘梧桐书院’四个字?”
丁香身子僵了一下,但立马伸手敲了敲紫葵的脑门,“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么,那么多人围着,七嘴八舌地说是梧桐书院,我不认识字还不会听啊。”
紫葵有些摸不着头脑,“猪是怎么死的?当然是……被宰杀而死了。”
丁香顿时毛骨悚然,紫葵果然不具备幽默细胞,本想开个玩笑也被她说得这般血腥。
玉森笑得很斯文,“三姐,二姐是笑你笨呢。”
月季和水仙、玉荣已经拿碗过来了,陈氏和齐氏不好意思像小孩子那般拿碗出来吃饺子,只是嘱咐孩子们给她们带过去,她们呆在屋里不出来了。
玉森说不吃,丁香还是给了他两个。总共五十个饺子,现在只剩三十六个了。他们散去后,丁香给海棠盛了二十八个,“姐,这回你要吃痛快了,吃得饱饱的,吃完饺子后那里还有窝窝头呢!”
海棠笑了,“瞧你傻乎乎的样,吃完这些估计我都要撑了,哪还吃得下窝窝头。还是等爹娘回家一起吃吧,你把爹娘的都盛好。”
紫葵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口齿不清地说:“已经盛好了。”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孟贵和何氏收工回家,他们一来到自家门口便闻到一股香气,让人嘴里发馋的香气。还没待他们发问,紫葵便把刚才的事如竹筒倒豆子般说给他们听。
何氏本想责怪三个闺女几句,可是终究责怪不起来,海棠长期跟不上营养,补补身子又有什么错,丁香和紫葵也没有贪吃啊,还分给二房三房吃了。
孟贵放下锄头,坐在那儿愣了半晌,最终也没说什么。一家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晚饭,海棠吃二十八个大饺子总算吃饱了,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其他四人每人吃两个饺子和四个窝窝头,个个饱饱的。
何氏放下碗筷有些恣意地说:“吃饱了饭,浑身舒畅,感觉这日子也踏实了。”
孟贵却站了起来,“我去桂花家一趟,这娃儿留不留待我回来再说,顺便去魏家村问问泥匠能否腾出空,这价钱也得商量。”
直到半夜,孟贵才回来。孙家同意海棠生孩子,但条件是海棠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孩子他爹是孙鸿,否则孙鸿没法娶玛瑙,为了保住名声孙鸿不会承认此事也不会娶海棠的。只要孟家瞒住此事,两年后孙家会让海棠和孩子认祖归宗的。
孟贵和何氏商量了一阵,觉得海棠肚子大了,堕胎伤身极大,或许还会有性命之忧,最后还是同意海棠留住胎。海棠终于缓了一口气,孙鸿的事已与她无关,她只想好好生娃儿,好好当娘。
孟贵还说,魏矮子和魏大山五日后才有空来盖房,因为这几日他们要砍柴备冬。盖房子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完工,他们打算在大年前给孟家盖好。价钱也谈好了,魏矮子每日二十文,他侄子魏大山每日十文,因好些日子没接活,出的价钱已经很低了,孟贵当场爽快应下。
丁香暗道,那个魏大山工钱只有他叔叔的一半,看来他只是个学徒嘛,手艺行不行啊?
盖房可不只是要花工钱,料钱才是大头。孟贵也想好了,打算每日清早起来和何氏一起去镇上李窑拉砖,自己去拉能省不少钱,还能自己挑好砖,要是让李窑的人送,得花很多冤枉钱不说,还不一定是好砖。
早晚拉两趟,白日照常开荒,什么都不耽误。至于打地基的石头,山上到处都是,每次开荒回家时顺便挑一担,挑个五日也足够了。
孟贵这主意打得不错,可是次日上午,整个孟岭村都不安宁了。孟贵和何氏已上山开荒,丁香和紫葵也跟着上山卖力干活,他们四人正挖得起劲呢,没想到孟庆和陈氏以及孟兴和齐氏四人全都跑到山上来了。
何氏被他们这阵势有些吓住了,“这是……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等我们中午回家吃饭时说啊,你们都跑上山干嘛?这块地已经说好了的由我家开,你们不是不要么?”
孟庆却冷哼一声,“大哥大嫂,这就是你们不地道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们装傻,你们也不回去瞧瞧,村里人都闹成什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丁香叹气:吃顿饺子而已,至于唧唧歪歪么?
紫葵急眼:饺子好香,你们不许抢!
海棠淡然:分他们每人两个,我担心他们的口水流到了锅里,脏。
渣作者:因写这章,竟然馋不过包了顿饺子,*_*
☆、第十五章 找人对质
丁香大概猜出是什么事了,她故意笑眯眯地说:“二叔,你不会是说我爹娘早上去李窑拉砖回家的事吧?这是我家的事,与村里人何干,他们有啥好闹的?再说了,我家盖房子怎么就不地道了?”
陈氏跳上来,将孟庆拉到一边,她双手叉腰唾沫直飞地说:“村里人都在你家瞧稀奇呢,你们也不去听听人家在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家哪来的钱盖房,肯定是哪个畜生赔的钱吧,难怪海棠一直不肯说是谁,无非就是要讹人家的钱是不是?你们讹钱也就算了,但是昨日早上分家时你们怎么不说,只要还没分家,这钱就是大家的,你们应该拿出来平分,绝不能私藏,不信你们去问孟祖爷,他也是这么说的!”
孟贵和何氏两两相望,惶惶不安,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事。
齐氏和孟兴也一脸的气愤,孟兴听陈氏说完,他接话道:“要知道平时我抓一只野鸡或捉一条鱼卖的钱也都上交呢,大哥大嫂倒好,把钱私藏起来,这一分家就立马盖新房,这也太缺德了吧?”
孟贵和何氏被骂红了脸,一时找不出话来应对,难道真的是做错了?他们压根没想那么多啊,当时只是觉得有财不能露而已。
紫葵见爹娘似乎犯了怂,她猛地抬起锄头,高高举过头顶,凶道:“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你们这是干什么,想抢我家的钱么?这是人家给我大姐的钱,跟你们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到底是谁缺德啊,你们要是敢抢这笔钱,我就跟你们拼命!”
齐氏阴笑一声,挺直了腰说:“来呀,来拼命啊!我早说三丫头是个没教养的,你们瞧瞧,对长辈这般无礼,难不成你还要跟我们动手?我们是来跟你家讲道理的,你这丫头动不动就动粗像什么样子!”
何氏立马过来夺下紫葵的锄头,嗔道:“紫葵,别胡闹。”
丁香算是长见识了,越是粗鲁之人,越说自己是在讲道理,越是缺德想占便宜之人,越说别人没教养。
丁香见她爹娘还真有可能让步,她可不依。但硬碰硬是不行的,以一家之力如何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何况陈氏还强调孟祖爷都是这么说的,看来这事在村里已经被议论成一锅粥了。
丁香上前心平气和地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既然是昨日早上分的家,我家却是昨晚拿到人家赔给我姐的钱,这毫不相干啊,有什么好吵的。”
陈氏听后瞳孔立即放大,一下窜到丁香的身前,逼视着丁香说道:“你这丫头,肯定是在说谎,哪有那么巧的事!”
丁香摊手,“你们不相信怪谁?昨夜我爹出门了你们应该知道吧,他就是去要钱的。你们可以说不知道,但村里肯定有很多人听到了动静。我爹走路重,他回家时有几家看门犬还叫唤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便知。我家还要开荒,你们就别挡在这儿了,哪怕孟祖爷来了,也是我家占理。”
陈氏眼见这钱似乎要不到,急得要哭了,嚷道:“走,我们找爹娘说理去,找孟祖爷去!”
孟庆和孟兴、齐氏也只好跟着走,站在这儿吵架也要不到钱,钱还不知藏在哪儿的呢。现在要紧的是找他们的爹娘孟老爹和乌氏,还有孟祖爷,让他们出面要钱。
丁香看着他们四人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知是啥滋味。平时二叔和三叔看起来还不错,分家时和和气气的没争过一句,还压制着自己的女人不让她们瞎闹,虽然对海棠之事有异议但总的来说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可是谈起钱来,个个变了脸,还直言大哥大嫂不地道、缺德,这两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出言恶毒呢?亏得二叔还读过一年书,竟没半点读书人的样子。或许他们真的觉得这钱该平分,认为是孟贵和何氏私藏了钱。即便这样,是兄弟也要好好说话好好商量啊,何必剑拔弩张的,说来说去还是太穷了,谈钱色变啊。
至于陈氏,是个厉害的角色,但厉害在明面上,并不是个多么能干的人,脑子不够机灵,心也不是很坏,就是怕吃亏。
这个齐氏却是个阴手,平时话不多,爱跟在陈氏后面掺和,陈氏还把她当知心妯娌看待。其实齐氏心毒着呢,她说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要剜人的心,暗地里做事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孟贵和何氏已经没有刚才干活时那股子劲了,神色晦暗,有气无力地挖着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地。因是大斜坡,何氏心不在蔫,还差点摔了下去。
丁香一把上前拉住她,“娘,你别担心,只要咱们咬定是昨夜才拿到的钱,这钱他们就要不去,咱家的房屋该盖还得盖。不管谁来说理,咱们都是这个话。”
何氏摇头道:“丁香你不懂,人言可畏,何况这钱确实是分家前一夜孙家拿来的,说谎话爹娘心里没底气啊。”
“娘,你必须要有底气啊。平时二婶和三婶是怎么讽刺姐姐的,说她招野男人,说她吃饭是在浪费粮食养野种,你就不生气么?她们从来没安慰过姐姐一句,只是拿话来剜姐姐的心,凭什么表哥家给姐姐的钱就要分给她们呢?没底气的应该是她们,她们一边厌恶嫌弃姐姐,还一边要姐姐的钱,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丁香这番话还真起了作用,何氏想到平时陈氏和齐氏对海棠的讥讽就一肚子的气。
孟贵也不想新房子就这么泡汤了,这钱哪怕分出去,人家也不会说他的好,还会反过头来说他不地道,私藏钱。只要他咬定昨夜出去是拿钱,人家反而没话戳他脊梁骨了。
孟贵沉声道:“就按丁香说的办,赶紧干活吧。”
紫葵见爹娘终于硬气一回,干得可带劲了,挖得尘土飞扬。临近午时,孟贵和何氏一人挑着半担从山上弄来的石头,虽只有半担,却沉得很,这可都是打地基的好石头啊。
紫葵和丁香将爹娘的锄头扛起来,一人扛两把。丁香感觉自己累得快要断气了,走路时双腿发软,紫葵却没什么事,健步如飞的。
丁香又在寻思着该干什么挣钱,干苦力活真不是她的特长啊。
还没到家,他们远远就瞧见自家门口站满了人。孟老爹和乌氏沉脸坐在门口,孟祖爷在旁作陪,二房和三房的人分成大人和小孩站成两排。村里的人几乎全到了,有围在旁悄悄说话的,还有人蹲在一堆新拉来的砖旁边细瞧。
丁香暗道,好家伙,怎么搞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幸好海棠没出来,那就表明她还没有说实话,此时想必在屋里躲着,她怕是已经气得无语了。
孟贵和何氏瞧着这阵势有些发慌了,平时他们老实惯了,村里人都夸他们是老好人,现在被大家当成恶人一般看待,他们哪能镇定下来。
丁香怕他们一紧张就说错了话,小声嘱咐一句,“爹娘,你们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否则今后你们这恶名就坐实了,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话对孟贵和何氏来说就是一针强心剂,他们最怕的就是背负恶名了。
孟贵还算是大男人,他恢复了平常之色来到家门口,放下担子,向众人拱了拱手,然后向爹娘拜了拜,“爹、娘,不知儿子做错了什么事,以至于大家这般兴师动众?”
孟老爹咳了咳,“大儿啊,你起新屋子本该是值得庆贺之事,我和你娘脸上也觉得有光,但你怎么也不告诉爹娘和你的兄弟一声直接买砖回家呢?咱们孟岭村已经好些年没有哪户人家起新屋子了,每隔五年有一户起新屋子就算是大喜事了,说来说去都是穷闹的。咱们一大家子伙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你有钱可不能藏着呀。”
紧接着孟祖爷也神情肃穆地说:“你爹说得对,先不管这钱怎么来的,只要是在分家之前得的,就得平分,这才叫一家人。”
“爹,这钱是我昨夜里拿来的,是在分家之后。我之所以没跟大家说,是不想太张扬,这钱又不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我跟大家伙张扬岂不是在丢自己的脸?”孟贵说谎时虽然有些脸红,但总算撑住了场面。
孟庆斜了孟贵一眼,“大哥,说话可要凭良心,你敢发誓么?”
孟贵一怔,他还真不敢发这个誓,他怕遭老天爷报应。没想到陈氏抢着说:“发誓有个屁用,一年到头那么多人发誓,怎么就没听过谁遭报应了?要我说,找证人对质才行。既然大哥家收了人家的封口钱,肯定是不会说这钱是哪家给的。听说大哥昨夜去请魏矮子和他的侄儿来盖房,至于是不是在此之前拿的钱,魏家那对叔侄或许还真知道。”
这下孟贵真慌了,当时他好像在魏家叔侄面前不小心说过这钱是前夜得来的,这岂不就是在分家之前么?
这时孟祖爷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