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设在官道之旁,远离城镇。虽是冬日,但四周松柏犹绿,野草伏地。
顾湄还真的很佩服这个翠儿一直跟他们跟到了这里。当然,根据慕容湛先前对她的低语,其实这一路人,跟踪他们的人换了好几批,而且都是女的。也就是,如果对方一直都是和翠儿一起的人,那她们就是有组织的。
顾湄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是想到了那次初下华山,她和廉晖招人伏击,对方一共十人,全都是女的,而且一开口就是,交出红摇。
可通元子说,这些人都是他的人。那换言之,眼前的这个翠儿和先前跟踪她和慕容湛的人……
顾湄的手抖了一下。她有预感,也许通元子已经知道了她和慕容湛的行踪,甚至已经是她和慕容湛在明,而通元子在暗,随时可能反扑。
我擦!这个傻逼!你说你他妈一个道士,有个华山的掌门头衔也就算了,你他妈的还另外养了一群女的,你是要作甚?
她立即想到了一个称呼,花道士。难道通元子严肃正经的表皮下面竟然是这么淫…秽不堪的一个坯子?那先前他说的红摇爱的人是他……
顾湄的手抖的更厉害了。杯中的茶水都溅出来了那么一点。
天罗地网啊,天罗地网啊。她该往哪里逃?
慕容湛注意到她的异常,伸手握出了她另外一只放在桌下的手。
吓得冰冷的手忽然就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了过来。顾湄回过神来,白着脸勉强回头对他笑了一笑。
要是让慕容湛PK通元子,其实说实话,顾湄她还真心没底。
一个是教主,一个是掌门。通元子的武功她稍稍的领略了下,就在她准备离开扬州那晚的那条长街上。其实他也就出了一两招,但顾湄当时是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至于慕容湛,顾湄她就算是到了现在其实都还没有见他跟别人动过手。所谓的那些武力值爆棚,只是她想当然的以为而已。毕竟,年纪轻轻的身为一教之主,当年更是以一人之力血洗玄离教那些有异心的人,但是,她和慕容湛在一起的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非但是没有见过他跟别人动手,连见他练过武功都一次没有过。她天天见的无非是他下厨烧菜,种花喂鱼看书,甚至是待在那个医屋里翻看医书之类的。
她怕就怕的是,慕容湛是跟天机老人一个类型的。
天机老人在百晓生的兵器谱排名第一,神秘异常,武林人士谈之色变。可后来,他甚至类似于没有武功那样的被上官金虹杀了。
原因竟然是他身居高位多年,心生恐惧,患得患失,所以开始逃避,到后来连自己的武功都给忘掉了。
再反观慕容湛,自从顾湄她见到慕容湛的第一眼起,他就待在洛阳城的那个小院子里足不出户,每天就跟个公子哥似的看书种花养鱼来打发时间。
而且他还不喜欢跟人交谈,而且他还活的非常低调。而且看他那样子就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身上哪里有一丝传说中的杀气了?完完全全的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
想到这里,顾湄就觉得全身都是冰冷的。她很担心,她现在越想就越是觉得慕容湛不会是通元子的对手。可她不想他被通元子给杀了。
如果没有她,慕容湛他就应该是在洛阳城的小院子里,过着他和以往那样悠闲的小日子,而不是跟现在这般,可能随时的就被躲在暗处的那个通元子给杀了。
所以,要不他们还是逃吧?
“哥,”她忽然握紧了慕容湛的手,惊慌的抬头看着他,“我们走吧,离开这里,马上。”
慕容湛眉目微动。他不知道顾湄的面上为什么忽然就是这么的惊慌,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也开始颤抖着。
但他现在也没有问。顾湄现在没有说原因,那就一定有她不想说的理由。
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她说要如何,那他就会一切照办。
所以他握牢了顾湄的手,立即起身就要带着她离开这里。
但翠儿见状,立即嗤笑了一声:“哥?叫的可真亲热。这是你亲哥呐,还是你情哥哥呢?要是情哥哥也就罢了,可这要是亲哥,哟,红摇,当初你说我肖想廉晖是乱…伦,那你和他算是什么?我和廉晖不过是辈分上的差别,好歹还没血缘关系。你这算什么?”
对于顾湄是慕容玄的女儿,这个江湖上早就是传闻一片。而慕容玄还是有个儿子的,所以对于慕容湛,翠儿有一些了解。
虽然知道对方是玄离教的教主,虽然慕容湛在江湖的传言中是杀人不眨眼的妖魔,可是现在面对着这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慕容湛,翠儿实在是不能将这些传闻和他联系起来。
所以她说话的时候就没有了什么顾忌。
她这话说了出来,顾湄还没有什么反应。毕竟对她而言,她早就知道自己和慕容湛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无非也就是叫他一声哥而已。但对于慕容湛而言,那就不一样了。
他缓缓的转身看着翠儿,眉眼之间表情不变,只是那双墨黑的眸子慢慢的眯了起来。
那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一种压迫感。
但翠儿没有注意到。她以为她的这话打击到顾湄了。对于她而言,现在没有什么事比让顾湄不开心来得重要。
“红摇,”她笑,刻薄冷酷又狠毒,“当日我被你打了一巴掌,然后就被庄秋容赶下了华山,通告全武林,我不再是华山弟子。你们的这笔账,我一直好好的记着呢。现在庄秋容死了,是你杀的。很好,很好,虽然我没有亲自杀了她,但她总算是死了。但是红摇你为什么还不死?你那时候千方百计的勾…搭廉晖,勾…搭上手了,终于如愿所偿的就要成亲了,可没想到庄秋容会出来使绊子吧?被使绊子的感觉怎么样啊红摇?你和庄秋容之间好一场斗啊,斗怎么讨廉晖的欢心,斗怎么讨廉晖他娘的欢心,可到最后怎么样?庄秋容死了,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廉晖在一起。哈哈,你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有多开心。我恨不得立即就去寺庙里拜拜如来观世音,老天有眼啊,终于让我看到你们两个都没有好下场了。”
顾湄觉得她必须得回她几句,要不然就显得她太没用了。
“庄秋容死了,我和廉晖永远都不可能了,那又怎样?你以为这样你和廉晖就能在一起了吗?做梦吧你。”
翠儿闻言,止住了笑。一张俏脸慢慢的扭曲,目光恶毒的看着她:“你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和廉晖不能在一起?我再也不是以前的翠儿了,我现在是猗兰仙子,名震江湖的猗兰仙子。论名声,论地位,哪一样我都可以和廉晖相匹配。”
“这些都是通元子给你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笑三声,心满意足的爬走。
至于我大笑的原因,乃们懂的。都没猜对吧,嘿嘿。
☆、分手宣言
“这些都是通元子给你的吧?”
顾湄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翠儿闻言,俏脸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如何会知道一样。
顾湄微微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传说中的冷笑。前因后果,稍微的想一想也就能明白翠儿现在的所有是谁给的。
通元子肯定就不止华山掌门一个身份,他必定还有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可是,谁在乎呢?顾湄现在只想和慕容湛赶紧离开这里。
她觉得,通元子肯定是盯上她和慕容湛了。
她转身就想走,翠儿见状,情急之中大喊着:“难道你真的不关心廉晖的死活了吗?”
她是想拖住顾湄不错,能多拖一刻就多拖一刻。
顾湄听到翠儿这样说,果真就停下了脚步。
揽着她腰的那只手忽然一紧,慕容湛有些不悦了。
而翠儿已经是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在她身后大声的说着:“当日你从扬州逃走,廉晖他找遍了好多地方才在洛阳城找到你。可你知道不知道,他从洛阳城出来之后,一路被人追杀,伤重欲死,多亏的师父千万百计的请了薛神医过来,这才勉强留得廉晖一条命在。红摇,这都是你害的。廉晖为了你吃了这么多的苦,而你现在却在这里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哼,水性杨花的贱…货,亏的廉晖还对你念念不忘。”
慕容湛听她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薛神医怎么不去死啊,竟然这么多事。第二个反应是,这个聒噪的女人可以去死了。“然后他就很迅捷的转过身,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子,在手中将其捻为片片碎片,再是手一扬,好嘛,翠儿脸上瞬间来了个满脸红。
而其中的一片碎片从她的眉心入,再从她的后脑勺出,钉到后面的木柱子上时还在发出嗡嗡的轻响。
一片很脆的碎瓷片而已,但在慕容湛的手中,不啻于精钢硬铁铸就的兵器。
顾湄一回头,看到的就是翠儿满脸血迹的样子。她吓了一跳,以为慕容湛是阿紫附体了,竟然将阿紫对付马夫人的手段给拿了出来。那下一刻他是不是该掏出面镜子来递到翠儿的面前,让她被自己的这幅样子给活活的吓死?
但下一刻,顾湄就知道,翠儿死了。因为她虽然还是那般的瞪大着眼睛,但她却是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临死双眼犹睁,里面竟然没有一丝的恐惧和不可置信,有的只是她先前对顾湄的愤怒。
慕容湛的动作太快,快的翠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枚碎片就已经穿过了她的眉心。而直到最后一刻,估计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
而顾湄都快被吓死了。慕容湛是一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能直接将她吓死。她现在绝对的相信他的武力值是有多爆棚了。
只是她再讨厌翠儿,可是杀人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当初她那么的讨厌庄秋容,但也只不过是下手给她的脸上划了两道,也没想过要取她性命啊。
曾经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守法公民顾湄,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杀人是犯法的。无论如何,你没有任何权利去剥脱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当然,当你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除外。
所以顾湄特别不能接受的是以往看穿越小说的时候,女主穿到什么地方了,杀人就跟切菜玩似的,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她就觉得这样不对啊,好歹你曾经是个文明社会的人啊,你从书本上和电视剧上,或者其他所有渠道受到的教育是杀人是犯法的,是要被拖出去枪毙的。被这样的思想统治了二十多年,女主还能一穿到其他地方瞬间就能杀人没心理障碍?
顾湄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但是在她这里,她办不到。她觉得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她没有这个权利,但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敢去剥夺别人的这个权利。
所以她现在看着翠儿直直的躺在地上的尸体,她的第一反应急是懵。
她能说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死在她面前的吗?穿越前她的日子过的太普通,根本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事。穿越后大多数时间都在想着怎么逃跑的事,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事,可是现在,刚刚前一分钟还在对她愤怒的大喊大叫的人,下一刻就这样没有了生命体征的躺在她的面前。
顾湄傻了。她愣愣的转过头去看慕容湛。
相比她的震惊,慕容湛那是超脱的跟个仙人似的。也是,对于他而言,也许杀人比切个西瓜还容易。
他看到顾湄傻愣傻愣的样子,知道是吓到她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让那个翠儿满脸血的死去,应该让她死的果断利落点。这样就不会吓到顾湄了。
可顾湄她现在显然关心的不是这个,她关心的是:“哥,你,你杀人了。”
慕容湛太不在乎了。杀个把人而已嘛,有什么值得说的。
不得不说,顾湄和慕容湛的三观太不一样了。在慕容湛的眼里,他觉得解决所有事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人,而在顾湄的眼里,杀人这种事,是犯法的,是要被枪毙的。
所以慕容湛听了顾湄的这句问话,丫的是相当的不以为意的说着:“她太聒噪了。跟阿青一样,不该说的事情说的太多了。”
顾湄她又傻了一下,然后她捕捉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她觉得她的心都在颤着,连带着问出来的话都是颤着的:“阿青?你杀了阿青?”
慕容湛的面上僵硬了片刻,但他立即就开始否认:“没有。”
他觉得,顾湄还是活在她简单的世界中简简单单的比较好。所以有些事,他宁愿对她撒谎。
他觉得这是为她好。可是顾湄不这样认为。顾湄觉得的是,你就应该什么事都对我说。甭跟我说什么善意的谎言,关键是你这也不善意的谎言啊。杀人这种事对你而言,难道就真的这么随意吗?跟吃个饭喝个茶一样的简单?
她错了。对于慕容湛而言,杀人这种事,比吃个饭喝个茶还简单。
吃饭还得先买菜洗菜切菜然后烧菜呢。到吃的时候,手得动吧,夹饭和菜。眼睛得动吧,看挑哪个菜。嘴巴得动吧,得咀嚼菜和饭。就是脑子它也得动啊,不然你怎么知道到底这一筷子下去夹的是哪个菜?
至于喝茶就更麻烦了。烧水,洗茶具,放茶叶,然后才能喝到口中。这还是最简单的泡茶方法,要是你想弄点功夫茶,什么水什么茶叶什么火候什么茶具都要讲究,累的要死。
但杀人多简单啊,就手一扬的事。
但这些慕容湛他没敢说出来。他知道说出来的后果是顾湄铁定得飚。所以他现在选择的是沉默。
但顾湄不依不饶了:“你说你没有杀阿青,那你发誓。”
慕容湛从来就不信什么神佛。所以张口就来:“我发誓……”
但顾湄很快的打断了他:“用我的性命来发誓。”
慕容湛开始不言语了。他是不相信神佛没错,他可以随便的用自己来发誓,可是让他用顾湄的性命来发誓,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敢。
顾湄见他忽然沉默不语的样子,也就知道了真相。
她真是没想到啊,自己不过随口的找阿青套了那么几句话,可慕容湛就能杀了她。
顾湄觉得,这样阿青其实就是被她给害死的。她心中瞬间有了一种很浓的负罪感。
阿青虽然不是她亲手所杀,但确实是因她而死。
顾湄觉得她实在是不能原谅自己。
慕容湛望着顾湄忽然沉了下来的样子,心中瞬间就有些慌了。
当然,其实他还是觉得杀阿青这件事,他自己是没有错的。阿青本来就不该多嘴,身为他的下属,早就应该知道多做事少说话才是最好的生存法则。
而且阿青还对顾湄说了他以往有多么的辣手无情,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虽然这是事实没错,可关键是,慕容湛他就是不想让顾湄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啊。他就想在顾湄的心里,他就是个正常人,最好就如同他的外貌一样,是个纯良无害温润儒雅的人。
这段时间以来,他都摸清楚了,顾湄这孩子虽然看起来是皮了点不大好带,对于小事方面她是没有底限的,可在大事方面,最好还是别去触碰她的原则。
譬如说杀人这种事,在她看来,就是大事。
不管慕容湛怎么都不愿意承认他害怕顾湄生气的这个事实,但现在他看到顾湄沉了一张脸,心里还是慌的紧。
“湄湄,”他站在她面前,垂着头,低声的叫着她。
甚至他都不敢抬眼看她。
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做错了事在向主人示好的小宠物啊。可惜的是,这个小宠物心里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顾湄她扶额,她深深的扶额。这样子是不行滴大哥,你做错了事你就得承认,你就得改正,不然以后我们两个在这种事上总是会有分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