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作叶二叔的男人冷哼了一声:“曹演,别说话不要脸,先来后到都不懂吗?上次说轮渡抛锚,要稍作休息。这次又说是借道,为何伤我这么多无辜兄弟?”
曹演朝身旁坐着的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看了-眼,这才说道:“不过是弟兄们不懂事而已,如今也说不清楚是谁先动手的。我曹帮今日也是带着十分的诚意,还请凌江阁将新渔码头让给我们。”
原来是两派在争码头。
林鸾织无意细听男人之间的争斗,便打算离开。
却见回雪姑娘走到络腮胡子身边替他端茶添水。
林鸾织瞥了一眼,眼珠子就无法移动了。
那个络腮胡子虽然是坐着,但比曹演高出了一个头,身形颀长,满脸的胡子,只能看到高挺的鼻子和一双玄色眼眸,自成气势。
在回雪端茶递给他之后,络腮胡子趁机摸了摸回雪的小手。
林鸾织的三丈无名火“腾”地忽然就冒出来了。
好你个顾杞城,后宫三千还不够,居然还摸上了烟花女子的小手。
林鸾织暗暗咬牙,人稍稍往前,然后在顾杞城目光无意中扫过来的时候,伸出了五个手指。
顾杞城排行老五。
顾杞城看见林鸾织的动作,眸光猛地一惊。自己这副样子就连之前在街上与裴池初遇到,他也没认出来。
为什么林鸾织会在这里?更让人惊讶地是,她居然能认出自己来。
这边,叶二叔板着脸,冷声道:“说过多少次了,再多的银子也不会转让新渔码头的,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颗心。”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林鸾织边上的人全往前挤,挡住了她的视线,似乎就要打起来了。
一时间,沸反盈天。
林鸾织被挤得踉跄,一个不稳就摔在地上。
可是没等她站起来,就被人擒住了衣领,拖下了二楼。
林鸾织看不清是谁,正要大叫,谁料,来人却有先见之明般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是吧,林鸾织不由暗自哀嚎,顾杞城就在旁边,居然对自己置之不理。
来人气劲极大,开了二楼的舱门,不由分说就把林鸾织一把推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进来,然后“啪”地一下关上了门。
不是说有人跟着自己,暗中保护自己的吗?
人都死哪里去了?
林鸾织饶是再镇定,也慌了起来,大声叫道:“你们怎么还不出来?”
“叫谁出来呢?”顾杞城环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林鸾织。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林鸾织本来悬着的心一下子松了起来,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顾杞城,然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皇上,有你这么吓臣妾的吗?魂都要被吓没了。”林鸾织抚着胸口,一脸的不满。
顾杞城朝她走近了几步,似乎这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瞧见,更多时候她都是清冷沉稳的样子。
“叫朕黄爷,你胆子不是壮的很吗?为何会在这里?又是怎么认出朕来的?”
林鸾织忽然觉得这两个问题都不好回答。
为何会在这里?承认自己一时贪玩?
如何认出他来?因为这些年早已铭记于心。
林鸾织尴尬地笑了笑:“这船很漂亮,臣妾一时兴起就上来瞧瞧。”
“那又是如何认出朕来的?”顾杞城更关心这个问题,越来越靠近林鸾织,直至不能再前,于是俯视着她,慢慢弯下了身子。
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林鸾织眼神只好四处躲闪,直到顾杞城的气息近在鼻翼,不假思索地说道:“皇上的眼睛很漂亮,臣妾一见钟情,便永生难忘。”
顾杞城心头一震,似乎从前钟芮曦也说过自己的眼睛很好看。只是明明答应过不将两人混为一谈,为何就如此困难呢?
“得了,不用溜须拍马了。这才出宫几天,居然也变得油腔滑调起来了。”顾杞城微微低下头,络细胡子就要碰到林鸾织的下巴。
林鸾织被圈在椅子里动弹不得,独属于顾杞城的阳刚气息一下子便让她红了脸。她别扭地转过头,小声道:“说的是事实。”
的确,顾杞城有张俊脸倒也罢了,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如渊,一不小心就容易陷进去。
之前因为怒和恨自己还能强撑。
可是现在呢,当初宋归珣的死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隐情?
林鸾织的表情很好地取悦了顾杞城,他扳过她的脸,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下次遇见朕得叫黄爷,别没了规矩。要是泄露了朕的身份,看朕怎么罚你。”
“黄爷,臣妾觉得皇上你还是叫‘流爷’比较好。”林鸾织见他再强调了一次,忍不住打趣道。
顾杞城眉毛一弯:“刘爷?为何要叫刘爷,朕又不姓刘。”
林鸾织认真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是姓刘的刘,而是下流的流。瞧瞧咱们皇上刚刚摸着回雪姑娘那小手的模样,啧啧。”
顾杞城一听,忍俊不禁,偏偏故意板着脸,伸手便捏住了林鸾织的右边脸颊:“敢情林贵人是吃醋吃到宫外头,居然敢编排起朕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来更新时候很意外看到了评论,谢谢你们的关注,非常爱你们。这里有几点想说明一下:
1。可能还是写作经验不足的缘故,对于男女之间的互动还是少了点,以后会多多注意。
2。男配方面可能着墨过多了,马上就把男主放出来。
☆、人头谢罪
林鸾织到底皮嫩,只觉得被捏得生疼,似乎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实在是忍无可忍。
她素来心性便大,加上不是在宫里,两人又离得如此之近。
林鸾织便想也不想,伸手捏住了顾杞城的左边脸颊。
顾杞城又是一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鸾织胆子居然大到这个程度。一般女子不该娇羞地刻意讨饶才是。
他淡淡笑了笑,先放开她的脸颊,然后一把抓住捏自己脸的手,眸色里里浓稠不见底:“看来爱妃存心是要勾引朕。朕也不介意就在这里把事给办了,回头再报敬事房也是一样。”
说完,也不解她的衣带,直接将手放在林鸾织胸前饱满的小山丘上,揉捏起来。
林鸾织吓得手忙脚乱,慌忙按住他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皇上,楼,楼上吵起来了。”
顾杞城眼睛半眯,手上的动作毫不停顿,嘴角露出一点点邪笑,靠近她的耳边:“爱妃现在知道怕了?刚刚不是胆子大的很?曹演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朕要他何用?”
“但,但,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林鸾织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可不想真在这种地方遭罪。
“哦?”顾杞城果然一顿,将她拉起身,自己坐在椅子上,“你有想法?不妨说说。”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要在这船上行事了。不知为何,每次与林鸾织靠近,似乎总有种冲动。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林鸾织刚想松口气,又被顾杞城拉了一把,姿势就变成了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愈发暧昧了。
总算是不摸前面了。
林鸾织暗暗叹气,知道不能再忤逆,要知道顾杞城可是个非常有脾气的主。
但她只觉得坐如针毡,又不得不继续说道:“漕运之争一直以来都是弊病。自古都是买卖包办,官府一直插不进手。可是漕运又是肥水,流入外人田,太可惜了。但若让两派闹得不可开交,官府再出面干涉,不许买卖,只让他们缴税,共同使用。以后每隔三年再加涨一次税。”
顾杞城正捏着林鸾织的手,本来没指望林鸾织能说出一番道理来。可是闻言,居然出人意外。这绣花脑袋何时开的窍,竟有这般见识?
“你的想法倒是和朕的异曲同工。只有将码头捏在朕的手里,才不致于肥了别人的口袋。”顾杞城淡淡说着,一时竟有些琢磨不透表情。
林鸾织故意笑了笑:“皇上早有定论,又何必考验臣妾。臣妾也不懂朝政。只是后宫是争斗最盛的地方,还不是巴巴等着皇上要么甜枣,要么板子,才能息事宁人。”
“你才入宫多久,弄得已看破凡尘似的。你的话虽是皮毛,倒也还有些用处。凌江阁事了,你就早点回宫去吧。尽在外头胡闹,回去有你受的。“顾杞城放开她,楼上的动静似乎愈发大了。
林鸾织站起身,见他要离开,忽然心中一动,脱口道:“皇上若是想臣妾回宫,不如亲自来接臣妾,就当是臣妾呆在凌江阁的奖赏。”
顾杞城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来,盯着林鸾织的眼眸里,光亮明灭:“你猜到什么了?”
“皇上应该早就知道绑架之事与凌江阁有关吧。可是凌江阁根基精深,门规森严,寻常之人入不得。臣妾既然坚持要亲自讨个公道,皇上顺手推舟,裴王爷自然就能随意出入凌江阁。要知道,凌江阁可是永安城内最大的漕运。”
顾杞城冷笑一声,面沉如水:“爱妃的脑子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你知道就好,所谓公道差不多就行。这件事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无需多管闲事。”
这件事真的与自己无关吗?
林鸾织心底暗暗叹气,似乎多嘴了,便放柔了声音:“臣妾的脑子其实并不好使,只是觉得要不然皇上怎么会放任你的妃子在宫外胡闹。想来臣妾虽鲁莽,还是有些用处的。”
“你以为朕在利用你吗?”顾杞城忽然侧首,冷冷地盯着她,下一瞬猛地攥住林鸾织的右手,不复之前的暖意,“朕其实更想知道你要来查此事的真正目的。”
林鸾织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顾杞城发现什么了吗?
可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细思,她只能一脸的疼意:“皇上,好疼。臣妾不过是想讨娘娘欢心而已,你也知道娘娘寻常并不待见人。可是与臣妾倒是投缘,臣妾只想报答而已。”
提起钟芮曦,顾杞城只觉得莫名烦躁。
他放开她的手,审视着林鸾织有些煞白的脸,沉声道:“罢了,你自己小心些。没事别和男人说话,叶寒枝是个危险人物。”
说完,打开舱门径直离去。
林鸾织一时呆呆地站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刚顾杞城说什么了?他已经见过叶寒枝了?什么时候?有没有认出叶寒枝就是宋归珣?
带着胡思乱想回到凌江阁,锁烟已等候多时。
“你的意思是凌江阁创立已有三十余年?十年前叶寒枝就已经接手了?”听完锁烟打听来的消息,林鸾织两道好看的眉毛便拧在了一起。
“奴婢这一整天都在阁中闲逛,还花了主子不少银子呢。打听来的消息就是这样的。只是阁主日理万积,前些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这两年呆在阁中的时间多起来了,据说是看上了一个烟花女子。”
烟花女子?回雪姑娘?所以那次叶寒枝才会出现在墨色里?
这番说词在别人看来似乎毫无破绽。
可是林鸾织前思后虑似乎就能串连起来了。宋归珣在钟府的时候,也有外出的时候,但每一次时间并不会很长。这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时候?
假死之后自然不能再呆在钟府,所以才回到凌江阁,而回雪姑娘则是最好的借口。
看来,这些年凌江阁一直有人替他打理着。
但是问题来了,宋归珣为何要假死?只是为了要让自己恨顾杞城吗?用一个假死毁了自己,就是对这些年兄妹情最好的报复吗?
梦里没有答案,只有残月,惨淡淡地照了一地。
隔了一天,林鸾织刚用过午膳,就听说赵彪赵管事来负荆请罪了。
赵彪一进门,放下手中的大盒子,对林鸾织拱了拱手:“林姑娘,老子来给你请罪了。”
林鸾织坐在上首,瞄了一眼赵彪,满脸大胡子,眼睛却很小,眯着眼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原来就是上次在墨色里叶寒枝身边的侍从。
“不知赵管事请什么罪?”林鸾织淡淡开口问道。
赵彪嘿嘿笑了两声,近前几步,明目张胆地盯着林鸾织:“林姑娘果然是个美人儿。他们吹得天花乱坠,老子本来还不信呢。现在一瞧,啧啧。”
“放肆,”边上的锁烟一声怒喝,“赵管事有事说事,别没了规矩。”
赵彪摸了摸大胡子,自己寻了个位置,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都怪老子底下几个没用的属下。上次不过开个玩笑,说咱们贵妃娘娘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美人。他们几个不知死活的居然动了歪脑筋,异想天开地想把贵妃娘娘送给阁主,以讨阁主欢心。谁知道错抓了姑娘你,还请姑娘介谅。”
“介谅?”这一般说辞不由让林鸾织冷了脸,“赵管事的意思是,如果绑的是贵妃娘娘就不用介谅了,是吗?”
其实在看见叶寒枝的那一刻,绑架贵妃娘娘这事都无须过多解释。不管叶寒枝也没有参与,宋归珣活着的这个事实已经胜过了一切。
只不过回去要有个交待才赖了几天,不过眼前这个赵管事算什么东西,敢如此说话。
赵彪摆了摆手,起身走到进门后放的盒子面前,很诡异地笑了笑:“哪里的话?老子不是特地请罪来了嘛;都在这个盒子里了。”
他将盒子转了个方向,然后“啪”地一下打开。
血淋淋的一个人头。
锁烟没忍住,“哇”得一下就吐了出来。
林鸾织只觉得刚吃的早饭全在喉咙里上上下下涌动着,但在宫中多年,到底是忍住。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赵彪,声音冷得仿佛破碎的浮冰:“赵管事,这是何意?”
赵彪明显一愣,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居然没有晕过去,可真是一件奇事。
“赵管事,你说话啊。”林鸾织提高了声音,想拿这个来吓唬自己,恐怕是打错了算盘。
赵彪被她看得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就想转过头。
叶寒枝在这个时候忽然进门,他暗扫了一眼赵彪,这才对林鸾织说道:“吓到姑娘了吧。如今可算是水落石出了,都是这几个不中用的奴才惹的祸。现已将他们全部处置,还请姑娘消消气,也请在贵妃娘娘面前多美言几句;莫要牵连了凌江阁。”
林鸾织扬起眉头,眼睛雪亮地看着叶寒枝:“阁主敢不敢对天发誓,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知情?”
她的眸子沉静无波,在那样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居然有种慑人的气势。
叶寒枝面色有些凝重,心里却止不住的发虚。虽然绑架之事自己一开始的确不知情,但如果他们真的能把小曦给绑架,自己会怪罪吗?
只怕会欣喜若狂吧。
可是眼前这女人的哆哆逼人,为何竟让他生出无所适从。
从来就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让自己有这种感觉,除了小曦。
面对这样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叶寒枝暗暗握了拳,再放开时,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发誓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信不信都在姑娘,在下无话可说。”
林鸾织一时静默,叶寒枝不承认自己是宋归珣,发不发誓又有何用。他知不知情又何必去追究,他的脸已经是最好的解释了。
想到这,林鸾织回身在位置上坐下,懒懒地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叶阁主让碧芊出来,自掌一百下,此事就算揭过了。”
“为什么要罚碧芊?她也不过是被人挑唆而已。”赵彪一听,便有些着急起来。
林鸾织只是笑了笑,道:“那赵管事倒是说说她是受了谁的挑唆?如果是赵管事的话,那么我只能将此事算到凌江阁头上了。”
她又不是眼瞎,岂会不知道赵彪在其中搞的鬼。若是不惩戒碧芊,谁知道下次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