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这个称呼,顾杞城对任何一个妃嫔都这般称呼,除了之前的自己和罗皇后。
“你的胆子愈发大了,到哪都不忘跟朕讨价还价。”顾杞城浓眉一挑,示意她开始。
林鸾织虽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在他腿上按捏起来:“臣妾就是觉得不这么叫亲近些。”
顾杞城不再说话,那双小手柔软无骨,按捏起来力道刚刚好,竟让他酥酥麻麻,浑身战栗。
好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无人时,也不用臣妾臣妾,朕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从永安城加京城快则五天,慢则七天。
林鸾织倒不在意,回到那个皇宫每天要面对各种形形□□,着实累人。
但到了第三天晚上,林鸾织便有些发怵起来。
前两天晚上因为客栈客房宽裕,自己推说身子不适,单独一个房间。
可是今天晚上遇到的客栈客房紧张,顾杞城便要她同房。
拒绝肯定是不能了。纵是有再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在这事上一再忤逆。
难道今晚就要侍寝吗?
林鸾织斜靠在床边,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顾杞城。
顾杞城坐在灯下,正要批阅奏折。那些摇晃的烛光照在他的侧脸,认真、细致。
不得不说顾杞城是个好皇帝,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如今西昭国蒸蒸日上,安居乐业。
天子之尊,威严自不必说。那一张俊脸,惹得后宫何时安生过。
只是,林鸾织忽然想到,他坐拥后宫三千,可曾有人真心以待?
不为权不为势,纯纯粹粹地爱着,只因为顾杞城这个人。
而他的心呢?是始终后宫雨露均沾,还是情有独钟?
冷战的这三年,他也不好过吧。天子之仪还要看自己的脸色,虽说剑拔弩张,但何曾真的让自己受过委屈。
三年时间,自己居然还能屹立贵妃之位不倒,当真只是顾杞城顾念钟家吗?
而自己的自私和任性到头来居然只是一场不明不白。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为顾杞城做过什么。
从前只爱调皮,此后只有相敬如冰。坐在贵妃高位之上,却从来没有为顾杞城付出过什么。
可悲的是,非要等到现在才知晓。一切会不会都已经为时已晚?
顾杞城批好最后一封奏折,却发现林鸾织一直维持看他的姿势,没有动过。
“怎么还不歇息?莫非在等朕?”顾杞城朝她走近,忍不住打趣道。
这次林鸾织倒是没太在意他的调侃,只是起身替他宽衣解带,熟稔的动作仿佛已做过上百次。
顾杞城一僵,上次要林鸾织侍寝的时候,虽然最后因为钟芮曦落水没成功,但他记得她一直是娇羞的,后来三番两次借故推脱侍寝。
今儿个晚上是怎么了?
不对,是自从出宫之后,她似乎又变得跟以往不同。
之前娇滴滴总爱粘人,然后总是冰着脸,现在更多的是沉静,偶尔带点俏皮。
这算不算是女人的善变?
只是为何她为自己宽衣解带的动作仿佛老夫老妻,隐隐的发香惹得心头犹如蚂蚁挠痒。
有太多的疑问搁在心里,偏偏问不出口。看来暂时理不清头绪,倒不如静观其变。
待顾杞城上了床,林鸾织回头就把烛火给灭了。
“你干吗?”眼前一黑,顾杞城忽然冷了声:“上床来。”
“皇上,你急什么?”黑暗之中,林鸾织才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虽说伺候他的活早就熟稔于心,可是要当他的面自己宽衣解带,还是怪不自在的。
顾杞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看来你倒是个守信用的。三月期限一到,自己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皇上,你确定要在这粗糙的地方让我侍寝吗?”有些事情已经想通之后,林鸾织便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端着了。
“怎么?侍寝还要挑地方吗?朕没看出来,你倒是个挑剔的。”等适应黑暗之下,顾杞城倒是能看到林鸾织脱了外裳,正往椅子上坐。
这算不算是天方夜谭?有天子宠幸,居然还敢挑地方?
“皇上要是不答应,我就在这椅子上坐一夜好了。”林鸾织扯了扯嘴角,故意说道。
顾杞城真想掰开林鸾织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终是冷了笑:“行了,朕再有兴致,也被你弄没了。过来睡吧。”
林鸾织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在他边上躺下。只是,刚躺下,顾杞城便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身子仿佛一下子颤起来,就连心跳都不由自主加速,林鸾织微微红了脸,轻声道:“皇上,臣妾来月事了。”
就在晚膳过后,林鸾织忽然发现来了月事,立马轻松了半截。她还没有彻底准备好。
“是吗?”顾杞城暗恼,怪不得有恃无恐,有心捉弄她,手故意往下一伸,“朕查查看,是否属实。”
眼见着顾杞城的手就要摸到私密之处,林鸾织一慌忙按住他,脱口而出:“皇上,别摸下面。”
☆、半路遇刺
顾杞城笑意盎然,轻易就挣脱了她的手,一把按在她的柔软上:“你的意思是,不摸下面,可以摸这是吗?“
林鸾织早已红透了脸,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贴在他的胸膛,软语道:“皇上,你断章取义。”
那一句“皇上”不同与平时的清冷,仿若情意绵绵的藤蔓,一下子便绕在顾杞城的心间。
顾杞城忽然俯身吻她,深深地吻,很凶很凶地吻,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才好。
这个女人到底藏了什么魔力,让自己身在云里雾里,还被牵引着走。
林鸾织险些无法呼吸,只能任由他的舌,在自己的唇齿间辗转反侧,霸道索缠。
过了很久,顾杞城才放开她,长长叹了口气:“朕这是自讨苦吃啊。”
那个东西早已跃跃欲试,到底是为难了他。
林鸾织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笑了笑:“皇上,睡吧。”
“你还笑?”顾杞城伸手就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回去就从画春堂里搬出来。”
林鸾织摇了摇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皇上就不怕我又和你讨价还价?”
顾杞城下意识抱紧了她,失笑道:“朕有时候真想知道你脑子里到底装什么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林鸾织便不再说话,如果你知道我的脑子里是钟芮曦,你还会不会爱我?
这个问题忽然就让她觉得难受起来,在脑海中想了几遍,居然就沉沉睡去。
天亮,顾杞城蓦然睁开眼,猛地一惊。自己昨晚睡得如此安稳吗?居然连身边的人何时离去也不知晓。
可是自己一向浅眠,从钟芮曦和自己开始冷战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对自己来说,林鸾织真的是特别的一个人吗?
正想着,忽然隐隐闻到了粥香,就见林鸾织提着食盒起来。
待她将东西在桌子上摆放后,才对着顾杞城轻轻一笑:“皇上,请用膳。”
早餐比较简单,两屉水晶小笼包,一小盅紫米粥,五样精致的小菜,俱是清爽诱人。
“都是你做的?”虽然这是顾杞城见过的最简单粗糙的早餐,可是每一样恰到好处地合他的口味。
林鸾织替他盛了一碗紫米粥,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拣了几样皇上爱吃,厨房能做的。皇上将就着用吧。”
“你也坐吧,不用拘着,吃完了还要赶路呢。”顾杞城尝了一口小菜,清淡咸宜。
清晨的阳光亮堂了整间屋子,林鸾织静静地吃着,忽然觉得她和顾杞城仿佛平常夫妇一般,恬静而美好。
或许回宫以后自己也该学学厨艺,只为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
想象是美好的,但也是短暂的。
马车上,顾杞城靠着车窗,肢体慵懒,饶有兴趣地看着林鸾织装睡的样子。
林鸾织知道顾杞城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偏偏不睁眼。
她怕。
怕自己忍不住想要抱着他、赖着他,就像从前一样。那些被拼命压抑的思念如同泉水汩汩而来。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也回不去了,她是林鸾织,回到后宫敛声屏气,安分守已。也不知道在这一份忐忑中能不能守着自己的一方净土过日子。
顾杞城打量许久,终是问道:“你好像有心事?”紧锁的眉头居然让他看着极为不顺眼。
林鸾织刚想回答,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然后就听见裴池初在外面大喝了一声:“小心,有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林鸾织想也不想,直接就将顾杞城扑倒。
车帘外,兵器相接,人影晃动,来人全部黑色衣裳,似乎有二三十人。
一阵微风拂过,隐隐有血腥气扑面而来。
被压在身下的顾杞城就见林鸾织白了脸色,暗暗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轻声道:“别看。你说你是不是傻子,朕堂堂一个男人,要你保护吗?”
虽是责怪,可是心口却不是不动容,那样千钧一发之际,她的下意识动作居然是先保护自己。
林鸾织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只是听他语气,便尴尬地笑了笑:“皇上似乎胸有成竹?”
“朕的人如果连几个刺客都对付不了,朕养他们做什么?”顾杞城坐起身,仍然搂着林鸾织。
见顾杞城面色平静,林鸾织便侧耳倾听了小半会。
果然没多久,外面便恢复了平静。
顾杞城起身下车,裴池初忙迎上前,略带焦急地问道:“皇上可无碍?”
“有林贵人护驾,朕能有什么事?”顾杞城瞄了一眼刚好也跟着下车的林鸾织,不轻不重地说道。
林鸾织便有些红了脸,那算什么护驾呀?
裴池初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鸾织,转念说道:“这批刺客恐怕是有备而来,只是为何他们会知晓皇上的行踪?”
“池初,你说这天底下谁有这个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朕?看来人家不想过太平日子了。”顾杞城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面色凝重。
林鸾织的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人名来,不由脱口而出:“十皇叔?”
顾杞城的眸色忽然冰冷,如利剑般扫过林鸾织的脸庞,不复柔情,不复蜜意:“你怎么知道?”
林鸾织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平日里谨小慎微,不过是出宫月余,竟忘了避讳。
“我,我曾经听到过一些风声,胡乱猜测,还请皇上恕罪。”林鸾织低下头轻声说着,唯恐表情再过多泄露。
这时,裴池初忽然开口打岔道:“皇上,此事就交给臣去办吧,臣定当彻查此事。”
顾杞城点点头。
林鸾织见他们自顾说去,忙悄悄行至一边树林,才暗暗松了口气。
十皇叔顾华峰是先皇同父异母的兄弟,天子之位谁不存私心,谁不是虎视眈眈。当年曾弄出一场□□,最终敌不过顾杞城的谋略。
只是如今,顾华峰又开始按捺不住了吗?
如果真的被自己猜中是顾华峰,顾杞城又会如何看自己?
正在百思烦恼之际,一个冰冷如千年雪山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林姑娘。”
林鸾织错愕地回头,就见叶寒枝背靠在一棵大树上,阳光照在那张白皙的脸上,不见半丝暖意,手中拿着一片叶子,惬意地翻转。
“叶阁主?你怎么在这里?”林鸾织心一紧,在看见叶寒枝的一瞬间,那些残忍而又诡异的画面一下子便浮入脑海。
叶寒枝随手丢下树叶,朝林鸾织走来,嘴角竟扬了一抹笑意:“林姑娘走了不过几天,在下却觉得已过三秋,甚是想念。”
这想念二字,却让林鸾织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眼前的叶寒枝没心没肺,你根本就不知道下一刻他忽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是保持距离最妥当。
到底心性沉稳,林鸾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开口说道:“叶阁主还是直说吧。不远千里追来,只怕不是想念吧。”
叶寒枝有片刻的静默,不是想念吗?为何林鸾织离去之后,自己的脑海里全是她。尤其是她看见自己卸了赵彪左臂之后,有一丝惊恐,但更多的居然是失望和痛心。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表情,而这样的表情居然会让自己辗转反侧,一直失眠。
林鸾织见他不答,对这个自己曾经青梅竹马的表哥,愧疚难当三年的人,第一次竟生了逃离的念头。
“叶阁主若是无事,我便先行回去了。答应你的事情,必定不会食言,所以叶阁主不要心急,也不要跟踪监视。”
叶寒枝突然伸手抓住林鸾织的胳膊,冷声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差点就忘记正事了。你若寻到机会可让小曦与我相见,就将这发簪戴在头上,我自会知晓。”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支石榴花鎏金金簪,毫不客气地□□她的发髻。
林鸾织被他弄得生疼,不悦地拔下簪子,脸上没有半点收礼物的喜色:“叶阁主可真谨慎,生怕我说话不算数吗?”
叶寒枝扯了扯嘴角,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然后轻轻吐字:“在下信不过任何人。”
“你……”林鸾织气结,终有一天,你会后悔如此待我的。
宋归珣。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一道声音石破天惊:“你们在干什么?”
林鸾织只觉得仿佛被泼了一盆极冷极冷的冰天,从头到背再到脚,竟冷得险些站不住。
是顾杞城的声音。
是自己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吗?他居然来找自己了?
该死的事情,叶寒枝居然还在这里,不对,是宋归珣。
林鸾织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顾杞城越走越近,然后停在自己和叶寒枝中间。
倒是叶寒枝反应极快,敛了周气戾气,行了一礼:“在下见过皇上。之前林姑娘对凌江阁有误会,在下与她有过交情。知她是贵人,所以特地想让她帮忙引荐。”
“哦?是吗?”顾杞城眉毛一挑,声音竟极为自然,“叶阁主有何事需要一个女人的引荐?”
林鸾织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地握住石榴花簪子,才能让自己竭力控制,不露出一丝痕迹。
为什么顾杞城见到叶寒枝没有讶异?是早就知晓还是说只当以为是相似乎而已。
☆、回宫遭辱
叶寒枝一时竟变得恭谦起来:“上次在墨色并不知道是皇上圣驾,多有得罪还请皇上介谅。在下此次前来,正是想请皇上给个机会,凌江阁愿意归顺朝廷。”
顾杞城面色沉静,居然看不出表情,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林鸾织先行退下。
林鸾织闻言已是心惊,正担心自己再呆下去,恐生事端,忙微微行礼退下,离去的时候,只听见顾杞城的声音:“那叶阁主有什么条件呢?”
为什么叶寒枝忽然要归顺朝廷了?这里面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或者说宋归珣到底想对顾杞城做什么?
对于一个曾经赐他死罪的人,哪怕对方是皇帝,他会有敬畏之心吗?这其中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或者陷阱?
林鸾织只觉得头都快要炸开了。如果自己还是钟芮曦,许多事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迎刃而解。可是偏偏遇上这灵魂互换之事,束手束脚不说,殚精竭虑更是难免。
裴池初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都要撞到树干了?”
林鸾织一抬头,果然,离自己鼻子不到三寸的地方,正是树干。
她尴尬地笑了笑:“王爷,我大概是饿了。”
裴池初没有被她的玩笑岔开,清润的面庞少了不羁,多了一丝真诚:“鸾儿,有什么心事不可以和我说吗?”
不是本王,只是我。她眉间的愁绪总让人不自觉想要抚平。
林鸾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