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钟贵妃说话,便离开了。
只是不知为何看起来似乎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钟贵妃望着裴池初的背影,再看看桌上的点心,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些点心全是自己从前爱吃的,难道裴王爷对自己还念有旧情?就连送别人东西,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
妹妹被许了亲事,为何自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林婕妤的脾气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如今守着贵妃的空壳子,到底要怎么活?
如果自己把事实真相告诉裴池初,他会不会念着旧情眷顾自己?
想到这,钟贵妃慢慢白了脸。
☆、谁的能耐
再见安婕妤,是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依然妩媚如丝,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长发不翼而飞了。
宁嫔捂着嘴,低声在林鸾织耳边笑道:“要是换成我,铁定不会这般绞了去。”
“你也听说这事了?”林鸾织微微讶异,还以为侍寝之事不会有人外传。
宁嫔越发乐不拢嘴:“难道你没有听说,那时候皇上大喊了一声‘鬼’啊,之后就离开了。后宫这地方,能瞒住什么消息啊。”
林鸾织一下子也笑出了声,顾杞城只说安婕妤披着长头发像鬼,却没说他自己居然大叫出声了,难怪安婕妤好几天不出门呢。
“也不知皇上是有意还是故意。”宁嫔随口说了一句。
林鸾织嘴角上扬,微微沉吟,若说顾杞城是故意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安婕妤的背后是纳依族。纳依族进攻之后再来求和,送了个美人过来,谁知会不会是奸细呢。
“林婕妤,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说出来,让大伙一起乐乐。”罗皇后正好瞥见林鸾织唇边那抹笑,不由冷笑道。
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谁可以独得皇上另眼相看。钟芮曦是特例独行的那一个也就算了,反正自己和她是千年的冤家。
可是这从哪里冒出来的林鸾织,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别人是不知道,但并不代表自己也不知道。皇上从安婕妤那离开后,不带随从去了林鸾织房里。
侍寝也就算了,可是第二天居然没有传出任何留档的消息。
林婕妤到现在还是个处子,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奇事了。
再看看边上的钟贵妃,一副病怏怏、焉焉的样子,自己竟是怒其不争,干着急。
被点到名字不回话可是大罪,林鸾织笑意不减,臻首略低,轻声道:“宁嫔与嫔妾聊到过几日便是端午。嫔妾不知宫中如何过端午节,便有些期待。”
明知笑话的不是这个,但是林鸾织的回话引出了重点。
所以罗皇后顺口便道:“本宫今日让你们逗留这么久正是为了此事。再过五日便是端午。往常也不过是让宫人们包些粽子、喝点雄黄酒,也算是应节了。今年新添了几位妹妹,不如大家提些有新意的。”
悦口接口最快,温婉地笑道:“还是皇后娘娘最体贴咱们,知道宫中时日无趣,变着法子让咱们乐呵。我看要不来个包粽子比赛,规定时间里包的最多的那个人可以得到赏赐。”
楚修媛这会子也跟着附和起来:“这个主意好,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作裁判,再请皇上一道,肯定会很有趣。就是不知道纳依族的美人可会包粽子?”
“我倒无妨,纳依族也是要过端午节的。”安婕妤见楚修媛提到她,面色并不是特别友好。
“依本宫之见,请皇上当裁判便是。”一直未说话的钟贵妃忽然开口,“本宫和皇后也一起参与,岂不是更热闹?”
话音刚落,四周一下寂静。
要知道这几年,钟贵妃一向清冷,并不喜热闹。
“妹妹有个雅兴,本宫自然奉陪。”罗皇后甚是意外,难道那个不服输、爱热闹的钟芮曦回来了?
林鸾织也是满腹狐疑,难道原先怯弱的钟贵妃如今越来越适应贵妃这位子,凑热闹的胆子也大起来了?
钟贵妃接下来的话马上打消了林鸾织的疑虑。
“不拘是谁,只要能拔得头筹,情理之内的要求皆可答应。林婕妤,你入宫多时,应该许久未曾见家人一面吧。”钟贵妃再度开口,望着林鸾织的眼里,满满地都是期待。
林鸾织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不得不一副惊吓的模样:“如果嫔妾拔得头筹,是否能见家人一面?”
要知道在宫中,家人无诏不得入宫;从二品以上嫔妃方可每月见家人一次。
钟贵妃曾着急地传自己去长禧宫,原来林鸾织的妹妹林步莲被许给平南王葛盛明当填房。
要知道葛盛明虽是个王爷,但年过花甲,都可以当林步莲的爹了。也只能说是林鸾织的爹林孝全利欲熏心了。
一个女儿送进宫还不行,还要作贱更小的女儿。
可惜林鸾织只是婕妤,无法见林孝全一面。钟贵妃愁得寝食难安,眼看都要成病人儿了。
自己心肠再硬,也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如今林步莲算是自己的亲妹妹了。
“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才行。”罗皇后见钟贵妃一心为着林鸾织,不知怎的,心里便生了一股怨气,“各位妹妹慧心巧手,未必样样都输给林婕妤。”
“娘娘说的极是,只是有个盼头才会更热闹不是?”林鸾织只是静静笑着。
罗皇后心气不打一处来,不知何时开始,林鸾织处事不惊的样子像极了钟芮曦。
不亏是她教出来的人,居然能把人教得如此相像,也不知是钟芮曦的本事还是林鸾织的能耐。
林鸾织并不知道罗皇后的想法,她以为不就是包个粽子,有什么困难的。
当粽叶里的糯米又洒了一地的时候,林鸾织终于忍不住唉声叹气道:“你们说,为什么你们的主子这么笨啊?连个粽子都包不好。”
闻喜先笑道:“就是呢,主子平时聪明伶俐,如今居然要败给一个粽子了。”
“谁说的?”锁烟瞧了瞧自己刚包好的粽子,撞了撞闻喜的胳膊,“咱们主子是不拘小节。”
新桐坐在边上正绣着香囊,听她们取笑,故意装正经:“有你们这么说自已主子的吗?一个个贫的。”
瞧着林鸾织笨手笨脚的样子,几个宫女早就憋在肚子里乐坏了。
林鸾织赌气般重新拿起一片粽叶,故意说道:“你们就趁这个机会抓紧取笑吧,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可是,你们倒是说说看看,为什么三角的粽子这么难包呀?”
新桐望着闻喜正要往粽包里面放糯米,忽然灵机一动,说道:“主子,要么咱们换个形状试试看?”
“还有其他样子吗?我以为都是这种三角的呢。”林鸾织闻言,喜上眉梢。
“奴婢家乡的粽子就不是三角的,而是长条的。”新桐起身,极快地示范了一个“因其身形瘦长,中间凹,两头翘,小巧优雅,因此有人戏称为‘美人粽’”
“果然还是这个简单,而且也漂亮,就这个了。”林鸾织在边上一看,乐开了花。
新桐笑了笑,犯难道:“只是宫中向来是三角粽子,也不知这长形可否一用呢?”
“管它呢,总比我一个都包不成好吧。”林鸾织立马就动手学了起来。
钟贵妃却在此时一掀帘子进来,朗笑道:“你就算不会包也没事。”
林鸾织等人慌忙起身,只道:“娘娘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听说你的手艺不精,所以过来瞧瞧。”钟贵妃说道。
林鸾织瞥了一眼屋外,只见有个人影贴在窗外,于是便淡了几分笑:“灵鹊果然是个忠心的孩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娘娘便都知晓了。”
“你也别在意,”钟贵妃顺手便坐下来,开始动手包粽子,“是本宫吩咐过,要照顾好你的饮食起居。谁知那孩子是个无用的,连你屋里都进不了。”
“我只是不习惯而已,娘娘无须操心。”林鸾织有些不悦,这算是变相地想监视自己吗?
钟贵妃一怔,然后极快地笑了起来:“本宫与你姐妹情深,万万不可想到别的地方去。你瞧瞧,这三角的也不难包。”
林鸾织一看,果然有棱有角,样式极好。
“贵妃娘娘好厉害,原以为娘娘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居然如此手巧。”锁烟忍不住赞道。
几年前还呆在长禧宫的时候,就听人说过贵妃娘娘少儿顽劣,不喜女红,更别提包粽子这种粗活。
钟贵妃有一瞬间脸色有些难看,半响,才说道:“本宫为了讨个大赏,自然也要努力才是。”
林鸾织知她心事,不着痕迹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娘娘放心,我会尽力的。”
钟贵妃有些心不在焉,拍了拍林鸾织的肩膀,勉强挤了个笑,道:“你尽力就好,不用太辛苦。本宫自有法子。”
待钟贵妃走后,心直口快的闻喜歪着头不解地问道:“奴婢为什么听不懂贵妃娘娘说的话。”
锁烟用胳膊撞了撞闻喜,轻声道:“贵妃娘娘有心事。”
“勿听,勿言,勿传。”林鸾织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知怎的,忽然就没了继续包粽子的兴趣,便歪在榻上看着新桐绣香囊。
新桐正在绣一只展翅的鸿鹄,半只翅膀已见雏形,纹理见形,隐隐有跃跃欲飞之势。
“奇怪了,人家不是绣花就是绣鸳鸯,你怎么绣这个?难道是在暗示我你有鸿鹄之志吗?”林鸾织忽然被她的花样所吸引。
新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主子又取笑奴婢,奴婢就是随便绣了个花样。”
林鸾织点点头,笑道:“端午佩香囊,你倒是给我也绣一个呢。”
☆、包粽比赛
“锁烟的绣工比奴婢的好,恐怕早就给主子备下了。”新桐朝锁烟方向眨了眨眼睛,“就是不知道那副鸳鸯香囊是不是留着给主子的。”
“鸳鸯?我不喜欢鸳鸯。”林鸾织没反应过来,直言说道。
锁烟拿起手上沾着的糯米就要往新桐脸上抹去,笑道:“有你这么嘴碎的吗?胡说八道。”
闻喜也一本正经起来:“新桐没有胡说,奴婢也看到了。”
锁烟回头就要往闻喜脸上抹,委屈地大叫道:“你们两个欺负人。”
这时,屋外的灵鹊忽然扬声道:“裴王爷来了。”
锁烟猛地拍了拍双手,就往屋外窜。
林鸾织望着锁烟一气呵成的动作,傻了眼,半响才说道:“我怎么觉得最近裴王爷似乎来咱们画春堂勤快起来了呀?可是为什么每次好像刚刚和我打过照面就不见人影了呢?”
新桐和闻喜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
新桐压低了声音,吃吃笑道:“主子难道还不知道,裴王爷看上了咱们画春堂里的宫女。”
“竟有此事?为何我都不知情?”林鸾织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向新桐的眼睛里满是诧异,“他看上了锁烟?”
裴池初进来,正好听见了,自己先扬了笑:“什么看上不看上的,你们就爱瞎嚼舌根。”
林鸾织忽然就板着脸,严肃地说道:“裴王爷你敢沾花惹草来我画春堂,那可是自寻死路哦。”
裴池初头一次瞧见林鸾织如此认真的样子,差一点就要跪了下来。
如今已经知道林鸾织才是真正的贵妃娘娘,这个惊天的秘密叫他日夜辗转难安。因为上次在皇帝面有撒了谎,说自己看上了画春堂里的一个宫女。借着这个由头出入画春堂,自己竟第一次生了怯意,不敢面对林鸾织。
要不是今儿个有事,自己恐怕还不敢硬着头皮呢。
好在到底心性老辣,裴池初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薄唇一抿:“本王可是得到皇上首肯的,别说是画春堂,就是整个后宫,偶尔胡闹还是可以的。”
林鸾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如今和裴池初相处,已经随意自然许多,但总还是要避嫌才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爷快别卖关子了。有什么直说,我还等着学包粽子呢。”林鸾织挑着眉,将粽叶拿在手上。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裴池初怪怪的,很反常。
“你个没良心的,总得让本王喝口茶吧。”裴池初接过锁烟递给来的茶,顺手捏了一下她的手。
锁烟立刻就红了脸,快步跑出了屋子。
闻喜和新桐笑嘻嘻地也跟着出去了。
林鸾织手上的粽叶毫不客气地打在裴池初的手上,恶狠狠地说道:“你是不是皮痒了?”
裴池初愈发嬉皮笑脸起来,手往林鸾织面前伸,一脸的坏笑:“是有点皮痒了,一点都不疼,你继续打。”
林鸾织果真就拿粽叶继续抽了一下,满脸地得意洋洋:“看来裴王爷忘记我是一只老猫了。”
裴池初没想到林鸾织会打他,虽说力度根本就不重,偏偏要装出一副重伤的样子,哀嚎道:“林鸾织,你真的是个没良心的。”
“得了,少贫嘴了,快说,到底什么事?”林鸾织被他的模样给逗笑了。
裴池初恢复了正经,忽然觉得自己很难把话说出来。可是目前这尴尬的局面,不让林鸾织知道是不行的。
斟酌了半响,裴池初这才缓慢地开口说道:“林步莲寻死,被救了下来,消息倒是封住了,只是……”
“你说什么?”林鸾织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林孝全逼她了?”
见林鸾织的表情,裴池初暗暗松了口气,可心底隐隐地又有些遗憾。
“平南王很喜欢林步莲,这门婚事估计是板上钉钉了。”裴池初叹息道。
林鸾织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忽然盯着裴池初,然后语出惊人:“王爷可否帮个忙,比如演一出戏,假装说你也看上了我妹妹?”
裴池初当场石化,只觉得哭笑不得。
若是换成别的女人,或许还可以故意演上一出戏。可是对方是林鸾织的妹妹,自己除非是不嫌事大,才会趟这趟混水。
不过也难怪了,林鸾织不是真正的本人,自然也不会知道和自己的过往。
“平南王位高权重,不是我这个闲散王爷可以抗衡的。这个主意只能算是个馊主意。”
林鸾织一脸的蔑视,没好气地说道:“就知道你是个没主意的,得了,茶也别喝了,找你的心上人去。”
裴池初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是忍住了。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吧。更或者连自己都要弄不明白了,到底在意的是哪个林鸾织。
见到钟贵妃脸上的落寞,知道灵魂互换真相之后,自己对林鸾织的恨似乎也没有那么浓烈了。
更多的是惊诧和担忧,毕竟当初的林鸾织自有她的可取之处,更何况当初自己也没有完全的真心实意。
如今夹在这两难的境地里,他忽然就想让现在的林鸾织少点波折而已。
至于原因,不想细究。
到了包粽子比赛的这一天,天气似乎有些闷热起来。
妃嫔们都换了上轻便的宫装,一时间,花枝招展。
她们的美颜自不必细说,但更吸引林鸾织注意的是一位粽娘。
所谓的粽娘是包粽子手艺极佳的宫女,清一色的绿水出芙宫装,专侍此次比赛。
粽娘依次排开,其中有一个粽娘引起了林鸾织的注意。
肤如白脂,微圆的脸,淡扫娥眉,偏偏嘴巴极为小巧,犹如樱桃,看起来份外可爱惹人怜。
许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小嘴巴时不时抬起头来偷偷打量,怯生生的模样,直叫人心痒。
宁嫔暗暗扯了林鸾织的衣袖,低声道:“有没有瞧见那边那位粽娘,总觉得这气度不像是个宫女。”
林鸾织知她说的是小嘴巴,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富家女儿被狠心的二娘送进宫里做宫女,也是常有的事儿。”
“你是不是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