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泪梦又要发作之时,楚飘摇步履轻缓的从前方长廊走了过来,两名守卫立刻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姐姐是不是出事了,你现在还要瞒着我么?”泪梦气急之下,直接带着怒气发问,她怒的是,倾珂若是真出了事情,那该是在刚刚分别那日,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不论她如何生气,心中依旧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楚飘摇给出否定的答案。
最终,却是见他点了点头,泪梦一颗心仿佛沉进了寒泉。
“怎么回事?”
“有人暗杀君沧墨,她被无意卷入其中,八日前两人都失踪了,据我所知,连君沧墨的贴身侍卫都没有寻到他的踪影,继而继续逗留羌格。”
楚飘摇神色阴郁的描述着,泪梦却是越听脸色越难看,许久,才开口询问:“会不会……”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哽咽在喉中,不会有事的,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楚飘摇也是坚定的答道:“探子回报说,最近有一群人流连在坪山外围,好像是寻找什么。想来他们便是那些暗杀者,如此看来,君沧墨和倾珂不在他们手中,那么便还有生机。”
听着生机这个词,泪梦急急的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出去找,一定要在那些人之前将他们找到。”她不敢想象,若是倾珂受了伤害,或是出了意外,自己将会是什么模样。
“我已经派人去寻了,若是他们还活着……”
这几日来,楚飘摇日夜担忧,清瘦了不少,连这身长袍穿在身上都显得有几分空荡。
潺潺的小溪流水,发出伶仃的声响,温和的阳光从高大的竹叶间照射下来,细碎的残影落在地面上,开出朵朵摇曳的花来。倾珂就在这样一个午后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她被安置在一张竹篾做的躺椅之上,细碎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就在她想要试着起身的时候,一个男声从远处传来:“先别动。”接着是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然后一个身影挡住了自己头顶的阳光。
“你身上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暂时不宜胡乱移动,就这样躺着晒晒太阳……我叫时兴,有事直接叫我就好。”
倾珂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脖子处似乎缠了厚厚的纱布,让她很难开口,一双好看的眸子透着忧色,焦急的抬手比划着。时兴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安慰她道:“你安心的修养,他体内的毒素还未清除,依旧昏迷不醒。”估摸着是这叫做时兴的少年心地太过善良,连带着连一点心眼也没有,将这番话说得行云流水,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却见倾珂神色焦急,张了张口吐出的只是空气,没有任何声音。
“你颈项上的伤浸过凉水,寒气伤了嗓子,再加上伤后用嗓过度,近日里都无法出声。不过你放心,爷爷为你上了药,过阵子就会好起来的。你现在切忌动气……诶……不是说了让你别动么……”这话说到最后完全无法继续进行,在听完他说君沧墨中毒以后倾珂就急切的起身想要去看他。此时不顾时兴的反对,一个起身的动作便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齿。
整个人笨重的转身,朝着竹屋内跑去,吓得时兴又不敢拉扯她,只得跟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你……你别这样……爷爷说了,你现在不能乱动……”
她却什么都未能听进去,只是觉得大脑好像炸开,不愿相信这少年说的话。她以为他会没事的,她以为自己醒来便能见到他站在身边,低低的睨着自己。可此时,她身上穿着这少年的衣裳,时兴比他高上几分,身子又强壮,他的衣裳穿在倾珂身上显得大了许多。
苍白的面庞看不出任何血色,整个人好像只是一具躯壳,安静的躺在竹榻之上,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他的肌肤好像刚从寒冰之中捞出来那般凉,惊得倾珂瞬间红了眼眶。
“求求你们,救救他……”
跪天跪地跪父母,倾珂父母去得早,她也未能有下跪的机会,此时,她就这样毫不犹如的朝着少年时兴跪了下去。她不懂医,可也看得出君沧墨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差。
原本好看的容貌之上添了几处伤口,淡色的痕迹来不及褪去,她嗓子受到重创,时兴提醒了她不要逞强出声。
方才这句话,嘶哑至极,像是低低的哀求声。没有顾忌太多便喊出这句话来,倾珂只觉得自己喉头一热,微一张口,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将她身上的衣裳也染红大片。
沉沉睡了多日,虚弱的身体血脉还未完全畅通,她这情急之下,强迫自己发声,再次伤到了嗓子……
饶是如此,她依旧维持着双腿跪地的姿势,刚毅的少年脸色一变,急急的让开了身子,手忙脚乱的想要将她扶起来,她却不愿起身,他又不敢过多的接触她,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尴尬焦急的气氛。
白发老者缓缓从屋外走了进来,见着倾珂长发披散在肩,嘴角残留着血迹,面上表情是强忍着疼痛的纠结,来到她的面前站着,生生承受了她这一礼:“你先起来罢,老夫既承了你的大礼,必当竭尽全力救治。”得到老者的允诺,倾珂这才放下心来。
她能醒过来,身上还缠着纱布,想必这小屋的主人必定会医术,再想不出其他办法,倾珂唯一求他们。就算……就算不能将他完全救好,至少要维持着他的生命,她才有机会去找人求救。
只要他没事,一切便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还有一更。)
☆、19 做个交易
羌格城郊的行宫之中气氛沉闷。一个身着宫廷华服的女子倚在大厅外的高大木柱上,目光久久的望着大门方向,似在等待什么。听得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立即迈步走下台阶,待得看到来人的身影便开口询问。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来人正是君沧墨的随身侍卫符天痕,连日来,四处明察暗访,甚至连羌格皇宫都曾偷偷潜入,所有可能的地方全部摸查透彻,依旧没能找到君沧墨的踪迹。原本俊朗的容颜添了几分风霜,符天痕直直的与她对视。听了他的回答,女子只是发出一声微不可及的叹息,得到的答案与前些天几乎一模一样,她早已经再泛不起波澜。
“天痕,你回天琴去吧,协助九王打理朝政,切勿让心存不良的人钻了空子。”女子一身金色华服,长裙曳地,转身之时带起地面的一阵灰尘,细小的微尘飘荡在半空之中,再缓缓落下。
符天痕目光一暗,压抑着焦急问道:“那皇上……”
“皇兄乃是我天琴的皇帝,自然承了天地福泽庇佑,就算今日我们未能寻见他,灵若心中也认定他吉人天相,定不会如此便丢了性命。”住在这行宫之中的女子正是从天琴远嫁而来的君灵若,与君沧墨生得几分相像的容貌绝艳迷人,搭着这身华贵的宫服更是宛如盛开的金色太阳花。
“子鸢留下陪在我的身边,一来便于我与你的联系,再则……寻找皇兄的事情就交给她罢……”说完这话似乎有些疲惫,一双美眸黯淡了几分,没有多少光彩,转身就要进入主殿休憩。
符天痕站在院中看着她的背影,就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之际,缓缓开口:“格楽王室已经择了吉日,定下婚期。”
金色的身影微微一顿,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过了许久,才再次迈出步子朝里走了去,在她消失的同时一句轻淡的话语飘出,不带任何情绪:“我知道了。”
最终,应了灵若郡主的吩咐,符天痕领着几名侍卫离开了羌格。
夜幕渐渐落下,君灵若躺在软榻之上,半撑着身子,长袍的裙裾铺在边沿,腰间配饰的五彩流苏直直垂到地面,双眸微闭,长睫毛在灯光下微颤,连带她的容颜也半遮在帷幔阴影之中。
子鸢从外室走了进来,手中捏着一份方正的册子,整体皆是鎏金打造,极致奢华名贵。
来到这行宫之中,代表的便是整个天琴,所有人都不敢有一丝懈怠,子鸢也换了一身宫女的服饰,恭敬的走到君灵若身侧。
“这是白日里宫中送来的册子,郡主要过目么?”君灵若即使不看,自然也知道那册子里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两国交好乃是天下繁荣之大幸的一些话……
君灵若并未睁开双眸,只是抬了抬搭在腰间的左手,轻启唇瓣:“不必了。”她虽是如此回答,子鸢还是翻开册子,站在一旁提醒道:“婚期定在下月初八。”整个室内静得似乎能听见尘埃擦肩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君灵若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一室的寂静之下映衬着闪烁的烛光,犹如岁月安好开出一朵明艳的花。
“郡主,还有一事……”听子鸢欲言又止,君灵若终于睁开双眸,一双水灵的眸子泛着淡淡的水雾,侧目望着一旁的子鸢,淡淡道:“何事?”
烛光摇曳,二人的影子在投在室内的墙壁之上,轻声细语,一聊便是好几个时辰……
自倾珂醒来以后便再也没有真正的睡好过,日夜守候在君沧墨的床前,关注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时兴的爷爷答应她竭尽全力的救治君沧墨,她自当感激不尽,可三日过去,老者却没有任何动静,依旧每日为君沧墨换次药,再无其他的吩咐。倾珂一颗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老先生,他……他的情况如何?”倾珂来到正在院中小憩的老者跟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双手局促不安的揉捏着衣角。精致的脸颊不施粉黛,带着些许大病初愈之后的苍白。
老者张开眼眸,盯着倾珂,苍老的声音带着几许苍凉,手指了指一旁的竹凳,示意倾珂坐下,倾珂依言而行,他才侧了侧身,看着倾珂道:“老夫答应了姑娘的请求,本应立即施以援手……但……还望姑娘能答应老夫一个请求。”倾珂立刻点头,表示自己答应。
却见老者朝他露出一个沧然的笑容来:“姑娘切莫急着点头,还且听完老夫的请求,仔细思量一番再做决定。”
倾珂点了点头,等着他开口,只要能救君沧墨,莫说一个要求,就是十个她也会全部答应。
即是心中有了打算,待老者说出自己的要求,倾珂还是顿了一顿,缓缓低眉沉思了许久,许久之后,终是抬头,望着老者慈祥的面容,伸手将脖子上的五彩玉取了下来。
美玉握在手中散发着温热的气息,五彩之光朦胧的流连在玉的表层之上。倾珂想着,自己似乎总是在与人做交易,记得那夜楚飘摇提出的要求,也是要她这五彩玉,不过却是要她好好保存在身边,等他需要的时候再取下。没想到,还未等到那时,五彩玉便已经要离开她的身边。
这玉对别人来说,只是美了些,看起来值些钱,对于她来说,却是回家的唯一可能。
只要她伸手交出去,君沧墨便能醒过来,会淡淡的看着她,怒斥她自私的跳下山崖罢……只是这样……就再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了……
温润洁白的玉安静躺在她的手掌之上,它散发着只有她能看见的强烈光芒,一波胜过一波,温度也急剧升高,缓缓递到老者面前。老者却并未伸手接过,而是让时兴取来一只锦盒,让倾珂亲手将其放进去,当她的手触及到那只锦盒来,一股冰寒之气侵袭,冰冷刺骨。
目光停留在彩玉之上,动作极轻的将它放在一团锦布之中。
老者收好锦盒,对时兴说道:“准备一下,明日实行计划。”他口中的计划,正是唯一能救君沧墨的办法——换血。最初见到倾珂脖子上的玉,老者心中的震撼无法言喻……
倾珂呆呆的坐在床边竹凳之上,握着君沧墨冰凉的大手,自言自语说着:“你可知,断了自己的后路会让我害怕,从前的时候,还想着,若是过得不好了,我就回去现代……如今,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你一定要对我很好很好,不要让我恐惧这个世界……”
窗外一道白影落下,听见她的话,清幽的哀叹一句:“生即是死,死便是生……你怎知,那是你的世界……”最终一切的话语都化作一声微不可及的叹息消逝风中。
次日。
整整一天,倾珂焦急的等待在院中,不断在紧闭的房门前来回踱步。自清晨开始,老者和少年时兴就留在屋内,不让倾珂围观。初始,她还有一闪而过的怪异念头,不让家属旁观,怎地和现代手术室似的。直到大半日过去,房内依旧一片静谧,不论她如何屏住呼吸倾听,却没有一丝声响传出。
急切的心情无限蔓延,有好几次双手都快触及到木门,又生生的停住,提醒自己再耐心等等,万一自己莽撞的闯进去,影响了对君沧墨的救治,就坏了大事了。
这一等,又是好几个时辰过去,待得夜幕缓缓落下,倾珂抬头望见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明亮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将整片竹林照得明亮。倾珂颓然的蹲坐在走廊边上,手臂抱着蜷缩的双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之上,一双美眸沉沉的闭着,卷长睫毛微微颤动。身上的袍子略显单薄,偶尔起风,袍角便微微扬起。
突然,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倾珂猛的睁开双眸,因为蹲坐太久,此时起身过快,大脑一阵眩晕,险些摔下台阶,幸得及时抱住了身旁的一根木柱,才稳住了身子,抬目望去,老者一身白袍,像及了天上下来的仙者,脸上带着沉重的疲惫。
扶着时兴缓缓走出了房间。借着廊上的灯光及月光,倾珂瞧着时兴脸色苍白,平日里憨厚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只是紧闭着双眼,依靠在老者的肩头缓慢前行。倾珂很想开口询问君沧墨的状况,却又看着时兴有些担忧,不知为何会如此虚弱……
帮着老者将时兴送回房间,倾珂忙活了好一阵,最后为他盖上被子,才退出了房间。
老者负手而立,站在走廊之上幽幽的望着天际,换血之术意在二人相换,可他不能将毒血引进自己孙子的体内,最终采用的办法是将君沧墨的毒血放出,再将时兴的三分之一血液换入他体内,整个过程极其漫长,每一道关卡都十分复杂,稍有一丝差池,换血的两人都会危及性命。
最终,结果是好的……
倾珂心中明了几分,一时间双眸发酸,站在老者的身后,欲开口道谢,老者似乎能看见她的表情一般,抬手制止了她的行动。
“你我是交易之作,你并不欠我的,不必开口言谢。说到底……还是老夫趁人之危了……”最后这话在这深夜的月光之下,带着一股子深深的苍凉来。倾珂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又发现老者看不见。
她将目光移向君沧墨所在的房间,只见摇曳的烛光在翩飞闪烁:“若是没有爷爷您,他恐怕早就见了阎王爷,他死了,倾珂自当也就死了。倾珂在此感谢您对我们二人的救命之恩。”
听见来自她口中的称呼,老者身子微微一震,久久不语。
“他现在身子还很虚弱,须得休养一阵子。你……去看看他罢。”
☆、20 你孩子得管我叫后娘
安静的夜里,倾珂猛然想起一句话来。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从前的时候,她不觉得自己的生活该被他人左右,许是自己过得自在惯了,无牵无挂。如今来看,原来有一个人对自己很重要的时候,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心情都会随着他的心情而改变。
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君沧墨沉睡了整整一个月之后,微微睁开双眸这个夜晚,她才会泪流满面,直让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脸颊。
设想过千万遍他苏醒之后对自己的责怪方式,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君沧墨身子太过虚弱,连下地行走的力气都没有,却在看见她的第一时间,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在她耳旁责备道:“危险的时候,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了,谁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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