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娜蹲在火堆跟前,目光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君沧墨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我突然觉得很无力。”这声音之中充满了颓然,君沧墨很少露出这样的情绪来,胡娜一惊,侧目看了他一眼。
自从倾珂体内的毒素发作,他没有一日真正的休息过,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将所有的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所有的事物走向都是在他的安排之下。可是突然,这根线断了……
胡娜懂他。
“这件事情疑点太多,暂时不能下定论。我有件事情想问你……”这个问题在她心中渐渐变成了疙瘩,若是不解开,怕是她会被自己的无限猜测逼进死胡同。
顺了顺气,神色严肃,沉寂了许久才终于开口:“你告诉我,她的毒是怎么回事?”是你的安排么?
胡娜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个矛盾体,一面极度的想要知道答案,另一面又想非常的排斥,仿佛那个答案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讯息。
可似乎她的提问并不顺利,君沧墨冷淡的眸子没有什么波动,看样子并不打算回答她。就在她心中暗暗叹气的时候,君沧墨却开口,有了说话的兴致。
“娜娜,还记得五年前让你查的那桩秘辛么?”还未等她回答,君沧墨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仿佛自言自语。
胡娜听他这一提,那些画面猛然闯进脑海,她怎么会忘,为了查出那个秘密的真相,她花去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几乎要将整个天琴的民间旧事翻了个遍。
“五年前大哥失势,树倒猴孙散,那时跟着他的一些大臣几乎都受到了牵连,父皇下旨将这些人株连九族,彻底斩草除根,说这样的臣子不能为我所用,便要全部根除。”胡娜回忆起来,她最初收到君沧墨的指示,便是要探查那年间一位被灭族的大臣的过去。
其实这事最后并没有查出太多的头绪,她也不知道君沧墨为何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只是他的态度很是强硬,她只好四处打探,这一查,便是两年。最后得到的结果并不如人意,她为此无比苦恼,焦头烂额毫无头绪之时,君沧墨却突然让她罢手,不必再继续此事。那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头昏目眩,竟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而那一年,正好是唐紫清入宫的年份。太过巧合,胡娜也是觉得不解,才会折去汝南打探了侯爷府的消息。
胡娜听着君沧墨的话语,又联想到曾经查出的蛛丝马迹,总觉得接下来会揭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一定会令人震惊。不自觉的就屏住了呼吸,看着跳动的火焰映在他的侧脸,描出好看的轮廓来。
君沧墨轻启双唇,刚刚吐出几个字,便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大喝:“大家戒备。”
这是影如风的声音,胡娜一个凌厉的起身,抬脚将这对火焰踢得熄灭,这样的黑夜之中,有这样一对明火,无疑会为敌人指明他们的所在地。身旁的君沧墨也站了起来。已有四名暗卫悄无声息的来到君沧墨的身旁站定,手中兵器纷纷在握,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几双眸子凌厉的扫过四周的黑暗。
根绝影如风方才的提醒方式,来者对他们的威胁应该不大。
不知为何,这一次出来,为何总是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胡娜带的这批人全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对君沧墨与皇室的忠诚有着一种坚定的信念,不可能是这里面的人透露了他们的行踪。
若不是如此,难道有人一直跟踪他们,而没有被他们发现。
想到这里,胡娜心里一惊。能跟踪在他们的身后而有不被发现的本事的人很少,也不是没有,那会是谁呢?
远处传来马蹄踏地的声响,人数不少,影如风蹲下身子,伸手按着脚下的地面,感受了片刻不由色变。
“看来有人下了决心想要你死,这次的人估计最少也有五十。”他们不过加起来十三人,就算拼死也不能保证安全离开。而他们的目的,是要保护君沧墨,不是豪血洒战场。
这样紧张的气氛之下,不料君沧墨竟是低低一笑,胡娜侧目看去。他虽在笑,唇角的弧度却是一片骤冷。
“看来,当初的做法当真是错了。”说完顿了一下,下了一道令人背脊发凉的命令。
“启程,前往死亡谷。”
倾珂沉睡了很久,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换了好几番天地,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被扔在一处寒泉之中,而周围的池水竟全部结了厚厚的冰层,雪白一片。这里是一处不知名的山洞,温度低到常人无法忍受。
从前总是听人说,人活着的时候不必睡太多,死后自会长眠,倾珂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这样久都不能醒过来,即使混沌之中,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无法让自己迈出那道大门。
冰火两重天,就是她现在处境。
一旁的梦儿看得焦急无比,却又不敢靠近寒泉半步,这山洞的气温本就低到极致,那些人本不让她跟来,可她执着行事,那些人又得到主子的命令,不敢再逾矩半步,反而把小泪梦当做客人伺候着。
而她此时正裹着厚重的像棉被一样的外袍,远远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被寒冰冻结在水池,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倾珂。
记得她刚刚见到这模样的倾珂,差些恨得将那些人咬死,若不是有人急急为她解释了一番,还真保不准她就要动用梵隆玉将倾珂从冰里救出来。还好……她没有冲动。
☆、31极致寒泉(求订阅)
没人知道这里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山洞,里面竟有这样一处寒泉。
那些人之所以要将倾珂扔进这极寒之地浸泡,是为了克制她体内的火毒。至于他们为何知道这种火毒,还全依赖倾珂那烫死人不偿命的高温。
小泪梦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三天,每次感觉自己几乎要冻成冰块的时候,就起来四处蹦跶,活动一下手脚。那些人也总是会送来一些食物,她虽然很不解他们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却也不去深究。这一想来,她的身上竟有一种倾珂的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
别人突然不折磨你,而是对你好了,你如果还是不要命的去各种追究其中因由,怕是一种寻死的作为,她也不傻,有吃的就接着,有被子就裹着。
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被冻在寒泉之中的倾珂,内心焦急火燎,远远看见倾珂额头布满了汗珠,不一会儿便顺着脸颊滑落。平日里极其温和的眉头深深蹙着,似乎很难受。
这几天生活过得很是枯燥,小泪梦只得不断的与倾珂聊天讲话,也不管她是不是能听到,是不是能回答。她的潜意识还是希望能够在自己说出一句话的时候,能够听到倾珂的答复。每日来为她送饭的人也不多做停留,甚至也不关心倾珂的境况,急得小泪梦以为他们换了一种方式来折磨她们,那便是将她们冻死在这里……
这日,小泪梦照常与倾珂聊天,讲着自己与肖子涵小时候的故事。似乎讲得出神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只是自顾自的裹着厚实的风衣蹲在池边。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半个时辰后就可以将她捞起来了。”方才这句话完全是小泪梦的自言自语,并未期望能够得到答案,却不想一个突如其来一个声音吓得她险些滑进冰冻的池子里。急急的稳住身形,仰起头看向身后,只看到一个男子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周围再无其他的人。
方才的回答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小泪梦揉了揉自己麻木的双腿站了起来,打量着这个男子。
她从未见过这个他。男子穿着一身水色的长袍,身材颀长,生得很高大。小泪梦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人很神秘,这种认知来得很直接,因为他带着一方银箔面具,遮去大半的容貌。只能看到面具下方的一双薄唇,还有方才听他说话的声音,粗略的判断出来,这人年纪并不大。
打量了一下,小泪梦回想起来他刚才的话语,显然有些不确定,再次开口询问:“你方才说,姐姐她快好了?”
男子似乎并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冻在冰中却脸色红润不断出汗的倾珂,不知面具之下的眉头是什么表情,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也不说其他的话,兀自走到小泪梦常坐的那块大石上坐下,他只穿着很薄的一层衣衫,却能够在这样寒冷的山洞里这样从容,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似乎要在此等待半个时辰。泪梦因为从小所经历的事,有一种对人极端不信任的心态。虽然这人给出了答案,却也不肯靠近他半步,依然立在池边。
看看倾珂,再看看面具男子。发现他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场,气场这个形容词还是她从倾珂那里听来的,久而久之也知道了这两个字的用途,比如现在,她就无法说出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只觉得与这里的寒冷气息有一种极端的融洽,即使他就那样坐着,并不出声,也没有一丝违和感。
泪梦是一个不能沉静下来的性子,安静的时候总要与倾珂说说话来打发时间。可此时这里多了一个人,她自然不能再旁若无人的讲自己小时候的糗事。经过一番琢磨,决定先打探一下自己的现状。
“你抓了姐姐和我,目的是什么?”本来想找一个好点的开场白,伪装一下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想来想去没有好的说辞,反倒不如直接一些。那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整个人没有任何表示,连目光都没有移动半分。小泪梦愣在原地片刻,突然觉得自己莽撞了一些。
倾珂中的是火毒,这人知道将她带来这里,必然是有克制的方式。她此时开口会不会让他恼羞成怒,立刻将倾珂扔回黑房子里关起来。这样一想,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安。
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无论怎样也不能做到老江湖的沉着。脑海中越想就越乱,越怕自己闯祸,脸色有些苍白的望着面具人。
却见他没有任何恼怒的表现,甚至连动作都没有改变。微微松了一口气,暗自在心中让自己不要多话,一切等倾珂醒过来再做商议。
就在她转身准备看看情况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句极低的话语,她很是奇怪,欲看向那人,却又听得一阵断断续续的声响从背后传来。两人同时看向冻结成冰的寒潭,只见整个冰面竟裂开一条条交错的裂痕。
泪梦面上一喜,想到刚才面具人所说的话,以为倾珂马上就要醒过来,有些激动。看着那些裂痕越来越大,似乎整个冰层都会破裂开来,害怕倾珂没有冰块的支撑沉下水去。竟然想要伸手去拽她,却不料脚下一滑,破裂的冰块一沉,眼看就要将她带进水中。
面具人抓着她的手臂将她带了回来。安稳的放在平地之上,低声吩咐了一句,大意是让她好好站着,不要乱动。
接着又将目光移向倾珂,此时所有的冰块已经彻底裂开来,大块大块的开始沉入水中,剩下的一些冰屑没有多少重量的漂浮在水面。
之前因为整个水面结冰,泪梦没有看见它的模样,此时看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处极深的寒泉,即使这水无比清澈,举目看去,却丝毫看不到底,只能瞧见几米以下逐渐变深的水。冰块全部沉下直到倾珂的身子全部显露出来,小泪梦脸色一变,因为她发现面具人依旧站在池边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并不打算去捞倾珂。
这一下子急起来,也不管什么提醒,就想跳进水中,却被那人拦下。
“你……”小泪梦一怒之下,梵隆玉已经开始变色。
就在她张口准备念出铭文的时候,却看见令人张口结舌的一幕。在她的意识中,倾珂没有了支撑,肯定会像那些冰块一样快速沉入水中,而那潭水深不见底,温度又极低,必然会让她丢了小命。
可实际的情况是,整个潭水开始升腾起一股白色的水雾,就像煮过的沸水冒起白烟一样。倾珂并没有沉下去,反而极为自然的漂浮在水面。
小泪梦目瞪口呆的看着,有些不能理解这样的现象。
“三天零三个时辰,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也不行。再等一刻钟。”说完这话,那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收回拦着泪梦的手臂,走到大石旁坐下。
事已至此,泪梦自然也无法逞强,她并不清楚倾珂的身体情况,也不敢盲目的将她救上来。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一刻钟,是她有史以来过的最漫长的时间。
三天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一场战争的筹备,又比如一场人数众多的截杀……
直到三天以后,君沧墨与胡娜等人终于在一处小村庄安定下来。正如君沧墨所设想的那样,死亡谷边缘的风暴只是幻术,他也轻易的破解了其中的奥秘,一行十几人藏身于沙漠之中。
鬼影如幽冥一般从那些人中抓来一个,丝毫没有惊动其他人,这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他们从这个人的身上发现了众多阴谋。其中最大的一个,便是这些人并不是冲着君沧墨来的,而是格楽位于死亡谷外沿的一处小镇……
胡娜的脸色有些阴霾,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看来有人沉不住气了。”这是胡娜最后得出的结论。君沧墨的神色看起来比她好上很多,依然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冷面公子。
回复胡娜的话也只有一句:“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至此,他们依然没有任何关于倾珂的消息,仿佛一切都陷入了僵局。倾珂与泪梦两人似乎从人群中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消息。连胡家经营多年,遍地扎根的情报网都未能打探出有用的信息来。不过倒是得到了另一桩事件。
听闻乌兰国派了使节前往格楽。国与国之间互相走访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件,真正吸引胡娜他们的是因为乌兰国派出的人。
此次前往格楽的使节是乌兰国的第一勇士——扎多。
随行的队伍中还有一人很是神秘,虽然神秘,想要打探出消息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胡娜听到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有些奇怪,竟是说不出的疑惑,不知背后深意。
当她把这信息告知君沧墨的时候,后者露出了同样的疑惑神色。
乌兰国竟然选择在各国关系如此微妙的时候出使格楽,必然有其目的,而此事,君沧墨决然不会袖手旁观,当即下令派人前去监察乌兰国的一举一动。
☆、32移魂之术
放长线钓大鱼这事需得做得不动声色,才有其该达到的效果,而君沧墨正是这样的人,所有事物人员安排的滴水不漏,而他,还需亲自去见一个人。
这人便是曾经的天琴郡主,如今的格楽二王妃。
所有的一切都由胡娜一手打理安顿,连见面的时间都订了下来。
自从那夜得出了结论,似乎每走一步都有些被动,君沧墨沉静下来思量得失。最终下定决心,分批行动,由胡娜打探倾珂的消息,他去见君灵若。
在这段期间,传出一个消息来,说是天琴皇帝身染疾病,不便参政,为了稳定朝纲,将调回驻外的一批军队守卫皇城。此事很明显,有人暗中作祟,将君沧墨失踪之事掩盖,朝中大臣不明真相,自然以为他们的君主借此在外游玩,不务朝政。
军队调遣频繁,一时间整个天琴民众人心惶惶,民间流言四起。
这天下,终是要乱了……
君沧墨听闻此事,却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依旧思考着自己的布置有没有纰漏,以达到万无一失。
胡娜派出的人一波又一波,几乎将大半个格楽的城镇全部摸清,却依旧一无所获。丝毫没有倾珂的消息,最初的骄躁反而逐渐褪去,冷静下来的胡娜有一种令人敬畏的沉着睿智。没有任何因由,突然下令召回所有的探子,态度转变令人措手不及。
知道她此种做法背后目的的人只有影如风。
“半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做很多事情了。你觉得,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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