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花落- 第63部分

倾珂怔住。

面具人，阿真，竟然是萨奇长老的儿子。

“阿真……这丫头，就交给你了……”

“孩儿记住了。”

萨奇长老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是想要抚摸一下面具人的脸，最后，伸到一半无力的垂下。再也不会抬起，倾珂知道，他再也不能冷冷的呵斥自己任性，再也不会有这个冷面长老的教导。他说，这个世界上最险恶的是人心。

满地的尸体，是南疆的子民，是对她报以厚望的长老。

这些刺客，是怎么进入南疆的，倾珂想，自己已经知道了。

有谁会这么想要灭了南疆，又是谁，才能安排这样一场巨大的阴谋。倾珂心中憋着一口心血，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泄。浑身颤抖，朦胧的目光看着几位长老的尸体，其中有米峻爷爷，那也是米咖的爷爷。

米咖为了她而死，她未能替他向米峻爷爷尽孝。如今，米峻爷爷也是因为她而死。这场罪孽，这辈子，都无法还清。

“君沧墨，我恨你，这些牺牲，我要全部向你讨回来。”

有些感情，在还未来得及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有些恨，会和爱称为正比。

自从碧凝再次跟了她，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说着对不起。碧凝和子鸢是谁的人，她又怎么会不清楚。与他分别之时，君沧墨当着她的面，对碧凝做了最后的嘱咐。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嘱咐，竟然是灭了她所有的憧憬和感情。

被属下人制住的那个刺客，倾珂可以说认识，因为她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她的过目不忘，对人的面孔也同样适用，这个穿着南疆服饰的男子，正是那次他们在坪山逃出生天之后，去的那家当铺换钱时所见过的老板。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他是君沧墨的人。

直到后来遇到了胡娜，胡娜告诉她说，他们培养的势力遍布天下，每个地方的那种当铺都是终于君沧墨的死士，只听命于他一人。连胡娜都没有权利发号施令。

他想统一天下，所以那日，他交给老板的那块令牌，正是杀令。难怪第二日，格楽几大重臣全部死于非命，造成了格楽的混乱。这只是他其中的一步棋吧。

现在，在这个微胖的男子身上搜出了那块玉佩，专属于君沧墨的玉佩。只有要下达命令的时候，他才会将这玉交予这个当铺的‘老板’。

纤细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精致的玉佩，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低，眼泪被她强忍了回去，走近几步，与那人对视。

“他可有吩咐过你，连我也一起杀掉。”如果没有，那么这将会是他算得最错的一步棋。

那人丝毫不惧的与她对视，听到她的问话，点头。倾珂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面具人从始至终都护着他，无人能够近她身罢了。

最终，倾珂心中最后一丝期待也全部崩断。原来，哀莫大于心死竟然是这种感觉。那便是世界毁灭与自己何干，他人的生死又与自己何干。自己想要的，不过是给这个混乱的世界，再添点乱罢了。

“咱们死了多少人，就在他的身上刺多少个窟窿，记住，我要他活着，然后将他送去汝南侯爷府，送还给咱们的天下霸主。”

原来，她也可以如此残忍，如此拒绝。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咆哮的兽，平日里会安静的沉睡，只有冷酷的一面出现时，它才会醒过来，占领整个心房，主导人的思想。

这场祭祀，变作教训。

阿萨大人死了，萨奇长老死了，米峻爷爷死了。

自己的父亲，面具人的父亲，米咖的爷爷，疼爱她的慈祥长老，用心教导她的其他几位长老。还有那几十个无辜的南疆子民。全部都死在她的眼前。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场血债，如何能够放下。

“小姐，她如何处置？”有人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声音放得很轻。倾珂转身看着那人，正是碧凝，此时的她脸色苍白，低埋着头，不敢看倾珂。

“原来，世上最险恶的真的是人心。”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人也会背叛自己，并且用了这样大一场失败来告诉她这个真理。说这话时，她心口那股气已经上升，到了喉头。

“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对吧。傻的是我，竟然会真的相信。”碧凝猛的抬头，一双眸子聚满了泪水，她还是爱哭，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又无力的闭口，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算作默认。

最终，倾珂做出了决定。同时，一口血雾喷洒而出，渲染一场血腥的杀戮。

☆、32神秘的名单

当夜，有人在山上发现了碧凝的尸体，上吊自尽而亡。

倾珂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跪在灵堂，守着那几十具尸体。听了手下人的汇报，只是淡淡的点了头，随即，转过头去，有温热的泪水滑落。

混乱之后，没有见到胡娜与影如风的身影，有人说，他们在祭祀进行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南疆。倾珂想，胡娜是知道这场计划的，胡娜在两方之间做出了选择。而这种选择，在倾珂的意料之中。

从始至终，胡娜都是君沧墨的人，即使与自己关系再好，也不会为了自己背叛君沧墨。她在这场杀戮开始之前离去，自己不参与其中，已经是对倾珂最好的仁慈。

苦涩的笑开始蔓延。她命人放碧凝离开，这也是她能做到的最后仁慈。可是，她终究还是将生命留在了这里。

白色的布随风纷飞，夜里的空气依旧充满了血腥味，她能嗅到的全部都是杀戮与冷酷。

“你愿意跟着我回宫么？”

“这种时候，躲在我的身后就可以了，谁让你强出头的。”

“你是我唯一的皇后。”

“……”

这些话犹响在耳畔，可就在不久前，他下了命令将她杀掉。原来，他并不是对南疆一无所知，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阴谋，一场利用罢了。

真正的南疆，拥有足够的势力，却一直避世不出。他知道这是自己统一天下最大的威胁，也知道几大长老是整个南疆的顶梁柱。所以，这场刺杀，本就是冲着长老们而来。

由始至终，她都只是这盘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成为了他最好的利器。

君沧墨，你用这种方式来对待我的真心，难道就真的以为，我傻到只能依靠你才能存活么？之后的日子，所有的一切开始有序的进行，祭祀之后，倾珂开始改变。可以说，那场祭祀，毁掉了她原本的一切，在她看来，她现在所拥有的，都是南疆赋予她的。

静静的立在顶楼之上，站在这里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视野开阔，天色极好的时候甚至能看到部落外面的山路。

“你们为了我而丧命，从今往后，我的生命就属于南疆，这片你们拼死守护的土地。”

昕然拿着一件长袍走上阁楼，雨后的空气有些微凉，倾珂穿的薄了些，这高楼之上山风又盛，怕她着了凉。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在强打着精神坚持，祭祀之后几乎几天几夜没曾合眼，就那样跪在灵堂之上。

直到双腿失去了知觉，连腰肢都快要废掉，昕然实在看不下去，将她打晕送回了房间休息。

“昕然，我想要知道，南疆培养这几股势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若是单单为了守卫一个南疆，那么未免也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南疆地势本就复杂，又有天然屏障，还有扶桑国暗中协助，想要动它的人也会仔细的权衡。既然选择了隐世不出，那又为何培养这些忠诚的死士。

其实她早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需要有人来应证她的猜测。

昕然为她搭上披风，站到她的身边一同望着远方若有所思，许久才开口答道：“这些势力，是因为扶桑而存在。”

果然，与倾珂猜的一样。当年，南疆有难，扶桑倾囊相助，损失惨重。没人知道当时的事情真相，也无从考究为何扶桑会帮助南疆，是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还是其他什么目的。

倾珂想不出，但是她认为，自己现在是南疆的族长，若是与扶桑真有什么协议约定，那么这项约定的执行者必然落实到自己的身上。总会有人找上她来，自己要做的，只是需要等待罢了。

不过三大势力的培养是为了扶桑而兴起。不难猜测出，南疆是为了报恩，所以培养了死士，替扶桑做一些不能自己动手的事情。况且，南疆这个地方，外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做起事来也不容易被查出，理论上来讲方便得多。还有一点也不能忽略，南疆有修行极高的巫师，他们的功用不是一般人能够替代。

“小姐，阿萨大人有东西留给你。”昕然恭敬的开口，倾珂点头应下，随后跟着昕然去了阿萨大人生前最喜欢呆的书房。

昕然走到一排书架之前，抬手将上面毫不起眼的一本书取了下来。倾珂以为秘密藏在这本书里，不过事情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接下来的一幕有些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就在她取下那本书的同时，书架的位置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接着，整个靠着墙壁的那个书架平稳的朝右方移了过去。

很多人为了保存秘密，都会在书房里设置机关，南疆本就是个神秘的地方，多年来韬光养晦，避世不出，阿萨大人又做族长多年，自然会有很多的秘密存在，而这些资料，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

书架之后的墙壁上开着一个一人高的入口，巨石将入口封闭，启动机关，这块巨石也缓缓的移开来。

里面有微弱的白光传出，南疆最多的就是夜明珠，这种冷色的白光想来也是夜明珠发出来的。倾珂倒也没有太过吃惊，只是跟在昕然的身后走了进去。

“阿萨大人多年来用心良苦，他一生中所有的成就和计划全部都在这里，你可以挨个的了解。然后再继续实行他尚未完成的计划。”昕然这样轻声说道，两旁的石壁打磨得很平整，每几步镶着一颗夜明珠。

南疆，不止隐藏的实力强，连财富之力也不可小觑。

若是它真的崛起，再次闯入世人的眼中，那么必然给世人带去极大的震撼。

通道的尽头又是一扇石门，昕然熟练的在墙壁上按下几处，石门缓缓移开，光线突然变得明亮。

这一次，昕然恭敬的让到一侧，请倾珂先进入。她是主子，就算她什么都不懂，什么计划都不知道，也依旧是主子，礼仪规矩必不可少。

这是一处很独特的石屋，之所以说它独特，是因为四周所有的墙面上全部雕刻了精致的壁画，每一幅描绘都能独立成画。倾珂简单的看了几眼，突然被其中一幅壁画吸引了目光。

那画很熟，特别眼熟。

仔细的再一看，猛然想起来，这副刻画正是她所作过的那幅碧血桃花。那个时候，她所着重的是那片桃花林，而这里，雕刻的画面异常着重之处乃是那桃林间女子手中所执的剑。

她记得那柄剑的名字，名曰千血。

至今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从何看到或是听过这个传说，只是莫名的将它的故事牢牢记了下来。

这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阿萨大人也知道这个传说？可是再看其他的刻画，大多都是以神树或是祭祀为主，可以看出这里所雕刻的图案都是极为尊贵并且是信仰的东西。

为何偏偏出现了这样的画卷。

“这画所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倾珂一边开口询问道，一边继续打量。昕然说，这画的真正意义她也并不清楚，只是阿萨大人有过吩咐，赤炎令的统领者必须将这幅画卷牢记在心，将来会有大用处。

“哦？”这是为何，难道这幅画卷隐藏了什么东西？

许久，倾珂终于放弃了解析这幅画卷。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这石屋内的布置很简洁，所放的东西也并不多。只有右手边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只书架。

木架之上堆满了书卷。倾珂走近，顺手拿下一本薄些的册子，翻开一看，里面记录的全部是人名。倾珂翻看了几页，不用问昕然也已经了然于心。

这上面所记录的人，全部是三大势力的主要势力和分布地区。

当看到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潜伏在天琴之时，倾珂还是忍不住微惊。根据这上面的记载，这些势力安排进天琴的时间应该是在十年前。

这样说来，早在十年前，阿萨大人就已经在做准备。这些人无一不是死士中的死士，倾珂惊讶的源头，来自于上面的记载，其中有几项，竟然涉及到了天琴朝廷的官员名单。

倾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能花这么多年的时间来安排这样一件事情，背井离乡，渗入他人的国家，难道就是为了窃取国家机密。

名单上看来，这些人虽是天琴的官员，却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官职，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核心的机密。

那这样大的一个渗入培养计划，又是为了什么？

想不出头绪来，倾珂继续取下另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翻开来。

里面记载的依旧是一些名单，倾珂更加惊讶了几分。这里面记载的竟然全部是南疆安排进入格楽的人。忍不住在心中深呼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看来，所有的事情早就已经展开。她现在，不过是来将这些计划继续完成，达到目标。

可是目标究竟是什么？

“父亲在十年前就开始布置这些，目的是什么？”

“这个计划实行起来难度之大，绝不是常人能够想象。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三年前，你的入宫计划。”昕然答道。

☆、33精致袖箭

听昕然说，她这个假冒的皇后，在五年前就开始准备，那个时候，她不过十四岁。入宫十六岁，三年之后，现在的她，十九岁。

若是按照这个年龄推断，倾珂发现自己竟然还年轻了几岁，实际上，她的真实年龄已经二十二岁。

只是现在这种时候，她也不太想提起这些事情。

这里可谓是机密中的机密，看昕然进出自如的模样，倾珂依然有些震惊，看来，昕然和面具人的权限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她说带自己来这里是为了继续未完成的计划。

看着手中的册子，就算知道了这些，她也不清楚这个计划究竟是什么如何去完成？

昕然看她有些茫然的表情，再次开口道：“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就要我部需要采购一批武器，在之前，阿真已经与夏家少主有过联系，所有的进展全部由他负责，现在，该由你来接手。”

夏家少主。提起这个人，倾珂心中有些不同的情绪，她与这个夏家少主总共不过只见过一面，可是却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为其他，只因他生了一张与施枫太过相似的脸。

“夏家乃是最大的兵器铸造世家，可以说，天下各国的兵器交易大多都会与他有瓜葛。从他们手中购买武器，也是应该，不过，咱们部落是以什么名义去与他谈下这笔交易的？”

南疆避世已久，突然出现已经足够令人惊讶，还要购买一大批兵器，难道不会引起别人的疑心么？更何况，夏家乃是天琴的两大世家之一。难保不会将他们出卖。

“他夏家与其他国家的交易可不止世人知道的这些，你以为天琴的皇帝会真的与他交好么，恐怕最想要的就是吞了他们家族罢。”昕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冰冷至极，对那人的恨意也达到了顶点。倾珂默然的点头。的确，天琴两大家族富可敌国，又引起其他国家的青睐，没有哪个皇帝能忍受如此。

君沧墨这样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的人怎么会没有想法，只是一时间还不能完全实行罢了。

“今日怎么没有见到面具人？既然我要接手，那么就让他与我讲一些我该知道的东西。”各国之间微妙的平稳，很快，就会全部崩塌。

倾珂在想，若是真的有了战乱，那些平民百姓该如何？他们是最无辜的牺牲品。

此时的她已经全部被仇恨蒙蔽，多日来的噩梦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心中对他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