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啸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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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啸西风-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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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感激我,只不过是为了阿曼。」转头对计老人道:「计爷爷,你
  在这里等我。」计老人道:「不!我跟你一起进去,那……那人很凶恶的。
  」李文秀道:「你年纪这样大了,又不会武功,在外面等著我好了。我不会
  有危险的。」计老人道:「你不知道,非常非常危险的。我要照顾你。」
  李文秀拗不过他,心想:「你能照顾我甚麽?反而要我来照顾你才是。
  」当下五个人点起了火把,寻著旧路又向迷宫里进去。
  五人曲曲折折的走了良久。苏普一路上大叫:「阿曼,阿曼,你在那里
  ?」始终不听见甚麽声音。李文秀心想:「这是把他吓走了的好。」说道:
  「咱们一起大叫,说大队人马来救人啦,说不定能将那恶人吓走。」苏鲁克
  、车尔库和苏普依计大叫:「阿曼,阿曼,你别怕,咱们大队人马来救你啦
  。」迷宫中殿堂空廓,一阵阵回声四下震荡。
  又走了一阵,忽听得一个女子尖声大叫,依稀正是阿曼。苏普循声奔去
  ,推开一扇门,只见阿曼缩在屋角之中,双手被反绑在背後。两人惊喜交集
  ,齐声叫了出来。
  苏普抢上去松开了她的绑缚,问:「那恶鬼呢?」阿曼道:「他不是鬼
  ,是人。刚才他还在这里,听到你们的声音,便想抱了我逃走,我拼命挣扎
  ,他听得你们人多,就匆匆忙忙的逃走了。」
  苏普舒了口气,又问:「那……那是怎麽样一个人?他怎麽会将你捉了
  来?」阿曼道:「一路上他绑住了我眼睛,到了迷宫,黑沈沈的,始终没能
  见到他的相貌。」苏普转头瞧著李文秀,眼光中满是感激之情。
  阿曼转向车尔库,说道:「爹,这人说他名叫瓦耳拉齐,你认……」他
  一言未毕,车尔库和苏鲁克齐声叫了出来:「瓦耳拉齐!」这两人一声叫唤
  ,含意非常明白,他们不但知道瓦耳拉齐,而且还对他十分熟悉。
  车尔库道:「这人是瓦耳拉齐?决计不会的。他自己说叫做瓦耳拉齐?
  你没听错?」
  阿曼道:「他说他认得我妈。」
  苏鲁克道:「那就是了,是真的瓦耳拉齐。」车尔库喃喃的道:「他认
  得你妈?是瓦尔拉齐?怎…怎麽会变成了迷宫里的恶鬼?」阿曼道:「他不
  是鬼,是人。他说他从小就喜欢我妈,可是我妈不生眼珠子,嫁了我爹爹这
  个大混蛋……啊哟,爹,你别生气,是这坏人说的。」苏鲁克哈哈大笑,说
  道:「瓦耳拉齐是坏人,可是这句话倒没说错,你爹果然是个大混…」车尔
  库一拳打去。苏鲁克一笑避开,又道:「瓦耳拉齐从前跟你爹爹争你妈,瓦
  耳拉齐输了。这人不是好汉子,半夜里拿了刀子去杀你爹爹。你瞧,他耳朵
  边这个刀疤,就是给瓦耳拉齐砍的。」众人一齐望向车尔库,果见他左耳边
  有个长长的刀疤。这疤痕大家以前早就见到了,不过不知其来历而已。
  阿曼拉著父亲的手,柔声道:「爹,那时你伤得很厉害麽?」车尔库道
  :「你爹虽然中了他的暗算,但还是打倒了他,把他掀在地下,绑了起来。
  」说这几句话时,语气中颇有自豪之意,又道:「第二天族长聚集族人,宣
  布将这坏蛋逐出本族,永远不许回来,倘若偷偷回来,便即处死。这些年来
  一直就没见他。这家伙躲在这迷宫里干什麽?你怎麽会给他捉去的?」
  阿曼道:「今朝天快亮时,我起来到树林中解手,那知道这坏人躲在後
  面,突然扑了过来,按住我嘴巴,一直抱著我到了这里。他说他得不到我妈
  ,就要我来代替我妈。我求他放我回去,我说我妈不喜欢他,我也决计不会
  喜欢他的。他说:『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总只你是我的人了。那些哈
  萨克胆小鬼,没一个敢进迷宫来救你的。』他的话不对,爹,苏鲁克伯伯,
  你们都是英雄,还有李英雄,苏普,计爷爷也来了,幸亏你们来救我。」车
  尔库恨恨的道:「他害死了骆驼,桑斯儿,咱们快追,捉到他来处死。」
  李文秀本已料到这假扮恶鬼之人是谁,那知道自己的猜想竟完全错了,
  不禁暗暗惭愧,实不该冤枉了好人,幸好心里的话没说出口来,又想:「怎
  麽这个哈萨克人也会发毒针?发针的手法又一模一样?难道他也是跟我师父
  学的?」
  苏鲁克等既知恶鬼是瓦耳拉齐假扮,那里还有什麽惧怕?何况素知这人
  武功平平,一见面,还不手到擒来?车尔库为了要报杀徒之仇,高举火把,
  当先而行。
  计老人一拉李文秀的衣袖,低声道:「这是他们哈萨克人自己族里的事
  ,咱们不用理会,在外面等著他们吧。」李文秀听他语音发颤,显是害怕之
  极,柔声道:「计爷爷,你坐在那边天井里等我,好不好?那个哈萨克坏人
  武功很强的,只怕苏……苏鲁克他们打不过,我得帮著他们。」计老人叹了
  口气,道:「那麽我也一起去。」李文秀向他温柔一笑,道:「这件事快完
  结了,你不用担心。」计老人和她并肩而行,道:「这件事快完结了,完结
  之後,我要回中原去了。阿秀,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李文秀心里一阵难过,中原故乡的情形,在她心里早不过是一片模糊的
  影子,她在这大草原上住了十二年,只爱这里的烈风、大雪、黄沙、无边无
  际的平野、牛羊,半夜里天铃鸟的歌声……
  计老人见她不答,又道:「我们汉人在中原,可比这里好得多了,穿得
  好,吃得好。你计爷爷已积了些钱,回去咱们可以舒舒服服的。中原的花花
  世界,比这里繁华百倍,那才是人过的日子。」李文秀道:「中原这麽好,
  你怎麽一直不回去?」
  计老人一怔,走了几步,才缓缓的道:「我在中原有个仇家对头,我到
  回疆来,是为了避祸。隔了这麽多年,那仇家一定死了。阿秀,咱们在外面
  等他们吧。」李文秀道:「不,计爷爷,咱们得走快些,别离得他们太远。
  」计老人「嗯、嗯」连声,脚下却丝毫没有加快。李文秀见他年迈,不忍催
  促。
  计老人道:「回到了中原,咱们去江南住。咱们买一座庄子,四周种满
  了杨柳桃花,一株间著一株,一到春天,红的桃花,绿的杨柳,黑色的燕子
  在柳枝底下穿来穿去。阿秀,咱们再起一个大鱼池,养满了金鱼,金色的、
  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你一定会非常开心…再比这儿好得多了……」
  李文秀缓缓摇了摇头,心里在说:「不管江南多麽好,我还是喜欢住在
  这里,可是……这件事就要完结了,苏普就会和阿曼结婚,那时候他们会有
  盛大的刁羊大会、摔角比赛、火堆旁的歌舞……」她抬起头来,说道:「好
  的,计爷爷,咱们回家之後,第二天就动身回中原去。」计老人眼中突然闪
  出了光辉,那是喜悦无比的光芒,大声道:「好极了!咱们回家之後,第二
  天就动身回中原去。」
  忽然之间,李文秀有些可怜那个瓦耳拉齐起来。他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人
  ,又给逐出了本族,一直孤零零的住在这迷宫里。阿曼是十八岁,他在这迷
  宫里已住了二十年吧?或许还更长久些。
  「瓦耳拉齐!站住!」
  突然前面传来了车尔库的怒喝。李文秀顾不得再等计老人,急忙寻声奔
  去。
  走到一座大殿门口,只见殿堂之中,一人窜高伏低,正在和手舞长刀的
  车尔库恶斗。那人空著双手,身披白色长袍,头上套著白布罩子,只露出了
  两个眼孔,头罩和长袍上都染满了血渍,正是前两晚假扮恶鬼那人的衣服,
  自便是掳劫阿曼的瓦耳拉齐了,只是这时候他脚下不踩高跷,长袍的下摆便
  翻了上来缠在腰间。
  苏鲁克、苏普父子见车尔库手中有刀而对方只是空手,料想必胜,便不
  上前相助,两人高举火把,口中吆喝著助威。
  李文秀只看得数招,便知不妙,叫道:「小心!」正欲出手,只听得砰
  的一声,车尔库右胸已中了一掌,口喷鲜血,直摔出来。苏鲁克父子大惊,
  一齐抛去手中火把,挺刀上前,合攻敌人。两根火把掉在地下兀自燃烧,殿
  中却已黑沈沈地仅可辨物。
  李文秀提著流星锤,叫道:「苏普,退开!苏鲁克伯伯,退开,我来斗
  他。」苏鲁克怒道:「你退开,别大呼小叫的。」一柄长刀使将开来,呼呼
  生风。他哈萨克的刀法另成一路,却也是刚猛狠辣。只是瓦耳拉齐身手灵活
  之极,蓦地里飞出一腿,将苏普手中的长刀踢飞了。
  李文秀忙将流星锤往地下一掷,纵身而上,接住半空中落下的长刀,刷
  刷两刀,向瓦耳拉齐砍去。她跟师父学的是拳脚和流星锤,刀法并未学过,
  只是此刻四人缠斗,她锤法未臻一流之境,一使流星锤,非误伤了苏鲁克父
  子不可,只得在拳脚中夹上刀砍,凝神接战。苏鲁克失了兵刃,出拳挥击。
  瓦耳拉齐以一敌三,仍占上风。
  斗得十馀合,瓦耳拉齐大喝一声,左拳挥出,正中苏鲁鼻梁,跟著一腿
  ,踢中了苏鲁克的小腹。苏鲁克父子先後摔倒,再也爬不起来。原来瓦耳拉
  齐的拳脚中内力深厚,击中後极难抵挡,苏鲁克虽然悍勇,又是皮粗肉厚,
  却也经受不起。
  这一来,变成了李文秀独斗强敌的局面,左支右绌,登时便落在下风。
  瓦耳拉齐喝道:「快出去,就饶你的小命。」李文秀眼见自己若撤退一逃,
  最多是拉了计老人同走,苏普等三人非遭毒手不可,当下奋不顾身,拼力抵
  御。瓦耳拉齐左手一扬,李文秀向右一闪,那知他这一下却是虚招,右掌跟
  著疾劈而下,噗的一声,正中她左肩。李文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心中便
  如电光般闪过一个念头:「这一招『声东击西』,师父教过我的,怎地忘了
  ?」瓦耳拉齐喝道:「你再不走,我要杀你了!」
  李文秀忽然间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叫道:「你杀死我好了!」纵身又
  上,不数招,腰间中了一拳,痛得抛下长刀蹲下身来,心中正叫:「我要死
  了!」忽然身旁呼的一声,有人扑向瓦耳拉齐。
  李文秀在地下一个打滚,回头看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原来计
  老人右手拿著一柄匕首,展开身法,已和瓦耳拉齐斗在一起。但见计老人身
  手矫捷,出招如风,竟是丝毫没有龙锺老态。
  更奇的是,计老人举手出足,招数和瓦耳拉齐全无分别,也便是她师父
  华辉所授的那些武功。李文秀随即省悟:「是了,中原的武功都是这样的。
  计爷爷和这哈萨克恶人都学过中原的武功,计爷爷原来会武功的,我可一直
  不知道。」
  眼见二人越斗越紧,瓦耳拉齐忽然尖声叫道:「马家骏,你好!」计老
  人身子一颤,向後退了一步,瓦耳拉齐左手一扬,使的正是半招「声东击西
  」。计老人却不上他当,匕首向右戳出,那知瓦耳拉齐却不使全这下半招「
  声东击西」,左手疾掠而下,一把抓住计老人的脸,硬生生将他一张面皮揭
  了下来。
  李文秀、苏鲁克、阿曼三人齐声惊呼。李文秀更是险些便晕了过去。
  只见瓦耳拉齐跳起身来,左一腿,右一腿,双腿鸳鸯连环,都踢中在计
  老人身上,便在这时,白光一闪,计老人匕首脱手激射而出,插入了敌人的
  小腹。
  瓦耳拉齐惨呼一声,双拳一招」五雷轰顶」,往计老人天灵盖猛击下去
  。李文秀知道这两拳一击下去,计老人再难活命,当下奋起平生之力,跃过
  去举臂力格,喀喇一响,双臂只震得如欲断折。霎时之间,两人势成僵持,
  瓦耳拉齐双拳击不下来,李文秀也无法将他格开。
  苏鲁克这时已可动弹,跳起身来,奋起平生之力,一拳打在瓦耳拉齐下
  颏。瓦耳拉齐向後掼出,在墙上一撞,软倒在地。
  李文秀叫道:「计爷爷,计爷爷。」扶起计老人,她不敢睁眼,料想他
  脸上定是血肉模糊,可怖之极,那知眼开一线,看到的竟是一张壮年男子的
  脸孔。她吃了一惊,眼睛睁大了些,只见这张脸胡子剃得精光,面目颇为英
  俊,在时明时暗的火把光芒下,看来一片惨白,全无血色,这人不过三十多
  岁,只有一双眼睛的眼神,却是向来所熟悉的,但配在这张全然陌生的脸上
  ,反而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李文秀呆了半晌,这才「啊」的一声惊呼,将计老人的身子一推,向後
  跃开。她身上受了拳脚之伤,落下来时站立不稳,坐倒在地,说道:「你…
  …你……」
  计老人道:「我…我不是你计爷爷,我…我…」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
  大口鲜血来,说道:「不错,我是马家骏,一直扮作了个老头儿。阿秀,你
  不怪我吗?」这一句「阿秀」,仍是和十年来一般的充满了亲切关怀之意。
  李文秀道:「我不怪你,当然不怪你。你一直待我是很好很好的。」她瞧瞧
  马家骏,瞧瞧靠在墙上的瓦耳拉齐,心中充满了疑团。
  这时阿曼已扶起了父亲,替他推拿胸口的伤处。苏鲁克、苏普父子拾起
  了长刀,两人一跛一拐的走到瓦耳拉齐身前。
  瓦耳拉齐道:「阿秀,刚才我叫你快走,你为什麽不走?」
  他说的是汉语,声调又和她师父华辉完全相同,李文秀想也没想,当即
  脱口而出:「师父!」
  瓦耳拉齐道:「你终於认我了。」伸手缓缓取下白布头罩,果然便是华
  辉。
  李文秀又是惊讶,又是难过,抢过去伏在他的脚边,叫道:「师父,师
  父,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我起出猜到是你,但他们说你是哈萨克人瓦耳
  拉齐,你自己又认了。」瓦耳拉齐涩然道:「我是哈萨克人,我是瓦耳拉齐
  !」李文秀奇道:「你……你不是汉人?」瓦耳拉齐道:「我是哈萨克人,
  族里赶了我出来,永远不许我回去。我到了中原,汉人的地方,学了汉人的
  武功,嘿嘿,收了汉人做徒弟,马家骏,你好,你好!」
  马家骏道:「师父,你虽於我有恩,可是……」李文秀又是大吃了一惊
  ,道:「计爷爷,你……他……他也是你师父?」
  马家骏道:「你别叫我计爷爷。我是马家骏。他是我师父,教了我一身
  武功,同我一起来到回疆,半夜里带我到哈萨克的铁延部来,他用毒针害死
  了阿曼的妈妈……」他说的是汉语。李文秀越听越奇,用哈萨克语问阿曼道
  :「你妈是给他用毒针害死的?」
  阿曼还没回答,车尔库跳起身来,叫道:「是了,是了。阿曼的妈,我
  亲爱的雅丽仙,一天晚上忽然全身乌黑,得疾病死了,原来是你瓦耳拉齐,
  你这恶棍,是你害死她的。」他要扑过去和瓦耳拉齐拼命,但重伤之馀,稍
  一动弹便胸口剧痛,又倒了下去。
  瓦耳拉齐道:「不错。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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