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晴笑了一声,果然他吩咐了下去,只不知这些人可还拦不拦得住她,肘弯一撞正那人胸口,仰翻在地,又来几个也是被她三拳两脚打翻,剑都不用出。
解开缆绳上船,果果极其兴奋地笑道:“青姐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可太好了。这下我们谁也不用怕了。”
将船舶在岳阳楼前,提着剑与果果在岳阳城里逛,她现在有胆量出去了,与果果穿着男装,好几个月,应该说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她再也不担心谁人的追杀,再也不担心谁人又将她随意掳去了。
一时间只觉得天地宽阔,而自已终于扬眉吐气,止高气昂一回了。岳阳城曾经应该很是繁华,各种商店酒铺林立,但人丁稀少,大多数酒馆已成了空的,桌椅破烂,门户凋零,只有少数几家还免强撑得过去,而且到处是饥饿生病的在角落里扎堆的贫民,他们的衣服仅够遮体,连衣衫褴褛都称不上。
青晴的喜悦之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她出来匆忙,身上没有银两,果果身上有几两银子,分给数以千计的水深火热中的人们,简直是杯水车薪。
青晴以为是走入贫民区了,没想到岳阳城里到处都是。她的心被悲伤所掩盖。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很不幸,没想到比自己不幸的人千千万万。
青晴的嗓子都哑了,她问果果:“临安城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么多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宋将程昌寓决堤四百丈,水淹农田,令义军区域的农民无鱼可捞,无地可种,现在饿死的人已经是不计其数。”
青晴本想找到黎源跟他过过招,看是能不能打过三十招儿,但是现在饥民遍野,那个作威作福的杨幺还要为他的夫人作寿,他居然去挑寿礼,他在她心中一直是个冷面英雄,虽然杨幺奸诈,但在黎源的身上,她感觉到有正气在,有忠义在,难道他看到这些水深火热中的人,他的良心就安吗,就没有一丝丝颤动么?
她眼睛冒火,真想立刻问个究竟。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这条街豁然开朗,店铺比较有点生气,应该是主街道,难民不断地被驱赶,打骂,更有甚者用木棍加身。
一处布置炫丽的酒楼前,楼底下偎着的一对瘦得皮包骨的母女被里面的横肉大汉踢走了,他边走边骂:“天天来这些花子,累得老子的腿儿都要跑细了。”
那对母女正从青晴身旁虚弱地走过,青晴对那母亲一指:“往那边走,等着我,果果你陪着她们。”青晴与果果身上的钱都没了,她要给这对母女弄点吃的,就上了酒楼坐在那里,学着李圣泽的样子,要了一桌子饭菜,那伙计看她一人,有些迟疑:“公子一个人吃这么多?”
青晴冷着脸:“我有客一会儿就来,”那伙计不动,显然是要青晴出示一下银子,看来是没少来吃白食的,生意不好做,她便对他们的恨恶也就少了一些,来这里消费都是有家底的富贵之人,也有义军中的军官。
他要青晴出示银子,青晴道:“你看我象吃白食的么?”那伙计谦卑地一笑:“自战乱以来,店里生意不好做,每天都有吃白食的,老板立下规矩食客点菜要先付账,这已经是老规矩了,我见公子文雅潇洒气质不俗,相信公子不是那一类人,所以才没让先付账,所以。。。”
“所以你要看看我的口袋,有没有钱!”
“不敢,不敢,这确实是规矩。没办法。”青晴想想难为一个伙计也确实没什么意思,她见楼下有一桌,餐桌上甚为丰盛,坐着五六个官宦子弟,她对伙计道:“你下去吧,今天菜不点了。”
她想试试轻功,便从楼上飞了下去,果然轻轻巧巧地落在桌旁,她头一次做这等事,自是新鲜又刺激,拔出佩剑,对准身边一人,吓得他急忙往外掏银子,那几人就要跑,青晴道:“站住!看谁敢跑!”
其中一人仿佛是会点功夫,拉开架式刚攻上来,青晴狠狠地照他胳膊斩了一剑,那人怪叫,大骂几声,捂着胳膊跑了,其余几人害怕却不敢跑,急忙往外掏银子,青晴想说银子不要,打包饭菜就行,但一想,有了银子也不错,可以给那母女俩以后生活用,酒楼里的人一时间都被青晴都吓跑了,老板伙计一脸酸苦,顿足不已。
青晴拎着一包银子,与一提盒饭菜,去找那对母女,又将一大包银子给她,那女人拉着孩子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眼泪和着泥土,泪水都是黑的。
青晴柔声道:“外面乱,买些米粮快回家去吧。”青晴想到,给她那么多银子,反倒不安全,街上贫民极多,若被人抢了去,分而食之,她们就又要挨饿了,索性送佛送到西,送她们回家。
青晴一直将她们送出城才回来。这属于侠义之举吗?虽然心砰砰地跳着,但是她的心里却并不痛快,拉着果果的手,才发现两个人都没有吃饭,但身上一两银子也无。
为别人可以去抢,为自己却是不能。青晴无力地问道:“你说,黎源会去哪儿采办寿礼呢?”
果果道:“给女人办寿礼,除了衣服就是首饰,”
“对,去有名的绸缎店,首饰店。”青晴向一个小布行的老板打听,岳阳城里最有名的绸缎店有两个,一个是华氏绸缎,一个是沈氏绸缎,而这两个绸缎中最精致的要数沈氏绸缎,青晴便决定去这个沈氏绸缎。
沈氏绸子却是离岳阳楼不远,很清静的一条街,由于附近有水军驻扎,所以难民不敢到此处来,整个一条街,虽然建筑略显平民化,但沈氏绸缎的牌子最亮最大,铺面也是最广。
战时绸缎怎么会如些红火,难道是虚张声势?青晴与果果走进店里,稀稀落落几个女客在看绫罗,一个长得很干净的年轻伙计迎上来,笑问:“两位姑娘看点什么?”
青晴与果果皆穿男装,他不但一下子认出是姑娘而且还直呼出来,青晴骇异之下也没说什么,便问道:“请问小哥,今天有没有一位黎将军到这里来?”黎源在这一带很是有名,人人皆知。
那伙计摸着头,却是不经意地往屋里看,笑道:“这个,这个,黎将军来是来过了,可是,可是,”青晴顺着他眼睛,看了一眼里间,挂着珠帘,却是看不清楚,她凌厉地问道:“可是已经走了?”
“嗯。。。是,他已经走了,”青晴看了果果一眼,笑了,道:“看来黎将军确在此处,”
那小伙计一看就是撒谎新手,急得双手乱摇:“没有,没有,黎将军真的走了,”青晴拔开他,径直往里走,笑道:“我只是来帮黎将军忙的,又不是他的仇家,你慌什么,”
将要触及门帘,门帘也就开了,黎源正从里面笑吟吟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矮他一头的玉面公子。
定睛看时,却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女扮男装,也是颇为美貌,举止间自有一种潇洒。黎源笑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青晴在想自己贸然进去不知算不算一种失礼。青晴的初衷不过是一时冲动,但现在那股冲动已经被稀释掉了。
那女子颇有风度地望着黎源,黎源笑道:“这是青晴姑娘,这是果果。”又对青晴道:“这位是沈氏绸缎的老板,沈流霞,不介意我说出你的名字吧?”黎源温柔地问着沈流霞。
第七十六章 轻歌泛舟
以为黎源不尽女色,青晴觉得自己想错了,眼看着他那种前所未有的柔情暖昧,她发现自己判断失误,而他们相挨得那样近。沈氏绸缎的老板,女老板?这个时代的女强人?青晴看着她,觉得颇为耐人寻味。
两人相视一笑,她的目光灵动,机智。黎源早已把货物选好,让青晴看时,是四匹彩绘描花丝绸,亮如珍珠,柔滑如水。以四种花代表一年四季。已经选好,仍在此逗留那自然是因为这位漂亮的女店主了。
想到城里那么多饥民,青晴讽刺道:“还买首饰么?”黎源道:“已经够了。都是流霞帮着选的,我可不懂这些,”青晴哼哼冷笑道:“是吗?我看还是不够!”
青晴出其不意地抽出长剑在四匹高档绸缎拦腰一划,沈流霞惊呼:“哎呀,不可!”四匹布均被划断。黎源看她斯文地还剑入壳。仍然是不动声色,不温不火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青晴极为激动,道:“做什么?外面饥民满城,生灵涂炭,你却还有心情为杨幺的夫人选寿礼?你的良心都泯灭了吗?”黎源似是无言以对地垂下头,青晴仍是忿忿然。
沈流霞拉青晴到里屋,柔声道:“青姑娘你误会黎将军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城西,黎将军拔出军粮在那里开了粥厂,为此得罪了杨丞相,所以要借寿辰之际缓和一下关系。”
“就连敝小店也有施舍。不过是微不足道罢了。”青晴自忖没有听说啊,问道:“为什么附近没有呢?”沈流霞道:“杨丞相扣住军粮不发以备战用,所以近两天没有施舍。
只是先前囤积在我这里的粮食还有一些,只好到城西远离杨丞相之地舍粥。姑娘如若不信,可亲去查看,那里赈济灾民整日不绝。”
虽然她一脸的真诚,黎源平时也具有侠义心肠,但青晴觉得还是有必要亲自察看一番为好。她骑上黎源的马,快马加鞭,这样做并不是逞什么英雄,只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黎源,如果黎源能真的那么做了,对他倒真的是一件好事。
她知道杨幺最后的命运,黎源是他的臂膀,她一直担心他的未来。奔了两个时辰,未到城西,就已经有许多大匹大匹的人群,涌向城西,精壮的跑在前面,后面老幼病残缀尾。
青晴将马拔到一小队人旁,问道:“你们这是去做什么?”这些人走在后面已经极具危机感了,虽然加紧步伐但伤病在身仍是无法提速,见青晴是骑马的,有马骑自然是不会抢粥喝了,其中一个颇具幽默感地道:“我们是去化缘啊!城西有舍粥的,小哥,你也去化一碗吧。”
青晴笑了,也许是那碗粥在鼓励着他们,他们心情还不错,青晴又问:“知道是谁在舍粥吗?”这人刚要说,却被一个较精细的汉子白了一眼,抢话道:“是沈氏绸缎的老板,真是个大善人啊!”
他之所以说是沈氏绸缎想必是把她当做了杨幺的人,替黎源遮掩。可能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青晴笑了一下,打马便回,看来沈流霞没有说谎。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明月高悬了,到底是去沈流霞的店里还是直接去岳阳楼码头,那里有船有守军是可以渡湖的。
按理,现在已经不早了,黎源与果果他们应该早已到了君山,不会在沈流霞店里,但是她还是想去她的店里一探究竟,看到底黎源走没走。
街道两旁点着成几串红灯笼,月华洒在石板路上,有一种潮冷,这必竟是春天的夜。沈氏绸缎的窗户都上了门板。但门却虚掩着。
青晴栓上马,店堂里亮着灯,静悄悄地,青晴推开门。只见沈流霞一人坐在案前喝茶,那案子象极了酒吧的吧台。
她抬起头,冲青晴爽然一笑:“辛苦了,应该还没吃饭吧。”青晴连中午饭都没吃,早已经饿了。
沈流霞唤:“英儿,拿些饭菜来。”又对青晴道:“要酒么?”青晴摇头。她已经饿得全身发抖,饭菜来得极快,而且都是热乎的。给她预备的?青晴先狼吞虎咽地吃完饭。
吃多了,撑得难受。想到那些喝粥人却更加可怜了。又喝了口茶,沈流霞笑道:“我知道你会先到这里。”
青晴笑道:“谢谢你的招待,你的话果然不假。”
“黎将军他早回去了,还有果果。”“我割破的那些布,怎么办了?”青晴小心冀冀地问。
沈流霞优雅地道:“自然是换过了,只能留做别用,倒也不是没有用处,你放心,我没多收黎将军的银子。他清廉。”
青晴就放心了。温柔笑道:“谢谢你了,”青晴提剑要走。
沈流霞道:“这么晚了,就在这里留宿吧,我这里很是方便的,”
“何况我怕他怪我。。。”青晴笑道:“外面月色皎洁,走走夜路散散心也好,何况我也放心不下果果,”
“是我自己要走,没人会怪你的,放心吧。”两人指的都是黎源。
沈流霞温婉地点点头,此时柔静的她与白天精明的她要美上几分。青晴乘马而去。
石板路上马蹄清脆,悠静,悦耳,马与人的影子在身下浓缩着,銮铃铃铃作响。到得岳阳楼边,将马交给守军,此时的守军已经全部换上黎源的人,守军恭敬地牵过马。
青晴走向湖边,湖边泊有小船,湖面上映着银色的月光,如纱的白雾飘渺着,那黝蓝的湖水变得迷离的美。
青晴站在岸边,新鲜潮湿的轻风拂来,令人觉得神清气爽。青晴掠下发巾,晃下满头长发,长发泼垂,将腰间的束带一解,脖领微开,让风灌进身体,轻松,舒服。
岸边只有一只小船,不是有好几只,怎么只有一只?幸好还有一只,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青晴将小船往水中推,小船比一般时候沉些,但她将船推进水里。跃上船头,船仓的帘子合着,青晴并不去看,摇橹划船,只觉得天地空明,湖面远处的柔烟带着神秘的美,刺激着她愉快地往前划,并且她觉得还不够。
便吟唱一曲,唱的是:千江水摇晃手中杯你敬谁拱桥下一轮皎洁对邀明月远方的洞箫牵引思念往心里绕我在水面上垂钓你的微笑千江水轻蹙柳叶眉你想谁低头绣着鞋万里婵娟你在等满月琵琶声声声敲绕梁绕随我吟唱清平调。。。。风铃声随风飘灯火烧满屋温馨月光晓帘外古道爱笼罩我想独揽你的好芦苇弯腰月色摇执子之手共度桥。
青晴的歌声细腻空灵美妙,一首带着古韵的歌,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湖水,在这样的时代里,真的是天时地利,婉转的韵律令青晴觉得很恬静,慢慢摇着橹,对着明月,湖水,小船,这首歌足以遣怀,只觉得越唱越快乐,当她再次唱到风铃声随风飘灯火烧满屋温馨月光晓,接下来忽然有人接道:帘外古道爱笼罩我想独揽你的好。
是个男声,歌声温柔富于磁性,正是她身后船仓里传出来的,青晴没有想到会有人,问了句一声‘谁’,这人不答接着唱,将整首歌儿唱完,歌声温柔飘逸,感情拿捏得恰到好处,他的歌让你的脑海里会出现一幅画儿,与眼前的美景重叠,不用问,这个人自然是黎源。
他一唱青晴就不唱了,听他唱,难得他的记忆力这么好,她只唱三遍他就记住了。唱完一遍还待要唱,青晴以剑挑起仓帘:“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黎源歪躺着枕着胳膊,心不在焉道:“那时间可就长了,整个下午我都在。”“你不回君山,躲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担心我?”黎源走出来,站在船舷上舒展一下身体,笑道:“以前我以为你不多情,但现在看来,你真是自作多情。”
青晴亦是不在乎:“那你是什么意思?”黎源转过身对着她,此时的她,长发披肩,皎洁的月光,迷离的轻雾萦绕着她,更显得她美得不近情理。
黎源只看了一眼她,转身道:“我关心我的马,那是匹宝马,你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我的马千金难求,我当然要看看你会不会完好无损地带它回来。”他这么说无非是要她生气,不担心她反而担心马。青晴只觉得耳朵发烧,嗔道:“你早在船上,为何一声不吭,吓我一跳,又。。。”“又什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