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小伊干净的脸在月光下,像是玉雕的一般洁白无暇,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仿佛是泡在碧泉里的黑珠子,水汪汪,泪盈盈,映着月光,亮闪闪的,看得人心生怜悯。她脸上那无奈和悲伤的样子,看得贾朗心一抽。他愣在了那里:那日为了敷衍她,他随口说了一句话,没有想到她竟然傻到真的去打听。贾朗的心中微微泛起酸痛,也红了眼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想要说些话来安抚她。只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许久他才叹息了一声,放下手说:“唉……你怎么这么傻?!”
太子选定了悠然国的安雨为太子妃,叶幽兰和赵云为副妃,其余还有几个国家送来的美女为妾。兰小伊感叹:“难怪谁都想做皇帝,美女大把啊,且都是人间绝色。那左拥右抱的情形,光想想都很美。要是我也有这艳福就好了。只是,太子也不过十四岁,他受得了这个艳福吗?”
太子的大婚定在两个月后的中秋,宫中开始忙碌起来,为大婚做准备。安雨自从选上了太子妃后住在驿馆中等待成礼。她总觉得驿馆里不干净,所以也不管天冷天热的,常来兰家的清心阁洗浴,最后索性把一等贵宾的房间包了。还好天气热,客人不多,兰小伊便由得她。
兰小伊躲在暗格中把她上上下下看了还几遍。她自己都奇怪怎么对安雨这么感兴趣。而且每次偷看,她都要把安雨的屁股仔仔细细地看上好几遍,她甚至恨不得冲出去,用放大镜再好好研究研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心中是在怨恨贾朗找臀上有胎记的女人的事情。她潜意识里巴不得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如果不出意外,还会成为皇后的女人,刚好就是贾朗要找的人。
她极想知道:若真是这样,贾朗又待如何?他在宫中忍气吞声快十年了,最后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置老父于不顾,做出出格的事情,拐带太子妃逃跑呢?
可是让兰小伊失望的是,安雨身上洁白无瑕,连个痘印都没有,更别说胎记了。
赵武依旧这么奇奇怪怪。弄得兰小伊整天都得躲着他,她后来干脆连木芙蓉都避着,省得赵武在管束木芙蓉时殃及池鱼,连带把她也管了。她从每日带着一群半大小子穿街过巷飞扬跋扈的小太妹,一下子变成了东躲西藏鬼鬼祟祟的过街老鼠。
兰小伊觉得憋屈得很。自己又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情,干什么要搞得这么做贼心虚的样子。她转念一想,哎,为了两个好友的幸福她只能忍一忍。忍到太子大婚过了,赵武那个愣小子把木芙蓉娶回了家管着,一切就好了。
贾朗说太子大婚时,会很热闹,以兰小伊的个性,她绝不会放着这么大的热闹不看。贾朗为了避免兰小伊又跟着谁混进宫惹出什么笑话,便去向皇上求情,让兰小伊观礼。皇上竟然也准了。于是兰小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宫看热闹了。
兰小伊听贾朗说了,心中窃喜。贾朗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明白。太子大婚各国都会派皇族来朝贺,最有可能派来的使臣便是各国的王子。啧啧,到时候,她就可以一个一个的慢慢看,慢慢找了。说不定她很快就能找到,达成任务,告别这个蛮荒的时代。
她那副流着口水的花痴样,看得贾朗哭笑不得。他以为她在想象宫中佳肴美味,便翻着白眼讥笑她:“你就没个够的时候!你都吃了多少东西了。听见有吃的还是这副馋相。”
兰小伊义正言辞的说:“我眼馋的不是吃的,是我阑山国几十年一遇的盛况啊!盛况!”
贾朗也不驳她只是摇着头叹气。
太子大婚那日,兰小伊一大早便如约等在皇宫的偏门外。因为贾朗早说过,大婚这一日宫中会很忙乱,要她卯时就来,然后他在忙乱前便将她领进去。等把她领进去了,他就要去忙了,然后就没有空管她了。
兰小伊仰头看着高高的宫墙和气派的朱红色铜质门钉的大门,忍住心中欢呼雀跃。大门外还占了好几个穿着盔甲带着佩刀的侍卫。前两次进宫,她都是低着头,都没好好仔细看看。今日她可是受邀嘉宾,可以正大光明,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兰小伊点点头说:“恩,他说的没错,还是正大光明的好。”
身旁传来贾朗那熟悉的讥笑声。兰小伊转头一看,贾朗正从宫门里走出来。
贾朗今日穿着银色暗纹的宫装,高挑俊雅。这颜色虽然也素净,却比平日的青色、靛蓝要喜庆许多,衬得他唇红齿白,五官精致,面如玉雕。
兰小伊心中暗暗感叹:“啧啧,这小伙子越大越好看了。也只有长成他这样的,皇帝才肯留在身边。光是看着就很舒服了。”
贾朗摇着头一边朝她走近一边说:“如今才知道,正大光明比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好吗?”
兰小伊脸红了红,说:“嘿嘿,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可是前两次不是没有办法吗?”兰小伊忽然想起第一次贾朗说带她进去,她不要。第二次贾朗不让她进宫,她又混进去了。她忙闭上嘴,恐自己得意忘形又被他拿来当笑话讲。
今日贾朗似是很忙,也没心情笑话她,只朝她招招手说:“快走吧,等下晚了,人多就不好了。”
兰小伊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贾朗匆匆而去的背影。宫中之人见了贾朗都侧身低头行礼,或与他打招呼。兰小伊虽然心中知道,这些人是看在贾福海的面子,可是跟着贾朗还是颇有狐假虎威的感觉的。
贾朗将兰小伊领到大殿边偏殿的一个小房间中,摆了几盘点心在她面前,交代了几句便快步走了。
所有人都到前面去忙碌去了,这个小院子安静得很。清风吹过枝头,发出细弱的“簌簌”声。一对鸟儿先在枝头低声呢喃亲热着,然后又飞到院子里放走火的水缸中洗澡栖息。
兰小伊将点心吃完,将屋子里摆着的古玩玉器都摸了个遍,还将所有抽屉柜子都打开翻看了一番,却还是没有人来领她出去。她实在是无事可干,又怕再给贾朗惹麻烦不敢乱跑,只能在院子里转着圈。小鸟像是跟她玩一般,见她走过来,便立刻飞起来,等她走远了,才又落在水缸边。鸟儿的爪子敲得水缸发出细小的清脆的叮叮声。如此几次之后,兰小伊忽然停了脚步回头看着那对鸟儿。她快步走回屋子,将所有能找到的碗和瓶都装满水,然后在屋檐下排成一列,用筷子敲着,侧耳细听。在几次将水倒进倒出之后,她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兰小伊咧嘴笑着,像个演奏家一般,煞有架势的走到台阶上,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那堆瓶瓶罐罐后。她拿起筷子,闭目深思,然后左右开弓,轻轻的用筷子敲着杯碗。碗、杯和瓶子发出了悦耳的声音,欢快的曲调在院子里回荡。
那对小鸟被吸引了过来,蹦蹦跳跳的越来越靠近。
兰小伊自己也陶醉在这熟悉的乐曲声中。这首曲子是她父亲教给她的。少时的她好动而顽皮,常打碎家中瓷质的碗碟和杯子。母亲沉着脸责骂多次,她也不以为然,不肯改了性子轻拿轻放。母亲无奈只得向父亲求计。父亲笑笑,将她叫到跟前,跟她说,这些,都不是普通的杯子和碗,是神奇的乐器,会发出最动听的音乐。那时,尚是小柔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追问着:“真的吗?真的吗?”
父亲神秘的一笑,将碗杯中装了些水,拿出筷子,轻轻敲了几下,像变魔术一般,将杯碗里的水调整了一下,便用筷子轻轻敲着杯和碗。杯子和碗发出这首清脆活泼欢快的乐曲。
那是的她像是中了法术一般,长大了嘴,愣在了那里。等到乐曲结束才如梦方醒的跳到父亲身上抱住父亲,缠着父亲教她。
父亲柔声说:“任何东西都是有生命的,你可要温柔对待哦。再不要这样毛手毛脚的了。”
想起父亲,兰小伊眼中湿润了,带着泪笑着。在那个时空的家人现在不知道如何了,可有为遭遇不幸的她痛不欲生。
乐曲结束,忽然有人在门口笑着说:“这是什么乐器,如此好听,我还从未听过。”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许多鸟儿,被这忽然发出的说话声吓得呼啦啦一下全飞跑了。
兰小伊抬起头,惊愕地望着慌慌张张飞走的鸟儿。穿过漫天飘落的羽毛,她看见孟玄瑜和三个面生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三人看着都比孟玄瑜年长,衣着华贵。
孟玄瑜一边笑嘻嘻地便往里面走,一边说:“我正无趣得很,听说你来了,知道你这里一准有好玩的。我从贾朗那儿问出你在哪里,便立刻来找你了。”
兰小伊无奈地想:这个皇子真像块胶布,我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出我来。
兰小伊见有别人在也不好太怠慢,立刻收起惊愕的表情,规规矩矩的朝孟玄瑜行了个礼。
见兰小伊难得如此毕恭毕敬的,孟玄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指着他身旁的三人说:“这是我的表兄,淮南国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他们听说这里有新奇好玩的,便一定要跟来。”
原来是郑彦君、郑彦广和郑彦彻。
兰小伊咬着牙暗自嘀咕:“你还真客气,这么快就替我把名声都散播出去了。”
郑彦君表情傲慢,眼神轻浮,一副不安定的样子。郑彦广身材结实,皮肤黝黑,应是习武之人。另兰小伊惊奇地是,最年幼的郑彦彻却是三个兄弟之中最沉稳的。
果然,郑彦君迫不及待的开口便问:“听四殿下说你这里有我们从未见过的好玩意,是什么是什么,快拿出来看看。”
郑彦广转头打量着四周,郑彦彻默默地观察着兰小伊。
孟玄瑜悄悄退了一步,垂手站在他们身后。
兰小伊眯眼看着他,心想:“原来他们三个是你找来的枪,你怕你直接跟我要要不着,便找了几个人来帮你要。若是我不给你,碍于贾朗的面子,你也不好闹。他们几个不知道我的来历,当我是个小宫女,若是我不给,自然不肯放过我。”
兰小伊想了想说:“我这里倒是有个好玩的东西,只是藏在身上,不方便拿出来。四位殿下能否在门外等我片刻。”
郑彦君有些不耐的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一个小宫女,脱了衣服拿出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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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好吧,我就是花痴!(上) 。。。
兰小伊气得涨红了脸,垂眼看着地上,不出声。
孟玄瑜上前一步,拉着郑彦君说:“既然她不好意思,表哥,我们便出去等等。她也不敢哄我们。”
郑彦彻转头往外走,郑彦广拉了拉郑彦君,郑彦君有些不甘,大声对兰小伊说:“一个小奴婢,端什么大家闺秀的架子!我且听他们的,先出去等你。你拿出来的东西,最好有趣,不然我定不会放过你。”说完哼了一声,被郑彦广拉了出去。
兰小伊不出声,依旧低头站着。
孟玄瑜张张嘴,似是想要和兰小伊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兰小伊反锁上了门,立刻走到里间,打开了随身空间,在里面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副象牙雕的麻将。兰小伊想找一副普通点的,可是门外等候的郑彦君早没有了耐性。他将门敲得“咚咚咚”地响,不住地催促着兰小伊。
兰小伊只得从空间里出来,迅速的将麻将在圆桌上摆好,开了门。
郑彦君立刻推门走了进来,边走嘴里边念叨着:“什么好东西,要这么久时间。要是知道你在欺骗本殿,本殿定要你好看。”
兰小伊心中对他厌恶至极,却只能耐着性子陪着他们。等其他三人都走到桌边,坐下来,兰小伊才慢慢跟他们介绍麻将的玩法。这四人从未见过这东西,还是四个人一起玩的,十分新奇。迫不及待的便玩了起来。
兰小伊退了一步,瞟了一眼正在忙着砌牌的孟玄瑜,心中暗暗冷笑:对不起了,谁让你带人来为难我。今日我就给你点教训。
这麻将看着公平,其实最易做手脚。四个人里面有三个都是亲兄弟,只要其中有两个稍微聪明点,放牌给另一个,想不赢都不可能。今日孟玄瑜怕是要输得连裤子都没有了。
郑彦彻拿起一张牌来,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瞟了一眼兰小伊说:“这牌你哪里来的?”
兰小伊正想着自己的心事随口便答到:“自然是我自己的。”
郑彦彻冷笑了一声,沉着脸说:“这副牌是象牙做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象牙稀少得很,只有南边的小国才有,我淮南国皇宫也只有父皇的寝宫有象牙雕的一个摆件和一个挂件。你一个小宫女,何处弄来这么多象牙做这牌?莫非是你偷来了,无处藏,怕主子怪罪,想塞给我们?”
郑彦君也立刻说:“是啊,说!你从哪里偷来的?”郑彦广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兰小伊。
兰小伊头上冒出汗来,没想到年级轻轻的郑彦彻心思缜密,被他一眼就看出了异样。他虽年幼,沉着脸时却极有威严,让兰小伊心慌起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孟玄瑜愣了愣,立刻打着哈哈说:“三位殿下误会了。小伊不是宫中的宫女,她是我的朋友,乃我阑山国巨贾之女,家中家财万贯,有这东西,一点也不稀奇。”
郑彦彻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微微一笑说:“哦,原来也是客人,如此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说完便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开始玩了起来。
兰小伊松了口气,退了一步,瞟了一眼郑彦彻,越发对他另眼相看:他不但老城,而且极善于应变,皮厚比得上贾朗了。他虽不是皇后嫡出的,母妃也是淮南国的贵妃,娘舅更是朝中大将,靠山很硬。
想到这里,她同情的看了一眼郑彦君,暗想:这个太子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兰小伊正想趁着他们打麻将打得欢快之时,溜到门外去。郑彦彻却忽然抬头,有意无意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兰小伊。兰小伊只得收住了脚,站在原地不动。
兰小伊站得脚发酸,却见贾朗从门外进来。贾朗见院子里这么多人,脚下忍不住顿了顿,才走上前向四位殿下行礼。
兰小伊看见贾朗脸上一闪而逝的惊奇神色,才明白方才她被孟玄瑜骗了。孟玄瑜根本就没有问过贾朗她在哪里。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她的位置,为了让她乖乖交出东西,才说是贾朗告诉他的。
贾朗行礼之后说:“殿下,前面要行礼了,皇后叫我来请各位。”
郑彦君手上正摸了一手烂牌,巴不得不打了,一听贾朗的话便立刻将牌一推,说:“如此,便快去吧。”说完便起身往外走。路过贾朗和兰小伊时,他昂着头,鼻孔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孟玄瑜早就将身上带的小金裸子,玉佩什么的都输光了,却毫不心疼。他一脸兴奋的表情,似乎正在兴头上。听见贾朗的话,虽说不情愿,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放了手中的牌。他虽贪玩,却不敢误了正事,被父皇责骂可不是好玩了。
郑彦彻也放了手中的牌,往外走,朝贾朗笑了笑。贾朗低头行礼,郑彦彻停下脚步,说:“幸苦你跑一趟。我们在贵国之时还要多蒙你和令尊照顾。”
贾朗低头应到:“哪里,殿下折煞奴才了,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郑彦彻点点头,慢慢地跟在郑彦广身后走了。
贾朗等他们起身走了,才朝兰小伊使了个颜色。兰小伊忙走到他身边,忍不住伸手攥着他的衣襟。贾朗对她安慰地笑了笑说:“莫怕,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