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线群,皮肤细腻如瓷,下巴尖尖,杏眼弯眉,颇为灵动。这应该是小应氏的女儿,小应氏的长女已经出嫁,想来这是幼女。
而走在左边的哪位看起来要年轻一些,穿了银白小朵菊花青领对襟褙子,梳了随云髻,头上绾金镶倒垂莲花步摇,柳眉细眼,面容精致美艳,模样与陈氏有几分相似。这便是该是陈氏的妹妹,应八夫人小陈氏了。她身边的穿着绛紫对襟褙子,面容与她有些相似的少女便该是她的女儿。
窦氏看着缓缓行来的小应氏和小陈氏,笑着道:“你们可来得够晚的,若是这里有酒,就该罚你们三杯。”
小应氏却颇为豪爽的道:“这有何难,这侯府里难道还会缺了酒。现在就让茵娘去端了来,别说三杯,我自罚六倍。”
窦氏道:“今日就免了,这酒就先欠着,等下次再来加倍的罚你们。”
小陈氏抿着唇笑了笑,道:“窦姐姐可要替我悠着点,我可没有应姐姐的酒量。”
窦氏道:“那还不容易,让你应姐姐帮你喝,你应姐姐可是号称‘千杯不倒’的。”说着亭中众人都笑了起来。
☆、第36章 永宁侯府游(下)
窦氏看到小应氏身边的少女;又开口打趣道:“嫘姐儿不躲在家里绣嫁妆;今日怎么也出来了;难道是想提前来讨好婆婆。”
王檀这才知道;原来这少女就是与林家二少爷定亲的嫘姐儿。
嫘姐儿听着窦氏的话不由羞得红了脸;拿帕子捂着脸轻轻跺了一下脚,对窦氏嗔道:“伯母可真坏!”
亭中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小应氏也笑道:“你快别打趣她了;今日都是我迫着她才愿意出的门,你再羞她;她可真不敢出门了。”
窦氏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便也不再多说话。。
小应氏又转头走向蒋氏;笑道:“可把你给盼回来了,你不在,打叶子牌都缺了一角,现在好了,总算把角数给凑齐了。”说着看了看她身边站着的王檀和王楹,又道:“你们是楹姐儿和檀姐儿?……姑娘家果然是越长越标致,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王檀与王楹一起对她行礼,小应氏笑着将她们拉起来,又给了见面礼,王檀和王楹道了谢。
小应氏又将嫘姐儿叫了过来,道:“来来,给你们介绍个小姐妹认识,这是我家的嫘姐儿。”说完又对嫘姐儿道:“这是你蒋伯母家的楹姐儿和檀姐儿,楹姐儿比你长两岁,檀姐儿比你小三岁。”
嫘姐儿先笑着对她们问好道:“楹姐姐好,檀妹妹好。”
王楹和王檀也对她问了好。
小陈氏也将身边的女孩儿介绍给了王檀和王楹:“……这是我家的俐姐儿。”
三人又是一通问好。
见完礼问过好之后,大人们坐在一起说话,嫘姐儿和俐姐儿则拉了王楹和王檀凑到了一边,道:“她们大人聊她们大人的,我们去玩我们自己的去。”说着拉了她们往亭子外走。
嫘姐儿和俐姐儿的性子有些不一样,俐姐儿要沉静一些,嫘姐儿却更加活泼一些。一路上嫘姐儿都是叽叽喳喳不停的与她们说个不停:“你们平时喜欢玩什么游戏?”“听说你们是从金陵来,金陵好玩吗?”“真是羡慕你们,我从出生还没离开过京城呢,有机会我也想到其他地方看看。”“我娘与你娘关系好,以后我们倒是可以常在一处玩儿。”……俐姐儿偶尔也会插上两句。
嫘姐儿和俐姐儿与王楹的年纪更相近一些,大多数时候,她们都是在跟王楹说,而王檀作为一个与她们有些年龄差的小萝莉,只是偶尔会被捎带上两句。
嫘姐儿提议要去放风筝,让旁边伺候的丫鬟去拿几个风筝过来。丫鬟道是,接着跑开去,过了没一会又跑回来,手上多了几个风筝。那风筝有蝴蝶,蜻蜓,蜈蚣等各种形状的,色彩艳丽,做得栩栩如生。
王檀选了一个乌龟形状的。那乌龟缩着头,甲壳笨重,看起来憨憨的,很是可爱。等她放起来时,飞得又高又直,比王楹的大蜻蜓,嫘姐儿的猫头鹰和俐姐儿的大蜈蚣都飞得要好。
只是可惜,王檀的这具身体太弱,没跑一会王檀便累得有些气喘吁吁。
王檀将风筝交给丫鬟拿着,自己走到旁边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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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侯府的外墙上。
林家大少爷林弘毅和表弟五皇子一人一边搬了一张梯子斜放到了墙上,等放好了梯子,林弘毅还伸手在上面按了按试它放得稳不稳。之后回过头来,看到一身白衣站在旁边旁观的二弟林弘殷,不满的对他“喂”了一声道:“快过来帮忙扶着梯子。”
林弘殷皱了皱眉,不乐意道:“又不是我要进去看媳妇。”
“你媳妇儿不是也在么,我可听说嫘姐儿今日也会跟着应伯母一起来的。”
林弘殷一向最重形象,但一听到“嫘姐儿”这个名字就炸毛:“别跟我提嫘姐儿那个母夜叉!!我迟早要把她给休掉。”
林弘殷摸摸鼻子,道:“你都还没娶呢,就想着把人家休掉。”说着耸耸肩,又道:“哎,嫘姐儿也算不错了,人长得漂亮,又是从小跟我们一块儿长大的,知根知底。除了凶了点,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做什么这么嫌弃人家。”
“那我去跟娘说把她让给你。”
林弘毅想起她欺负弟弟时手脚利索的样子,不由缩了一下身子,连忙道:“别,我可是订了亲的,你不能让我始乱终弃。”他的功夫虽然比殷哥儿好一些,但嫘姐儿的功夫可是苏伯伯亲自教的,他好像……打不过她。
旁边的五皇子看着墙上的梯子,很是不解道:“我实在不明白,这里明明是你们家,我们为什么要爬墙进去?”
林弘毅“自然是为了不让我娘发现,我娘一早将我赶进宫,不就是不想让我看见年家那丫头。被她发现了,我准见不着那丫头了。”说着他又“哼哼”的道:“都怪我娘,一声不响就帮我定了亲,我都不知道年家那丫头长什么样,这万一等到成亲揭了盖头,发现她是个丑八怪怎么办。”
林弘殷怎么都觉得这个爬墙的法子很有问题,道:“我们爬上去可怎么下来?里面可没有梯子,难道直接跳下去?”这非常容易造成残废吧。
林弘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早安排好了,我让四弟在里面接应我们。”
正说着,墙头上面就露出了一张脸,那张脸宽额浓眉,稚气未脱,正是林家四少爷林弘熙的脸。
只见他一双脚踩在梯子上,双手扶着屋檐,对着楼下的人挥了挥手,小声道:“喂,大哥二哥,五皇子,你们快点上来,等一下人来了。”
但他话刚说完,他突然觉得脚下的梯子晃了晃,身后有一种叫做“杀意”的东西传来。他低头往下看了看,只见梯子的下面,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正叉着腰恶狠狠的瞪着她。那眼睛露出凶光,眼神仿佛就能杀死人。
林弘熙被吓得身子直哆嗦,结结巴巴的喊道:“嫘……嫘……嫘姐儿……”
一个尖刀般的眼神又射过来,他腿脚一软,梯子一晃,接着“砰”的一声连人带梯的倒了下来。
墙另一边的人听到“砰”的声音,惊道:“什么情况?”说着三人互相面面相觑。
五皇子道:“好像是四表弟从梯上掉下去了。”
林弘毅推了推弟弟的肩膀,道:“你先爬上去看看。”
林弘殷不乐意道:“凭什么我先上去?”
“我是你的谁?”
“大哥。”
“那就是了,长兄为父,父为子纲,你就得听我的。”
林弘殷直接这话说的是不对的,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只得不情不愿的爬上去了。
等他踩着梯子爬到墙头,正准备往下看时,却看到一双尖细的小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衣领。他循着小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张令人崩溃的脸。他连忙逃也似的准备往下爬,却听到上面的人道:“想死你就跑。”
这句话对他极有威慑力,他抬起头来,哭丧着脸对她喊了一句:“嫘姐儿……”
嫘姐儿却不管他,抓着他的衣领从梯子上爬下来,等脚落到了地上,将手上的人往地上一扔,然后哼声道:“不错嘛,都学会爬墙了!”说着屈腿压住他的小腹,手又抓住他的衣领,道:“你刚刚说要休了谁,说谁是母夜叉?”
林弘殷仿佛已知难逃龙爪,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道:“呐,老规矩,你不能打我的脸。”
嫘姐儿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行,不打脸。”说完脸色一冷。
接着……霹雳,啪啦,噼噼,啪啪……
王檀站在墙头下,看着面前彪悍凶残的女子,嘴巴张成“O”字形。
太毁三观了有木有……
她不过是跟着她一起上了一趟茅房,然后在墙边听了一阵子的墙角,结果就看到了这么凶残的场景。
这么凶残的女子,真的是刚刚还一副淑女模样的嫘姐儿……真的是古代原汁原装的贵女……果真是将门虎女!!
在王檀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嫘姐儿已经凶残完一轮了。此时她正揉着自己的拳头,一边对身下的人道:“你放心,这些拳头只会让你疼上几天而已,不会造成你残废的,而且身上绝对不留伤口,连淤青都不会有。”说着又叹了一声道:“这种打人不留痕的招式还是我跟祖父新学的,没想到最先运用到我未婚夫身上了。”
林弘殷咬着自己的手臂,咬牙切齿的道:“你,你根本不是女人!”
“我是不是女人,要等你成了亲才能知道。”
王檀看得连下巴都差点脱掉了。
而嫘姐儿仿佛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三观正常的小淑女,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衣裳,拿出帕子姿势优雅的擦了擦脸,又变回那个淑秀的贵女。接着对着王檀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喊了一句:“檀姐儿……”
地上的林弘殷又在呜呜的道:“你这只母老虎,母夜叉……”
嫘姐儿又低下头来瞪着他,冷声道:“你说什么?”
“母老虎,母夜叉!”
接着又是新一轮的凶残。
王檀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变强大了。这可能,也许……就是她们互表情意的方式。
她又看了看现今还躺在地上没人理的林四少爷,不由疑惑:这样不管他真的可以?
她抬脚走了过去,蹲在他的旁边,先是看了看他面容。
林四少爷不过是九,十岁的年纪,睫毛长长,鼻子挺挺,另还长了一对跟珍姐儿十分相似的桃花眼。肤白面秀,跟雪团似的,是一个极俊秀的小公子。
漂亮的小男孩总是更容易引起人的怜惜的。王檀不由从身上掏出帕子,轻轻的擦着他脸上被刮出的几道小口子,又轻声问他道:“你还好吗?”
林弘熙其实并没有摔伤,至少没有腿残骨折,他只是被摔得手疼腰疼腿疼另带眼冒白花然后起不来身而已。然而此时,他睁着眼睛看着身边一个朦胧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小小的,模样儿只能看到个大概,但可以想象是非常精致的。此时她正拿着帕子,动作轻柔的帮他擦着脸上的伤。
那温柔的动作,与不断在他耳边响起的“噼啪”声对比着,然后他突然就觉得……她好像仙女啊!
墙内两个人水深火热,而在墙外的两个人,早在林弘殷喊出那声“嫘姐儿”时,就已经弃军逃跑了。
☆、第37章 涵哥儿生病
王檀坐在马车上;手抱着一个紫色团花大迎枕;整个人显得有些木木呆呆的。
蒋氏和王楹坐在旁边;翻检着她们姐妹二人今天收到的见面礼。金银珠翠做成的各种精致物件;将蒋氏膝盖上的小匣子堆得满满当当的。
永宁侯府办堂会;来的都是京城里数得上的权贵之家,给的自然也都是拿得出手的好物件。不过细比较起来,还是王檀收的东西成色要好一些。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说是记名的嫡女,嫡母也拼命抬举,但也不能让别人真将她当真正的嫡女对待。好在王楹心胸开阔想得开;并不因此而嫉妒妹妹。
蒋氏手拿着一个成色不错的羊脂缠花玉玦瞧了瞧,然后笑着对王檀道:“我们檀姐儿今日露一回脸,回来就变成了小富婆了。”
王檀并没有完全听清蒋氏说了什么,只是张着嘴“哦”了一声,然后仍是一动不动的继续发呆。
王楹有些奇道:“你今日怎么了?在永宁侯府,自你与嫘姐儿去了一次恭房回来,我就发现了你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你们出去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蒋氏听着不由担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是不是病了,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不怪她有些大惊小怪,王檀小时候太经常生病了,她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她哪里不好就以为她又生病。
王檀轻轻的挥开蒋氏的手,道:“我没事。”她只是太震惊于彪悍的嫘姐儿了,到现在还有些接受无能。
蒋氏仍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你若不舒服,要记得说啊。”
王檀等人回到王家时,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王桢和涵哥儿还没从东昌伯府回来。蒋氏让王檀和王楹各自回房休息,自己则回了正屋。等进了内室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蒋氏又让秋堂去将杨麽麽叫了过来。
过了没多久,就有一个穿了官绿色潞绸褙子的麽麽撩开帘子从屋外走了进来,对着蒋氏喊了一句:“夫人。”来的正是杨麽麽。
杨麽麽有五十多岁,长了圆盘脸,皮肤很白,脸上几乎是时时都挂着微笑,看起来很是和蔼。杨麽麽原是小杨氏丫鬟,是从小伺候小杨氏的忠仆。当年蒋氏嫁人,做的是继室,下边还有一对关系早成一团乱麻的继子女,小杨氏怕女儿应付不过来,是恨不得将所有能干的下人都陪嫁了过去。杨麽麽是小杨氏当时最信任的心腹,便也被陪嫁到了王家来。杨麽麽颇为能干精明,蒋氏对其颇有仰仗。
蒋氏见她进来,从手上的素笺中抬起头来,道:“麽麽,您快进来。明天云阳侯夫人要来,你与我一起看看明天的席面该准备什么。”说着又让秋葵给她搬了一张小杌子过来。
杨麽麽也不推让,对她行了一礼就在小杌子上坐了下来。
蒋氏放下手中的素笺,又开口抱怨道:“我本是不耐烦给不相干的人操心,只是她到底是我们一房的人,我不出来招待,倒显得三房不和。外人看着只道老爷不会治家,没得坏了老爷的名声。”
云阳侯府是四小姐的未婚夫家,杨麽麽自然知道这个“不相干”的人是谁。杨麽麽对蒋氏道:“夫人正该这样想。我们内里如何是内里是事,但却不能将家里的不和拿给外人看,没得让外人来看笑话。且古人都言,修身治国平天下,若外人看到你和四小姐四少爷不睦,只怕还会影响了老爷的仕途。”蒋氏性子执拗受不得委屈,却最看重丈夫和四个儿女,杨麽麽跟着蒋氏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往哪里使劲才能让蒋氏触动,然后听劝。
蒋氏道:“知道你大道理多,麽麽就别唠叨我了,我不是正准备明日好好给她做面子么。”
杨麽麽怕蒋氏听多了不耐烦,便也不再多说,笑道:“是我叨烦夫人了,老人家话多些,夫人不要见怪。”
蒋氏道:“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麽麽还是与我一起商量,明日该怎么准备席面吧。”说着将桌子上的素笺摊开,与杨麽麽道:“明日的席面就安排在正屋的西厅,装菜的碟子就用那套牡丹纹的甜白瓷,主菜做胭脂鵝脯、素烩三鲜、糟银鱼、水晶肘子………另做几个时令的青蔬,您觉得如何?”
杨麽麽道:“夫人安排得很好。另夫人不是还从金陵带了些醉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