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长公主便故作为王檀不平的道:“听听,哪有你这样损自己的女儿的,小心她们几个以后怨你。”
屋中的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寿阳长公主又拉着王檀等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对身边的丫鬟道:“将她们几个带到熏姐儿和熹姐儿那边去,让她们小孩儿玩在一处,免得跟着我们大人不自在。”
丫鬟道是,然后便领着她们去了后面的院子。
王檀她们到时,各府的许多小姐已经先到了,在暖阁里三三两两的围成小团体,蓝家的两位小姐熏姐儿和熹姐儿在招待她们。
熏姐儿亲自出来门口将她们迎了进去,一边走一边与王檀和王楹道:“襄姐儿和嫘姐儿几个早等着你们来了。”说完又转过头来与王桢说:“秦家的两位小姐亦念叨着你。”显得谁都不冷落。
暖阁里面烧了火墙,又放了熏笼,一进来暖气便扑面而来,一点都不觉得冷。王檀将身上的披风接下来,递给随着她一起来的莲雾,然后便与王楹一起去了襄姐儿和嫘姐儿那一边,而王桢则和秦三小姐秦蔷和秦五小姐秦蓉坐在一处。
自上次在宫里割伤了脸,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秦蓉脸上的伤早已经好了,但脸上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条三寸长的疤痕。从鼻梁一直斜横到下巴,显得有些骇人。脸上虽擦了厚厚的脂粉,但仍是没有将那一条疤痕盖住。
秦蓉自从受伤之后整个人都阴鸠了许多,当看着王檀时,那眼神都像是淬着毒,好像随时都准备喷一点毒液过来好将王檀毒死。王檀相信,若不是有王桢和秦蔷在旁边拉着,她都随时准备上来抓花她的脸了。
王檀知道,秦蓉,甚至整个秦家都将秦蓉毁容的事情算在了她的头上。王檀对她毁容的事情虽不至于幸灾乐祸,但也没有半分愧疚。本来就不关她的事情,那次在宫里是她自己先找的茬,割伤她的茶碗也是她自己撞下来的,她自己倒霉怨不着谁。
本来开始王檀对她还是有些同情的,毕竟哪个女孩不爱美,容貌被毁亦会影响婚事,她虽不喜秦蓉,但也没有讨厌到想要她毁容的地步。但这份同情,也随着后面她对她的污蔑而消失了。
京 城里多的是耳聪目明之辈,自然有许多人知道秦家人与蒋氏不合,秦家小姐与王檀王楹不和的。当初窦氏写宾客名单时,就很是愁了一番。蒋氏与自己交好,又是王 侍郎的夫人,自然不能不请,而秦家是福安公主的夫家,福安公主喊寿阳长公主一声姑姑,两边算是亲戚,自然也不好不请。但这两家凑在一起就容易出事,所以窦 氏安排座次时,都是将两家安排得能隔多远就多远。
而此时蓝家两位小姐亦是很头疼了一番,秦家小姐和王家小姐上次来宫里都敢闹起来的,这次两边撞在一起,菩萨保佑,千万不要闹出事情来才好。而后面的事实证明,有时候拜菩萨真的是没有用的。
此时,襄姐儿和嫘姐儿几人将王檀王楹拉到了自己这边坐下,襄姐儿望了秦蓉一眼,然后‘啧啧’道:“小小年纪,那脸真是阴鸠得令人生畏。”
嫘姐儿则握了王檀的手,问道:“听说上次在宫里,她自己割伤了脸,结果却诬赖到你身上?”
王檀呵呵的笑了一下,道:“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嫘姐儿接着道:“本来看她伤了脸,应该同情她的。但看她行事,有时候又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
襄姐儿道:“算了,算了,我们不要说她们了。”
而另一边,秦蔷也在跟秦蓉说着王檀和王楹,秦蔷道:“你的脸都毁了,你怎么还没学乖。王家那两小蹄子狡猾着呢,跟她们闹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秦蓉却像是没有听到秦蔷的话似的,看着远处的王檀,咬着牙道:“我不会放过她的,她毁了我的脸,我不会放过她的……”
王桢拉了她在椅子上坐下,与她道:“好了,这是在别人家,若是闹出什么事来,到显得我们不懂事。”
秦蔷连忙搭腔道:“就是,就是,表姐说道对。”
王桢觉得奇怪,自上次她阻止秦蔷去见太子之后,秦蔷便对她有些不冷不热的,今天她怎么会搭她的话头来。王桢转头看了秦蔷一眼,却见她对着她笑了一下,笑容中带了点求和好的意思。
秦蔷因为上次王桢在太子面前夺走了太子关注,确实是有些恼王桢的。但后面她一想,王桢都已经定亲了,且很快就要嫁到唐家去了,肯定不会与太子发生什么了。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与王桢生气实在是不应该的。
王桢也不想与两位表妹生了嫌隙,之前秦蔷与她生气,她自觉自己并没有做错,所以并没有主动和好。但此时秦蔷主动释放了和解之意,她也就就坡下驴,也对她笑了一下,然后之前的事就当是过去了。
一众贵女在屋里喝茶聊天,气氛热闹,熏姐儿和熹姐儿指挥着丫鬟给她们上瓜果茶点,偶尔走到她们中间与她们说几句话,显得长袖善舞。
暖阁里众人聊天的气氛正值融洽之时,座中突然有一人对蓝家两位小姐提议道:“熏姐儿,熹姐儿,听说公主府的花园里雕了许多漂亮的冰雕,你们不如领着我们去观赏一番。”这项提议得到了许多其他贵女的响应。
熏姐儿笑着道:“你们若不嫌外头冷,那我便领着你们去看就是。”说着又对暖阁里的其他人道:“还有谁想一起来的,都一起来吧。”
屋里众人纷纷道好,然后便从丫鬟手上接过披风披上。王檀也蠢蠢欲动,对王楹和嫘姐儿道:“我们也看看去。”
熏姐儿又吩咐丫鬟去准备好姜汤,等她们回来好给众人去寒,接着才领着一群少女去了花园。
因为这几天下了雪,长公主府亦是银装素素,冰雪琉璃,花园里光秃秃的树上亦是压了积雪,偶尔被风一吹,树枝上便掉了一些雪花下来。花园里种了几棵梅花树,此时梅花含苞待放,粉嫩的花骨朵点缀出来花园里的唯一热闹。
那些冰雕就放在花园的各处,一盆盆莲花,牡丹,芍药等花卉,还有马,松鼠,鹦鹉,等动物。每一样都雕得栩栩如生,整个园子看起来就像是冰雕展,冰雕琳琅满目,每一样都让人稀罕得不行。
其中雕得最漂亮的要数一个倚靠在石头上的仕女,那仕女衣裙飘飘,头上一钗一簪都雕得精致,连脸上的表情都是生动的。眉眼盈盈笑看前方,手上提着一个灯笼,放佛是夜晚掌灯待夫归的妇人。
众人对着这些冰雕忍不住的露出赞叹的表情来,时不时的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的品论着这些冰雕的精美。
王檀夹在人群之中,跟着众人一道走着。然后走了没多久,便又遇上坐落在园子里的荷花池。
荷花池里的荷花已经枯败,水面上露出光秃秃的荷花的梗。荷花池边的青石地板上,亦放了许多冰雕,其中雕的最多的就是形态各异的莲花。另外还有一个坐在荷花池边,戴着斗笠,拿着鱼竿垂钓的长胡子老头冰雕。
熏姐儿回过身来提醒道:“大家小心一些,这荷花池的水有些深,千万不要掉下去。”她的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四处散开去观赏冰雕去了。
熏姐儿招手将随行来的丫鬟叫了过来,叮嘱她们好好照看贵客。丫鬟们点头称是,然后散开,熏姐儿这才又转过身来。恰在此时,熏姐儿又看到五六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正好也从荷花池的另一边走了过来,那群公子哥中打头的正是她的一个兄长蓝四少爷。
蓝四少爷见到熏姐儿,则笑着走上前来与熏姐儿打招呼。
唐缙恰也在那群少年之中,抬眼时,他一眼就望见了披着一件鹅黄色披风,站在不远处的王桢。而此时王桢恰好也望见了他,四目相对,王桢略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去,然后微微对他福了个礼。
唐缙又向其他方向望了望,在人群中寻找了一会,才在荷花池边上找到裹着一件银白色披风,与自己妹妹站在一起的王楹。可惜的是,王楹并没有发现他。
与唐缙站在一起,一向与唐缙交好的一个少年看到王桢,突然用手肘撞了撞唐缙,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王桢,对唐缙道:“那不是你的未婚妻吗,还不快过去打声招呼。”
此时见到了,确实是过去打声招呼会比较好。唐缙想了一想,接着便往王桢的方向走过去了。
而此时在荷花池边上,王檀正弯着腰,用手摸了摸垂钓老人的胡子,心里对这座雕得惟妙惟肖的冰雕稀罕得不行。但突然,她好似觉得有一个阴影盖在了她的头顶上。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却看到一脸阴沉的秦蓉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王檀直起身来,看着她问道:“你又想干嘛?”
秦蓉并不说话,只是阴沉沉的盯着她。王檀懒得理会她,转身便准备走开。
本来在旁边观赏着另一盆莲花冰雕的王楹听到妹妹的声音,连忙抬起头,结果这一抬头却看到了正往王檀腰上去的一只手,她不由睁大了眼睛,立刻伸手将王檀拉到了自己身后,接着对站在王檀身后的秦蓉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周 围原本在观赏冰雕的众人听到声音,连忙将眼睛望向她们这一边。秦蓉看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再看向周围的众人,只见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嘲笑和指责。秦 蓉心里不由一阵恐惧,但随即又升起一股怨恨和愤怒。看着挡在王檀前面的王楹,想到自己脸上的伤,她愤怒得几乎不能思考,手已经快于理智往前继续伸了出去, 对着王楹的腰用力一推。
王檀惊呼了一声,喊了一句“姐姐”,伸手就要去将王楹拉住。结果她的指尖只刚刚碰到衣角,却又快速的从她指尖滑走,紧接着的就是“砰”的落水声。
周围的人都被怔住了,她们实在没想到会有人敢众目睽睽之下推人下水。当中有人惊叫起来:“不好了,有人落水了,王家五小姐被秦家五小姐推下水了……”
王檀跪在池边,看着在池中被水呛住得翻腾的王楹,忍住眼泪,连忙转过头对旁边的丫鬟喊道:“快下水救人……”但她话音未落,身前突然有一阵风吹过,一个少年的身影突然就跟着“砰”一声跳进池子里面。
周围的人再次被怔住,睁大了眼睛看着跳下去的人。
旁边的秦蓉身子一阵一阵的发抖,她仿佛现在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人给推下池子里面去了。她不由的往后退,接着转过身就要跑,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熏姐儿见了,却立刻让丫鬟将她拦住,然后对秦蓉道:“秦五小姐,你现在不能走!”
另一边,王桢睁大了眼睛看着水池下面,正抱着衣衫不整的王楹不断往岸上爬的唐缙,身子不断的在发抖发寒。手藏在衣袖里,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仍感不到疼。
☆、第59章
马车“得得得”的停在了王家的垂花门前;马车前的帘子被人一撩;王清抱着王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此时的他还穿着官府;一看就是刚从衙里出来的。
紧跟着他从马车上下来的;还有王檀和蒋氏。蒋氏的两只眼睛都是肿的;早先在公主府她哭得几乎歇气;现在却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跟着王清的脚步快速的从垂花门前走了进去。王檀的眼睛亦是红红的,但比蒋氏要好上许多;此时扶着蒋氏也快步的走着。
垂花门外;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的王桢;看着前面几人在丫鬟的拥簇下进了垂花门;仿佛谁都没有想起后面还有一个她。
王清抱着王楹一路到了撷芳院;然后将她放到了床上,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额头上仍还是烫得如火炉一般,整张面色都是苍白的,嘴唇上几乎看不到血色。此时眼睛闭着,身子喘弱得令人心疼。
寒冬腊月,这几日都还下着雪,这池子里的水究竟有多冷根本无法想象。人被泡在这样的冰水里,又受了惊吓,怎么可能不生病。
跟着丈夫进来的蒋氏此时握着女儿的手,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一声一声的喊着:“楹姐儿,楹姐儿……”
太医早就被请回了府中等候,等王清将王楹抱回来,太医也急急忙忙从外院赶了过来。等太医进来,王清甚至顾不得多礼,便就抱着妻子将床边让开好让太医诊脉。
太医也顾不得多礼,从药箱中拿出搭手用的软木便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给王楹诊起了脉。
另一边,小厮走进来到王清跟前轻声说了几句话,王清的眼睛一动,然后扶着蒋氏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接着便抬脚出了内室。
外 室里,两个公主府的小厮站在屋里,两人见到王清出来,连忙走上前去,对王清弯腰行礼道:“王大人,长公主吩咐小的们来给大人请罪。今日长公主府照顾不周, 让王五小姐在公主府出事,长公主心中不安。长公主称,大人今日怕不得闲,不好上门打扰,等改日长公主再亲自上门请罪。”说着两人跪倒地上,给王清磕了三个 头。
王清将两人扶起来,道:“今日之事,实非常人所能预料,怪不得长公主。”人家本来好好的请客过大寿,哪里能想得到会有人蠢毒到当着众人的面害人。
小 厮又道:“长公主又令小的告诉大人,今日在荷花池边伺候的丫鬟,长公主皆已经让人记下来了,大人若有什么不清楚的,可随时过来询问。大人若有需要那几个丫 鬟的,长公主亦会让她们全力配合。”总之意思就是,人证我已经给你保护好了,你有需要就过来问吧,若以后你要对付秦家,需要她们出庭作证什么的,我也会令 她们全力配合。
长公主让人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在向王家示好了,王清自然不会不接,对小厮拱手道:“替我多谢长公主,他日我定登门拜访。”
等公主府的两个小厮走后,又有一个小厮从门外走进来,对王清道:“老爷,唐家大少爷在二门外求见。”
王清现在听到唐缙这个名字心里就有怒。
今 日公主府那么多下人伺候着,哪里找不出几个能下水救人的下人,结果他一个做姐夫的竟然不避嫌,比谁都快跳下水去救自己的小姨子。倘若只是将人救上来倒也没 什么,虽说有些出格,但用一句“救人心切,所虑便有所不周”也不是说不过去。但他最不该的是将人救上来之后,还抱着楹姐儿满公主府的跑,再声声的喊着“楹 妹妹”,生怕引不来众人围观。
经他今日的行为,明日满京城里传的就该是王家姐妹争夫的传闻了。
王清青黑着脸对小厮道:“说今日府里没空招待他,让门房打发他走。”说完抬脚进了内室。
内室里太医已经诊脉完毕,王清连忙过去问道:“太医,小女如何了?”
太医道:“寒气入体,对身体必有损伤,且五小姐受了惊吓,后面又焦虑过甚,更容易加重病情。好在五小姐被提前灌过了姜汤,寒气并未伤及五脏六腑。如今用药好好养着,身体不会有太大妨碍。”
王清道:“那太医,您请写方子吧。”
太医道:“是。”
####
蕖华院里。
王桢看着桌子上的嫁衣,大红的颜色,上面用金丝线绣着龙凤呈祥。上面一布一绸,她亲手所裁,一针一线,她亲手所绣。龙凤呈祥,龙凤呈祥,承载的是她对未来所有的盼望。
眼睛上的泪水从脸上滑落下来,最终落在了那用金丝绣成的龙凤上。她吸了吸鼻子,将眼眶里即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忍了下来。
她拿起剪子,对着嫁衣上的龙凤纹用力的剪了下去,只听得“卡嚓”一声,龙凤便成了两截。
秦麼麼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