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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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歌-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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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窗而坐,皑皑的雪光与他融会在一起,映出他眉宇间的忧郁,化也化不开!林伯悄悄的退了出去,等掩上门后,才发出了那一声叹息,他知道,飘枫小姐的人虽然在他少爷的身边,可是她的心,只怕搁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的少爷,为了这段无望的爱情,憔悴了多少,消瘦了多少,也只有他才能知道!

想是雪光太亮了,叶飘枫醒过来时,眼睛被刺得生疼,但疼的还不止这一个地方,她的整个身体,都像被人一节一节的敲断了似的,动弹不得!明明屋内没有半点温度,刺骨的寒风从敞开的窗户中滚滚涌入,可她的身体,却如同被火在炙烤一般,烫得利害!

她记得,陆子博给她留了一本通信录,好像就放在梳妆台那里,于是,她强自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其实,她心里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等找到那个精致的本子后,翻开第一页,看到的第一行,写的既然是江策的电话号码,看着那短短的四个数字,叶飘枫忽地叹了一口气,子博啊子博!你是这世上少有的君子,只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又何必要执拗于我呢?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只不过才六点多而已,这样的一个时间,让她放在电话机上的手犹豫不决,明亮的梳妆镜,清楚无遗的映出了她的苍白与单薄,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办法按下那几个数字,毕竟,时间实在是太早了!

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叮铃铃、叮铃铃……!”那架电话机,居然就在她的手中响了起来,她急急的执起了话筒,还未说话,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个疲惫不堪的声音:“是飘枫小姐吗?”

“是我!”叶飘枫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你是,冯先生?”

冯垠海勉强笑了笑:“是啊!没想到飘枫小姐还记得我的声音,实在是少帅吩咐过我,要我在这个时间给你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省得你在那边担心!”

叶飘枫长舒了一口气:“如此说来,他现在已经大安了!”

“可以这样说吧!” 冯垠海想想都后怕:“这边出了点乱子,少帅被一个亡命之徒误伤了,好在抢救及时,现在已无大碍,昨夜少帅都那样了,只是吵着要给你电话,我们拉也拉不住,倒没想到,四点多的时候,他清醒了一次,又后悔不该给你打那个电话,还交待我,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给你报个平安,实在是军令难为,扰了你休息,还望见谅!”

叶飘枫浮出了一个恍惚的笑容:“冯先生,谢谢你!他没事的话,我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去了!”

在电话即将挂断的那一刻,冯垠海忽然缓缓的叫了一声:“飘枫小姐!”

他的声音有一点点冷,是那种无可奈何的冷:“少帅现在身体虚弱,实在不宜多费心神,而且,北国正值多事之秋,大帅离世,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少帅一个人的肩上,内有异己要除,外有强敌窥伺,昨夜虽然拔去了几颗毒牙,但眼下局面初定,是不可再生是非了!相信飘枫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话中的意思,那一天晚上你跟我说的话,我没有忘记!”

过了好一会儿,冯垠海才听见叶飘枫的声音从话筒那边遥遥的飘了过来,仿佛经历了千山万水,方才抵达他的耳边:“我知道的!”

叶飘枫病倒了,她病在了白雪皑皑的江南,起先,前来打扫的婢女还以为她正在熟睡,正准备给她关好窗子时,却见她轻飘飘的从床上仰了起来,低低的说了一句:“别关!”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那婢女瞅了她一眼,立刻就叫道:“小姐,你莫不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对了!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哪有不病的道理?”

这样说着,那手更是利落,“砰!”的一声,就将那扇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叶飘枫却挥了挥手,执意道:“还是把窗子打开吧!打开吧!”

那婢女愣了愣,老大不愿的推开了窗户,一边推一边不解的问道:“小姐是不是病糊涂了!大冷的天,又生着病,还要吹冷风,这不是作践自己的身子吗?要是叫我们家少爷知道了,不晓得会急成什么样,小姐这是为了什么呢?”

叶飘枫静静的一笑,伸手一指,缓缓的说道:“还不是为了它!”

那婢女顺着叶飘枫手指的方向一低头,正看见那一把白梅,煞是好看的摆放在她的脚底,这么一来,她更是不解了:“你吹冷风,就是为了它?为了这些花?小姐,我越发的不明白了!”

叶飘枫的眸子,宁静如雪花:“你不知道吗?梅花香自苦寒来,意思就是说,只有经历了无限的严寒,梅花才能够开放出美丽的花朵,吐露出迷人的芳香,有时候,人也是这样!”

正文 但愿长醉不愿醒

(3)

闽粤的冬天是没有雪的,别说是雪,就连这样的寒风也没有,那里的气温永远都是暖洋洋的,太阳从来都是黄灿灿的,不像大雪过后的江南,天空有气无力挤出的,既然是一轮苍白的太阳!

陈美男喜欢闽粤的气候,可她不喜欢闽粤的男人,闽粤的男人,个个面目粗旷,性格急躁,就似泛滥的洪水,四处流荡!而她喜欢的江南男人,则像一潭幽静的碧波,有着俊雅的眉目,谦谦的君子风度,有时候,他会让你爱他爱得发疯,有时候,他却能叫你恨他恨之入骨,这样强烈的爱与恨,陈美男已经从陆子博的身上体会到了一遍又一遍!

她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但是,从陆子博的沉迷和他对其他女人的不屑一顾,她不难想象,那个女人,有着怎样的万千风情;就拿陆子娇的话来说吧——“那个女人啊!就是一个狐狸精,我看我哥哥八成是脑袋发昏了,才会迷上她!”

还有叶开颜在电话中对她说的那一番话:“你不知道,她有多么的撩人,但凡见过她的男人,没有几个不为她着迷的,她确确实实是一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几乎全国的人都知道,你中意于陆子博,你的父亲还说过,除了陆子博,谁也别想做他的女婿,万一,万一陆子博真的叫她给弄上手了,唉!那你们陈家的面子可掉得不小啊!”

当她们说到‘狐狸精’这三个字时,无一不带着种鄙视的口气,只是,她们根本就不懂她的心事,假如陆子博能爱上她,她也愿意抛下淑女的高贵,转而去做一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可惜的是,陆子博恐怕不会给她当狐狸精的机会,所以,她只能派一个人去吓吓那个女人,也好叫她知道,抢了她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按照约定,她派出去的那个人,会在早上七点钟的时候,向她报告事情的结果,但是,因为夜里贪玩,一直到七点半钟,她才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她迅速的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为,在她的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多出来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啊——”面对着这个陌生的男人,陈美男抱着被子,不顾一切的尖叫了起来,奇怪的是,负责保护她的那些侍卫,仿佛聋了一般,居然一个也没有出现!紧接着,她下意识的扑向了门口,但是,那扇门在她的手中,却怎样也打不开,她徒劳的拉扯着锁柄,直急得满头大汗!

虽然那个男人一动也没动,只是舒舒服服的坐在窗边的躺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可陈美男还是抓起了一切她能够抓得到的东西,死命的朝他砸了过去,一时之间,这间香气盎然的闺阁中,枕头灯台满天飞,轰隆隆的,好不热闹!

陈美男丢出去的那些东西,明明又疾又准,偏偏伤不了那个男人一分一毫,别说是伤着他了,就连他的衣角也没有沾到过,一直到陈美男砸完了所有她能够拿得到的东西,那个男人还是好端端的,笑容满面的坐在那张躺椅上,那神情,好像比刚才还要舒服上一百倍!

“你是谁?”陈美男气得都要吐血了:“你,你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也不说话,他只是微笑着,从地上拾起了陈美男刚刚砸向他的东西,在陈美男的尖叫声中,一件又一件的帮她重新扔了回去,他的手法真是又准又狠,无论陈美男怎样的躲闪,都躲不开他砸过来的那些东西,陈美男一介天之娇女,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从小到大加起来所碰到的疼痛,只怕也没有这一刻多,也许是因为疼,也许是因为耻辱,不一下,她就泪流满面!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完璧归赵”了,那个男人才若无其事的一拍手,对面的陈美男早已泣不成声,一双美目,喷火似的盯住了那个男人,好像不把他身上烧出几个大洞来便不肯罢休一般,那个男人忽地不笑了,他神情严肃的回视着陈美男,一字一句的说道:“就被几个东西砸一下你就受不了了,那么,你派人去那样对待另外一个女人,如果她真的受辱了,你想过她的感受吗?”

陈美男怔了怔,好半天才听懂他的话:“你,你是那个女人派来的?”

那个男人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的人,已经被我扔到西子湖里去了,这个七点之约,是我代他来的;本来,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是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但是,一想到你那个龌龊的计划,我若是不给你一点教训,实在是对不住我的心!”

“我……!”陈美男顾不上擦眼泪,直径冲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张了张嘴,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他真的把那个女人给,给那个了?其实,我只是一时的气话,我只是想吓吓她而已,没想真的将她那个!都是,都是叶小姐给我出的主意!”

“叶小姐?”那个男人的眼神忽地凌厉了起来:“是叶开颜吧?”

陈美男先是点头,后又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你把我的侍卫怎么样了?”

那个男人倒也听话:“除了叶开颜,谁也不会有那样毒的心肠,所以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叶小姐是叶开颜;至于你的侍卫吗?我让他们‘睡觉’去了,大概一个小时后才会醒过来,还有,我叫何天翼!”

陈美男“啊!”了一声,击掌道:“传说果然不假,你不仅是个土匪,还是个贼!”

何天翼不置可否的一耸肩:“贼也罢!土匪也罢,反正吃苦头的是你,不是我!陈美男你给我听好了,你最好把你的坏心肠收起来,不要被别人利用了,否则,我不来收拾你,陆子博也不会放过你,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讨厌你!你明白吗?”

只是一个怔忪,何天翼已经越窗而出,陈美男张嘴就喊:“何天翼,你给我站住!”但是,窗外早就没了他的身影,只有那轮苍白的太阳,有气无力的挂在陈美男的眼前!

在同一片天空下,太城大帅府的洗衣丫头翠儿同样也在看着那轮太阳,她挽着水桶,前往大帅府西边的水井去打水,四周静悄悄的,翠儿来到了井边,手起桶落间,一桶光亮照人的井水便打了上来,她正拉着绳子,忽地却停住了手,那只装满水的水桶,左右摇晃着,敲打着井壁,“砰砰”作响,就着这阵响动,翠儿忽然的落泪了,自从那个早晨以后,她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他在那个早晨对她说了一句话,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没事的,你继续忙你的吧!”就是这样普通的一句话,却让她着了魔,但是,他离她实在是太远了,比天还要远!她连仰望也不可能看见他!

听上房的丫鬟说,昨夜,他中了一枪,那发子弹,是表少爷射出的,那一枪,差一点要了他的命!她为此偷偷的掉了半夜的眼泪,现在听说他没事了,不知为何,她反而哭得更凶,大帅府的上空,袅绕着一股血腥味,有那样多的人,死在了大帅府,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们要造反呢?难道,就是为了死在大帅府,死在他的手中吗?

翠儿的视线,迷茫的穿过雪地,远远的,远远的落在了一栋小楼上,她知道,此时他正躺在那栋小楼里,躺在一个她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江策终于醒了,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屋外的光线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只开着两盏桔黄色的壁灯,柔和淡雅的光线,像江南山顶迟暮的黄昏!

他只是动了一下,眼前立刻就浮现出十几张脸来,虽然麻醉剂的药效刚刚过去,但江策清醒得却很快,起先还有些模糊的人影,一下就在他的瞳孔中清晰了起来,出现在他视线中的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与部将,他们心惊胆颤的在江策的床前守了一夜,看见他醒了,自然是欣喜不已,医生与护士也聚拢了过来,江策挡开了一只想给他量体温的手,冯垠海立即就会意,只把头一撇,那些医生护士立刻便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江策强自撑起身来,苍白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凌人的气势,众人都知他必定有话要讲,只是忧心他失血过多,伤后体弱,实在是不宜多费心神,偏偏又慑于江策的脾气,不敢多嘴,只得把眼光全都投向了冯垠海,冯垠海自然体会得来,立即就躬身道:“少帅,您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有话过一天再说也不迟!”

对他的话,江策却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在人丛中穿梭着,最后落在一个人的脸上,他看着那个人,瞳孔一分一分的缩小,原本黯淡的眼神,忽地涌出了森冷的杀机来,那人在他的注视之下,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好半天才颤着声音说道:“少帅!属下,属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事出忽然,屋子里一下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冯垠海眼见江策痛惜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大概猜出了些来头,果然跪下的那人已经主动坦白了:“实在是我那侍妾一时贪心,中了表少爷,不,中了江博良的道,昨夜那支枪,是属下给他的,但属下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他居然敢在大帅府对少帅不轨,如果——”

“够了!”江策大喝一声,那样强烈的声带,立刻就牵动了他的伤口,他咬了咬牙,挺过了那阵让人昏眩的痛疼,却淌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虚汗,冯垠海看着江策腊黄的脸色,忧心忡忡的唤了一声:“少帅!”同时跺脚道:“还不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拉出去毙了!”

没有江策的命令,那些侍卫自然不会有任何举动,冯垠海也是怒火攻心,才会讲出这句话来,余下的将领先是震惊,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对江策忠心耿耿,从来也没有动过一丝背叛他的念头,万没有想到他们之中还能冒出一个叛徒来!后来又是恍然大悟,又是愤怒,昨夜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原本可以漂漂亮亮的铲除掉那些乱党的,怎料江博良的身上忽地多出来一把枪,就是那把多出来的枪,让他们的少帅遭受重伤,谁知道呢?那把枪,居然是自己人拿出来的!

江策真个是失望到了极点,现在跪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曾与他一同征战过南北,穿越过枪林弹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权利场所的反复无常,但他的背叛,还是给了他不小的打击,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的明白,为什么飘枫对他而言,是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失去的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对他是无所求的,只有她才能将他看成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男人,她看着他,不是看他的姓氏,也不是看他的地位,他在她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名叫江策的男人而已,她不会因为他的落魄井底而抛弃他,也不会因为他将来做了这个天下的主人而更爱他,她看着,不是用她的眼睛,而是用她的心啊!

江策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恍惚中,叶飘枫好像正拉着他的手,在非常非常自豪的对他说:“因为,我也想保护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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