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是时候让她走了,为了江南,就让她到此为止吧!她应该像最平凡的女子一般,幸福的生活在她最爱的人身边。
又一个艰难的十天过去了,江南真正处在风雨飘摇中,除了几处主要的阵地与要塞,其它的地方皆陷于敌手,每日里大战小战仍在继续,但已经进入了持久的巷战阶段,东洋军在江南这役付出了举国哀伤的代价,并且无限制的拖延了他们在战程上的推进,这个一再让他们头疼的何天翼,已经成为了侵略者的噩梦,除掉他已被东洋军方列为首要的任务,为了彻底铲平江南三省,东洋军方不得不从北方战场抽出一部分兵力,大举包围江南三省的要塞乌京,这样一来,形势严峻的北方战线旋即就得到了一次缓和的机会,江策迅速的抓住这个机会,一连打了好几场胜仗,重重的挫败了东洋军队嚣张的气焰,北方的胜利无法挽救南方的失利,据说,叶开颜的专列已经从关外启程,准备帮助东洋人接管战后的江南。
江南这一个春天跟往年不同的是,那便是少了许多烟雨蒙蒙的雨天,将近三个月来,这里下的雨屈指可数,但是这一夜,江南却下起了磅礴大雨,那是真正百年难遇的大雨,在这样的雨天,何天翼没带一兵一卒,甚至连车都没要,只是一个人徒步走到了叶飘枫的窗前,他撑着雨伞,看着叶飘枫映在白色窗帘上的身影,呆呆的站了大半夜,那个时候的他,什么也没想,他只想站在这个角落里好好的看看她,然后再悄然离去。
可是,怎能看得够呢?哪怕给他一生一世,他也看不够她啊!所以,让这个夜长一些,再长一些吧!
他哪里知道,虽然他隐藏得这样好,可叶飘枫已经看到他了,他们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相对默默无言,夜里寒深风大,何天翼的衣服已经叫雨水全然淋湿,他狠下心来,正要掉头就走,身后的木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他僵直的回过头去,叶飘枫已经撑着伞缓缓的朝他走来——
屋内只开着一盏灯,何天翼脱掉军帽,平静道:“小姐,三个月过去了,你该走了。”
叶飘枫一如当初般问道:“那么你呢?你又将如何?”
何天翼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平静:“我?不是说过吗?我会继续战斗。”
叶飘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她的泪水不可抑制的涌了出来,三个月,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你看看脱掉军帽的何天翼,他昔日乌黑的头发,此时已经花白了一大片,那样白的头发,根根似刺,每一根都在她的心中扎上一遍,她的心有多么的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忽然流出的泪水,何天翼当然不知情,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已经白了头发,所以他只能叹气:“都要走了,能不能给个笑脸啊?”转而更深的叹息:“对不起,没能保住江南,为了减少伤亡,我已经决定撤军了,你一定很失望吧?”
“不!”叶飘枫泣不成声:“你,你是江南最大的骄傲。”
何天翼居然抬眸一笑:“你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但是,明天你就走吧,你想去哪里,我的人都会护送你到哪里。”
叶飘枫还是只能重复那一个问题:“那么你呢?你又将如何?”
何天翼想了想,终于站起身来,立正后恭敬的回答道:“报告小姐,我带队垫后,护送大部队火速撤退,还有,叶开颜不是要到江南来吗?上次江策派去刺杀她的人不如我厉害,只废了她一条腿,处理我,谁也没有本事杀掉她,如果不干掉她,还让她在江南作威作福,还不如现在就一枪崩了我,请小姐务必答应我的请求。”
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出一种坚毅的表情,他从来也不曾这样的郑重其事,从来也不曾,叶飘枫有多么的理解他,她有多么的理解他,所以她点了点头:“好!”她这一点头,有一串眼泪受伤一般,沉重的跌碎了下去,在灯光下划出一点忧伤的光芒,他是向她告别而来的,叶飘枫看得多么的清楚,这一次,可能就是明日隔山岳,生死两茫茫。
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一晚!
看着她点头,何天翼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有一句话,他那样的想说出来,可末了还是知道不能说,他甚至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想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一下她的头发,可是那也不能,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向她告别:“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戴上军帽,坚决的踏出了他离去的步伐,可是,他的腰身却忽地一紧,一双手已经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何天翼重重的闭上了眼睛,他那样艰难才吐出几句话来:“叶飘枫,我要走了,你放手。”
叶飘枫根本就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她的泪水浸湿了何天翼的肩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她决不能放开手来。
何天翼低下头去,重重的扳掉了叶飘枫紧紧搂着他的手,他非常的用力,好像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后悔,他扳掉后,叶飘枫的手旋即又环了上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用力。
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实际上,不仅他的手在颤抖,就连他的身体都在颤抖,他生出狠力,一把推开叶飘枫,才往前奔出两步,他就再也走不下去了,他缓缓的回过头去,痴痴道:“你会后悔的。”
叶飘枫只是摇头:“不!我不会后悔,或许,这是注定了的。”
她的声音,融化了这个雨夜,也融化了何天翼,何天翼慢慢的回到了她的身边,在一个短暂的怔仲后,他忽然狠狠的抱住了叶飘枫,他那样的用力,仿佛使出了他毕生的力气,夜那样的深,好似没有尽头,他们紧紧的纠缠着,跌进了雨夜的最深处。
窗外,害羞的春雨滴滴答答,响彻了一整夜。
这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因为叶飘枫逼着何天翼答应她,一定要回来,何天翼也给了她一个承诺,他承诺,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一定会回来见她一面。
在往后的几天,江南被东洋人彻底攻破,而大批的撤军也安全的抵达了外湾,陆子博依旧留在江南,庇护着难民营中三十多万难民,直到那场野蛮的屠杀在这座城市结束,当叶开颜兴致勃勃的重返江南时,等待她的不是‘光荣’的回归,而是几颗射向她的子弹,还有一桶汽油,那几颗子弹并不能马上让她致命,所以,她在烈火的焚烧中,痛苦凄厉的结束了自己罪恶的生命。
天下有这种本事的,当然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江南的何天翼,在戒备如此森严的东洋驻军大营,何天翼同样也身受重伤,奇怪的是,在所有的人看来,以他所受的枪伤,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即使是活着,也应该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只需再给他补上一枪,他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所有的不可能都在何天翼的身上发生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潜力,居然在身负那样重的枪伤后,还能活着避开大批搜查他的东洋士兵,逃出生天,这样的奇迹导致了一个后果,那就是在他死去的许多年以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并未死去,还快快乐乐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有一个人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那个人就是叶飘枫,何天翼答应过她,一定会回去见她,所以,他不能死,即使是死,也得在履行他对她的承诺后再死。
那一条山路,被何天翼的鲜血染红了,他跌跌撞撞的扑倒在新生的荆棘上,一下一下的朝前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有一个名字在呼唤着他,那就是——叶飘枫!
在东洋人的屠杀下,当小小的的笃成为那座寺庙的唯一幸存者时,他同样也逃到了这条山路上,就是在这条山路,他遇到了一个‘血人’,那个‘血人’倒在地上,一直在低低的呼唤着:“飘枫,飘枫……”
他认识这个名字,那是那个漂亮的大姐姐的名字,许多年过去了,那天的情形他一直永生难忘,在这条山道的尽头,有一座被人烧毁了的大房子,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座房子是那个大姐姐外公家的别墅,据说,她的父亲母亲,还有所有的亲人都在这里被人杀死,然后这座房子也被人一把火烧掉了,正当他慢慢的走向那个血人时,在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回过头一看,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来了——
何天翼跌进了一个怀抱中,那种熟悉的清荷香味,让他的心瞬间安详了下来,他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他感觉得到,飘枫在他的身边——
“飘枫——”他低低的呼唤着:“我,我回来了。”
叶飘枫紧挨着他的脸,她知道,他一直喜欢她笑,所以她没有哭,她艰难的笑着点头:“我知道,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一直在等着你。”
何天翼绽放出一个无比幸福的笑容:“我,你还记得那一年吗?我说,我只想到飘枫小姐的庭院里,采一支梅花,你,还记得吗?”
叶飘枫拼命的点头:“我记得,我记得。”
“没有人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去——”何天翼的笑容渐渐加深,他抚上叶飘枫的手道:“今天我告诉你,我去了,我只采一朵梅花,那朵梅花至今还在我的身上——”他的手慢慢的伸向自己的胸口,叶飘枫颤抖着帮他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那些扣子上沾满了他的鲜血,叶飘枫的手也沾满了他的鲜血,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小油纸包从他贴身的口袋中掉了出来,叶飘枫一层接一层的展开,最后,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她的小肖像出现在叶飘枫的眼前,那张小肖像的背后,紧贴着一朵干枯了花,梅花,是一朵梅花,这是叶飘枫见过的最美的梅花。
叶飘枫痴了一样,紧紧的拥着何天翼,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脸,大颗大颗的泪水终于滚滚涌出,何天翼很想替她擦去眼泪,可是他已经进入了弥留的状态,他根本就抬不起他的手来,他只听见叶飘枫的声音慢慢响起:“天翼,我很幸福,你知道吗?我很幸福。”
何天翼再也没有力气说出哪怕一个字来,但是,他的心在回应叶飘枫,他知道,飘枫一定可以听得见:飘枫,我也很幸福,我现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带着微笑,带着幸福的微笑深深的合上了眼睛,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何天翼这个人,但是他将永永远远的活在叶飘枫的心里,就像那冬日里怒放的梅花,永生永世都不会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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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繁华事散逐香尘
(6)
又到了一年中大雪纷飞的季节,这一年的雪纷纷扬扬的下了半个冬天,整个北国宛如雪的圣地,四处都是闪耀的白,夺目的白,北国的所有风景,全都交给了雪,也全都融入了大雪皑皑中。
天色将明未明,太城中心的大帅府就有人在劳作了,掌管各处杂役的丫头仆人们,迎着惺忪未醒的天,早早的就忙起自己手中的活来,洗衣房的一帮丫头,叽叽喳喳的凑在一块搓洗着手中的各色衣物,直到翠儿挑着一担水颤巍巍的走进来时,大家才嘎的一下止住了话题,只把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眼睛放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翠儿却恍若未见,依旧只忙着自己手中的活,一个穿着稍稍平整的丫头对着翠儿的背影重重的“呸”了一声,满目的讥讽之色:“哟!我还以为某些人推了我哥的婚事就能飞上高枝呢?原来还在这里挑着水啊!”
仿佛一锅炸开了的芝麻,众人顿时就放肆的笑了起来,另一个尖脸的丫头一甩长辫,咬嘴笑道:“这可难说,没准哪家的老爷一走眼,娶了她做正房奶奶也不一定。”
“哈哈!”满屋子的笑声更大了,又有一个圆眼的丫头跳出来道:“什么大老爷啊?我们府上的少帅不是还没成亲吗?或许少帅奶奶的位置就是为她而留呢?”
“多便宜的事啊!”跟着又冒出一个丫头脆脆的声音:“一坐上少帅奶奶的位置,立马就能当上那个小和尚的娘了。”
这一下,众人无不笑得流出了眼泪,这么多刺耳的笑声,这样多冷冷的目光,比屋外结的冰还要碜人,可翠儿早就习惯了,她不声不响的蹲下身去,仔细的搓洗着自己跟前的衣物,放眼望去,只有她这一处的衣服最多,而且最难洗的那一类衣物几乎全都搁在她这里,但她什么也不在乎,因为再怎么累,再怎么苦,反正她也死不了。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说开话来,依旧是那个尖脸的丫头打头:“大伙说说,我们家少帅又没娶亲,干嘛认个干儿子啊?听说是从江南带来的,还是一个小和尚呢?叫什么来着,的,的——”
“的笃!”她左边的一个丫头快速的接过她的话:“可别在这里说浑话了,人家现在是我们府上的小少爷,叫江显,你们还不知道吗?少帅疼他跟个宝贝疙瘩似的,亲儿子都没那么亲,还有,大家瞧瞧,府上的人谁敢怠慢了那小和尚,看在少帅的份上,连大帅的几位夫人都对他和颜悦色,全然一副正主人的派头,再说了,显少爷多出息啊!全太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神童,长得好,学问又学得好,难怪少帅那么喜欢他,哎!人的命啊!一个小和尚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命呢?”
“这里面是有文章的。”穿着平整的那个丫头因着哥哥在这府里多少算个管事的,所以消息一向很灵通,这时她嘴一撇,眼珠子转了两转才说:“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小和尚是江南那个女人身边的人,据说少帅派人到江南去寻那个女人,费了老鼻子的劲才找到她,结果见到人后,那个女的怎样都不肯跟少帅的人回太城,用强的都不从,据说少帅闻讯后眼睛都红了,当时就命令人,押也得把她押到太城,乖乖,把那女的一条手臂差点都废了,好容易才把人押出江南,还没到太城呢,又被这天下最有钱的陆家二少爷把人给拦了下来,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飞了,要说少帅不放人,任谁也夺不去,谁知少帅后来居然放手了,那个女人就这样走了,至今都没音讯,听说她给少帅留下了一样东西,就是一条价值连城的绿宝石项链,但是,少帅却不想要,只要她把那个小和尚留下——”
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冷不防那个尖脸的丫头蹦出一个问题来:“奇怪了,我家少帅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小和尚呢?”
穿着平整的那丫头神神秘秘的回答道:“这你就不懂了,那个女人这一走,少帅恐怕一辈子都见不着她了,留她的人在自己身边,保不准哪天她想回来看看,少帅不就能见着她了吗?说不定还能劝人家重回他的怀抱呢?”一边得意洋洋的这样说着,一边偏过头去抚自己的头发,头一偏,恰好看到翠儿呆愣愣的,好像正在认真的听自己讲话,她不由得讥诮一笑,阴阳怪气的问翠儿道:“怎么,我还以为你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呢?怎么这下倒上心了,今儿个我心情好,说吧,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翠儿鼓起莫大的勇气,吃吃道:“我想,我想知道,那个,就是江南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黑发一甩,一字一句道:“叶…飘…枫!”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雪地的声音瑟瑟作响,天色还早,翠儿又来到了那口井边,她怔怔的看着水井边泛青的砖石,忽然想起了那一年冬天,她就是在这里打水才遇到了他,并且还得到了他温柔的一顾,他是北国所有女人的梦,当然也是她心中的梦,她每天每天来这里打水,不过是想再次遇见他罢了,但是,这么久过去了,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翠儿心中酸楚,只得放下桶去,手起桶落间,一桶光亮照人的井水便打了上来,她正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