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见他竟然在这里找回了场子,轻扭了一下方大川的胳膊嗔道:“好啊你,竟然在这里等着我呢,小心眼。”
方大川对于温月那如同蚂蚁咬一样的力道并不在意,反而是被她那含着无限风的一撇电的全身酥麻,嘿嘿的笑个不停。
秋月的夜空繁星璀璨,已经是一片漆黑的村子里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各家屋里男人们的隆隆鼾声,温月无奈的看着这个用笑声打破沉寂而不自知的方大川,用力的推着他往里走去:“小声点,奶奶跟娘睡下了,别把她们吵醒了。”
赵满仓放下筷子抹了把嘴,对张翠芬说:“拿二两银子给栓子跟他媳妇,让他们今天去镇上给家里买点吃的用的,你一会儿跟我去春梅那里。”
张翠芬听说要去方家,有些愕然又有些不愿的问道:“去她那干啥啊?我今儿还想去镇上转转,熟悉熟悉呢。”
“你熟悉个屁,没钱看啥看,栓子他们也买了米粮就回来,敢乱花一分钱,看老子我怎么收拾你。”赵满仓警告的看着赵栓跟肖二凤:“花啥钱了,怎么花的,回来都跟我报帐,别想着糊弄我,都听到了没?”
肖二凤看着闷头吃饭的赵栓,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笑着对赵满仓道:“哎呀,爹,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赵满仓看了一眼肖二凤,没有说话,又继续对张翠芬说道:“一会去了春梅那里,你别乱说话,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不?”
“可我去有啥用?”张翠芬皱着脸说道。
赵满仓听到张翠芬敢驳了他的话,就想要发火,可是转过头一想他这婆娘确实没啥大用处,于是又对着肖二凤说道:“你娘说的对,她去了也没啥用,这样,今儿你们就不要去镇上了,你跟栓子跟我去一趟。”
前些天因为担心朱家找上门来,他们一家人根本就连屋子都没敢出,也不敢离方家太近。直到昨天从邻居那里听说朱家非但没有怪罪,又给了方家一大笔钱后,他这心思又开始活络了。本着有便宜不点王巴蛋的心态以及对赵氏打从心底的不屑,他还是决定再次去方家看看,能不能刮回来点什么东西。
另外,他心里也一直对那天大孙媳妇的话惦念不已,是啊,这方大川的媳妇既然能刺绣赚钱,何不让她把手艺教给自己的这两个孙媳妇,以后等她们学会了,自家这钱不就是海海的来了?
赵满仓到方家的时候,赵氏已经跟李氏早已经从山里回来了,温月正跟着她们坐在院子里将新采回来的山货分类收拾好。对于这个时代靠山而居的人们来说,大山是如同母亲一样重要的存在,一辈又一辈的人就是靠着大山的馈赠,收获了无数生的希望。
这一次进山,赵氏跟李氏两人除了野果野菜跟一些常见草药外,更采了不少的臻蘑回来,将这些蘑菇晒干存至冬天食物匮乏的时候,便会成为餐桌上最美的风景了。想着前世那有名的东北名菜,小鸡炖蘑菇,温月突然有些流口水。
赵氏喜滋滋的看那那成堆的蘑菇对李氏说道:“这趟大早没有白起,咱俩这蘑菇是摘的最多的了,要不,咱也拿一些去镇上卖了?”
眼看着自己的小鸡炖蘑菇就要飞了,温月哪能同意:“奶奶,咱家现在也不缺钱,就不要卖了吧!房子也盖起来了,以后基本上也没啥用钱的地方,我手里还有两个绣活没卖呢,咱家有进项,不缺这点蘑菇钱,留着咱自己吃,您看成不?”
“成,听你的,左右你也快生了,留着咱们自己补补。”如同方大川觉得在温月跟前矮了一头一样,赵氏也是自打见温月撑起了整个家后,对温月的话也是极少有反驳。这种情况下,温月反而更加注意起自己的言行来,时刻提醒自己得到了多少的尊重,不能因为得志而失态,反而伤了人心。
“哟,都在家呢?”就在此时,一个不属于方家人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背对着院门的赵氏回过身,看到是赵满仓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氏冷着脸,赵满仓却比她的脸拉得还要长,他自己找了一把凳子坐上去之后,指着赵氏的鼻子道:“一家子的败家玩意儿,怎么的就能把盘炕的法子轻易就教给村里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懂不懂,为啥不让大川教给我们家土地他们,将来这也是一门过日子的营生?”
赵氏收拾着地上的蘑菇,头都没抬的说道:“凭啥要教你们?我家的东西,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还轮到你来管了?”
见情形不好,肖二凤忙在一边接过话道:“姑姑,话不能这么说啊,咱们是啥关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亲戚啊。听说前几天朱大户还给了你家不少的赏钱,我爹娘在家里都高兴坏了,这要不是真的关心你们,哪能替外人高兴不是?我爹他说话就是这样,您也别生气,您说您随随便便的就把一个赚钱的法子露了出去,也不跟我爹商量一下,他这心里能高兴得了吗?”
赵氏没理会肖二凤的话,她闷着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她们剩下没弄完的东西通通收进了筐里后,安排李氏往屋里收。
被忽略的赵满仓气的站起身骂道:“你急叨叨的收东西干什么,还怕我们抢了不成?”
赵氏从屋里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嘲笑的看着赵满仓道:“怎么不怕,你没看到你儿媳妇的眼睛刚刚看我们家这点东西的时候都绿了?”
肖二凤没想到她的小心思竟然被赵氏发现了,虽然吃惊却也没觉得有啥,她刚刚进院子的时候看到那么多的晒蘑菇是起了心思,想着临走时顺上一点,这老太太眼神还挺好使。
“说吧,你今天来又有什么事?”赵氏坐在了赵满仓的对面,冷冷的问道。
赵满仓咳嗽了一声:“我这几天听说,你家起了新房了,朱家又给了你们不少的赏钱,先挪出来借我们点,我也想盖个新房。没道理你这做妹子的住大房子,让哥哥我一家人住破屋子吧?”
赵氏被赵满仓这不要脸的话气笑了:“你有病吧?几年不见,你可是病的不轻,我凭什么要借你钱?我是姓赵不错,可是这个家姓方,方家有钱跟你赵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地,你的意思是你嫁了人就不是我们赵家人了?”赵满仓生气的站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更晚了,要原谅九月,真的不是故意的。抱歉!!!!!
☆、明抢
如今的赵满仓在赵氏的眼里,就是那纸糊的老虎,纸老虎瞪眼睛有什么可怕的?不上去踹两脚就算是她仁义了。
赵氏冷笑着看向赵满仓,毫不示弱的说道:“怎么你自己说的话你都忘了?这可是你当年亲口说的,并让我好好记下,我都记住了,你咋好意思忘了?你还真把自己说的话当放屁了吗?”
被赵氏话噎在那里的赵满仓“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赵氏的话当然是真的,那是早些年赵氏跟他借钱时他说的话。只是他没想到,这么些年不见,他这妹妹真的变得大不一样了。看来他得好好想个法子,若是还跟以前一样对待赵氏,怕是不能占着什么便宜。
本来他还想跟赵氏提让温月教她们怎么绣花呢,可看眼前的情势他觉得说了也是白说,别再没达成心愿又让赵春梅有了防备之心,他还是回去跟家人再商量个好折子才行。
心里定了主意,赵满仓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衣袖一甩冷哼一声道:“你晚上让大川去我那里,帮我们家把炕也盘上,没道理帮着外人不帮亲戚,你可别跟我耍什么心眼子,要知道我再不济也是你哥,可别让我在村里哭你家孩子不敬长辈。”
威胁的话音落了地,他便跟赵栓跟肖二凤递了个眼色,就见肖二凤迅速的将院子里最后一个小筐拿了起来,赵栓更是熟练的将前衣襟往上一兜,一筐山货就这样进了赵栓的怀里。
赵氏还没等从赵满仓威胁的言语里缓过气来,就又看到肖二凤这明抢的行为,脸色在变就要上前拉住赵栓。
可肖二凤却拦了上来,笑嘻嘻的将赵氏的双手揽到她的怀里,热情的说“姑,那我们这就回了,您别送了,不用这么客气。”
门外的小路上不时有村里的人经过,不明真相的人们看着她们两人这极为热情的动作都觉得这两家人的感情甚是不错,甚至有几个爱看热闹好奇心强的,还站在那里唠起嗑来,小声谈论着到底是送了什么东西。
温月看着笑的狡诈的肖二凤,还有气得直跺脚却怎么要挣不开肖二凤钳制的赵氏,心里倒是佩服起肖二凤的好心思。
她现在这明显是给赵氏架柴火呢,让不知情的外人误以为是他们两家人关系好,她这做妹子的给哥哥家点东西。可若是赵氏此时真骂了出来,往回讨要,可能她肖二凤又会借机大肆宣扬赵氏的不慈了,到时赵氏少不得要受到村里人的指指点点,说她不敬兄长不爱子侄,自私自利了。
肖二凤这一手玩的好啊,不要脸的事情是他们做下的,可最后这憋气的人却成了赵氏。眼看着没想通其中关节的赵氏就要落进肖二凤的圈套里,开始高声嚷嚷起来,温月又哪能真的看着她吃了这个哑巴亏?
赶在赵氏就要破口大骂之前,温月抢先开口道:“舅妈,你不要掐我奶奶,她年纪大了,哪经得起你这手劲。再说,东西你们拿也就拿了,虽说并不是我们主动给的,可是做为小辈你好好的跟我奶说,我奶又能让你们送回来不成?不过是山上的一些野果子,你何苦还动手抢?”
所谓看热闹的向来不怕乱子大,温月清清淡淡的一番话瞬间扭转她们的认知后,有几个跟方家平日里还算熟络的邻居小声的跟其他不大了解情况的村民说着这赵家的种种行径。乡下人最看不上的就是那奸懒谗滑不事生产的人,这赵家来到周家村也有些日子了,他们一家是个什么样子,多少也有些消息传出,所以一时间妇人们纷纷对着肖二凤指指点点起来。
肖二凤虽然不大在乎这脸面上的事情,可是被一群还不熟悉的人用这样鄙夷的目光看着,她那颗还稍有些知廉耻的心总算是有了些慌乱,脸上一阵的燥热,顾不得解释,转过头追向前面走的飞快的赵满仓他们。
赵氏看着她的背景,在地上重重的吐了一口:“一群讨债鬼,再敢来我家拿东西,看我不撕了你。”
人群里的铁子媳妇虽明白是肖二凤不占理,可是她还是对肖二凤心存好感,能让方家人不舒服的人,都是她的朋友。虽然肖二凤落慌而逃了,可她似乎还是看到了一丝可以让方家难堪的机会。
她用胳膊拐了一下站在她身边一直与她交好的狗子媳妇,大声说:“哟,赵奶奶,你这可真是够抠门了,给自己外甥点东西也值得你这么舍不得的?拿人家鸡蛋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替别人心疼过啊!”
气头上的赵氏本就没撒够火气,铁子媳妇这不阴不阳的声音正好撞进了她的心里:“快闭上你那张臭嘴吧,哪说话哪有你,你是不是欠骂?老婆子我活这么大岁数的,看过捡吃的捡喝的,就是没见过捡骂的,你可是真让我开眼啊!
我问你,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有脸提鸡蛋,我现在都后悔让你赔少了,你再跟一边瞎搅和,你信不信老婆子我把你也撕巴了?”
温月看着铁子媳妇被赵氏骂的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弯着嘴角挽起赵氏的胳膊道:“奶奶,咱回吧,何必跟这种糊涂人生气。”
温月是看出来了,若是没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铁子媳妇跟他们家结的这八个鸡蛋的矛盾是别想解开了。除非是他们两方有一方先服了软,或许才有缓解的余地,可话又说回来,事情本就不是温月家的错,她们又为什么要对铁子媳妇服软呢?或者,功利点说,铁子媳妇家又有什么值得让温月一家舍了脸面去讨好的呢?
晚上方大川回来在听了赵氏回述白天里赵满仓来家里的表现后,脸慢慢的沉了下来,赵氏也是一脸的不快,可即使再不高兴,方大川最终还是去了赵满仓那里。虽说他心里觉得很是气闷,可是一想到赵家人那无耻的表现,他着实不想让在温月挺着大肚子的日子里,还要经常面对赵家人那副无赖嘴脸。
月娘整天说胎教胎教的,成天见到那种人,自己的孩子肯定也觉得恶心。去就去吧,累一晚却能换得一时的安宁,不就是要知道盘炕的方法吗?自己教他们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莫掌柜
随着崭新的家具陆续的抬进了新房,秋收的日子也眼看着就要到了,这是庄稼人最高兴的日子了,眼看着地里麦浪滚滚,火红一片的高粱地,就连平日里最严肃的周里正也是每天捏着两撇小胡子合不拢嘴。
挑了一个黄道吉日,温月一家正式的搬进了新房,入住的第一天,赵氏便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左摸摸右摸摸的,口嘴不停自语道:“真没想到,我老婆子还有住这么大房子的一天。”
温月对这个新家也很是满意,虽说正房让给了李氏跟赵氏居住,可她跟大川住的偏房也是一样的宽敞。吃饭的时候,温月对还沉浸在激动心情的赵氏道:“奶奶,娘,明天你们与我和大川一起去镇里逛逛吧,在周家村定居了这么久,你们从没有去镇上转转。我绣了两个扇面想拿去卖了,顺便咱们扯些料子跟棉花,回来做几床新被褥,咱们现在这些实在是太薄了,冬天该遭罪了。”
一听又要花钱,赵氏习惯性的又皱了眉头,但好在她已经适应了温月的消费节奏,并没有表现的太强烈:“那个,我一把年纪了,就不去镇上折腾了,你带着你娘去吧。还有,我这被褥用的挺好的,不用换,你把自己的换一床就行。”
“奶奶,你又舍不得钱了是不是?您让我只换自己的,您这是臊我呢啊!我哪是那样的人啊,哎呀奶奶,那被褥又不是只盖一年,买新的也是必要的啊,我可听村里人说了,这周家村的冬天可是比咱们那里要冷太多了,您不想冬天因为冷病了,最后反倒多花银子治病吧。”
方大川见赵氏在温月的劝说下有些意动,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道:“就是,奶奶,月娘说的对,你们明儿就跟我们一起去镇上吧。”
赵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道:“我和你娘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想买啥就买,过两天秋收可就没时间让你们出门了。”
温月又劝了几句,可是赵氏还是执意不肯跟温月一起去镇上,还坚定的替李氏也回绝了,无奈之下温月也只好放弃一起进镇的想法。
温月到了绣庄的时候,那胖妇人正在跟一个年轻略长的男子在说些什么,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让人牙酸。温月迈进店里的腿顿了一下,就想要回身过会儿再来,可是那正与老板交谈的男子在看到温月的时候,眼里突然放出了一道亮光,再看着脸上稍显慌乱的老板,他的眼里露出了一丝了然。
那男人站起身对着温月跟方大川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并双手抱拳对着方大川道:“这位小哥可是温小娘子的相公?”
虽然方大川比较吃惊,可出于礼貌他亦抱拳回礼道:“敢问这位先生,我们可曾见过?”
那绣庄的老板此时脸色更加难看,起身拦在方大川与那男人之间对着他道:“莫老板,我跟温小娘子早已经有约定,她是不会将绣品卖与你家的。”
那莫姓男子也不恼,反而呵呵笑了两声对她说道:“七娘子,你可是真误会了,我本也没想过要跟温娘子讨绣活,我跟你打听她本就是有别的想法。”
温月此时才知这绣庄老板娘的名字,七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