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自己在董知县面前说了几句话。
吕有良想着这人以后也是有用的,便在此次的贿赂名单中,又加上了袁其商。而方才同吕老夫人所说的门路,是一个旧时同窗无意中提到的。那同窗缺银子,要吕有良借给他,这才提供了这门路,联系的是布政使司某大人家的管家。只要能同布政使司的大人搭上话,加上自己一番发挥,这乡试中的就十拿九稳了。
“娘!这银子省不得!待儿子做了官,给你捞回来十倍百倍的,都给你锁了可好?”吕有良从小跟着吕老夫人过活,深知娘亲守财的性子,此时少不得哄道。
吕老夫人扭捏了半天,狠下心来,闭着眼睛将柜子里的银票契书拿出来,想了想又将所住屋子的房契及一张银票放回去。“给!仔细了用,这宅子的房契我可不能给你,有个闪失咱娘俩又要回去睡窑洞了。”
“自是,自是。”吕有良笑呵呵接过银子契书,白净的脸上带了兴奋的潮红,想来是对那牵线搭桥的门路很有把握。
这宅子的房契他也不会同意典卖的,怎么也算是吕家人安身之所。娘俩能走到这一步,实在不容易,眼看着自己就要走仕途了,这时候什么都不能省。柔菊那边的门路是断了,吕有良同老娘商议,不如回去将初尘找回来,因看着初容这位京官的女儿在陈家,想来陈家是同那京官交情匪浅的,只要再劝得初尘为自己说好话,待搭上这条线后再处置初尘还不是随意的!怎知那贱人不知好歹,这等被休的还拿捏了,吕有良满心的鄙夷,正劝了母亲再去试试,便搭上了同窗这条线,可谓是天助我也!可见老天都是要自己成事的。
吕有良拿着所有的财物离开家,留下吕老夫人心疼不已,但转念一想儿子几年后便可给自己挣回个金山银山的,心里又熨帖一些。她亲眼瞧见过村里里正的家,那只是个上不的台面的官儿,还有那么多人家舔着给送礼,何况自己正经做了官的儿子,到时只要天天坐在家里收礼收银子就成了。
吕老夫人单手支着头,脑海中憧憬着未来的日子以及初尘一家的惨状,恍惚间好像做了诰命夫人。八抬大轿好不威风,回到乡里作威作福,好好尝到了以往欺负自己的那些地主富户,作威作福欺负人的滋味。原来欺负人是这等滋味,怪道那些老爷们这般威风。
忽地一声瓷杯摔碎的声音,吕老夫人从浅梦中被惊醒,看到慌手慌脚捡碎片的小丫头,骂道:“你个死蹄子!端个茶也能给我摔碎了,这个月的工钱没了,养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吕老夫人直骂了好一阵,小丫头才敢红着眼睛退下。
吕老夫人撇嘴不屑,心道这就哭鼻子了,想当初自己被富户主顾家的人骂,可比这狠多了。
日子转瞬即逝,转眼红姨娘的酒席日子便到了,普通富户人家也没什么讲究,陈家庄子里的儿子也赶了回来,另有书生气十足的陈家孙子陈正礼,也从学堂了告了假。
初容打眼看陈方的儿子儿媳,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孙子还是个十岁上下的孩子,看不出性子,不过话不多就是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懂事了,在外求学也是艰难,陈家虽只是个富户,但吃穿用度比之扬州府里的人家还是差上许多。难得他还能安心读书,瞧他简单的服饰以及普通的衣衫就看得出,这孩子也是个沉得住性子的。
一应人正吃着,忽见门上有人来报说,有人要请了宝善堂的老大夫去,说是家里孩子得了急症,急着求大夫诊治。
人命关天,这事自是比吃酒重要。宝善堂的徐老大夫是陈家的远亲,此番被请来正想同族里几个要好的叙叙旧,平日里各忙各的总找不到机会闲聊,哪想此番又得离席,便随口一问:“哪家的孩子?”
第十三章 吕家有子险难养
第十三章吕家有子险难养
“是,是吕家的孩子,据说外头刚抱进来的,只不过几个月大。”下人寻思着这人命关天不报不好,却又不想扫了主子们的兴,所以刚才没说是哪家,此时见徐大夫问了,便老实答道。
徐老大夫听了顿住,迟愣了一下看向陈老夫人。两家时远亲,陈老夫人说句话,徐老大夫自会推了不去,虽说医者父母心,但吕家做事实在是太不厚道,老一辈的人都晓得他们娘俩当年是何等光景,此番有了点能耐就翻脸,实在令人不齿。
“徐老哥,去吧,快去快回,明儿再给你备桌酒席,今儿没同徐老大夫喝尽兴的,明儿再来!”老祖宗浑不在意,各家有各家的造化,既然吕家有缘得子,也是人家前世修来的。
暂不提席上的人称赞陈家的气度,先说徐老大夫急匆匆来到吕家,便见屋子里为了许多人。
“徐老大夫,快瞧瞧我这孙儿,这可如何是好!”自从吕有良将柔菊和儿子领进府,吕老夫人就爱得不得了。虽说柔菊身份上不得台面,老子娘都是豪赌吃酒的浑人,但给吕家生了儿子,就是大功臣。
起先能帮着搭上布政使司的门路,吕老夫人自是欢喜的不得了,及至后来得知无法通过柔菊这方面了,也只是给她冷脸,对孙子仍旧爱得不得了。
小孩子春秋易病,这日一早便见几个月大的孙儿发起烧来,两腮通红脖子肿胀,到了下午晌仍旧高烧不退,请了几个大夫,都因孩子太小不敢下手医治,这才去找了宝应最有名的大夫来。
本以为徐大夫是陈家的远亲,且又是在陈家吃酒,不会来,但还是派人去试试,没想到真来了。吕老夫人顾不得其他,紧着叫徐老大夫诊看。
徐老大夫一看就知这病凶险,且男童得之,若医治不当更是会影响日后的子嗣生育。顾不得吕家与陈家有龌龊,忙开了药细细诊看,直在吕家待到后半夜,仍旧不离左右,时刻注意着孩子的情况。
到了快天亮时,总算退了烧,徐老大夫也困乏不堪在吕家睡下了。
吕老夫人直说是佛祖保佑,抱住了吕家的子息。徐老大夫却很纠结,一方面医者父母心,他很希望能救活这孩子,且也使尽了全力,另一方面又觉得吕家做事实在是太龌龊,怎配得这般好结果。
“徐老大夫果真妙手回春,多亏了您,我这孙子也是命好,身子也康健,看他爹就看得出来。我家有良小时也得过这病,得了四回,回回都从鬼门关转了回来。”吕老夫人一方面觉得得说几句话来感激,毕竟徐老大夫救活了自己的孙子,一方面又不敢将他的功劳说得太大,免得自己要多花银子,如今只当普通的医治便是,几个钱就打发了。
夸赞孙子的同时不忘赞赞自己的儿子,吕老夫人见徐老大夫满脸倦意,听了自己的话却眼睛一亮,追问道:“老夫人说,贵公子小时也得过这病症?”
“是啊,也就这么大,当时我孤儿寡母的,只能给他灌些药。可那时候哪有银子买好药,灌了下去,后半夜烧退了,本以为就好了,没想到第二日又烧了,我就再给灌药,反反复复的少了好几回。我儿子命大,有贵气,这不现在好好的。”吕老夫人一脸得意之色。
徐老大夫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回头看看柔菊,接过诊金没说什么便离开了吕家。
徐老大夫离了吕家,没来得及回去休息,便直奔陈家去了。
“徐老哥,这话当真!”老祖宗的声音有些大,显然也是有些惊的。
初容躲在外头,听了徐老大夫描述那孩子的症状,便知是现代的腮腺炎之症。这东西得了,女娃还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若是男娃得了,做大人的必须得好好给医治了,万不可大意。
烧起来后赶紧看顾着,尽快退烧。万不可退了烧又烧起来,复发的话对男娃非常不利,现代多少不育的男子,究其根本就是小时候得了此病后没有断根治疗。大人以为退了烧便好,殊不知定要再用药好好稳固才是,若是复发再烧起来,对男子日后的子嗣有很大影响。
这吕有良烧了四次,妥妥的不育。若说碰初尘的时候不多,可后院那几个妾室和通房却是时常承欢的,怎个个都无子?
家里的女人都无子,偏这个外室有子,本就惹人奇,此番听了徐老大夫一番话,初容更是笃定了吕有良不育这件事是极有可能的了。
初尘在屋里头,听了徐老大夫的话,淡淡地没有再多的话,仿佛这个人已经同他没了瓜葛。自从打了吕老婆子那巴掌后,初尘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都已经清了,他是好是坏都与自己无关了。如今她就想在家里好好尽孝道,白日里同爹爹说说话,夜晚在祖母身边捶捶肩,仅此而已。
“总归是一条命,徐老哥给尽力诊治吧。”老祖宗闭上眼睛,释然道。
“自是,几个月大的,已经退了烧,看了一夜未合眼,不会复发了。”徐老大夫说到此时浑身倦意,人老了到底精气神不中用,身子有些晃。
“老哥就在这儿睡会儿,昨儿答应你的酒席还没应呢,夜晚摆上,还请了几个老哥老姐来,吃完了再回去。”老祖宗笑呵呵道。
“使得。”徐老大夫也不客气,实在是客气不了了,这一夜折腾的,就是个壮年也守不住,何况已有了白发的老者,吕家实在是小气得很。
徐老大夫年纪大了,自是不需避讳,见里面已说完了秘事,初容这才装作刚进屋子,见着徐老大夫笑道:“徐祖父好。”
“好好,这就是京城来的六小姐吧,老夫有礼了。”徐老大夫笑道。
“徐祖父莫这么说,这是折寿呢,该是晚辈给您见礼。”初容说完盈盈一拜,一副恭谨模样。
“好孩子,来,叫祖父可不对,论理该叫姨姥爷。”老祖宗笑着拉过初容,对徐老大夫说道:“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哈哈。”徐老大夫笑道,两人又理了理这亲戚关系,初容起初试着听了但发现越听越乱,索性都是很复杂的关系,长辈让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徐老大夫自去歇息了,初容则留下来跟老祖宗、初尘两个说笑。
初尘心情好了许多,这日初容便央着老祖宗,同意两人到街上走走。
老祖宗自是不肯,别人家的姑娘在自己家里,若是有个闪失的话可如何是好。刚开始一口回绝,可耐不住初容的央求,心想来了趟老家,若是没去扬州府走一遭也是可惜,想着正好红姨娘的儿子也回来了,倒是可以趁着回庄子前,送陈正礼回学堂的机会,带着初容和初尘到扬州府里逛逛。
想了想,派了二十几个下人跟着,这才叫两个孙女上路。
初容年纪小,辈分大,同陈方近四十的儿子属同辈,自是使得。初尘心情也极好,有机会出门便忍不住掀了帘子看去。
“我嫁进吕家这几年,从未到这扬州府逛过。以往每年还去天裳阁买些小东西,当家绣娘的绣品自是买不起,但手帕之类的,新绣娘练手的绣品还是买得起的。”初尘默默说道:“自从进了吕家,我的首饰银子都给了吕有良,他说需要银子跟同窗吃酒沟通感情,我觉得对,就给了。后来,又是他们在老家的亲戚来投奔,我又将那宅子给了他,叫他给了他亲戚住。”
初尘指着一处窄巷,正是两人来时看到吕有良同个女人站在树下说话的院子。
“我一直以为是给了他老家亲戚住着,后来他说,索性给了他们房契,不然他们住着心里没底。我想着也不值几个钱,就给了,且吕有良说,那家亲戚以前曾帮过他们母子俩,是救命的恩情,要报恩。”初尘仍旧淡淡说道:“没想到都是假的,其实是将那外室安置在这儿了。”
“尘姐姐,咱不想了,此后都好好过,定能觅得佳婿,气死那畜生。”初容安慰道。
“这也就是想想了,我这被休的女子,名声早毁了,还能寻到什么好人家,不如就在祖母和父亲身边尽孝,一辈子不嫁了。”初尘默默看着外头,随着马车的移动,眼睛一动不动,好似只是想看外头,却没定在一处。
“那孩子几个月大,算起来那女人有孕之时,还在吕有良求我父亲寻布政使司门路之前,真是可笑至极。”初尘自嘲道:“索性父亲是个明白人,他从不愿求人,自不会求了小叔叔。”
“都是命,容妹妹,你一定要睁开眼,好好寻个妥帖人。荣华富贵不算什么,主要是这人的人品要正,甜言蜜语也听不得,主要看他如何做。”初尘转回头,拉着初容的手说:“有担当的男子,不会惦记你的嫁妆,不会只知指责你。”
初容一时失神,想起这段时日纠缠自己的袁其商,心道这类人又算做什么呢!
两人正说着,便听外头有人说话,声音耳熟。初容只是觉得有些耳熟,初尘却一下子听了出来,正是吕有良。
这厮似乎喝醉了,含糊着口齿跌跌撞撞从一个酒楼里走出来,一身酒气。与马车擦肩而过,初尘微微挑起轿帘,只见吕有良正茫然站在街口左顾右盼。马车未停,直往天裳阁而去,初尘也淡然放下轿帘,心湖没有一丝痕迹。
第十四章 春风二度天裳阁
第十四章春风二度天裳阁
“总是睹物思人,倒不是对他还有情,只是回想起以往的种种,心里难过得紧。”初尘理了理鬓发,马上就到天裳阁了。
“尘姐姐,你放心,只要再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你会很快忘记这些烦心事的。”初容根据自己的经验,劝道。
“说的好像你经过似的。”初尘扑哧一笑,点了点初容的额头。
“两位姑母,侄儿这就去了,给姑母见礼了。”想是到了学堂,后头的马车里的陈正礼先行下车,上前对长辈见礼。
“好好跟学生学礼,去吧。”初尘说道。
陈正礼忙应了,极有礼地离开,是个小大人。
马车又驶动,不多时便到了天裳阁,从角门进去,里面是处别致的院子。
天裳阁是扬州府里有名的绣品店,前头店面宽敞,摆着各色样式,供全国各地的绣品店的人前来选样子回去售卖。达官贵人家眷或是稍微有体面的女眷,则到后院专为女子准备绣品的屋子里挑选。
进了天裳阁的院子,处处别致精细,假山前曲水通幽,淙淙流苏,好一派精致园林的景貌。由丫头领着,几人跟着进了一个屋子,打眼便见楠木陈纹小翘头案、盘龙案头四方熏炉、黑漆带雕花六角桌,桌上置霁蓝票口六棱底瓷杯,与下面的轧道绿地粉彩花卉九子盘相辉映,雅致中又不失贵气,从这摆件就可看出天裳阁的绣品价值几何了。
“几位贵人请在此稍后,绣娘这便将绣品取来了。”小丫头笑道,转身出屋子。
因这后院是天裳阁招待女眷的地儿,所以陈方的儿子,也就是陈家大哥不得入内,只好在门口等着自己两个妹子。
“尘姐姐,这真好看。”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初容也被天裳阁的绣品惊住了,感叹苏绣果然精致,又是顶尖的天裳阁所出,一针一线都透着精湛的技艺。
“这是五彩绣,还有双面绣,还有多面绣。”初尘笑着说,又对那小丫头说:“将双面绣和多面绣取来一些,帕子、荷包之类的。”初尘虽有些银子,但还是买不起亵衣或是其他大件的绣品,只是叫小丫头取小物件。
小丫头匆匆离开,不多时返回后,手上便多了几样五颜六色的小物件。
“双面绣我懂,正反两面皆成画,已是十分难得,可这多面绣又做何解呢?”初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