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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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穆皇后-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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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看完文书,大笑说:“这小子想把我放在火上烤啊!”(是儿欲踞吾着炉火上邪。)
 
  东吴已经和蜀汉撕破了脸,同是作为战争的胜利方,孙权却又同时准备回坑曹操一把,令他成为历史的罪人,转移愤怒中的刘备的视线。
 
  这样的话,只有再次加剧蜀汉与魏国的仇恨。
 
  曹操想到这个小子,和他的太子曹丕差不多同龄的孙权,子桓仍是存在着各种的毛病,而同龄的孙权早已是运作着东吴近二十年了。
 
  如果自己死了的话,没经验的嗣子真能接得上这个重任吗?
 
  曹操不由想道,生子当如孙仲谋。
 
  而就在这一刻,司马懿却明白,表忠的时候到了,连忙说:“汉运垂终,孙权称臣,正是天人之意。魏王当继承大统。”
 
  司马懿这么说完,其他的臣子们才反应过来,表忠心的时候怎么能不做足戏呢?
 
  桓阶、陈群等纷纷争先恐后地表示魏王应当为天子。
 
  曹操忽然大笑起来,令一众群臣摸不着头脑。
 
  “如果天命在孤,则孤为文王便好。”
 
  之后不久,魏王曹操在洛阳病死,死于次年正月。
 
  曹操终于死了。
 
  分居于洛阳,邺城的司马懿和春华同时这么想道。
 
  然而即位将又是一场硬仗。
 
  只有到曹□,曹丕才发现,父亲给自己曾带来过多么巨大的阴影。
 
  如今当是他大展手脚的时候了。
 
  但真到了这一刻曹丕只决定有些令人窒息的寂寞。
 
  父亲,他就真的这么死了,那个整个三国时代的枭雄,咳嗽一声让人抖三抖的曹操。
 
  作为太子中庶子司马朗是第一个发现曹丕反常的人。
 
  司马朗马上谏议道,“殿下当速决断,此乃多事之秋。”
 
  南方孙权刘备还等着打过来,而国内的老臣拥兵自重的,还有曹丕的那两个弟弟,都不是安分的人。
 
  被这样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曹丕习惯性地想说仲达,然后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张和仲达相似的脸。
 
  “哦,是叔达。”
 
  不知从何时起,司马懿的存在已然是如左膀右臂一样的角色,让曹丕心安。
 
  仲达,这个男人在洛阳,此刻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
 
  司马懿的压力无疑很大。
 
  曹□后的洛阳城,主持大局的是贾逵,而担任助手的正是司马懿。
 
  司马懿是曹操培养的二代谋士,而贾逵则是曹操培养的二代武人。
 
  发丧自然是要由有军权的贾逵为首,贾逵虽然没有明显的政治倾向,然而早年他犯了事,是司马懿为他从中说情通融的。
 
  所以便是为了这一层关系,贾逵也乐意向曹丕系倾斜。
 
  再说贾逵也不是笨蛋,曹丕已然是王太子了,名正言顺,而曹植,他自己都不主动呢,老要哥哥曹彰来为他出头,胜率太小了。
 
  然而胜率再小,洛阳曹操的丧仪被这两人一闹,曹植可能当不了皇帝,但贾逵出了事故,肯定要记大过的。
 
  贾逵心里也没个底,找司马懿要个主意,“您看是马上发丧呢,还是先捂着消息。”
 
  继承人现在远在邺城,而离得最近的却是曹彰。
 
  “发,当然要发。”司马懿当机立断。
 
  发丧是大义,不发丧就是他们预备拿着魏王之死做文章。再说曹□了那么大的事,知道的人不止三个人。一件事超过三个人知道,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与其捂着消息,还不如放出去,名正言顺地让曹丕过来即位。
 
  最多他们守在洛阳的人多顶一点压力了。
 
  这也是种政治投机,如果说曹植曹彰一了百了地攻进城抢王位,而贾逵的人手抵不住的话,他们就是个死字。
 
  商量丧仪的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悲壮之色。
 
  贾逵最后道,“至于丧仪之事,就多靠仲达了。”
 
  主持个丧仪是小意思,司马懿答应道,“一定。”
 
  难得不是丧仪要用什么棺椁,多少的配置,难得是此行的守卫。
 
  曹丕接到消息已然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继承王位,却还是晚了一步。
 
  首先到的是曹彰,找到贾逵,质问:“先王的玉玺在哪里?”
 
  都已经问玉玺了,贾逵上演全武行的神经全被吊了起来。
 
  贾逵不是吃素的,连忙就不卑不亢地给顶了回去,“王太子在邺城,魏国有名正言顺的太子在,至于先王玉玺,不是您可问的。”
 
  这话真就把黄须儿给唬住了。联想到洛阳还有臧霸的军队,曹彰不敢造次了。其时,臧霸的势力几乎有北国一半。
 
  但曹彰大概也不知道,臧霸被曹操压制了一辈子,此刻枭雄曹□了,臧霸早秘密地出洛阳,放虎归山了。
 
  不是司马懿等曹丕党不想拦,实在是魏王的丧仪自顾不暇,两害只能取其轻。不但不能拦住他(也拦不住),还要好好地给他过了魏王的明路。
 
  也亏得是这样,曹彰才没有继续动手。
 
  司马懿这里压力山大,一日比一日更焦急。
 
  对着邺城的方向几乎是望穿秋水了,贾逵和司马懿这对临时搭档,大有点望夫石的悲壮凄婉。
 
  曹丕你死哪儿去了,喂,你不会是真的死在邺城了吧?
 
  曹丕当然没有死,他这里也是急得满嘴生泡。
 
  曹操虽然枭雄到自命异姓王的地步,然而只要是汉朝附属,则爵位都是需要朝廷确认的。
 
  造了二三十年“玉带诏”反的汉献帝,被迫窝囊了的天子,在此刻不顾属官们的劝阻,阴了曹丕一手。
 
  倒不是说要阴曹丕,而凡是曹家人都是他的心头之恨。
 
  朕不是穷到只剩下盖章的功能了吗?好呀,朕现在不乐意了。
 
  汉献帝不是个亡国之君,事实上许许多多的亡国之君都不能算是最坏的皇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坏的是前几位的蛐蛐皇帝,木匠皇帝,女色皇帝——是这些人腐蛀了帝国的脊梁。
 
  崇祯,虽然后世清朝为了标榜正统,把崇祯皇帝骂得一文不值,但崇祯帝好歹是真真正正为暮年的大明奋斗过的。
 
  真正坏到骨子里的那都是正德豹房皇帝,万历贵妃皇帝,天启木匠皇帝。这些坏皇上们蛀掉掏空了整个皇朝,吃的用的都是敲开了子孙的骨髓——可怜崇祯皇帝就是个顶缸的。
 
  汉献帝不是个坏皇帝。
 
  崇祯皇帝或许许多事都做失误了,但有一句话却没说错——“朕非亡国之君”。
 
  汉献帝也不是个亡国之君。
 
  外交辞令上,他最后摆了曹丕一道。
 
  曹丕根本不想鸟这个窝囊皇上,然而在曹操哪儿延续下来的风格,天子还是要留个盖章的功能。
 
  当了XX,还要天子来竖个牌坊。
 
  一直等不到执意,司马孚也是慌了,他二哥还在洛阳和曹彰对峙呢,万一去晚了,历史就要改写了。
 
  司马懿如果在这一次死了会怎么样?
 
  会否诸葛亮就能还于旧都?
 
  会否魏朝就能延绵万代?
 
  春华只知道自己已经在好多个夜晚难眠辗转。
 
  如今她有儿有女,有地位有产业,即便仲达死了又如何。
 
  春华冷漠地想,她的日子总过得下去,至多这世上再没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句话。
 
  应该是冷漠的心。
 
  然而愈是这样劝说自己,她愈是难以安静地担心着他的安危。
 
  为什么还要为了他提心吊胆?为了那个无心的人。
 
  虞氏老了,这几年更要仰仗未来当家的春华。无论心中如何担忧,白天春华还要一边禁止家人在非常时刻多外出,一面还要到公婆、妯娌哪儿一遍又一遍装作笃定地保证所有人的安危。
 
  有时又会讥笑自己,做了那么多又如何,哪怕周旋了那么多,将自身和儿女们放在了一个最好的位置上,但是她想她累了。
 
  累了,付出了那么多,他升官加爵,或许换不回他的一句挂念。
 
  即便这样还会为他牵肠挂肚的自己,春华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曹丕的窘迫并没有维持多久。
 
  司马孚是急坏了,私下劝了无数次,但后来才发现在这一事上,并不是因为自己说得不当理,而是资历不够。
 
  同样的话,由二哥司马懿说出,和自己口中说出的,在太子心中就是截然不同的分量。
 
  只有当另一更有分量的人,尚书陈矫和曹丕进言,“如今天下未定,请太子速登王位。”
 
  夜长梦多。
 
  曹丕总算下定决心出发。
 
  事情至此,就算他再在路途上快马加鞭,到达洛阳也已是晚了近半个月。
 
  而此刻汉天子的任命才姗姗来迟。
 
  得亏事到临头,也算是曹丕运气好,离得最近的曹植把曹彰劝了下来。
 
  曹植终是出于自身为曹氏子弟的底线说道,“想想袁家诸子的结局,曹家不可再出意外了。”
 
  这是为着大业,而非出于个人的利益。
 
  曹植都退下来了,曹彰更找不到坚持的理由。
 
  因为这份幸运,足有一年多未见的曹丕、司马再见的时候,真是感激涕零,恍如隔世了。
 
  “臣……”
 
  昔日师徒,而今相见则为君臣。
 
  卡在嗓中哽咽了的难言之情,两人相视而笑,却不由都是大战之后的身心疲惫。
 
  这一年后,再无“建安”,伴随着这个年号而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变为了“延康”。
 
作者有话要说:哎 写这一章的时候尾毛我总觉得那么有基情呢……靠,是激情
 
话说,本文要完结了 请大家支持新文哟~
 
新文 《你妹!替本宫挡着》
 
介绍一下 新文是篇矛盾更大的文在码开头的时候 阿悦已经受不了的和我说,“这样的女主你敢写,你就被读者去喷吧。”
 
争议太大。
 
纯粹的说,这是不算是个坏女人,却也是个敢爱敢恨,极端自由主义、利己思想的人。
 
虽然自由两个字,恩,是河蟹词。
 
但我还是想想,在写完了压力巨大的《宣穆皇后》,再写一个真?狠心女人,反而是种现实的滋味。
 
92、终风
 
  由此回忆建安之年;建安武魂;建安风雅……建安终究是难再。
 
  从曹操晚年杀死荀彧留下的军政烂摊子,弊病已见。
 
  然而新的生机已然重燃;这一个时代;百废俱兴。
 
  此年十月,曹丕在洛阳称帝;从此开创了新的王朝:魏。
 
  曹操的为文王之言果真是实现了。
 
  奉王太后卞氏为先帝皇后;以永寿宫相称。
 
  然而这层旨意下达不久之后,曹丕却忽然无故下达了母后不得干政的法令。
 
  卞氏很自知,“这是为了让哀家不为少子们说话。”
 
  虽然已是皇朝的第一贵妇,永寿宫却仰天苦笑。然而她又如何能舍弃年少的诸子。
 
  长子再恐吓她又如何会退缩?她终是个母亲。
 
  新帝大封诸兄弟;曹植曹彰却无疑被列在该清算的名单中。
 
  永寿宫成了幼子们最后的政治庇护。
 
  终于某一次,天下最尊贵的这对母子撕破脸大吵后;卞夫人决绝流涕;“你已经杀我的任城王(曹彰),再要杀陈留王,我也不想活了。”
 
  曹丕没有再杀曹植,却做出了个莫名其妙的举动:以父亲原配丁氏,已经休妻再无关联之人,为魏王太后。
 
  有恩报恩,有怨抱怨。
 
  曹丕从来不是个圣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以贾诩为太尉,而汝颍世家则也同时开出了自己的条件——陈群呈上的九品中正制。
 
  是是非非,又当是五百年由此制度带来的纷扰。
 
  最后则是曹丕一路走来的良师益友,司马懿。
 
  春华已然在邺城打包东西,定都洛阳后,北方的政治中心再次变迁。
 
  早有了妯娌和她笑着说好话。
 
  “咱们家叔伯们一尚书,一常侍,端的是满门的荣耀。”
 
  作为胜利者家族的女眷们,带着难掩的得色。
 
  马上又有人再次恭喜春华,“可要恭喜二嫂了,如今可是安国乡侯夫人。”
 
  她微笑,却也没更大的感情起伏了。
 
  事实比她预料地还圆满,曹丕向来是不会慢待了自家的。短短一月,她已由尚书之妻、督军之妻,最后为御史中丞之妻。
 
  司马懿在这年封侯,这也成了他们将分享的第一个爵位。
 
  十二月,司马家将迁,赶在正月前他们将到达新都。
 
  在旧年的最后一次回门,母亲山氏听说春华得了侯夫人,忽然涕泪难掩心意。
 
  老母亲已年近花甲,涕泪满面的老妇,让春华很是不解,又不知何从安慰。
 
  “洛阳,你总算要去洛阳了。”山氏紧握着她的手,上了年纪后,母亲很少再这么激动了,“汝父,汝父曾说的,你总算要去洛阳了。”
 
  春华起先不解,然而缓缓地她忽然想起那个山间氤氲,晨起朝露打湿衣袖的祖宅结庐之地,青山隐隐,松柏森然之时,父亲曾经抱着年幼的她,在群山的回音之中听过那样的一首挽歌。
 
  二桃杀三士,德侍君王侧。
 
  她抿着薄唇,眉眼只是恬淡的笑意。
 
  “那个叫西光的和尚曾说过,汝命富贵啊,”老妪颤巍巍地抓住她的手,“含章可贞。”
 
  她心底默念,无成有终。
 
  如今她不知会否有成,为妇,抑或为后,不走到最后又岂知何为成,何为不成呢?
 
  山氏最后说道,“你总算去了洛阳。”
 
  洛阳,这一路她走了半生。
 
  然后她会去寻找她的终,无论成事与否。这是坤载万物的天命所归。
 
  *
 
  离开邺城,春华最后于甄姬见了一面。
 
  铜雀台,冰霜初降。华阁高台,如今宫人们正一批批地得了旨意向新都迁徙。
 
  而这里,伴随着邺城宫的名号,最后以“旧宫”落下历史尘埃。
 
  春华去的时候,正是旧宫最后一次的热闹,那时新旧宫人分别,离思愁绪,然而离开的宫人们终是迈着轻盈的步子,清歌曼舞,绝尘而去。
 
  人头攒动,旧宫秩序不由有些乱。
 
  甄姬是约春华在铜雀台后侧殿相见。
 
  天阶夜色凉如水,而今邺城宫里最尊贵的人只剩下了甄妃。
 
  以前春华是绝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踏上铜雀台一步。昔日的铜雀台诗会,何等的盛宴,文姬凤首箜篌,阮瑀横抱琵琶,子建、子桓赋诗,慷当以慨,似乎远远还能回响起昔日的歌声。
 
  然而没有了这些建安风流人物,铜雀台仍是华美奢靡,此刻却清冷得如婵娟桂宫。
 
  “甄夫人。”春华拢了外衫,跪坐而下,并未直视洛神之颜。
 
  想起不久前郭照被封为贵嫔,先自己而被接去新都,甄姬脸上有些幽怨,却是在司马家女眷临走前最后一次见面。
 
  她仍是维持着最后平和地招待春华,“此去一别,往后可就要再洛阳见了。”
 
  “是啊。”春华不忍告诉这个正在老去的丽人,她是再也不可能到洛阳了。
 
  忽然觉得有些嘲讽。
 
  江东有二乔,河北甄宓俏。然而到了最后,铜雀台没有锁到二乔,留下的却是甄姬。
 
  春华最后温言对她道,“此去经年,望夫人保重。”
 
  甄姬仍是满怀希望,“你也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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