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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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穆皇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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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个女孩,却无法和她“长兄”一样分到单独的院子,只能和父母一同住。
  至于如甘氏那样的妾只能都挤到下人屋子里去,只是甘氏条件更好些,单独给了小间。
  按理甘氏生的儿子也算是小主子,是不该让与其母一同住着,许多家族也都是在妾生完子后,妾依然留在下人房,儿子抱养走。
  山氏是个厚道人,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仁德”,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人本主义”,按理该马上抱养走的孩子,她却体察到人之常情,让孩子好歹和生母住过满月。
  但在仁慈,她也不想贤惠到把闺女去给个小妾行礼去。
  于是就找来问话,“可是去看你弟弟了?”
  “是。”
  “去见长辈可有带礼物?”
  “让取了前几日打的穗子。”
  见闺女好歹还算知礼,山氏脸色也好多了,又吩咐玉桂给再添了东西送过去,也算是当妈的给她糊过去。
  这才说到正事,“你要看弟弟也不急着现在去,让你庶母受了风呢?”
  春华应道,“是。”
  她本来不过是好奇罢了,心里却没她妈这么多的计较。
  “家中还在守孝,你弟弟的满月也就办不了了,至多自家人高兴一回。”
  春华更不在意这个,原本就是个庶子,操办就不会太大。
  更何况这时候就算办了满月又如何,连荤腥都不能食,难道请了客人来一人添两盘青菜吗?
  但让她在意的是母亲的下一句话。
  “过了满月,咱们就该再回去见你父亲了。”
  难得做了本家大小姐半个多月,虽说同样吃不好,但至少不用睡草棚。
  这事儿她照旧没有决议权。
  讪讪应道:“哦。”
  她母亲看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知道她的心思,看她小孩子的样子不由笑了,“总不还过几天。”
  然而这一年却注定了是不平凡的一年。
  在张春华小朋友不完整的三国史印象中还该蹦跶个几年,给大家再过几年苦日子的董卓董太师。
  他死了。
  貂蝉,吕布,王允,历史上著名的连环计三要素都给凑齐了,于是当万恶让民众生活于水深火热中的董卓死后,全线的九州级战斗开始了。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一个时代的晚钟正落下余音。

  晚钟(二)

  春华小姑娘回到父亲身边的那天,到底还是在庶弟满月后又多留了大半月。
  又要回到草棚过苦日子了,小丫头有些不乐意了,看得她母亲直好笑,一路逗着她玩。
  但要真说有多不乐意,也没见她闹过,不过是在母亲面前装委屈,彩衣娱亲。
  一个小小的姑娘要成天都一板一眼大人的样子,那么她的父母首先的不是为了她的成熟欣慰,而是像见鬼似的心寒。
  到了地方下来,却正见到他父亲和一同样中年友人铺着草席,席地坐在树荫下说话。
  见是妻女回来了,张汪给妻子笑着点头,“夫人,这是常家二郎常仲君。”
  这俩人关系挺好。古时如果说友人间登门拜访不用避讳女眷,那么就可说是极度亲密的关系了。
  丈夫这么介绍,山氏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落落大方的给见过礼,“您可要多坐会儿,正好让我得了时间下厨。”
  她也不好说我夫君他守孝太闲了,你多陪陪他。守孝是孝道,她小女儿可以有怨言撒个娇,那是小孩;张汪却是绝不可表示任何牢骚。
  常家二郎,常槁字仲君,看表字就可以知道这是个铁定的老二。
  常家也同是温县大族,他不算出名,却有个出名的兄长——常林,以后跟着曹操混的挺好。不过这会儿嘛,还没有出仕。却因孝名已经成了位名士。
  世家教养也不会让常槁见了女人就怵,也很客气的说,“真是烦劳嫂夫人了。”
  “哪里。”
  山氏再略施施礼就走了,就算是现代夫妇,哥俩个在联络感情男人间的浪漫,拼酒胡侃真豪迈着时,妻子开门进来了,心里不爽归不爽,却还得顾及双方脸面给互相介绍过了,聪明的妻子也会自己走开,免得束了男人们的手脚,也给自己找不自在。
  春华也想跟着母亲走的时候一起混过去,奈何她爹是极喜欢她这个闺女的,有意给拿出来得瑟回,直接给叫住,“春华。”
  本来不给长辈见礼就说不过去,见腼腆无效的春华,一改了之前状态上去给见礼,“给阿爹安,问伯伯好。”
  不知道这人该叫伯还是叔,这年代却是礼多不怪,至多交错了她也只是个孩子,况且她父亲先前也没说过该怎么称呼。
  但不叫人就是错的了。
  见女儿很有风范,张汪也给友人常槁说起了女儿,“这便是小女春华了。”
  常槁见这个小孩还算讨喜,并没像寻常这年龄的孩子见了大人一般束手束脚,便道,“照我看来,汝家女公子日后定是贵气。”
  这样的话一般都不过只是看在主人面上恭维一声罢了,常槁也不是当时时代善于相人的名相。
  当然对于张汪也是足够了。
  两人又重新开始谈天论地,很不把还在一旁的小孩当人算入。
  也就是这样春华才在一个没报刊没微博没广播的时代里渐渐知道了时事。
  “董贼总算是下台了,死在他干儿子手上也算报应。”
  “三姓家奴罢了。”
  董卓,就那个咳嗽一声洛阳抖三抖的董卓,他死了?
  原应该在春华记忆中相当蹦跶的董胖子,施暴虐之政,就如飞蛾扑火般急速,又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一头猛撞,最后把天下人给嫖了把也把自己给嫖了。
  常槁道,“如今内贼已除,正是天下有识之士挺身而出的时机。”
  张汪笑而不语,知道友人这是在劝他出仕了。
  见他没搭话,常槁继续说道,“我兄长便是预备过几日离县。”
  卖了这样的一个消息,可见友人是很上路了。
  可是张汪一来觉得这样的时局还是不太安稳,又借着守孝的借口,很不予理睬。
  礼节性地问,“伯槐兄是已有主见了?”
  常槁道,“家兄要去投奔曹校尉。”
  伯槐即常槁兄常林的字,而曹操这时候的官职还是个典军校尉。
  “是沛国谯县的那一位?”
  “正是。”
  纯粹是被古人们这一大堆敬称谦称绕晕的,春华脑仁有些疼,不过就是说要去投奔曹操罢了。
  可能是后来者的意识里,在整个三国里只要跟着曹操走就有肉吃,她并不觉得这一样的投靠有什么蹊跷。
  倒是他的父亲张汪有些吃惊,“北方列豪强,令兄何独钟曹公?”
  至少这个时候的曹操实在是过得不太顺意,手下士兵不足,愿意资助他的资金来源也不稳定,隔三岔五的打败仗四处奔走。
  不是说曹操初年没打过胜仗,然而这一阶段还是他的失意期。
  他这一失意,一直要失意到收复了青州军,从此后才飞黄腾达起来。
  相比之下袁家的俩哥们,袁绍春风得意,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谋士有谋士,还当过讨贼盟主。他的弟弟袁术也是这个时候的得意人,若干年后还盛极一时的做了伪帝。
  这个时候看得上曹操的人实在不多。
  但士者看不上袁氏兄弟自由一番品论。
  “若袁本初者,其心与董贼无异。”常槁说得铿锵有力,“国难危急之时,他竟欲另立新帝。皇位废立之时,原乃天命,他如此行为和禽兽一般。”
  袁本初,即袁绍。
  董卓的恶行中最不能为世人接受的大概就是他杀死了少帝,另立了其弟刘辩,也就是当今的献帝。
  在这个时代人的心中,皇位天赋,最是神圣不过,皇帝对于这个皇朝的百姓来说是崇高无上的精神领袖。
  虽然在许多朝代开始之初,皇帝本也该兼备物质领袖的职位。
  董卓随意废立皇帝被世人怒骂,而袁绍竟然也想立一个宗室使其偏向于自己,“抛弃君主”的这一项罪名,在封建王朝比十恶不赦还严重。
  张汪也是知道这个,因为袁绍层预谋过这么桩乌糟事,所以士子大多对其有芥蒂。
  “令兄是有高才之士,当谋得其位,而愚兄家中有丧,为先祖守孝,大概是走不出的。”
  常槁也有些急了,“这时候您投奔于曹孟德,他势弱,得到一爪牙犹如雪中送炭,自当待兄台您更好。”
  “我如今这样又哪里走得开。”
  这两人感情是极好的,常槁便劝道,“国难当头,君子您该入世救世之急,哪能隐居逃避?”
  其实说的也不过是为了给他提供一条理由:上纲上线的说,天下黎民都生灵涂炭了,您这样有大才的人,应该出山辅佐皇上了。
  常槁真的是面子里子都给足了,连台阶都给搭好了,然而张汪死活不肯下。
  就有如顾炎武所说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句话绝对不是这个时代有的,更不会是一个或许会叫做“孙尚香”的郡主姑娘说的。
  春华在一边脑补了一回,又觉得现在她父亲出去虽然也是有风险的(比如她就不知道曹操还要多久才能不打败仗了),但跟着曹操日后绝对发达。
  如果说曹操的发家史更像是传统种马奋斗文的话,那么依照主角定理他肯定会活得好好的,并且越活越好。
  可谁都不知道,自己家会否成为这只奋斗小种马成长旅途上的炮灰。
  炮灰,死得再感人,再有跨时代意义——他还是个被悲剧了的角儿。
  常槁是想给他哥找个一路一起结伴的人,好歹都是温县出身的老乡,而张汪和他关系最好,也是在洛阳太学里混过,做过官的人。
  洛阳太学便可以算是汉帝国的国立大学了。
  张汪的出身也不差,比起常槁这个尴尬的庶弟,对常林来说的确是个理想的陪伴。要是事成了的话,两边都欠了他人情。
  现在眼见张汪不同意,好歹买卖不成交情还在,两人又闲谈了些县里的杂事,常槁在张氏夫妇的再三挽留下,很按照这时代礼仪的婉拒没留下吃饭。
  也就是这一番谈话,张春华渐渐看明白她父亲的性格了。
  张汪是个稳重的人,他所做的事无论如何都以求得四平八稳为主。像他这样的人,从不会出了大漏子,如果是在寻常的世道为官,大概是可以稳步地上升的。
  但在乱世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他却实在缺少一股冲劲。
  也不能怪他,这是每个人的人生观走向。如枭雄豪杰,的确是有冲劲,干了一番大事业,比如曹操。但他的胜利中却无限辛苦,死了兄弟子侄,连大儿子曹昂最后也因他的缘故死去了。
  相反张汪稳稳当当的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在这个乱世却是绝对的不易。要支撑起这个家,使家人不至饿肚子,有衣有食,虽不至于有什么功勋,但全家人至少还能团聚。
  这里谁更幸福就见仁见智了。

  女子业(一)

  张汪最后还是没被说动,反而是同县的常林,王象,杨俊等都周准了时机,日后皆顺利出仕。
  不过张汪也不觉得可惜,各人抱负不同。
  对张汪此人而言,最令人敬佩的地方在于——他竟在乱世之中保全了一族人。
  这是个英雄辈出,天才谋士扎堆生长的时代,其隽永的魅力即便到了百年千年之后,仍吸引着各个时代的国人与亚洲诸国,将这个时代的故事一遍遍地改为演义小说。
  要说到这些华章中最出彩的必属为后世盛誉的这些士者。
  能在历史的宏潮之中,被称为奇士的,汉高祖只得了个张良,宋太祖有个赵普,明太祖有个刘基,唐太宗身边人虽多,却没有如周瑜诸葛这样立马就可以从脑海中蹦出的人名,但说穿了,这些“数风流人物”,活着时似乎风光,历史书上写着的得意,又有几个能善终的呢?
  郭嘉英年早逝,荀彧节命而死,周瑜是在行军途中病死的,诸葛则是给刘家父子做牛做马累死的。吴国辉煌时代最后的大都督陆逊,更是直接被其主孙权活活骂死的。
  狡兔死,走狗烹。这个时代的谋士武将如果不是英年早逝,或是把自己累死的,命长活剩下的难有个好结局。
  现人仰慕这些天才,不过是把他们的事迹当成了话本小说,反看成了虚拟人物,用他们的风流事迹,杰出智慧谋略当成麻木生活中的快速兴奋剂。
  谁又曾想过这些人物风光过后真实生活无以遮掩的累累伤痕,竟会如此让人潸然泪下的冲动。
  张汪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或许他不是个天下倾慕的奇士,但他能使一个家族在饥荒中不饿死人,在战争预来时先得慧眼地趋利避害——他本是,就是个了不起的普通人。
  …
  等这一年到了头,孙子辈都该出了孝,其中张淮和春华就在此行列,然而张汪虽是孙子,却是承嗣的长孙,不免还要陪了他叔叔辈们一同多守几年。
  张汪走不开,族中却断不能没了主母管内务。彼年年节,张家虽仍旧因孝未在县上走动,人不走动,人情却不能断了,只要张家还想在温县立足下去,就必要走礼。
  孩子们出孝前三个月,山氏带着两个儿女会了本家,未先办年礼,便先开了给常家大郎常伯槐的离别践礼单子。
  在古代没有业余娱乐,都快闷坏了的春华,歪缠着母亲,有幸看到了在古代的第一份礼单。
  这个时期,蔡侯纸已经广为流传开来,对着一纸似曾相识的文字,两眼一抹黑,仗着是萝莉音大杀器,一扭头钻她妈怀抱里撒娇去了,郁闷道,“看不懂。”
  她妈拍拍女儿的背,还觉得好笑,“改明儿娘教你。”
  小女孩嘛,不懂才对了,生下来就会的,你穿的吧?
  对,姑娘她就是穿的。现代的小知识分子青年张春华,天朝高考独木桥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先进标兵,竟然成了个“半”文盲。
  后世将秦始皇骂得残暴至极,颇有些用人骨堆山的东方鞑靼王的赶脚,但的亏此君统一了六国文字。如今在一脉相承的文字中,人们仍能从书写中找到本民族文化的渊源。
  感谢秦皇汉武,她只是个“半”文盲,还有一半全靠猜。
  母亲山氏说了声要教她习字,但目下看了,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女孩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可保障的受教育权!
  别说女孩没有,就连走卒白丁都没有,虽然没有明确那一条法律写“女子与农人贩夫等不可习字”,明面上看的确没有,但处在这一阶级,你就是想学都没途径。
  在十几个世纪后,由于不识字随便按个手印把自己卖了的按理基本是绝户了,但在本朝本代却比比皆是。
  作为万恶的剥削阶级家小姐,家境纵然允许了孩子们受教育,但也要看这个女孩本身是否受重视,不受重视的,庶出的子女们,没个人会主动为其争取福利,也就甭想了。
  还想学文化?给你嫡母生的姐妹当媵去吧。
  或者也有女孩本人就不想学习的,六七岁的小孩,有几个是天生喜爱读书自己要求上进的呢?这正是一个爱玩的年龄,女孩自己不想学,父母更不会用文化课作为女儿培养的必须来逼——这毕竟是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
  在父母的眼光中看,女红做不好,很要命;不会下厨,很要命。不识字没文化?一点都不要紧,还打算让丫头片子去做文豪呢?
  这是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想法。
  类似于出了个蔡文姬这样的才女的家庭,毕竟还是少数。就算是蔡文姬,她也是的亏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且当时她父亲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只有她一个孩子。
  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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