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月舒舒服服的洗了澡,绞干了头发,换好衣服就去了宣芩的营帐,却没见到人。
她被挡在了外面,青衣不敢看幽月,公子吩咐,不能让幽月进去。
幽月噎住,挥了挥手,“你跟他说,大不了我不跟他算账了,我有正事找他,让他出来见我。”
青衣叹气,却也转身过去请示,摇着头回来说,公子不见她。
幽月轻笑,“莫不是又跟上次一样,在沐浴?”
如果真是,她不介意再偷看一回。
“怎么会一样?”青衣辩解道,“上次公子是给苏将军疗伤后,内力空虚,伤了自己,在药浴疗伤呢,这次又没有受伤,何须沐浴?”
给苏钰疗伤?
他俩不是谁都看不上谁吗?他怎么会给苏钰疗伤,还伤了自己?
青衣便给幽月解释起来,当时苏钰被救上来之后,他虽然喝了幽月的血不至于死掉,却也没能真的将毒解了,宣芩便用内力将苏钰的毒逼了出来,苏钰不想欠宣芩的人情,便挣扎排斥,不要宣芩给他逼毒,宣芩正在用功,被打断,内力反噬伤了自己,却在倒下的时候,点住了苏钰的穴道,硬撑着给苏钰解毒。
后来,苏钰吐出一口毒血,他体内的毒基本上被逼出,余下的,只要好好调理就能彻底清除。
他们却在屋子里密谈了良久,之后,苏钰就离开了。
“他们两个人谈了什么?”幽月有点好奇,苏钰连招呼也不打,再次见面也像变了样似的,莫不是跟那次谈话有关?
青衣摇头,他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只希望幽月不要为难他。
幽月也不为难他,宣芩只说不见她,却也没说不让她在门口,她索性搬了个凳子,做到了大营门口,她就不信,他能憋住一天不嘘嘘。
幽月在宣芩的营帐外等到天黑也没见到他出来,她怀疑他是不是一天没喝水。
有几个将士进去又出来,却没见宣芩的影子,她要闯,青衣就出来拦着。
用一个不知所谓的故事,换她一天安稳,这买卖真划算!
幽月瞪了青衣一眼,甩袖离去。
第二日,幽月又前去寻宣芩,还是被挡了回来,她无奈的蹲在自己的营帐前,看着那只跳来跳去的小鸟发呆。
那小鸟见幽月在看它,便试探着跳近,见幽月没有要伤害它的意思,便又跳近了一步,机灵乖巧,颇有灵性。
“要是你能给我找来一粒粮食种子就好了”,幽月盯着那只小鸟,恨恨的想,她若是种出粮食来的话,宣芩就会求着见她的,到时候,她也学一学他,将他挡回去。
想想就爽。
可是,当她真的看到那只小鸟飞走了,又衔着一颗种子飞过来,在她周围转圈时,她真的激动了。
幽月轻轻的伸出手,小鸟落在她白皙的手上,吐出一颗圆润饱满的种子。
“你若是真的能听懂我的话,就再给我带一颗过来。”幽月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小鸟轻轻的啄了一下她的手心,飞走了。
幽月看着它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从视线中消失,叹口气,“它哪能真的听懂人话,不过巧合罢了。”
遂躺回去,补觉去了,不管心情如何,午睡是必须的。
过了好大一会儿,凌羽端着热茶过来,有些奇怪的说,“都说鸟怕人,这里的鸟不但不怕人,还想着往屋子里钻,太匪夷所思了。”
幽月接过茶,悻悻的说,“不光是鸟,人到了这里也变得匪夷所思,让人捉摸不透了,懂不懂就玩闭门羹,幼稚!等等……你说……鸟?”
凌羽点头,“我是在说鸟,但我知道你在说谁。”
幽月的注意力在鸟身上,没有听出凌羽的玄外音,赤着脚打开帘子,跑了出去。
“姑娘--”凌羽大惊,拎着鞋子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果然是那只鸟,它见了幽月,竟欢喜的跳起舞来。
幽月也满心欢喜的伸手,它果然又带来一颗一模一样的种子,看见幽月笑了,它竟用头蹭她的掌心,软软的,痒痒的,惹人怜惜。
幽月看着手心里的小东西,心里暖暖的,小鸟展开翅膀,金色的羽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柔软的光泽,煞是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可有主人了?没有的话,可愿意跟在我身边?”幽月怜惜的摸了摸它的背,柔声说。
“它又听不懂,你跟它啰嗦那么多干嘛?”凌羽白了一眼幽月,高冷的像她的主子。
幽月一听那语气就来气,伸开手,掌心里两粒圆润饱满的种子安静的躺在那里,“你可识得这个?这可是小宣给我带过来的,它能听懂我的话,你凭什么不信?”
凌羽的眼神依旧高冷,却不再有敌意。
那种子,她见过,是野生翟麦,可煮粥,也可捣碎了揉成面团,煮熟之后,香气四溢,可用来填饱肚子,生长力极顽强,不挑土质,尤其适于荒地,想到这,凌羽的眼睛一亮,姑娘莫不是想……
幽月却不再看她,只摸着那只鸟,轻声问,“我以后就叫你小宣好吗?你可愿意带我去采种子?”
小鸟啄啄幽月的手心,示意她跟着走。
幽月大喜,拔腿就要跟上去。
凌羽拦住她,将鞋子递过去,“真是魔怔了,你不会打算赤着脚过去吧?”
幽月莞尔,换上鞋子,大步的跟了上去。
小鸟飞飞停停,时而转个圈圈,时而来个俯冲,相当可爱。
幽月跟着它,走过了一片荒地,又过了一片荆棘丛,最后小鸟在一个低洼的地方停了下来,幽月停下,瞪眼看向那小鸟停下的地方,杂草丛生,除了草还是草,她忍不住扶额,“你不是在玩我吧?”她开始怀疑,这鸟是不是真的听懂她的话了。
小鸟见她不走,又过来啄她的衣角,然后又飞过去,在地上啄了几下,隐隐的露出一角青石板。
幽月疑惑着过去,拔掉杂草,拨开碎土,一块完整的青石板跃然眼前,青石板很干净,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小鸟啄了啄青石板,示意幽月打开。
幽月掀开青石板,却发现它不是普通的青石板,里面的颜色竟是翠绿色,摸上去凉凉的,像玉石,挪开之后,露出下面的一个坛子,坛子里装满了野生翟麦,颗颗圆润饱满,幽月试探着将坛子抱出,温润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惊叹,这坛子也是玉质的,所以出淤泥而不染,就是不知道种子还能不能用了。
小鸟见幽月抱出来,便讨好的上前蹭了蹭她的脸,幽月捉住它,轻轻的亲了一下,“乖,等回去看看,种子若是能发芽,我便去给你讨赏去。”
此时的幽月是兴奋的,白皙细嫩的脸上,白里透红,隐隐泛着汗意,水润有光泽,一笑的时候,更是不逊于穿破云层的阳光,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凌羽接过幽月手中的坛子,幽月抱着鸟儿,一前一后的往回走。
“小宣,这些种子你是怎么发现的?”幽月忘了鸟儿虽有灵性,却并不会说话,自顾自的说了大半天,没听到回答,才住口。
凌羽笑的差点岔气。
“那这样好了,如果我猜对了,你就舔一下我的手心,如何?”幽月展开手掌,问。
舔,这次,让凌羽又忍不住笑了,那是一只鸟,又不是猫,啄一下还差不多,如何会是舔的?
可是,那鸟竟真的伸出细长的舌头,快速的舔了一下幽月的掌心,痒痒的让人感动。
凌羽惊呆了。
“这野生翟麦种子,除了这坛,可是还有?”幽月认真的盯着小鸟,一字一字说的很慢,生怕它漏掉了几个字听不懂了。
小鸟眨了眨眼睛,啄了一下幽月的手心。
幽月愣住了,它又不是不会舔,这啄一下是何意?
凌羽也不明就里,看了那鸟一眼,有看了幽月一眼,没有说话。
幽月轻叹一声,“莫不是你嫌我说的太慢了?”
小鸟又伸出舌头,快速的舔了一下幽月的掌心。
凌羽跟幽月顿时凌乱了。
这货的智商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还要挑语速!
幽月撇了撇嘴,懒得跟一只鸟计较,便用平常的语速问它,其他的地方可还有种子?
小鸟再次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幽月的眼睛亮了,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她压制着心底的冲动,跟凌羽对视一眼,凌羽现在完全被幽月折服了。
从先前的漠然到冷眼旁观,到现在心底微微浮起的情绪,她也开始喜欢这只鸟了。
幽月还没问出哪里还有的时候,便听见一道低沉微凉的声音传来,“半夜三更的不好好在营帐里待着,跑出去作甚?”
☆、第八十一章 不破不立
宣芩一身蓝衣丰神俊朗的站着那里,沉着眸子问。
幽月收起手里的鸟,藏到袖子里,对着凌羽使了个眼神,凌羽意会,将那坛子种子用袖子遮住后,便看见幽月大步的擦着宣芩过去了,连正眼都不曾瞧过一眼。
她把他当空气了!
宣芩僵了片刻,才接受这个不争的事实。
他被无视了!
被前几天还死缠烂打上赶着闯他营帐的人无视了!
一如她闯他营帐时那般坦然自若。
凌羽快速的给宣芩行了个礼,跑远了,跟幽月擦身而过的时候,低声说了句,“我回去给种子泡水。”
幽月伸手去抓她,扑了个空,大喊一句,“你见鬼了是咋,突然跑这么快干吗?”
一开始无视他,现在又指桑骂槐的说他是鬼!
宣芩的脸彻底黑了。
高大的身躯挡在幽月面前,让幽月不能再忽视他,幽月也没打算再忽视,都这样了,她若再当看不见就是心里有鬼了。
红唇一展,露出洁白的牙齿,幽月轻呵一声,“皇子殿下怎么出来了?莫不是憋了两天憋不住了,出来嘘嘘?”
宣芩站住不动,眸底漆黑一片,看不清喜怒。
他是疯了才出来让她再次作贱!
聪明如她,又怎会因为他不见出走!
他还是太在意了,关心则乱,听到青衣说吃饭时不见了她和凌羽,他火急火燎的出来寻找,却被她揶揄嘲笑一顿,胸膛里生出一股气,不上不下,横在那里,堵的难受。
幽月见他不回答,就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瞅他。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撤回视线,声音沙哑清冷,“天黑露重,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就转身离去。
幽月哪里这样好说话,反截住他,冷声问,“皇子殿下嘘嘘完了,又想躲起来不见我?说来也奇怪,你不是应该嘘嘘时避着我,其他时候不需要回避吗?怎么到你这就反了,只有在你嘘嘘的时候才能见你一面?不过你也太能憋了,竟憋了两天,可别憋坏了!”
幽月连讽带刺,夹枪带棒的一阵,宣芩明显架不住了,低沉的声音暴雨般骤起,“幽、月!”
连名带姓都喊出来了,这是恼羞成怒了?
幽月确不惧,迎着他满是黑色风暴的双眼,她的声音也凛冽如风,“民女粗鄙,说出的话你若不爱听就包涵一下,因为我接下来还要大逆不道,索性一次说完,提前给你个暗示!”
宣芩皱眉,看着她冷冷的眉眼,眼底情绪翻滚。
“宣芩,如果你讨厌我,就明说,我不会死皮赖脸的让你负责,而且我们之间也本就没什么,除了抱过亲过,那都不算事,我也没打算追究,而且,我承认我是想过利用你的势力去查黑鹰帮的事,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不想再利用你了,我就离开了,这次回来只是帮你度过难关,之后我就会走的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看着心烦,此后,我们两清,你也不需要再内疚,我落崖的事会自己查清楚,还有影姑姑的事,我都不会再麻烦你,谢谢你这一段时间的容忍和照顾,提前说声后会无期,免得还要再见。”
一口气说完,幽月的心舒坦了,种子也有眉目了,她很快就能离开了。
宣芩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说来说去,她还是想要离开!
夜风徐徐,清凉如水。
幽月垂下眼艰难的与宣芩擦身而过。
看着他一点点的从余光中消失,幽月突然觉得好难过,明明已经说清楚了,明明轻松了,心里为何还会难过?
宣芩仿佛石化了,站在原地,幽月离开,他也没眨一下眼,可是如果凑近了去看,会看到他眼底的神采在一点点的被抽离,两眼空洞的看着前方,思考也停止了。
“跟在我身边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
木然的伸出手,宣芩准确的抓住了幽月的手腕,声音低沉悠远,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飘渺虚幻,却让幽月停住了脚。
幽月苦笑,想起他先前那个带着悲凉吻,心又沉了几分,“分明是我的存在让你难受了,你倒反过来质问我?”
“我没有。”宣芩转身否认。
“没有吗?”幽月厉声反驳,“没有你为何躲在营帐里不见我?他们可以随意进出不用通传,我即使让青衣前去通传,你仍是拒绝相见,到底是我嫌弃你还是你嫌弃我?”
听着她的控诉,宣芩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阿狸……”
幽月甩开手,转过身,声音弱了下来,“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心软的。”
宣芩大力的扳过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的深情,眼底的风暴随时都能将她湮灭,“心软?你还会心软!阿狸,我今日就该告诉你,终此一世只爱你一个,你呢?你心里可曾有我的位置?”
狂风暴雨般将这些话卷出,幽月镇住了,现在的他就像一头暴走的狮子,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吃掉。
看着宣芩疯狂的目光,幽月心一横,咬牙,“之前有过,现在没有了。”
宣芩彻底被激怒了,像一头受伤的狮子,越流血,就越拼命舔舐伤口,只不过,他舔的是幽月的唇。
“你放开我宣芩!唔……除了这样……你还能做什么……”幽月含糊不清的抗拒,让宣芩更加的失去理智,大手一挥,“撕拉”一声,幽月的领扣被宣芩撕碎了,凉凉的风灌入脖子,幽月打了个寒战。
白皙如玉的肌肤刺痛了宣芩的眼,他在做什么?
他居然在对她施暴!
他居然沦落到了对她施暴的地步!
真可笑!
宣芩整好她的衣服,颓然的放手,转身离去,只余满目的萧瑟与呛然。
幽月心头一紧,本能的从背后抱住他,宣芩顿住,苦笑一声,“你不怕刚才的一幕会再次上演?”
幽月摇了摇头,“不怕。”我更怕从此以后,只看到你的背影。
宣芩的目光一沉,叹了一声,转身将她拥在怀里,清凉微甜的气息,吹到脖子里痒痒的,“阿狸,我们不要赌气了,和好好不好?”
幽月听着他的软话,心底一暖,被他这样抱在怀里,之前的烦闷竟一扫而光,“好。”
抗拒的心,终于靠在了一起。
宣芩抱紧幽月,眼底泪光一闪,落入夜空消失不见,“以后不要想着推开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好。”幽月窝在他的怀里,点点头。
“影姑姑的事情交给我,你只管安心的待在我身边,可好?”
“好。”有人自愿出头,她何乐而不为。
“黑鹰帮的事情,也交给我。”
“好!”幽月再次点头,片刻之后就顿住了,他都做了,她要做什么?
“那对付太子的事情交给我吧,闲着也是闲着。”幽月这语气要让太子知道了,不知道会多上火。
闲着也是闲着?
宣芩失笑,闲着无聊的时候来对付太子,她是有多不将太子放进眼里啊!
☆、第八十二章 狸月泉
两天后,那些种子真的发出了小芽。
幽月大喜,让小宣带着影卫,去了不同的地方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