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萱情知父亲所指是何人,纵然娇羞满面,也只是听话地点头,将一只玉碗盛满美酒,奉至萧城璧面前,“少将军,请饮!”
萧城璧急接过,“多谢小姐!”语毕一饮而尽。
座上洛阳侯突然纵声大笑,笑了许久才停下,目光如炬射向萧城璧,“贤侄,喝了这碗酒,你与我萱儿的夫妇之名便已定下,不知这个答复你是否满意?”
萧城璧吃了一惊,片刻不觉大喜,高声道:“多谢侯爷!”
洛瑾萱眼波在二人面上轮番流转,脸颊越来越烫,娇嗔一声,低眉垂首,半掩花颜而去。
☆、含芳
子夜,西楼含芳园。
待洛阳侯归来就寝,已取下钗环的侯夫人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厉声道:“侯爷,你老实告诉我,你将萱儿许配于平江将军府,是否是有别的目的?”
洛阳侯见她如此,赔笑道:“夫人何必心急,听我慢慢说……”
侯夫人怒道:“我怎能不急——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悉心教养了十七年,你说许配人便许配人,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更何况,平江距离洛阳几千里远,将女儿嫁过去,我要何年何月才能见她一面,这与生离死别有何分别?再说,你能保证女儿在那里过的好么?你放心的下么?侯爷,你怎能如此狠心?”
洛阳侯见夫人已经失声痛哭,不免有些着急,扶着她的手臂柔声劝道:“夫人说的句句在理,我承认将萱儿许配于平江将军府,确实有私心。眼下洛阳局势初定,但祸乱犹存,若此刻能与将军府结亲,实是有莫大的好处;可是夫人,你是否知道女儿的心事?赏花节那天,她与城儿的事闹的满城风雨,若说女儿不爱他,我想你也是不信的。不是我不疼萱儿,她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若我不许,她这一生还愿意嫁于旁人么?”
侯夫人心下一寒,明知是因女儿芳心已许,才成如此局面,兀自强辩道:“可是女儿毕竟是我生的,我宠她爱她,她也向来听话,若我不允,她定然也不会嫁!”
洛阳侯淡淡道:“越州距洛阳也有千里之遥,龙儿还不是要远嫁而来?如若越王妃不愿意,咱们的子云岂不是要伤心难过?夫人,我疼爱萱儿向来比子云为甚,将她远嫁自然也万般不舍,若非女儿情丝已种,即便这场联姻有天大的好处,夫人认为,本侯会为了王图霸业而牺牲女儿么?”
第二天一大早,侯夫人便派人将女儿唤了去。
许婚之事大局已定,侯夫人面色且忧且喜,招手令她上前来,瞧见她额角的一丝伤痕,轻抚了抚,柔声问道:“萱儿,还痛不痛?”
洛瑾萱低眉浅笑,摇了摇头。
侯夫人拢着她的秀发,便如儿时那般,又抱着她枕在自己双膝上,问道:“那个萧少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善待我的萱儿?”
洛瑾萱水眸轻眨,思虑片刻浅笑道:“城璧他,待女儿很好。”
侯夫人听罢才觉安慰,母女二人相视而笑。
这时,玉瑶突然急匆匆闯进来,呼道:“夫人,小姐,不好了!小侯爷听说侯爷已答应将小姐许于萧少将军,心生不满,说定要让萧少将军赢得过他才肯答允小姐的婚事,眼下他们二人正在校场,刀剑相向,只怕已经打起来了!”
二人闻言皆大惊失色,洛瑾萱慌忙站起身,不及与母亲作别便直奔出去。
骄阳似火,清风浩荡。
萧城璧垂手而立,剑眉轻拧,沉声道:“小侯爷,你重伤未愈,就算我打赢你也是胜之不武,不如改天可好?”
对面的黑衣少年冷哼一声,“打得赢我,你才可以迎娶萱儿。倘若你不战而降,那么抱歉,我那明珠一样的妹妹可不会嫁给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为妻!”
小五大怒,上前道:“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我家公子不费一兵一卒,说服李毅留守西城,为洛阳侯取得整个洛阳立下大功,我知道,小侯爷是心里不服气,所以才借此发难。可我家公子也不是惧战之辈,一旦打起来,小侯爷可要当心了!”语毕转头对萧城璧道:“公子,跟他打!不为你自己,也为了咱们平江将军府!你瞧洛阳侯,他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明显是想瞧瞧咱将军府的男儿配不配得上他洛家女儿,你若推辞不战,岂不折了威风?”
萧城璧心下犹豫,可还是接过了小五递来的宝剑。
洛子扬冷笑,“洛家银枪,刚劲猛烈,你可要小心些!”
萧城璧面色一沉,“领教了——”
洛子扬厉啸一声,银枪遥指,飞身而起,萧城璧凝眉,拔剑迎战。兵刃在半空交击,刹那间已交了十余招。
洛瑾萱匆匆而来,正好瞧见二人酣战的情形,一颗心直跳到了嗓门。
后来,她也不知萧城璧的宝剑是如何刺中哥哥心脏,待她扑上前去,才瞧见他手中之剑不知何时已收在鞘中,哥哥虽然面露痛楚之色,可丝毫无事。
胜负已分,洛阳侯拍掌连声叫好,一边问道:“子云,你可服气?”
洛瑾萱目露寒光与萧城璧一对望,转身而去。
艳雅幽静的海棠院落里,萧城璧抢上前几步抓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怪我差点伤了你哥哥,可是若我不能赢他,又以何面目来娶你?”
洛瑾萱黛眉紧蹙,摇头道:“我不是怪你!只是刚才,我好害怕!从小到大,我一直害怕刀剑,不知道哪一天我至爱之人会被其所伤,那时候我一直希望自己将来能有一个读书习文的丈夫,这样我就不用提心吊胆,总是害怕他会受伤……”
自己出身将门,却爱上了一个这般幽雅娴静的闺阁弱女。
萧城璧默默叹息一声,伸出手臂自背后环住她的肩,海棠花悄落,他优雅迷醉的嗓音吹进了她的耳里,“放心吧!你若不喜,以后我少弄刀枪便是!”
洛瑾萱暗自心喜,稍时回转过头来与他对望,眸中尽是娇羞矜持之色。
黄昏时,洛瑾萱陪着兄长坐在海棠花树下。
洛子云抚摸着她的秀发叹息了一声,“哥哥居然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萱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甚至已经许配了人家!”
洛瑾萱眼眸轻轻一抬,低声道:“听龙姐姐说,哥哥也不大赞同这门亲事——”
洛子云面色微微一变,缓缓道:“你们两情相悦,按理说哥哥不该反对。可是萱儿,你将这场婚事想的太过简单。近些年来,番将为祸,朝纲不稳,而这个时候若平江将军府与洛阳侯府联姻,格局必定会有所变动,至于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眼下还无法预料。若有一天,我们侯府与平江将军府站在对立的位置上,萱儿,到时候你是向着父亲还是向着自己的丈夫?”
他话语不多,却是字字诛心,洛瑾萱怔了许久喃喃道:“会有这么一天么?”
“难说!”洛子云叹息一声道:“眼下你们的婚事已成定局,哥哥也不欲你多忧虑,只希望这番猜测能成空罢了!”
第二天她禁不住拿哥哥的话来问,萧城璧挑着她的发丝不觉笑出了声,“若我真如你哥哥那般,想的如此久远,只怕在知道你是洛阳侯府千金之后便不再与你有任何牵连,又怎会成今日之局面?你放心,就算他说的有理,江山大事与你们女儿家无关,不管将来怎样,我也断不会让你牵扯其中!”
洛瑾萱柔美的眼眸凝了他许久,轻轻倚入他怀中。
传言中萧大公子惊才绝艳,除了会统领三军以外,书画琴棋亦是无所不精。这几日为了兑现诺言,果然不曾再动过刀兵,只是陪着未婚的妻子拈花挑琴、煮茶论棋,倒似寻常文人雅士家的夫妻。
屈指算来,在洛阳已待了一月有余,这日在洛瑾萱闺阁之中相拥挑琴,不由却弹起了一首离别断肠之曲。
曲罢,双额相抵,低声道:“棠儿,棠儿,倘若我们有好长时间都见不到面,你会想我么?”
洛瑾萱眼睫轻颤,花唇轻吐出几个字,“是要……回平江去么?”
他不言,轻抚她的面颊,良久才道:“我很快便会来娶你,很快……”
四月末,洛瑾萱前去白马寺祈福,萧城璧站在殿外瞧着她跪在佛前诚心祈福,痴待了片刻,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一路上小五瞧他面色沉郁,只是信马由缰,也不急着赶路,不由开解道:“公子,为何不当面与洛小姐作别?就这样走了,岂不徒惹她伤心么?”
萧城璧长吁一声,“你如何会懂——”
自古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离别之辞,当着她的面又如何说得出口?
紫陌芳尘,忽听得一阵銮铃响动。
回头瞧见一辆四面垂素帐的花车正自驰来,车中的少女探出头,柔弱清婉的目光遥遥射来,堪堪与他对望。
瞧她的眸中似有泪光,萧城璧一痛,调头策马奔至车前,将那少女被抱下车,也不言语,紧拥在怀,半晌才道:“我知道这一去会去很久,你回去,回去等我!等到来年这个时候,我就将你接到平江,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朝朝不相弃,夜夜不相离!”
怀里的少女暗点头,幽咽道:“我等你——”
话音落,他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颔,垂首一阵缠绵痴吻。
夏末秋初,洛子云与越王郡主成婚,平江将军府除了送一份贺礼以外,还送来了丰厚聘礼。于是府上刚忙完小侯爷的婚事,又开始忙着置备小姐的嫁妆。
待到来年春日,婚期渐近。
虽则婚嫁乃是喜事,可对侯府上下而言,难免会有淡淡的别离愁绪。尤其侯夫人,早晚见不到女儿便会问上好几次,嫂嫂龙儿怀孕已有数月,也时常来探她。
这日侯夫人正欲与女儿说起闺房私密之事,见龙儿来了,便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将此事交托于她,惹得龙儿掩嘴而笑。
洛瑾萱大惑不解,见母亲说完话就走了,欲起身相送,被嫂嫂按住肩膀又坐了下来,遂禁不住问道:“嫂子,娘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惹你笑成这样?”
龙儿掩嘴笑了一下道:“娘说妹妹素来荏弱,也不知洞房花烛夜之夜该如何度过,要我来提点一下!”
洛瑾萱面色登时涨红,垂首低声道:“娘方才已经说了,洞房之夜,要服侍丈夫宽衣就寝,然后同床共枕——”
“那你知道怎么宽衣?怎么共枕?”
见她一副茫然不知所云的样子,龙儿将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就是……”
虽则她言语甚是含蓄,又是低声耳语,已听的那待嫁娇娘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羞的直欲躲起来,好似别人也听到了一般。
婚嫁当日,当乘着花轿将要离开侯府大门时,娘亲却一直不曾出现。
直到最后,恐误了吉时才款步出来相送,面上带笑催促她上轿。
走到花轿旁,忽听得娘亲幽咽道:“养女十七载,一朝却送做他人妇。日后天长水远,母女从此相见无期,萱儿,你要好好……好好的照顾自己……”
一身嫁娘红妆的少女目中泪泫,陡然转身飞奔向母亲,母女二人顾不得万般忌讳,抱头痛哭,侯夫人抬手抚着她的秀发泣不成声,“女儿……我的乖女儿……你是娘心头上的肉,你教娘怎么舍得?”
☆、芝兰
便是在那年的五月,她嫁进了平江将军府。
锦屏鸳鸯,咫尺画堂。
喜帕挑起,两人便一直怔怔地看着对方。
待喜娘欲上前斟合卺酒,萧城璧才回过神来,将手一摆,令众人退下。
顷刻间房门紧闭,各人也都走远,暗夜之中寂寂无声,只有盈盈烛火在眼底一阵跳动。
他亲自斟了合卺酒送她饮下,好在那酒虽有些辛辣,倒甚甘甜,洛瑾萱眉心稍稍一蹙即舒展开来。
只她上脸甚快,雪白的肌肤一片胭脂潮红,柔唇沾了酒露更是娇艳欲滴,正欲开口说话,萧城璧食指在她唇上一压,柔声道:“乖乖的,别说话!”
慢慢的他的手指在她唇上移开,气息却越来越近。
尚未碰触到她的朱唇,窗外树影忽而晃动,一声明显的女子惊呼将二人惊醒。
萧城璧皱眉,见窗外的人影纵身飞掠离去,低声道:“我出去看看!”即飞快出了门。
只没想到出去片刻,再回来时他的新娘子已变了模样。
方才羞涩温柔的美丽新妇,此刻正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杯盏大饮特饮,见他回来,遂迷醉一笑,轻唤了一声放下杯盏朝他走来。
萧城璧见她步履踉跄,上前几步扶她回床榻。
将近之时,洛瑾萱的脚在绣榻前的鞋案上一绊,便将他压在身下跌入床榻之中。
这也罢了,偏偏她还半抬起身,一张闭月羞花的容颜在他眼底晃个不停,嘴里迷迷糊糊地道:“嫂嫂说,洞房花烛之夜,要先服侍丈夫宽衣解带——”
说完她的手便自他的胸膛间下移,慢慢解开他腰间玉带,他的外衫便散落开来。
萧城璧不言,见她黛眉轻轻一锁,迷醉的双目抬起,半睁半闭,幽幽道:“还要肌肤相亲!”说着纤柔的手掌抚上他的脖颈,花唇主动吻住他,辗转吮吸,轻轻的一阵厮磨。
他曾亲过她几次,然则怜她柔弱,总不曾太过放肆,使得她也只懂些皮毛。
她这般温柔轻浅的纠缠一番,萧城璧沉沉的呼了一口气,揽着她的腰肢轻一翻滚,已令她睡卧在衾枕上,柔声道:“傻棠儿,这些事该由我来做才对!”
语毕将她轻薄的罗衫自肩头褪下,灼热的吻自花唇蜿蜒而下,落在颈间,恍似接连不断的雨滴,合着小小的火苗烧灼着肌肤。温热的手掌将她的衣衫越褪越低,缠绵的深吻和轻抚一寸寸烙印在她的肌肤上,肆意吞噬着她的芬芳。
“抱紧我,棠儿——棠儿——”他柔声轻唤,好似辗转在喉间的浅淡呢喃。
她只觉全身化成了一股水,双臂不由将他越抱越紧。
他的躯体好似一团烈火,须臾间连她也一起烧灼了。
枕上那一声恍似哭泣的轻吟令她彻底迷乱,她恍惚记得自己十指的指甲狠狠陷入了他的肉里。
眸中似迸溅出了泪花,他倾身,狠狠吻落在她唇上,吮吸噬咬,软舌交缠。
那一夜,那般的缠绵,那般的痛。
她不记得自己的指甲有多少次陷进他的肉里,松了又紧,直至后来精疲力尽。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时天色已大亮。
将门出身的子弟历来有早起的习性,虽比平日稍晚了几刻,萧城璧还是在卯时起身,穿好衣衫守在床边,只是披散满肩的黑发尚未梳起,眉梢眼角还卷着昨夜的旖旎柔情含笑凝着她。
洛瑾萱脸颊登时烧红,拥着衾被坐起来,喃喃道:“很晚了么?”
萧城璧轻笑,抬手抚着她的面颊道:“这里不是江北,新妇第一天也不用早起去给公婆敬茶,你睡多久都没有关系!”
话虽如此说,洛瑾萱心下还是忐忑,就算不用早起敬茶,被服侍的嬷嬷和侍儿看见怕也会笑话的,不由低怨道:“怎么不叫醒我?”
说完即觉不妥,平江将军府的规矩早在洛阳时娘就很仔细地说给她听,比如成婚大礼是在将军府举行,洞房却设在城外的山水别庄芝兰苑,新婚之后夫妇二人可单独在别庄居住,满半年再迁居府上,到那时再正式拜见公婆。
然而新妇第一天虽不必给公婆敬茶,却是要服侍丈夫沐浴的。
“第一天要做什么事情,夫人是忘了么?”
调笑的声音响在耳畔,洛瑾萱的头都快要低进被子里去了。
比起洞房之夜肌肤相亲,白日相对宽衣沐浴也并不显得轻松多少。
浴室里满心紧张与羞涩替丈夫脱下衣衫,眼眸轻轻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