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神女凡间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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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神女凡间纪事-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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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她无精打采坐在妆镜前,见他已穿戴整齐,禁不住仰头问道:“皇上,谁是棠儿?”
  他乍听之下颇有些吃惊,却不答话,转身欲去。
  她起身,抓住他的衣袖,忍住心间的痛楚与惧怕,缓缓道:“昨晚,皇上在梦里一直叫着她的名字,叫了好久,臣妾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许是她哭红的双眼令他起了些许怜意,他回过头来,抬手抚摸她的脸,柔声道:“乖——”而后丝绸锦衣便从她手中抽落,转身而去。
  这件事情以后,他对自己的疼爱并不曾减,可她却越来越明白,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安静的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那种感觉,分明就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女子,看着那个棠儿。甚至寝榻上他温柔的缠绵,他迷醉的索求,都不是对她,而是对棠儿。
  那天早上她实在再也忍受不了,抓着他的衣袖问他,“皇上,究竟谁是棠儿?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他恍似有些生气,轻抚一下她的秀发拂袖而去。
  她怔住,突然上前打翻桌上的瓷盏,拿起破碎的瓷片狠狠划在自己手臂上,整条衣袖上登时鲜血淋漓,眼前一黑几乎昏倒在地。
  他终于转过身,慌忙将她抱上床榻,“你这是做什么?”
  好在他的声音虽有些恼怒,更多却是怜惜,还亲手替她止血,包扎伤口。
  她依在他怀里泪落如雨,“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原来皇上心里自始至终只有那个棠儿!那么多个夜,你看着我,心里却想着棠儿!你亲的不是我,要的不是我,你的手落在我的身上却像是在抚摸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棠儿!是你的棠儿!你告诉我她是谁,她究竟是谁!”
  他似甚觉无奈,待将她的伤口包扎好,缓缓道:“若你真这么痛苦,朕可以以后都不再来了!”语毕便站起身。
  她心胆欲裂,顾不得伤痛,双臂紧紧抱住他幽幽啼哭,“不要……不要……”
  因为害怕失去,她说服自己继续当着棠儿的影子,有一天遇到了皇后,突然忍不住上前道:“臣妾一直奇怪,皇后娘娘这般貌美,为何却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原来皇上心里一直爱着另一个女子!”
  而皇后似对她的话毫无兴趣,牵着自己漂亮的女儿安安静静自她身边走过去。
  她接着道:“是棠儿!他每天晚上做梦都叫着棠儿的名字,皇后娘娘可认识那个棠儿?”
  她转过身,却看见同样回过头来的皇后神色竟那般复杂,分不清是惊愕,是痛楚,还是难以置信,可偏偏没有一丝妒忌。
  两人相对怔了半晌,小公主珠儿突然摇了摇皇后的衣袖,稚嫩的童音说道:“母后,棠儿不是你的名字么?”
  一霎间头顶惊雷乍响,眉眼一抬,天边却是十里艳阳天。
  后来,她才从别的宫娥嘴里听到他们的过往,知道他为何经常去若耶溪头,因为那里长着美丽的莲花,他总是想要采来送给棠儿做胭脂,尽管那些采到手的花一次也不曾送出过。
  这也罢了,渐渐的,她开始看到,非但他心爱的女人不是她,他最疼爱的也不是她,而是那个长的像极了皇后的小公主珠儿。
  整个皇宫里面,他似乎只有在面对珠儿的时候才会开心的笑,他那么的宠爱珠儿,就像她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
  她痛苦到不停的伤害自己,被李贵妃知晓,这个在她眼里并不是很通透的女子守在她身边耐心的安慰她,告诉她自己身为天子的丈夫的点点滴滴。
  李贵妃温柔地替她处理着伤口,“这世上有些东西比天底下最美丽的珠宝还要昂贵,那就是心爱男人的爱,那种他已经给了别人就不能再给你的爱。若你只是怀有一丝的奢求,他会怜你;可若你奢求得到而不停的伤害自己,他便会厌你。那种被心爱男人厌恶的感觉,绝对比现在要痛苦的多。你难道真的要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见她依旧漠然,遂接着道:“其实你以为皇后又比我们幸福多少呢?两年了,皇上一次也没有踏足过蕊珠宫,那里真的很冷,比我住的冰泉宫还要冷……”
  她瞧着李贵妃害怕的样子,禁不住嘴角轻牵泛出一丝笑意,俯身躺在衾被中珠泪涟涟,幽幽道:“我宁愿做那个住在冷宫里的女人,至少能够知道被心爱的男人爱着是怎样一种感觉?”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桃花树下,淑妃绝美的容颜越来越沉郁,或许自己这一世注定已不会知道。
  端详了她半晌,李贵妃突然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怪皇上将你当做皇后的影子,他或许不曾给你想要的爱,却足够怜你,所以你还是像当初一样那么的爱他。如今他又新纳了灵妃,你心里自然不快活。可你有没有感觉到,皇上看灵妃的样子连影子都不是,就好像……在看一个玩偶一样!我每看到一次,都会觉得不寒而栗。这个大街上捡回来的娘娘,只怕并不像旁人说的那样,一朝飞上枝头,天知道在她身上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两人坐在这里闲话,全然不知在御花园里遭了李贵妃排揎的灵妃竟真去含风殿寻萧城璧。
  彼时萧城璧正自批阅奏折,灵妃见了他的面也不行礼,径自道:“皇上,你是真心喜欢臣妾吗?”
  萧城璧啼笑皆非,“你以为呢?”
  灵妃秀眉一挑,“臣妾以为皇上并非真心喜欢臣妾!”
  萧城璧愈觉好笑,“哦?”
  灵妃冷冷道:“这皇宫里面加上臣妾以外,一共住着四个女人,不管是兰沼宫冰泉宫还是皇后娘娘的蕊珠宫,无一不是清灵秀逸华美绝伦,偏只臣妾所居的琅琊阁最为简陋普通,也只比宫娥住的地方强了一点而已。难道做皇上的女人,地位竟和贱婢差不多么?”
  侍奉案前的李允面色登时大变,正待出声提醒灵妃慎言,身侧萧城璧却冷冷道:“说朕的女人是贱婢,岂不是在骂朕是贱奴么?”
  李允“扑通”一声跪下,萧城璧随意挥一挥手,“去安排一下,既然灵妃娘娘不喜欢住在琅琊阁,宫里空着的宫殿那么多,娘娘看上哪一处也都随她。”
  李允应下,灵妃却冷笑道:“别人挑剩下的才给臣妾,臣妾却也不稀罕。皇上若真有心,便为臣妾重新造一处宫殿,南海的沉香木为柱,玳瑁嵌梁,玉石铺地,珊瑚作床,宫内还要遍植奇花异草,比兰沼宫的泽兰还要香,比蕊珠宫的海棠还要美。臣妾说的这些,也不知皇上能否办到?”
  语毕一双水眸瞪着萧城璧,等着他发怒将自己赶出去。
  不想萧城璧只是低眉批奏折,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淡淡道:“珊瑚玉石、翡翠玳瑁,朕国库里面多的是。幸好你不是让朕用废铜烂铁给你建一座宫殿,否则朕可要头疼了。”
  之后皇宫里面大兴土木,接连数月自南海采来的各种奇花异草和珍贵沉香之木源源不断传送入宫。
  蕊珠宫,待到海棠花零落如雨的季节。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宫中的几名宫娥禁不住议论纷纷,大意是说想不到皇上竟然对灵妃宠爱如此,不惜劳民伤财从遥远的南海伐来沉香木为其建造宫殿。
  彼时珠儿公主正由母亲陪着伏案习字,听了这些流言不自觉转头问道:“母后,外面一直这么吵,父皇究竟在做什么?”
  洛瑾萱面色微微一变,半晌叹息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母后也不知道你父皇究竟在做什么!”
  傍晚,含风殿长廊上。
  流花漫天,萧城璧负手而行,淡淡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朕这个皇后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竟敢将朕与昏君相提并论!”
  李允慌忙垂首替皇后说项,“皇上为政多年,素来体恤百姓,怎会是昏君?想来皇后娘娘也只是无心之语,皇上大可不必介怀。”
  “是吗?”萧城璧微笑,“朕偏要介怀!她当着朕宝贝女儿的面骂朕是昏君,朕难道还要称她一声贤后么?摆驾蕊珠宫——朕要去看看,许久未见面的皇后究竟对朕有多少不满,也好知道,朕在她心里究竟昏庸到什么地步!”
  漫天花雨零落,身后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没人敢再多劝一句,皆急匆匆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哒珠儿上线,继续求收求评,么么扎

  ☆、棠语

  圣驾突然到来,蕊珠宫里一阵慌乱,彩衣宫娥跌跌撞撞,还有两个端着银盘的宫女失手打翻了盘里的鲜果。
  皇后洛瑾萱神色自若,已经大步走进来落座的皇帝萧城璧也是视而不见,任由她们收拾好而后慌忙逃离。
  一切恢复安宁,洛瑾萱才低眉施礼,“臣妾参见皇上!”
  萧城璧冷睨她一眼,颇带嘲弄地道:“连宫娥都知道朕只要一来,皇后多半就会遭殃,难为你还这么镇定。”
  洛瑾萱心下虽颇感一丝惧意,但只要不抬眼看他,还是可以镇定地回话,只是声音已比之前略低了些,“皇上处罚臣妾,自然是因为臣妾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而惹得皇上不快,还请皇上恕罪,莫要气坏了身子!”
  萧城璧眸色微变,走到她身侧问道:“最后一句话,朕是否可以理解为皇后心里依旧牵挂着朕,所以才关心朕的身体?”
  近在咫尺的气息,几乎将她的意志瓦解。
  已经不记得从何时起,他变成了一个这么有压迫感的男人,自己恍似是他手中的蚂蚁,只要他微一用力,便会粉身碎骨。
  “臣妾不敢!”
  低微的四个字滑出唇舌,被自己厌恶的女人牵挂,对男人而言,并非是什么快乐的事情吧!
  若非说出这句话,她也不知如今的自己在他面前已经这般卑微。
  洛瑾萱闭上眼,暗暗叹息了一声。
  立在身侧的人更是吃惊,僵了许久喃喃道:“你非要这么跟朕说话么?”
  等不到回答。
  “上次朕在这里发脾气,是为了麟儿的事情吧!”
  萧氏皇,洛氏后。
  去年太子萧景明(麟)满二十,萧城璧依照当年的约定,命其娶国舅洛子云之女为妻,可太子早已有倾心相恋之情人,洛瑾萱疼惜爱儿,禁不住开口向丈夫求情,萧城璧却大怒,责其不淑,并下令将其禁足,任何人不得探视。
  “其实朕知道,如今在你的心里,不管是麟儿还是珠儿,都比朕重要的多,所以你这么对朕也不奇怪。”
  洛瑾萱深吸了口气,“臣妾看不懂自己的心——”突然间又仰头看他,“也看不懂皇上的心!更加不知道为何,如今我们就算是讲话,也变的这么吃力。”
  终于又敢对他说真话了么?
  “你不喜欢,那便不讲话了。”萧城璧眸中露出一丝快意,片刻缓缓问道:“若朕今晚想歇在这里,会不会被赶出去?”
  从古至今,难道还有后妃能把皇上赶出寝宫的么?
  一阵更大的慌乱之后,除下金带玉冠的帝后相对坐于榻上。
  犹疑了许久,洛瑾萱才抬手轻轻解开他的玉扣。萧城璧忽然将她的手握住,洛瑾萱禁不住狠狠一颤,又被他轻揽入怀,耳边听得他叹息道:“我知道你认为朕变了许多,都已经二十二年了,朕早已非少年!”
  洛瑾萱眼眸轻闭,弹落的泪珠儿正好滴在他脖颈,缓缓将唇移到他耳边,“少年时的你,身上只有棠儿一个人的味道!”
  即便冷然相对再久,可还是那么容易就点燃彼此身上的□□。
  本以为已经走到了尽头,原来却还是那么爱。
  一大早,蕊珠宫里静悄悄的,珠儿跳进来,发觉母亲坐在床沿还未梳妆,正低眉安安静静的理着床榻上的衾被,瞧见她,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珠儿好奇,在她身边坐下,“一大早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莲芯姑姑她们呢?”
  洛瑾萱轻声道:“昨晚你父皇在这里,所有人一夜都没敢睡,现在都在休息。”
  珠儿惊讶地捂住了嘴,良久才把手放开,克制着喜悦压低声音道:“父皇昨晚来看母后了?”
  见母亲点头,柔雅的眉眼更多了几分含蓄韵致,当下禁不住激动道:“我就知道,父皇心里一直都爱着母后,他真的很爱母后——母后,真是太好了!”嬉笑着抱住了母亲,却发觉母亲的身体似有些僵硬,许久才抬手拍拍她的背。
  慢慢的又思起这些年父亲对母亲种种冷冽行径,而母亲又是怎样的百般隐忍,禁不住心底一颤,幽幽道:“母后,你恨不恨父皇?恨不恨他那般待你,还又娶了别的女人?”
  抱着她的躯体一下子越来越僵,珠儿不由的害怕,这样的问题她本不该问,明明知道问了以后会伤到母亲的心,她为什么还要问呢?
  “母后……母后……”
  唤了几声洛瑾萱才回过神来,放开女儿,起身慢慢的走了几步,喃喃道:“其实母后曾经很恨你父皇,恨到以为这一世都不会再爱他。即便是到现在,母后还是恨他,可是原来再恨,都不代表不爱。”
  再恨,都不代表不爱。
  是否是因为爱原比恨要深的多?
  “珠儿,母后真的好爱你父皇,好爱好爱——与爱比起来,那一点点的恨,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小滴水一样,纵然存在,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跑出蕊珠宫,一路飞奔而去,每个人都看到珠儿公主在笑,她是那么的美,她的笑声犹如银铃一般快活而甜美。
  一口气跑到揽月阁的九曲长廊上,也不理会兄长和近侍都在,便飞奔上前抱住了父亲,又笑又跳,
  “父皇——父皇——”
  萧城璧宠爱地拍着女儿的背,笑道:“朕的宝贝珠儿,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珠儿抱着他跳了良久才道:“父皇,你知道吗?母后说他好爱好爱你,她对你的那一点点恨与爱比起来,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小滴水一样,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父皇,你开心吗?你一定比珠儿还要开心对不对?”
  片刻,她便发现父亲脸上并没有显出些许喜色来,只是眉心紧蹙,怔了许久,喃喃道:“你母后,真的这么说?”
  珠儿肯定的点了点头,却不解为何父亲脸上的表情竟然这般复杂,犹疑着发问,“父皇,难道你不开心吗?”
  萧城璧摇头,满脸疲惫地转过身去,喃喃道:“父皇和你母后一样,都以为这么多年来已经有太多的改变,有一天却忽然发觉,原来一切都是最初的样子!”
  数十载风霜,镜中青丝变白发。但回首,今昔还似往昔。
  目下山河波澜壮阔,他面上的表情却分不清是喜悦是悲凉,珠儿一颗心禁不住“扑扑”乱跳,抓住他的衣袖摇了几下,低声唤道:“父皇……”
  萧城璧微笑,拍拍她的头,“父皇有些累了,让你哥哥陪着你吧!”语毕便缓步而去。
  一群人恭送圣驾,珠儿还欲上前,被萧景明抓住了手腕,遂转过头来忧心忡忡地道:“哥哥,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父皇的表情那么痛……那么痛……”
  四下无人,兄妹二人并肩坐在揽月阁的栏杆上,萧景明才皱眉叹息道:“珠儿,你不明白,这些年来父皇苦心经营,让自己远离母后,究竟是费了多大的力气?你将母后的心思说与他听,他固然高兴,可内心又要承受着爱而不得的煎熬,比往日更甚,你让他如何受得了?”
  一番话,珠儿似懂非懂,却也知建康皇庭与洛氏一族数十年博弈,父皇如此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心下不觉阵阵酸涩,幽幽道:“我便是不明白,父皇和母后那么相爱,为何却偏偏在痛苦中走过这么多年。哥,你说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够再好好的爱彼此,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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