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神女凡间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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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神女凡间纪事-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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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那么黑,她的声音如一股轻烟,烟中还不时传来铃铛的脆响。
  “小公主——你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只要你死了,你那个可怜的母后才能活着!你听明白了没有,只要你死了,你怎么不死呢?”
  众人听了这声音皆是大吃一惊,海陵王大怒,“什么人?”推门欲出去查看,却不知为何竟被硬生生撞了进来。
  白承之皱眉道:“是结界,你闯不出去的!”
  榻上的珠儿已在嘤嘤哭泣,恐惧柔弱的眼神似在告诉他,她想要求死!
  她不死,母后就会死!
  门外的声音依旧在响,一直这么干扰着珠儿,她如何还能活?
  白承之咬牙对花颜道:“姑姑,你护好珠儿,我去将那妖女赶走——”
  珠儿却抓紧他的手,摇头泣道:“不要——承之哥哥,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我好怕……好怕……你去的太久,连死在你的怀里也不能了……”
  锦帐飘了飘,片刻的犹疑,白承之忽然抱起了珠儿,走到门边才将她放下单手揽在怀里,右手泛着水光的宝剑轻轻一挥,将结界破开一个缺口,举剑御风,飞身而入。
  银月清辉泻了一地,白承之将珠儿轻放在草地上,数丈开外,一个□□岁的小女孩瞪大眼睛瞧着他,还有一个一身紫衣的长须道人。
  白承之持剑缓步向前,经行处,洒在地上的月光竟被宝剑寸寸吸附,剑上的光芒陡然间增长了百余倍。
  紫衣道人暗吃一惊,喃喃道:“凝光诀!”
  听不到那小女孩的声音,珠儿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侧目只见眼前一团团紫光与水光交错,斗的分外激烈,将四周搅得天翻地覆,只那水光每次蔓延到她身侧总会自动消退,只余一阵微小的风在面上拂过。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陡然一阵震动,珠儿登觉全身剧痛,禁不住凄声大叫。
  白承之惊怒,猝然发力,紫衣道人稍显不敌,退后几步,幻界登时又陷入平静。
  草地上一声婴孩啼哭,白承之霍然回头,却见珠儿也正侧过头来瞧他,四目相对。
  “承之哥哥——”珠儿柔柔一笑,一滴泪珠滑落眼角。
  “走,灵儿!”紫衣道人撤剑,抱起风灵儿自出口飞跃而去。
  白承之回身匆匆向珠儿跑来,他将她从冰凉的草地上抱起来,幻界之中烟雾散去,初生孩童的啼哭声将众人都引了来。
  地上一片殷红的血迹,饶如此,半醒半睡的珠儿依旧血流不止!
  箫娘大吃一惊,颤声道:“公主……公主血崩了!”
  白承之胸膛间一阵剧痛,一霎间心魂已去了大半。
  行香馆寝房里,烛火忽明忽灭,瞧着珠儿泛白的嘴唇,花颜的手禁不住颤抖。
  无人言语,海陵王突然上前,半跪在珠儿身侧低声道:“珠儿,之前白将军带你离去后,我已对着川蜀的山川大地起誓,只要你能平安生下孩儿,我就任你回到心上人的身边。只要你肯好起来,我这就写休书给你,从此后,你和白将军远走天涯,过你们想要过的日子!”
  珠儿闻言,禁不住一喜,转头对白承之道:“承之哥哥,你听到了吗?珠儿好开心,可是……你还能接纳珠儿做你的新娘吗?”
  白承之连连点头,压抑着哭声道:“从你十四岁起,我就一直在等……等你做我的新娘,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珠儿面上一红,柔声道:“可是……我们都没有拜堂,现在珠儿想和你拜堂也不能了!承之哥哥,你可不可以答应珠儿一件事?珠儿要你发誓,一定要答应珠儿……”
  白承之似有所觉,怔怔的不说话。
  花颜瞧着她渐失血色的脸,心底抽痛不已,突然跪倒在地,抓住白承之的手凄声道:“承之少爷,你为何不早回来一步?如果你能早点回来,公主或许就不会有事!你那么爱她,为何连早一点回来也做不到呢?”
  白承之惨然垂首,“是!我保护不好珠儿,救不了她的性命,我什么都做不到!”
  珠儿眼眸一动,惊慌道:“不——承之哥哥,你答应珠儿,一定要做到……珠儿求你……求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承之哥哥,你抱着我,好不好?”
  白承之伸出手臂,轻轻将她抱在怀里,珠儿将脸贴在他胸膛间低声道:“承之哥哥,你答应珠儿,永远要将珠儿放在心上,要记得珠儿说过的话!”
  白承之轻一点头,将她抱紧,“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上,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绝对不会忘记!”
  怀里的珠儿眼眸轻闭,微微一笑,“那,你答应珠儿,要好好的……活着,要娶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做新娘,生儿育女,还要……长命百岁,好不好?”
  白承之登时如被利剑穿心,剧痛之下连心神也恍惚了,他哪里会料到珠儿竟然说出这番话来,木然摇头道:“不……我不答应……不会答应……”
  珠儿身躯狠狠一颤,眼眸轻张,垂泪道:“是不是……你还在怪珠儿,所以连珠儿的苦苦哀求也不肯答应了?你怪珠儿不曾对你从一而终,所以珠儿已不配再躺在你的怀里,再跟你说这些话,对不对?珠儿知道,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所以承之哥哥一直怪我,这一年以来,你一直都在哄我,你的心里已经不再爱珠儿了……”
  白承之摇头,“我何曾怪过你?我爱你、怜你,此生此世,不管发生什么,绝不会有丝毫改变!珠儿,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在无水别庄,我对你说过的话,碧落黄泉,我总陪着你!倘若你有什么不测,我决计不会独活……”
  珠儿只觉全身一阵剧痛,摇头泣道:“我不要这些!我要你娶妻生子,长命百岁——承之哥哥,我好痛,我好像……要说不出话来了,你快答应我!我好想父皇,好想母后,我知道,此时此刻,不管我求他们什么,他们都一定会答应我的!承之哥哥,我真的好痛,我的血……好像要流光了,你再多爱我一点,帮我止痛,好不好?”
  她在他怀中痛苦的抽搐,白承之紧抱着她,钢牙咬破了皮肉,嘴上全是血,花颜见状摇着他的手臂唤道:“承之少爷,求求你快答应公主,她这么柔弱,你怎能忍心教她去的这般痛苦……”话音未落,白承之已在珠儿耳边道:“我答应你……长命百岁,儿孙绕膝,我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答应……”
  慢慢的,珠儿不再抽痛,她的眼睛却似已睁不开,只余下断断续续的声音,“承之哥哥……再答应珠儿一件事……回建康去,代珠儿求父皇一件事……求他……不要再伤害母后……我真的好想母后……好想……好想……”
  “母后——母后——”建康皇庭之中,洛瑾萱霍然惊醒,双手用力按在心口。
  守夜的宫女纷纷走进来,莲心抓住她的手,夏末秋初的天气,却似握了一块寒冰,又听她失魂落魄道:“我听见珠儿在叫我,叫的那么痛,那么惨,珠儿……珠儿一定出事了,我要去找珠儿……”整个皇宫之中,人人都道皇后忆女成狂。而今又是一场夜梦惊魂,谁又肯放她去?
  洛瑾萱大急,“走开,都走开,我要去找我的女儿啊——”
  可却无人肯教她踏出寝宫一步。
  中秋,铜雀台。
  明月娴静如画,月中桂子飘落。
  皇族的家宴,皇后虽是待罪之身,倒也被放出,默然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灵妃陪侍在萧城璧身侧不住劝酒,萧城璧喝了几杯,突然推开她,对萧景明道:“麟儿,最近可有你妹妹的消息?朕,突然很想念珠儿……也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尚无人答话,忽有一个声音道:“她不好——”
  萧城璧微一诧异,惊觉四周的花树动了几动,飘洒洒一阵桂雨中,一个白色的人影自花雨中翩然落下,正落在铜雀台中央,谁也不理会,瞧了瞧四下。
  华美绮丽的铜雀台,取代了原来的明珠宝镜殿。
  这里原本是他最眷恋的地方,此刻却要将它变做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要么我死,要么,仇人死——
  白承之一声厉啸,宝剑已拔出,飞取灵妃头颈。
  灵妃手中金樽坠地,花容失色,霎时间一道紫影飞扑至她身前挡住来着利剑。
  闻得几声兵刃交击,紫衣道人大声喝道:“有刺客,保护皇上!”
  护卫登时从四面涌上来,萧景明恐母亲受惊,上前扶住她,洛瑾萱失声道:“那……那不是承之么?他……”
  萧景明早已看出,正无决断,忽听萧城璧喝道:“谁敢伤他!都给朕退下——”
  侍卫面面相觑,皆退后几步却不敢离去,紫阳真人更是守在白承之身侧,防他猝然发难,白承之却已支撑不下,单膝跪倒在地。
  萧城璧满腹疑惑,“承之,你不是在锦城陪着珠儿吗?怎么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见白承之一双眼眸恶狠狠盯着他,不觉心下一沉,喃喃道:“珠儿……珠儿不好么?她怎么了?”
  白承之只是瞪着他,半晌突然冷笑几声,而后仰面哈哈大笑,再垂首看他时,颊边已带着泪,“这个时候,你问我她好不好?她很好,就是已经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话音未落,洛瑾萱身子一晃,已经昏了过去。
  萧城璧登觉头顶犹如奔雷乍响,可却分不清是真是假,喃喃道:“你说什么?”
  白承之冷冷道:“珠儿死了!皇上,我说珠儿已经死了,她死了你听不明白吗?”不待他反应过来,突然将手一指,嘶声道:“是你!是你害死了她——你骗她说你爱她,却用她去交换你的天下,你知不知道珠儿她有多痛苦?甚至,在她快死的时候,她还在对我说好痛!你有没有亲眼看到,她死的有多惨?当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血却还在流。我抱着她,身上全是她的血,等放开以后,自己也已成了一个血人,你和你的江山害得她万劫不复!皇上,义父——你好狠的心肠——”
  萧城璧眉头紧锁,尚不曾稳定心神,忽听得耳边一个哀戚幽咽的声音道:“还我女儿……”
  萧景明吃惊,欲上前拉住母亲却被她一把推开,发疯似的捶打着萧城璧的胸膛嘶声叫喊,“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母后——母后——”萧景明强忍痛楚将母亲抱紧,察觉到她柔弱的躯体在痛苦的抽搐。
  萧城璧木然无言,陡然间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在衣襟上……

  ☆、玉碎

  “伊上帝之降命,何修短之难裁;或华发以终年,或怀妊而逢灾。感前哀之未阕,复新殃之重来!方朝华而晚敷,比晨露而先晞。感逝者之不追,怅情忽而失度。天盖高而无阶,怀此恨其谁诉!”
  空旷的朝堂之上,萧城璧款款步上金阶,抬眼望着面前的龙椅,半晌发出一阵悲苦的笑声,冷冷道:“你有什么好,竟要朕牺牲自己女儿的性命?”
  “倘若朕放弃了,你能将女儿还给我吗?”
  这万里江山,终成了他一生难解的负累和悔恨!
  他仰头闭目,阻止眼泪再流出。
  夜凉如水,月如冰团。
  梦里不知身是客,那帘外的海棠,壁上的明珠,坐在宝镜前凝眉浅笑的珠儿,这里曾经是珠儿住的地方,也是他心底最深的眷恋。
  而今明珠不存,宝镜也已烧毁了一半,寝帐外沉香绕鼻,床边有人在悄声哭泣,冰凉的泪珠儿洒落在他面上,激得他蹙起了眉,慢慢睁开眼。
  “义母——”白承之动动嘴唇,坐起来,瞧着洛瑾萱红肿的双眼,还不曾说话,自己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洛瑾萱面色沉静,摸着他的额头哽咽道:“承之,你受苦了!”
  白承之垂眸,摇了摇头也不说话,耳边又听她道:“你告诉义母,好端端的,珠儿怎么会去的这么突然?那些天,我总是梦到珠儿哭喊着要我救她,虽然分不清楚是真是假,可若非母女连心,又怎会经常做那种梦?承之,珠儿——是被人害死的是不是?”
  白承之心间气血翻腾,一霎间又想起珠儿临死时的惨状,似再也忍不住,喃喃道:“是灵妃!欲求无双帝宠,先设计陷害义母,又派她的师兄紫阳真人前去锦城,重伤珠儿,还让她的女儿告诉珠儿,要珠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义母平安无事——后来,珠儿难产,他们还去拿义母的性命威胁她,珠儿苦苦挣扎,生下孩儿,没过多久就去了……”
  方此时,洛瑾萱早已猜到女儿是血崩而死,月照西楼,映着她的面色如雪一般惨白,她一言不发坐了片刻,突然起身向外走。
  白承之本欲唤她,微微一动却牵起胸膛间剧痛,只得俯下身,先自调稳内息。
  玉螺宫中,华灯彻夜未灭,醉仙灵芙正自散发着幽微的香气。
  洛瑾萱孤身前来,宫娥面面相觑,眼见她落座,冰冷的眼眸望着门外如水夜色,淡淡道:“叫你们主子出来!”
  主事的韦尚仪上前道:“都这么晚了,我家娘娘已经就寝,皇后娘娘不妨明日再来!”
  洛瑾萱冷笑一声点头道:“在你们眼里,一个失了宠的皇后地位确实已比不上一个正得宠的宫妃,无妨,你不去请我自己进去——”说罢起身欲去。
  韦尚仪暗吃惊,心道再失宠对方也是皇后,当下不敢再造次,去请灵妃出来。
  灵妃并未卸妆,她的年纪比洛瑾萱小了十几岁,平素虽然骄纵跋扈,可对这个娴静温婉的皇后多少还存着些许惧意,施礼之时,一双水一样的眼眸微微一抬,颇有些楚楚动人之态。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做了那么多坏事就好似什么也没做一般,眼神单纯的教人误以为错怪了她!
  洛瑾萱盯着她瞧了片刻,低声问道:“灵妃娘娘,自你入宫到现在,本宫可有对你不住的地方?你说出来,教我听听!”
  不知为何,听得她声音如此平静,灵妃却从心底冒出一丝寒意,朱唇微一颤动道:“没有!你没有对不住我!”
  洛瑾萱面色微变,冷笑道:“那么就是珠儿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灵妃娘娘?可我记得,珠儿几乎不曾和娘娘碰过面,就算是有,她生性柔弱,可不是会做什么坏事情的人,却又如何能得罪你,你要下毒手害她惨死?”
  一霎间灵妃只想矢口否认,定了定神,却反问道:“皇后娘娘,你有爱过一个人吗?你有被所爱的人抛弃过吗?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洛瑾萱登时心间大震,只觉头痛无比,不愿多想,喃喃道:“这么说,确实是因为皇上?你爱皇上?”
  不想灵妃却摇头冷笑道:“不!我爱的人不是皇上!可是他要了我,既然如此,他的心里就不该再爱别的女人,淑妃也好,贵妃也罢,甚至皇后娘娘你,都不应该再留在他的心里!后来我又发现,原来他的心里不止有你们三个女人的存在,还有一个珠儿,他对珠儿的宠爱教我嫉妒的发狂,所以我才要珠儿死,她一死,就没有人再和我分享这无双帝宠。我所要的,不过是得到罢了!”
  这番话对她而言自是合情合理,洛瑾萱却叹息一声摇头道:“你的话我听不明白!今晚我为我的女儿来这里寻你,反正珠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就跟着来吧!”
  语毕自袖中取出匕首刺向灵妃,灵妃惊叫一声躲开来去,韦尚仪等人慌忙上前阻拦,洛瑾萱匕首疾挥,也不在乎被她所伤的是否是灵妃本人,一时之间玉螺宫中人仰马翻惨叫连连,便是有护卫前来,洛瑾萱紧握匕首,横眉怒目,“本宫是当今的皇后,是洛阳侯的女儿,谁敢上来——”
  灵妃已退至墙角,避无可避,洛瑾萱匕首上滴着血一步步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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