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说了,”碧月轻笑,指着那红梅,在红月耳边低声说,“姐姐绣得真好,这月光是该眷恋着红梅的,只是姐姐可曾想过,在这侯府,可不止一个月亮。”
红月又是一惊,向来以为碧月是个心直口快其实城府不深的丫头,却原来,也是个善于隐藏的主儿。
碧月也钟情侯爷吗?苦涩的笑了笑,也只能叹息。
那又如何呢?也不过是多一个终将伤心失落的心罢了。
侯爷那般的人物,岂是她们这些卑贱的奴婢能相配的。
“姐姐真是不自信,只要这红梅一日无主,月光就有机会照耀着。除非是有人要折了花枝,那才是真的没了念想。红月姐姐明白我的意思吗?”碧月将声音压得很低,甚至是几不可闻,可红月却听得分明。
红月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眉头蹙的很紧,问:“何人要摘花枝?”
碧月但笑不语,目光阴冷异常。
“你是说十七太子妃?”红月惊呼,站起来时膝上的竹筐落了,散了一地的彩色丝线。
她一定是妖精了
那声音就散在风里,透着三分寒意七分冷清,在深夜的院子里显得异常空灵。
洛青岚自墙外飞来,青丝飘扬,衣袂飘飘。
月光下,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美极媚极。
淡淡的绿衣翻飞间像是一种无情的冰蓝色,勾勒出她绝美身姿的同时,也绘出了几分若即若离的疏离。
她就那么不近不远的站着,美得如同画中走出的仙。
明明是唯美梦幻的画面,红月碧月见了,心里无端的升起了凉意。
她一定是妖精了,碧月在心里这么想,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红月也是一脸惊惧,她正想着如何除掉此人,现今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就好像是被自己弄死的灵魂死而复生,要向着自己索命一样。
“羽衣姑娘?”席连见了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惊喜,欲起身却又慌忙低下头去,跪着的大男人,那时是窘迫的。
他不想她来,看到这样落魄无能的他。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站起来呢?他不是侯爷,亦不是太子,仅仅,是个奴才。
“是我。”洛青岚将席连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禁莞尔一笑。
席连将头垂得更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被吊着的小厨娘青青呻吟了一声,迷离的意识也清晰了些。她半眯着眼,见到洛青岚时,竟然虚弱的勾唇对她笑。
青岚一怔,疑惑中更有一分迷茫,她害她至此,她为何还要对她笑?
然而她现在却无从知道了,青青那个微笑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她耷拉着脑袋,手脚也无力的垂着,没有一丝生气。
她,是死了吗?
看着那娇小圆润的小身板上伤痕累累,洛青岚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何感觉,只是,觉得很不自在。
就在黄昏时分,这个姑娘还对她甜甜的笑呢。
“小姐,你别难过,那个丫头没死呢。”小碗已经翻过墙头跟过来了,扬手一记飞刀,割断了吊着轻轻的粗绳。
青青软趴趴的被小碗放到了地上,许是她看起来实在是毫无生气,小碗怕自家小姐不信,狠狠的按了下她手臂上的鞭伤。
听到她有气无力的闷哼,小碗就笑了,抬头看着洛青岚,道:“你看吧,她没事。”
“我,在难过吗?”洛青岚心里波涛汹涌,小碗说她是在难过呢。
那不是凡人才有的情感吗?
她是灵魂引渡者,是妖精,怎么会难过呢?
一定是羽衣的这具凡人身子在难过吧,那是不属于她的情绪。
小碗不知青岚想法,兀自封住了轻轻身上几处大穴,像是抱怨,也像是自语,喃喃道:“我就说这清尘郡主是个蛇蝎美人,这心肠歹毒得很,怎么能将人打成这样呢,若不是遇上我,这丫头指定活不过今夜。”
“哪里来的小贱人,竟敢说我们郡主的不是!来人呐,快来人呐!”碧月如梦初醒,心想不管是人是鬼,只要在定北侯府撒野,就得乖乖的束手就擒。
定北侯府的侍卫们,是侯爷亲手操练,个顶个的高手。
可碧月叫了半天,也不见有守卫过来,她也察觉了不对劲,额上渐渐沁出冷汗来,下意识的往红月身后缩了缩。
患难见真情
可碧月叫了半天,也不见有守卫过来,她也察觉了不对劲,额上渐渐沁出冷汗来,下意识的往红月身后缩了缩。
“你再叫啊。”小碗鄙夷的瞥了碧月一眼,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仆,这个狗仗人势的侍女真是讨厌。
席连也觉得惊愕,侯府戒备森严,尤其是郡主的倾城阁,平日里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可青岚小碗这一主一仆却像是如入无人之境,还嚣张至此。
“我在府里焚了安魂香。”洛青岚淡淡的说,就算作是为他解惑了。
“安魂香?可是西域奇香安魂香?”席连大惊,黝黑的俊脸激动得微微泛红。
安魂香,焚之能使人闻烟入睡,无色无味让人毫无防备,若是没有解药中毒之人便会永远沉睡。
传闻此香早已失传,近年却又在江湖上出现,但却是千金难求。
“正是,”小碗得意的扬起下巴,道,“现在侯府上下都睡得很香呢,根本就是一群废物,还好意思说是绝顶高手。”
席连作为侯府守卫之首,听了这话面子上哪里还挂得住?
“为何我等没事?”安魂香一焚,烟及范围向来是无一幸免,听小碗口气侯府上下都中了此香,他与红月碧月等人却安然无恙,这于理不合啊。
“你这黑大个子真是笨呐,当然是我们小姐手里有解药了,她不让你们睡,你们自然睡不成咯。”小碗顺手给昏迷的青青喂了颗黑褐色的药丸,说得一脸骄傲。
席连闻言,倒也没在意被叫做“黑大个子”,只是看向洛青岚的目光变得深沉。
安魂香之所以被传得天上有地下无,并非它有何神奇之处,而是因为此香,无解。
当年药圣未解此香,就永远睡过去了,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真的只是一个舞姬吗?
“小碗,休要多言,”洛青岚神色淡淡的,指着碧月红月二人,道,“这两人就交给你,给我绑着吊起来,鞭伤要和地上这个丫头的一样,少一鞭都不成。”
“是,小姐。”小碗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将指节按得咯咯直响,带着邪邪的笑容一步步逼近两个侍女。
“你、你别过来。”碧月颤抖得厉害,扯着红月的衣袖,央求道:“红月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不要被鞭打,不要被吊着,红月姐姐……”
红月显然要镇定许多,她推开碧月,面色凝重地说:“没办法可想,我,打不过她。”
“那、那可如何是好?”碧月面色更差了,目光一冷,突然将红月往小碗身上推去,而后趁机往倾城阁外跑。
“真是患难见‘真情’呢,”小碗稳住身形,攥住红月的手臂,笑着问她道,“你说是吧,逃跑丫头的姐姐?”
可不是吗?碧月可是一口一个红月姐姐叫着呢。
洛青岚淡淡的笑着,这就是流风所说的人性和自私吧。
见红月不说话,小碗也觉得无趣,手下一个用力,掰断了她的手腕。
“啊!”骨头错位是钻心的痛,饶是红月再冷静,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碧月不敢回头,还是拼命地跑着,眼看就要出了院子,肩膀就被人按住了。
侯爷有交代
“你跑得可真快,你方才不是说要跟红月姐姐作伴,陪她说说话吗?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小碗有张圆润可爱的脸,大眼睛又极是无害,这么一笑又甜又暖,却是让碧月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小碗动作利落干净,不多时就将两个漂亮的侍女吊了起来。
她拿着长鞭,笑意连连的在她二人面前踱步,那模样就跟要享受美餐似的。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太子妃,十七太子妃,您饶了我……”碧月已经泣不成声了,话不成句,开口尽是恐惧。
碧月虽是婢女,却是定北侯府的家生子,父母都是侯府的小人,有人照顾着,她自幼也没吃过苦头。
八岁就跟在郡主身边,靠着一张巧嘴没受过半点委屈。如今突然被吊起来,那种慌乱害怕自然不是装出来的。
惊惧之余,对洛青岚的恨意更是浓烈了。
相比碧月的手足无措,红月就冷静太多了。
脱臼的手再被这么绑着,疼痛让她惨白了脸,但她却咬着唇不吵不闹,反而盯着还跪在地上有几分茫然的席连,轻声说:“席连将军,你莫要忘了侯爷的交代,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席连浑身一震,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洛青岚,缓缓站起身来,道:“羽衣姑娘,你不该来此。”
“为何?”洛青岚挑眉。
这时候小碗的长鞭已经挥舞了起来,每落在碧月身上总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到红月处便只有一声闷哼。
“姑娘还是听末将一言,回绿竹轩吧。”侯爷让他护侯府周全,光是她用安魂香一事,就已经是犯了大罪。
他是该出手将她拿下的,可是,看着那张脸,看着那笑容,他不忍心。
而且,她身边的丫头功夫不弱,她更是不容小觑。
或许,他根本就不敌。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还是,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你而来?”洛青岚神情倨傲,一双美眸带着戏谑,许是耳边惨叫声太大,她微微蹙眉,低声道:“小碗,好吵。”
小碗闻言,蹲下身在青青身上随手撕下一些破布条,飞身上去堵了碧月的嘴。
鞭声再次有条不紊的响了起来,席连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洛青岚这个女人,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保护。
明明猜到她那么冷清的人,不可能为了他或是一个小丫头来这里,心里却还是存着奢望。
听到她亲口说出答案时,眼底还是划过一丝落寞。
洛青岚也不看沉默的黑大个子了,兀自往北辰琬的房间走去。
“羽衣姑娘留步。”席连一个闪身,挡在洛青岚面前,也挡在北辰琬的闺阁前。
红月说得对,他是侯爷的下属,就是侯府的下人,清尘郡主的下人。
虽然不知道洛青岚来此的目的,却不难猜出和清尘郡主脱不了干系。
他不会忘了,这女子不管心向着谁,总也是十七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对于害她至此的清尘郡主,她不会轻易放过。
“为什么拦我?”洛青岚不解,北辰琬这般待他,明知他是无罪的忠实将士,却将他罚跪于此,还打得伤痕累累,这样的主子,他还要护着吗?
“因为侯爷有交代,末将誓死护郡主周全。”
卖掉你们郡主
“侯爷有交代,末将誓死护郡主周全。”席连低着头,尽量不去看青岚那双清澈的美眸。
她总有种不谙世事的无邪,最是那不明是非的眼神,与她妖冶的笑容以及残忍的手段,当真是判若两人。
“你以为,你拦得住我?”青岚笑了,秋水明眸潋滟生花,美得风华绝代。
席连不说话,但答案不言而喻,他拦不住。
但那又如何,有谁听说过将士不战便降,不顾城池丢盔弃甲?
他是定北侯的将士,尽忠职守,是他的态度。
“羽衣姑娘,若执意擅闯倾城阁惊扰郡主,便从末将身上踏过去吧。”席连拔出腰间佩剑,竟摆出了视死如归的模样。
洛青岚觉得他的表情有趣,勾勾唇角,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哦。”
她的笑容总是能迷惑人的,席连还有些怔忡,眼前青衣一晃,带起一阵清新的馨香,接着就感觉头顶一沉,洛青岚竟然真是踩着他的头顶,掠过了他。
并不觉着羞耻,而是感到惊讶。
她的动作太快,快得让他来不及细想,一回头,她已经站在了清尘郡主的房门口,正负手对他轻笑。
那是怎样的倾城呢?
作为堂堂七尺丈夫竟被女子踩过头顶,本该是暴跳如雷才是,可席连看着那样的笑容,思及那般俊俏的功夫,全顾不得颜面,一股钦佩之意就油然而生。
除侯爷之外,他从未真正对谁有过这样的感觉。
如果说今日午后,他对她有了男女之意,那么此刻,也尽数化作自叹不如的,臣服。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青岚指着北辰琬的房门,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是明显的冷清和疏离,仿佛那笑容,与她无关一般。
目睹了这一幕的小碗捂着嘴笑了,放下长鞭跑到清岚身边,揶揄道:“我的小姐,这位将军的意思,可不是真的就踩着他的头顶过去,而是踩着他的尸体!他这是要誓死保护主子的宣言呢。”
“尸体?”又是那是不明是非的迷茫,洛青岚美眸微垂,很认真的说,“可是,我不想杀他。”
“这是为什么?小姐舍不得杀这人吗?”小碗远远的看着被自己打得气息奄奄的两个俏丫环,心里格外畅快,听自己小姐在乎十七太子之外的男人,来了兴致。
席连也屏息听着,一颗心竟比上战场还要紧张激动,自己这是在期待什么?
“他若死了,谁帮我传话给北辰烨?”洛青岚说得理所当然,席连将军是定北侯手下的大将,他将消息传给北辰烨,会比较可信,不是吗?
“也对,”小碗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豪气的拍了拍席连的肩膀,道,“那就辛苦将军了,劳烦告诉你们家侯爷,我们家小姐要卖了他家宝贝妹妹。”
“你说什么?”卖掉清尘郡主?
席连眼中的失落瞬间化作惊愕,被小碗直白大胆的言论惊得目瞪口呆。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不过只要和这个女人联系在一起,什么样的奇思妙想也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看来将军没听清楚,那小碗再说一遍,我们要卖了你们郡主,明晚侯爷若是不能及时赶到妖满楼,他这妹妹就是别人的了。”小碗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道,那眉开眼笑的小模样也是极为讨喜的。
也没等席连回话,青岚水袖一挥,一股劲风便震开了清尘郡主的香闺房门。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三枚梅花针迎面射来,快得让人躲闪不及。
剧毒梅花针
席连那一声呼喊之后,竟然下意识的冲过去护住青鸾,以身挡针。
他原本只是把着青岚的肩膀,中了针闷哼了一声,身子前倾时就像是拥她入怀了一般,有些暧昧。
青岚并没有推开他,只是美眸氤氲着怒气。
她只要垂下眼,就可以看到那三枚没入皮肉的梅花针,做工很精细,顶端的梅花花蕊竟是镶嵌着红色宝石,此时正与席连的鲜血一样,艳丽妖娆。
“郡主的梅花针有毒,你小心些。”席连唇边染上了暗沉的血,倒让那张呆板的俊脸更显英气了。
青岚觉得他傻,想骂他几句,却又不忍。
流风说,人类的生命很脆弱,他们不是不死不灭,一刀一剑都有可能致命,终结了生命。
流风还说,蝼蚁尚且贪生,人类更是怕死。
可是,这个男人为何要自寻死路?
明明,她是可以躲过那三枚梅花针的。
“小姐,你没事吧?”小碗看了看昏迷的席连,又看了看沉默的青岚,神色变得复杂了,这个黑大个子,不会是喜欢她家小姐吧?
青岚摇摇头,对小碗说:“我要他活着。”
小碗愣了愣,将沉得要命的男人从小姐身上扶起来,放置在地上,开始查看他的伤口。
巫女擅长医术,小碗有喜欢倒弄那些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