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我是我。
你是左妃,我叫司雨。
她也曾拥有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要她就此忘记自己的身份,代替另一个人卷入这场动荡的历史乱流?!
手中的信笺早已被她攥得不成样子,眼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甘,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一缕原主残魂,就想将她推入不属于她的命运里。
她不同意!
☆、第15章 引蛇出洞
汴京城近日里来有些不太平,百姓们经常看到一幕奇异的景象,一队队身着紫衣,头戴银盔,腰间跨刀的士兵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里跑来跑去,只要看见中年男子就强拽起来打量一番盘问一番才给放行。
这些军爷看一个个都是高大魁梧的身材,神情凶神恶煞的,可把城里的百姓们给吓坏了,多少人活了半辈子了都没见过这阵仗,对于汴京城的百姓们而言,这些紫衣士兵远不及御城军们看起来可爱,每次看到他们一出现在街道上,路上行人瞬时就能减少一半。
至于这满城官兵究竟是在抓什么人,一时间,坊间也是各种猜测传言不断。
事实上这些紫衣官兵并不是什么坏人,他们乃是南朝装备最全,兵力最强的正统御林军,正在奉命捉拿在逃嫌犯蔡源来。
自从那日清木阁事件之后,蔡源来虽然被送回了蔡府,但是除此之外,却是没有人敢在皇帝下诏之前对蔡源来有任何动作,即使吏部尚书朱华文当天就已经带了奏折进宫觐见皇帝,可是当御林军奉命前来查封蔡府捉拿蔡源来的时候,蔡府早已是人去楼空。
除了家丁丫鬟,就只剩下几名年迈的管事了,蔡源来及其家眷早已不知所踪。
后来蔡府被抄家,巨额的金银财帛足足让户部借调来的盘账官员忙活了三天三夜才清点完毕,南宫明宇看到最终的账册之时,已经被手里的天文数字气的手发抖,南朝富庶,没有战争消耗,国库也算是充裕,但是,南朝国库十年的总进项竟然不及从蔡府搜出的这些财物,南帝如何不怒?
天子一怒,一道圣旨赐下,势必要将朝廷要犯蔡府众人捉拿归案,一个都不能少!
好在御城守将李纲提前做了部署,及早封锁城门戒严,东西南北四大门派重兵十二个时辰轮班把守,所有进出汴京城的人行车马都要经过严格盘查。
这才使得御林军这些日子在汴京城里没有白忙活,抓到了不少蔡家亲眷,只是唯独找不到蔡源来,据蔡家的亲眷们称,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蔡源来的面,带着他们出逃的是蔡源来身边的得力下属,而就在他们被抓之后,那下属已经自缢。
已经十日过去,蔡源来仍是下落不明,皇帝对此甚为恼怒,他最亲信的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竟然敢背着他犯下这等罪状,东窗事发了不来自首还敢逃!
南宫明宇心中怒火无处发泄,便将矛头指向了御林军将领钟安在,限他两日之内将蔡源来抓拿归案,否则……皇帝倒是没有说否则怎么样,但是钟安在心里清楚,罢职免官都是小的,能不能保住项上人头才是大事。
钟安在顿时感觉压力山大,不过他脑子还是很好使的,他当即向南帝进言道,汴京城里里外外早已搜查数十遍,仍不见蔡源来踪迹,这说明蔡源来极有可能已经逃离京城,此乃御城军主帅失职,实在是怪不得他。
于是一开始立下头功的李纲,瞬间便成了放走朝廷要犯的罪魁祸首,这般神转折便是李不凡也没有想到。
两日时间,若是还不能将蔡源来缉拿到案,李纲也免不了要与钟安在共担失职之罪。
此时李府当中,李家父子三人端坐在李父的书房中,神情似乎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焦虑。
“敬之啊,差不多就准备收网吧,城门这几日封严,倒是给百姓们填了诸多麻烦”,李纲坐在堂前正位之上,对着李敬之说道。
自蔡源来昏迷不醒被送回蔡府开始,蔡源来就再也没能脱离李家亲兵的监视,之所以对他监而不捕正是为了揪出蔡源来这几十年来在朝中布下的暗桩,御林军在蔡府大肆查抄除了获得不菲的赃款,却是没有找到任何蔡源来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的账册名单。
于是李家父子便决定“放虎归山”,放长线钓大鱼,此时蔡源来孤身一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汴京城的,他必然要动用自己最信任的朝中力量,如此一来他们才好顺藤摸瓜,将蔡氏党羽一网打尽。
李敬之听完李父的话,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弯身抱拳对着李父行了一礼,沉声回道:“是”
南帝实在是催得厉害,否则按照他们的原计划,是打算等到蔡源来底牌耗尽的时候才动手将他抓捕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南宫现在已经恼怒,若是再不将蔡源来捉拿到案,他们全都得遭殃。
“明日寅时三刻,你亲自带兵攻进何府拿人,凡有阻挠者”,说到此处,李父猛然拍案而起,严声喝道:“一律拿下!”
蔡源来逃离蔡府之后,又经历几番辗转,最终藏身在正二品参知政事何叔淼在城西的一处私宅中,此地临近东城墙,东城门的守卫将领已经被他买通,明日黄昏之后,何叔淼便会安排人送蔡源来出京。
如今汴京城中到处都是官兵,何叔淼的私宅乃是他家夫人在坐镇,何夫人出身皇族,娘家是安国公府,同时又身有诰命,御林军奉旨全城搜查却也不敢来敲何夫人的门。
何府私宅中多是女流之辈,所以可想而知,明日寅时李敬之想要带兵去何府拿人会面临什么样的阻碍。
但是,军令如山。
李敬之毫不犹豫地回道:“末将领命!”
一直默不出声的李不凡此时突然站了起来,上前几步对着李父行礼说道:“父亲此举恐有不妥”
一旁李敬之微微侧首看向他,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对主帅的命令产生质疑,这绝非一个军人该有的素养。从公来说,李纲是他们的上司,从私来说,李纲是他们的父亲,无论是为臣为子,他们都没有质疑的资格。
堂上李纲已经再次坐回自己的座椅,看着李不凡开口说道:“有何不妥?”
李不凡这才直起身来,放下双拳斟酌着说道:“寅时攻入何府拿人,虽然避免了打草惊蛇,但是难保不会逼急了何叔淼,蔡源来已是丧家之犬,但是何叔淼,他却是还有翻牌的机会”
李纲听着听着渐渐皱起了眉,忍不出出言打断道:“他包庇朝廷要犯,已是必死之罪,何来翻牌之说?”
被打断的李不凡正要继续说下去,一旁的李敬之却早他一步开口道:“蔡源来既然能找上何叔淼,两人之间必然是早有龃龉,而何叔淼愿意这般倾尽全力来帮助蔡源来,说明蔡源来手上有他致命的东西”
李敬之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沉声说道:“若是蔡源来不能成功出京,那便只有死了”
“没错,何府有足够的时间赶在我们之前,杀掉蔡源来,等到了那时候,安国公府势必会站出来替何夫人撑腰,届时蔡源来已死,何叔淼又怎会没有应对之策?即便蔡源来当真死在何府,他们也必有脱身之法,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活捉蔡源来,悄无声息!”,李敬之看向李父眼神定定地说道,对方沉默了片刻后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李不凡身上,朝他问道:“你有何良策?”
闻言李不凡敛下眼眸,提起衣摆对着地板就直接跪了下去,“儿子并无良策,唯有兵行险招,引蛇出洞”
要在何府众人无所察觉的情况下带兵活捉蔡源来,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蔡源来身边随时都有何府侍卫跟着,但是他们也不能在何府之外动手,一旦蔡源来脱离了何府,那么再想找到这人勾结的证据,恐怕比登天还难。
“儿子有一计可试,我们不便带兵进入何府,可以派些身手好的人假扮刺客,潜入何府假意暗杀蔡源来,此番打草惊蛇,蔡源来藏身之处暴露,他要的做的第一件事必定就是转移,但是何叔淼未必会同意,蔡源来是个聪明人,不会就这么轻易把身家性命都交付给他们,他定然有办法逃离出来”
“即使他不能,只要有了我们暗中相助,也能成事,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何府外,守株待兔”
“妙啊!二弟,如此一来,我们也不必正面得罪安国公府,何叔淼也是在罪难逃”,李敬之听完之后,不禁拍案叫绝。
李纲眼中同样闪过一丝赞赏,只是瞬间就消失不见,他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方法倒是可行,只是……实施起来未必如你所说的这般轻松,如今何府当中必然是守卫森严,潜入何府已是不易,还要暗中相助蔡源来,更是难上加难,眼下这样的好手,一时之间,怕是也找不来……”
就在这时,李敬之也突然跪了下去,与李不凡异口同声说道:“儿子请命前往”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侧首,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分开,同时看向李纲,等待他的决策。
李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项任务其实很危险,何府侍卫人多势众,再加之刀剑无眼,若是他们实力不敌,只怕也难以活着走出何府,这两人都是他的儿子,身手如何他自然是信得过,只是……
双拳难敌四手,羽箭齐来三头六臂也挡不住,他们修习的是正经武功,不同于暗杀刺客之道,这两人,都绝非良选。
李不凡立即就看懂了李父眼中的拒绝,不得不再次开口说道:“父亲,儿子必有十足的把握”
当年他只身一人,多番潜入敌营都能全身而退,更别说只是区区一个何府私宅,此时李不凡通身都流露出一股凌然傲色,语气里带着让他都不得不信服的坚定,李纲一时也有些恍惚,他却是忘了,这个小儿子,已经是纵横沙场十几年的将帅了。
“好,那就依你所言,今夜由你带人潜入何府”,李纲终于点头说道。
听得此言,李不凡不禁面上一喜,朗声回道:“儿子定不辱命!”
“父亲!万万不可啊,二弟他还小……”,李敬之急吼吼地朝着李纲跪行了两步,急急地说道:“请父亲三思啊”
李纲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凡儿的身手你也知晓,寻常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让他去磨砺一番吧”,李父说着,伸手将跪地的李敬之扶了起来,另一旁的李不凡也跟着起身。
李敬之仍是想再说什么却被李不凡出声打断:“大哥就信我一回吧”,他的神情很认真,明明是从前听过无数遍的话,此时李敬之再却也不能将其当做是昔日的玩笑话。
许久之后,李敬之才叹息着说道:“好吧”
李父见此欣慰地点了点头,他这两个儿子,自小就是感情深厚的,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李家,绝不是那么容易倒的。
☆、第16章 成事不足
子时刚一过半,李不凡便出现在了小巷口的独院中,与苏南安一同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之后便开始前往城东,汴京城虽无宵禁,但是城东一带的宅院住的多是三品以上朝廷大员的家眷,子时之后除了各家府里府外守卫的家,街上也不再有其他人。
是以两人这一路过来走得甚是隐蔽,只遇到极少的行人,也都顺利躲避了过去,待到了何府后院的院墙边,李不凡便与苏南安分头行动,由苏南安潜伏在此监视何叔淼等人,若有动静立即鸣哨给他信号,而他则负责潜入府中去寻找蔡源来。
何家宅院比起李府面积大了两倍不止,四进四出的院落每道门都有侍卫把守,李不凡虽然武艺高强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先是足尖轻点跃上了何府偏院的一处绣阁楼顶,这里视野最为开阔,方便他观察何府内的情形。
李不凡在阁楼顶端等待了大概半个时辰,此时已经将近丑时,值守的侍卫看上去已经面有倦色。
时间差不多了,若是真等到这些侍卫们都睡过去了,他再下去暗杀,还真不一定能惊动这些人了。
想定之后,李不凡仰头看了看天,此时明月高悬,整个汴京城的屋舍瓦间都染上了一层白霜,显得格外静谧安详,这可真不是个适合杀人的日子,李不凡心想。
然而接下来,他则是眼神一变,眉宇间闪过一丝锐利,右手轻持了长剑,左手将蒙面巾拉上,双臂展开犹如一支离弦的箭,掠过高空朝着一间不起眼的房舍屋顶飞去。
他前脚才刚刚离开阁楼,身子还在半空中悬着,突然感觉到周围有一丝陌生的气息,来人气息沉重,丝毫不懂得收敛,显然不是个练家子。
但是方才他已经仔细看察过这里,除了十名值守的侍卫,院子里就不再有其他人,会是谁?
敌情不明,李不凡不得不停止行动,身子在空中轻轻一个旋转,改了方向便朝着院墙边的一株槐树上落了下去。
脚下的树枝几不可察地晃动了几分,李不凡连忙稳住身形,收敛浑身气息将身体隐没在树干后面。
视野中,李不凡终于找到了那股陌生的气息,距离青槐树不远的院墙角落里,有一处狗洞。
微弱的喘息声便是来自于此。
高高的院墙外,正是左妃披着一个黑色披风,带着头帽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牵着一只大黄狗鬼鬼祟祟地蹲在狗洞外。
事情还要从一周前说起,左妃自从离家出走被左赫带回去之后,她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后来人终于醒了,精神看起来却是有些失常,每日里总是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着,见人都躲,问什么她也不说话。
左父找了京中名医来为左妃诊治,一番不怎么顺利的望闻问切之后,大夫说她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郁结于心,有些神志不清,给她开了些凝神静心的药,让她静养一段时间再看看。
这下子可是吓坏了左家人,左妃马上就要嫁人了,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种病,无奈之下,他们也能谨听医嘱,将左妃送到了城东一处私宅。
但凡官宦人家,在京中都不会只有一处院落,左府在城东的这处宅院恰好挨着何家,这些宅院毕竟不是主宅,建筑规格也是根据主家喜好来设计。
比如左家这处私宅,占地面积并不大,与何府宅院仅仅是条狭窄的巷子,主要建筑就是一座绣楼,左妃被送过来之后倒是冷静了不少,她每日呆在绣楼上倚窗而望,视线所及,能看清半个何府。
一开始她也不曾留意,直到一天晚上,她半夜醒来觉得口渴,便起身前来倒水喝,几口凉水灌下肚,顿时睡意全消,她推开了窗子打算趁着兴起赏赏古代的月亮。
不料月亮没有吸引她,反倒是何府里的景象让她渐渐凝思了起来,月色之下,她能清楚看到何府里明里暗里站了不少侍卫,若是寻常家丁倒也罢了,但是这些侍卫,一个个都带着佩刀。
从那之后,左妃每日的必修课就是隔着纸窗上的破洞,观察何府里的一举一动。
直到三天前,御林军终于开始彻底的满城大搜查,就连左妃所在的小宅也没有避免,当她戴着面纱出去前院的时候,领将拿着蔡源来的画像问她可有见过此人,左妃犹豫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
面纱后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岂止是见过?
只不过左妃不能说,她的身份不允许,更何况,她实在没有把握保证她若是说了出来,这些官兵就会相信,也不能保证他们是否有胆量去敲开何府的大门,即便他们有胆量,何家人也必定不是简单的。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送上来,左妃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它溜走,这件事她是一定要掺和的,给李家送上这份大礼,就看他们敢不敢接了。
接了她的大礼,也让李家人认清认清她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