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抱在怀里。
李不凡将灯掌上,侧身坐在了榻边,看着左妃满是泪痕的脸,几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随后伸出手捧上她的脸,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擦下她眼角的泪。
她的脸真的好小,就只有他一只手大而已,李不凡很想在脸上比划比划,不过还是忍住了,他双手支在榻上,身子凑近了她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左妃的脸往抱枕里埋了埋,然后摇了摇头,“人艰不拆”
都是伤心事,你就别提了。
“呵”,李不凡轻笑出声,语气不怎么好地说道:“一大清早你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穿,到了晚上你又开始对月吟诗借酒消愁,你当我是傻子么?”
一听他这话,左妃顿时就慌了,猛然抬头对上他神色不明的深邃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李不凡头顶绿油油了,她离死也不远了。
“我……我……喝的是水”,这辩解听起来好无力。
她倒是想喝酒来着,但是她怕自己万一喝醉酒了说胡话,把什么都给抖出来了,那她就彻底死翘翘了。
“万幸你喝的是水,你若是敢喝酒……”,李不凡突然顿住,因为那后果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左妃见他注意力成功被自己带偏,当即诚恳地表态,“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不该喝的东西不要乱喝,你说过的嘛,我一直都铭记在心的!”
说完她朝着李不凡使劲点了点头,目光讨好,却也掩盖不住深处的那三分惧意。
李不凡侧开眼,就这件事他也不想再追问下去,明知道最后伤心的还是自己。
两人一时无话,房间里也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左妃盘坐久了有些坐不住,她开始不着痕迹地在软榻上拧来拧去。
李不凡笔直地坐着,微微低垂着首,他心里绝对比左妃要难受。
有种左妃离他越来越远的感觉,又或者,他们从来都没有走近过彼此。
两个人,各自独守着自己的秘密。
他不知晓她今天是为了谁在哭泣,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愧对了一个深爱他的女子。
突然,李不凡毫无征兆地转身,双臂张开紧紧地抱住了左妃,连同她怀里的抱枕。
“左妃,不要离开我”,李不凡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语气有些疲惫,还有些眷恋。
由于男女身体的构造不同,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抱枕,李不凡大约是不能体会左妃胸口的憋闷感的。
她伸出一手费劲地把被挤扁的抱枕从中间抽了出来,还不来及好好地喘两口气,就感觉腰上一紧,前胸又贴上了李不凡的胸膛。
左妃彻底愣了,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她要离开的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可是她不想看烽火狼烟血流成河啊!!她不想和李不凡一起被满门抄斩啊!!!
“我饿了”,左妃僵着没动作,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李不凡总算有些反应,恋恋不舍地松开她,起身理了理衣衫,“在房里等着,我去厨房给你找吃的”
这会儿丫鬟们也都已经歇下了,李不凡只能自己去厨房帮左妃找吃的了,不过好在厨房历来有留饭的习惯,他只要将饭菜热一热就好了。
他前世常年都在外行军,生火做饭这种事做起来也很能得心应手,没一会儿他就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菜回来了。
然而左妃已经熄了灯,睡下了。
但是很明显,她在装睡。
因为这么温柔体贴的李不凡,左妃感觉自己吃不消啊,事到如今也不再考虑生孩子的事了,她打算就下个月,下个月就动身离开汴京前往西平。
先把身份洗白,等那边的一切都安顿好,再回京来搭救左家人。
她与李不凡,是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左妃把头闷在被子里,假装她不知道李不凡就站在床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和。
这一刻李不凡的心情该怎么说,大概是愤怒的。
只是这愤怒像是化成了无数条丝线,彼此交错着穿过他的心脏,然后每一根,都拉得紧紧的。
李不凡紧抿着唇,盯着床上的被子,透过轮廓,他能清晰地看出左妃此时身体摆放的姿势。
她背对着他,蜷缩着,或许睁着眼,或许闭着。
然而无论是哪种,她眼里都一样是没有他的。
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左妃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她还来不及猜测出发生了什么,就感到背后一阵凉风袭来。
她心头一紧正想拉回被子,身后又突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李不凡一手搂上她的腰身,替她将身子一点点摆正,另一只手穿过她的颈下,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这样行吗?会不会难受?”,李不凡低着声音问她。
左妃任由他动作,无论是身还是心,她大概都从未想过抗拒。
或许在她潜意识里,她已经认定李不凡不会伤害她,又或者,这一切只是源于习惯。
“还好”,左妃几乎只是嘴唇动了动,声音小的像蚊子声。
李不凡已经闭上眼,就这么抱着她就够了,“难受了就告诉我”
说完他就打算睡了,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地睡了。
然而左妃不觉得,她觉得今天要是不把罪行交代清楚了,明天她大约也见不到可爱的太阳从东方冉冉的升起了。
于是左妃认真地酝酿了一番,微微转动了下。身子,借着月光抬头看向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今天有个人跟我表白了”
“不过我已经拒绝了”,拒绝二字,左妃加上了重音,就怕李不凡听不清。
李不凡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这些他早就已经猜到了。
“虽然他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左妃话音一转,带上了几分深深的遗憾。
“长得高,长得帅,而且还有钱”,这分明就是古代版的“高富帅”啊。
李不凡没吱声,爷长得也很高,也很帅,也有钱!
“饱读诗书,才华横溢”
李不凡脸色黑了些,爷最近读书也很用功啊!
“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李不凡胸膛起伏的程度越来越大,然而左妃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仍在努力地搜索腹中成语。
“文武双全,风度翩翩”
“左妃,你是想气死我吗?”,李不凡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完这句话。
他都已经决定不追究了,她还要说出来刺激他,觉得他很大度很宽容?!
左妃神色黯了黯,他语气的伤痛她又怎么会听不出?他果然已经开始对她对情,然而这份情,她并不想接受。
“李不凡,有句话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天意难违,既然没有那个缘分,过了今夜,我就会彻底忘记。”
这是左妃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语气跟他说话,倒不像是在跟他保证什么,更像是在试图说服他什么。
谁知李不凡突然翻身,双臂撑起身体将左妃禁锢在身下,正对着她的脸,用种慑人的,带着占有欲的目光紧盯着她,冷硬的声音自他薄唇中发出,“你能忘记最好,若不然,我也不介意亲自动手”
“还有”,李不凡突然腾出一只手挑起了左妃的下巴,以单臂的力量支撑着身体,他略微朝下,压低了身子贴近了左妃的脸,“我不信命”
这一世,他注定要与天争与地斗,江山他要守,李家他要保,左妃,他也一样要。
说完,李不凡便直接吻上了,有些凶猛地,略带强势地攻入,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第55章 武比开始
李不凡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武举考试,总算是要开始了。
这几日他夜夜都是宿在左妃房里,不过他也只是抱着她睡觉而已,动作很规矩。
当然,搂搂抱抱亲亲什么的不算。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左妃看来,他已经是个性。功能障碍者了,所以对于他的这种变态行为,就可以科学地解释为,他还在试图与病魔抗争,试图唤醒他的男人天性。
大约,这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有些难以接受的,左妃表示可以理解。
这一日清晨,两人又在彼此相拥的温馨画面中醒来,左妃有些迷糊地睁开眼,正对上李不凡裸。露在衣领外的锁骨。
左妃面色不自觉地红了红,头顶传来李不凡略带慵懒的笑声,“一大清早的,你脸红什么?难道是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美梦吗?”
其实这话说的是他自己,他醒的比左妃早些,被春。梦给闹醒的。
抱着媳妇儿还得遭这罪,着实是件苦逼的事。
只是这会儿他不觉得了,说不定左妃跟他一样呢?两人一起做了春。梦呢?李不凡想着,嘴角的笑意就深了几分。
拢在左妃腰间的手悄悄地探进了她衣服里面,一寸寸,像是抚摸在被阳光沐浴过的丝绸上。
左妃抬头看着他,一脸的便秘模样,他可真是贼心不死。
不过也挺可怜的,每天早上晚上都要不厌其烦地试一遍又一遍,动作一回比一回熟稔,姿势一回比一回撩人,然而永远没有下文。
“放弃吧,孩子”,左妃神色一缓,反手淡定地握上李不凡的手腕,入手感觉很结实,很坚硬,她一只手,竟然握不住。
左妃愣了一瞬,用力把他的手往外拽,对方却是纹丝未动,她决定以理服人,“你不是今天还要去参加武比吗?还不赶紧起床?错过了可是要再等三年呦~”
闻言李不凡轻挑了下眉,身子朝她凑近了些,两人几乎是相贴的,“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能起来床吗?”
说着他动了动身子,在她身上蹭了蹭。
左妃脸色一黑,老娘知道你生理没问题啊,你丫是心理有问题啊!!!
这孩子真可怜,这辈子恐怕都找不着病根了。
“当然能,你要相信你自己,不就是起床嘛,多大事,来,先把手拿回去”,左妃神色认真地说道。
“爷早晚要被你给磨死”,李不凡叹息着说道,有些崩溃地收了手,掀开被子两脚一抬身子一转就下了床,然后就开始背对着左妃穿衣。
左妃觉得好无辜,她明明这么善解人意!
“武比我可以去看吗?”,左妃裹着被子爬起身,半跪在床上朝他问道。
李不凡闻声转过身来,他的下裤已经换好,此时正在穿中衣,手里动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嘴上回道:“看倒是可以看,就是观台上太晒了,你还是在家呆着吧”
“没关系,我不怕晒,我可以打伞啊”
李不凡挑了外衫披上,“虽然我也很想让你去,亲眼看着你相公我是怎么轻而易举拿下头名的”
明知道他的“虽然”后面一定会有“但是”,左妃的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一亮,带着祈求地目光看向他。
“但是……”,李不凡已经穿好了衣服,半条腿跪在了床边,双手搭上左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舍不得你去晒太阳”
左妃愣了愣,这一刻他的眼神是真的好温柔,那种并不炙热,只有几分温和的目光。
就这样一个人,将来真的会成为战场上的一代战神吗?
完全,不像啊。
面对再次无端走神的左妃,李不凡已经彻底无力了。
你真的,永远都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乖乖在家等着吧”,李不凡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然后就去找梳子打理头发去了。
后来左妃倒也没再坚持,李不凡算着时辰出了门,策马往城外的校场赶了去。
南朝武举考试分文试和武试两项,今日只是单考武试一项而已,文试会在十日后开始。
今日的武试又有四科,分别是步射马射,马枪,测力,和应答。
无论是步射还是马射,看得都是箭术,他能做到百发百中,这个对李不凡来说实在太随意了。
马枪,在马上比试枪法,这个别说整个南朝,南焱蒙三国他都找不到对手。
测力,指的是应试者的力气,虽然他不属于那种蛮力过人的,但是内功深厚,这一项自然也不在话下。
应对,考核的是应试者的身体条件和语言应答,完全没有挑战性,他当了十几年的将军,这些项目对他实在太小儿科了。
然而他倒也并没有轻视了这次武比,毕竟,能做到四项全优的人,也不少。
所以参加这次武比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挑选些苗子,若有可造之材,尽早拉入麾下。
当然,要做这件事的不止是他,还有他大哥李敬之,两人今天的首要目的,就是发掘将才。
李敬之不出意外地还是今年的副考官之一,此时坐在台上,瞧见李不凡神态悠闲地走进待考区,朝他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李不凡收回视线,开始观察他身边的应考者们。
然而大部分,其实都是来滥竽充数的。
“我说我不想来,我娘非叫我来,这太阳都快把我晒死了!”,一名身材矮小,但是皮肤白净的年轻男子如是抱怨道。
“我已经考了十年科举了,年年考,年年不中,我就来考回武举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中举了”,一名文质彬彬颇有读书人气质的青年男子如是说道。
“兄台好巧啊,我也是呢,不过我是科举考了二十年不中”,一名身材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如是说道。
“哦?真是幸会啊,幸会”,青年男子拱手作揖回道。
“还有我也是,科举考了八年没中”,一旁一名面色黝黑的壮汉如是说道。
“我也是,考了三年”
“我考了七年”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本朝的文举考试实在是太难了”
“正是如此,我听说武举出题就简单的多,就我大表兄,从小读书就不行,论语都读不懂,结果武举考试,中举了!”
“真的吗?那我等岂不是也能中举?”
“那是自然,我等连科举都不怕,小小武举又有何惧?!”
“虽说武举人地位不比文举人,可好歹是个举人啊,以后让家里给捐个官,路子也好走些不是?”
“是啊是啊”
李不凡一脸黑线地看着旁边,那里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志同道合者,高谈阔论着,彼此相互鼓励着。
他想,他真是太天真了。
“嗤,一群白痴”,一个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青涩稚嫩。
李不凡诧异地转身,看向他身旁不远处的那名少年,模样不过十四五岁,个头比他矮了有大半个头,一身蓝色短打,肌肉看着倒还挺像模像样,面容清秀,皮肤很是白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可富贵人家的孩子却不会小小年纪就来参加武举,该去参加文举,那才是前途无量。
李不凡一时也起了好奇之心,朝着少年走近了几步,笑着问他:“小兄弟何出此言?”
谁知对方并不买他的示好,只拿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就把头转了回去。
“小小年纪就这么目中无人,可是不大好”,李不凡顿时来了兴趣。
老实说,他就喜欢这种少年,目中无人,而且自以为是,狂妄得不行。
因为他小时候就是。
摆平这种小孩子,会很有种成就感。
【左妃:你确定,你这种行为不是小孩子吗?!幼稚!鄙视!!!!】
少年总算有了些反应,高抬起下巴对着李不凡说道:“我认得你,刑部大堂开堂公审蔡源来的时候,我见过你”
至于他为什么会记得,倒也并非他过目不忘,而是他当时恰好听到了身后一名妇女的话:“你急啥,人家是官老爷,叫咱小老百姓们等会儿,咋啦?”
他当即就扭头回顶了一句:“官老爷怎么了?那今日受审的,以前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呢”
就在他得意洋洋收回视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