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不顾那名侍卫的劝谏,淋着暴雨飞快地跑向了战场,提高了嗓音喊道:“都给我住手!”
打斗声只有一瞬间的暂止,众人瞅了她一眼后,收回视线继续你劈我砍。
司雨气急,喝问道:“你们还想不想要兵符了?!”
所有人都怔住,彼此间面面相觑,司雨连忙继续诱哄道:“想要兵符的话就全部退后,叫你们领头的出来跟我谈判!”
黑衣人彻底懵逼了。
侍卫们趁机全部退后,环护在司雨身边。
而就在众人看不见的树林中,高高的树梢上,还埋伏了两人,这两人那可不得了,俱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人,什么飞檐走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都完全不在话下。
只是这会儿他们俩的表情,也有些懵逼。
“将军不是说她不知道兵符的事吗?”高手甲疑惑地扯了扯同伴,以唇语向对方询问道。
高手乙也很纳闷,下意识地将手探入怀中,兵符的确还在他怀里啊,于是他朝着伙伴摇摇头,轻声道:“先看看再说。”
神武兵符其实有两枚,一子一母,他们所掌的这枚自然是子符,最多也只能调动一万神武军,他二人被将军派来暗中保护此女,并拿到了这枚子符。
但是将军特别交代——此女体质有异,不能保管兵符,所以要他们代管,而且兵符之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告知于她。
这也不过是三天前才发生的事,这个女人到底从哪知道的兵符啊?
两人万分不解,只能静观其变。
只见林间官道上,两派人马拉开,中间就隔了五米的距离,只是雷雨声太大,对面黑衣人的交头接耳,司雨是一句也听不见。
然而树上两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浩子,娘娘有跟咱们提过兵符的事吗?”问话的魁梧男子,正是司雨口中那个“领头的”,只是他这个领头的,素来有些马大哈,打架他很行,但是一遇到要动脑的事,他就得仰仗身边的智囊团——被他唤作“浩子”的矮瘦男子。
但现在浩子也皱眉,一脸惑色:“贵妃娘娘不曾说过呀,只说叫咱们装成皇后的人,袭击李不凡的小妾,还特别交代不能伤了她呢,这兵符可是半字未提啊。”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领头男瞅了瞅对面一脸淡定的司雨,心里愈发不知所措。
智囊团思虑了片刻,沉吟道:“此事必定有诈,我们不能上当,只需完成贵妃娘娘安派的任务便可,兵符之事等咱们回去再禀告娘娘。”
“嗯!你说的对!”领头男猛然一点头,眉宇间的郁闷转瞬不见,朝智囊团一使眼色,你上!
智囊团立即心领神会,他们是——薛贵妃派来的刺客,而薛贵妃,也就是九皇子的生母,更是皇后的死对头。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着痕迹地把这个暗杀的黑锅背给皇后,这是个技术活,要真丢给他老大来做,那估计他们全得玩完。
智囊团收了兵刃上前一步,先是自我介绍道:“谈判之事便由在下这个二当家代劳了,不知道姑娘想如何谈判?”
还二当家,装得跟自己是土匪似得。
司雨轻撇了下嘴,这一伙黑衣人不止装束一致,而且连武功套路都完全一致,就连站位都很有讲究,阵法虽说有些凌乱,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一群当兵的。
懒得跟他们废话,司雨直接回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想要兵符的话就拿出点儿诚意来,叫他亲自来见我,谈买卖可不是靠打打杀杀的。”
智囊团直接脑子不够用了,这怎么又扯回兵符上了?谁稀得要你的兵符啊!
“姑娘,咱兄弟们不知道你说的啥兵符,咱也不稀罕,只是有位贵人吩咐咱们劫路,咱们收了银两那自然就得劫,可如今打也打了杀也杀了,咱兄弟们也死了不少人,实在不值当再为了几个银子将剩下的兄弟们也折进去,您说是吧?”
装,继续装,你们一群兵,你跟我说你不知道什么是兵符?你还不稀罕?
司雨心头腹谤不已,只沉默着等待对方的下文,就看看他们究竟想唱什么戏。
瞅见司雨缓缓地点了点头,智囊团浩子顿时面露喜色,又悄悄上前半步,笑得甚是殷勤,“咱兄弟们也不过是图个财,姑娘若是肯花钱买个清净,那咱兄弟们自然也皆大欢喜,姑娘看如此可好?”
图财肯定是借口,再说司雨也没钱,于是她甚是敷衍地拿出了五十两银票,唤侍卫给送了过去。
果然,待对面男子看清了银票面额后,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但是立马,他又换上了一副欢喜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姑娘真是爽快人!”
这回换司雨嘴角抽了抽,五十两,你们一人分一两都不够吧,心可真够宽的。
“不过……”智囊团突然收了笑,将银票妥妥地叠好收进怀里,“看在姑娘你这么爽快的份上,要是愿意再多给些银子,兄弟我就告诉你那位贵人的身份。”
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司雨毫不犹豫地再取出十两,唤侍卫们给送了过去。
这会儿天都快黑尽了,但司雨还是清楚地看见,那男子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姑娘够爽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智囊团恼火地将银票团进怀里,连叠都懒得叠了。
“那贵人是真贵人,全天下女子都攀比不起的那种!兄弟我就言尽于此,告辞!”气得快要冒火的智囊团,大手一挥就要领着一帮黑衣人撤离。
然而他们却未能走远,就被林间突然飞出的无数针叶刺进了命脉,一个个面色逐渐转白,终于噗通一声,全部倒地。
出手之人当然是树梢上藏着的那两位,他们原本无意暴露身份,只可惜这群黑衣人稀里糊涂地听到了兵符之事,这伙人即便再蠢那也是当兵的,兵符对他们而言是什么概念,那是绝对大于圣旨的存在。
所以这些人,绝对不能放走。
杀完了人,两名高手便不再掩饰身份,飞旋着从天而降落在了司雨面前。
这画面如此地熟悉,司雨瞬间全神戒备,短匕藏在身后,蹙眉问道:“你们怎么没穿夜行衣?”
梦境里,你们可是黑衣蒙面来的。
只是问完她就后悔了,人家明显是有恃无恐啊,看刚才人家杀那一帮黑衣人的时候,黑衣人瞧见人家的脸儿了吗?没有!
身手好,就是这么任性,看来她和这一干侍卫,今日也是难逃一死了。
高手甲莫名其妙地看了高手乙一眼,对方朝他唯一颔首,两人默契地移开目光,朝司雨异口同声道:“我们下回再穿。”
其实对着司雨,他们两个很难自称属下,他们是神武军主力火羽营中的将领,被李不凡派来干这事已经很憋屈了,又怎么可能再尊她为上。
除非她手握兵符,朝他们下达军令的时候,他们才会认。
至于听了他们回话的司雨,直接就懵了,下回?还有下回,那看来今天这两位英雄,是不想再开杀戒了啊。
又保住了一次小命,司雨快要喜极而泣了,但是,万一他们还有同伙呢?梦里面也是有四个黑衣人呢。
一激动,她心里想的话也脱口而出,“怎么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两位高手又是彼此对视一眼,这回不是莫名其妙了,而是震惊地无以复加了。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将军不是说,什么都没告诉她吗?!!!!!
这男人啊,真是一上了床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事都抖出去了还让他们保密个球啊!!!
高手甲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对李不凡失望透顶,然而他如今也只能认命,“将军这次回京只带了神武军八千人马,目前已经全部安插在御城军里了,你的子符只能调动其中两千人马,还有,刚才那些人是薛贵妃派来的,他们的目标并非兵符,只是想让你与皇后结怨。”
他气不带喘地说完,就见司雨突然跟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把你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高手甲闻言,满不情愿地又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良久,久到所有人都快被雨水泡胀了的时候,司雨终于动了。
“回庄。”她轻飘飘地吐出这两个字,有些头重脚轻地往马车方向走去。
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有点儿整不会了呢?
等李不凡晚上回来,她一定要问清楚。
司雨就这么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回到了别庄,更衣,洗漱,用膳,全都折腾好以后,又铺好了床,独坐窗前,等着李不凡回来。
结果骤雨也息了,蜡烛也烧尽了,提神的茶她都灌了三壶了,李不凡仍是没有回来。
直到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晨曦一点点地将山头笼罩,她终于等到了——京里传来的消息。
李不凡抗旨拒婚,已经被关进天牢里去了。
☆、第120章 忠臣良将
截止到李不凡入狱的第三天,他已经灭了十几波郑后派来的杀手了。
还不算那些半路暴露了行踪,被狱卒发现没能成功潜入天牢的刺客,如果把那些人也算上,估计得有小千号人。
也不知郑后从哪找的这些杀手,竟是个个都身怀绝技,有专使暗器的,有修炼毒功的,还有习音律能蛊惑人心的,更有甚者,能念经把人念睡着的。
总之是五花八门,令李不凡也眼界大开了一回。
一开始,狱卒跟牢头都以为那些人是来劫狱的,于是就提出要给他更换牢房。
结果李不凡只瞟了他们一眼,把身后的茅草堆拨开给他们一看,好家伙,底下排了一行,全是死人尸体。
牢头瞬间白了脸,不敢再吭声,领着手下人就赶紧撤,只当自己啥也没看见。
那些黑衣人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死的,他都一概不知。
很明显是有人想弄死李不凡,并且持之以恒坚持不懈,他们只是小鱼小虾,没有必要为了保护一个囚犯而冒生命危险,再者说,那囚犯也不需要他们保护。
于是到了后来,狱卒们也都开始对闯入天牢的刺客们睁只眼闭只眼了。
再没人跟李不凡提换牢房的事,甚至连常规的巡监也没有了。
反正,等刺客们什么时候不来了,那里头的人估计也就死了,他们再进去收尸。
天牢么,只要不是放丢了牢犯,随便死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乎,天牢守备愈发松懈……
所以当司雨穿着太监服,提着食盒来向守门大哥征求探监的时候,大哥是看也不看,问也不问,想也不想就回她:“进!”
废话!不叫进还能咋整?你别看这太监一副娘娘腔的死样子,指不定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狂魔!
他敢不放行,那不是找死吗!
既没有提探监费的事,也没有盘查她的食盒,就这么简单随意地放了行。
幸福来得太突然,司雨有点儿受宠若惊,但她这个人素来很识抬举,对方如此给面子,她怎好意思不照单全收?
瞬间的怔愣过后,司雨极是真诚地朝两位守门大哥道了声谢,提着食盒便打算往幽深的通道里面进。
只是刚走出两步她又顿住,退回到台阶下面,仰头看了看砖墙上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天牢”二字。
盯了好一会儿,她看那俩字愈发陌生了,“大哥,这里确定是天牢吗?”
这真的是——重兵把手,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天牢?
司雨很是怀疑的目光看了看门口仅有的两名守卫,又看了看门牌上的两个大字。
俩守卫面面相觑,感情这位杀手——是个不识字的啊!
“正是天牢重地。”守卫大哥转回脸,一本正经地回道。
司雨缓慢地点了点头,一副了悟于心的模样,但是下一秒,她又困惑了:“两位大哥,你们天牢有没有开设分号啊?”
俩守卫再次面面相觑—这个杀手好啰嗦!
“天牢仅此一座,别无分号。公公您要探监去见的那名牢犯,就关在地下三层甲子号牢房,也就是进门后左拐右手边第一间。”
“哎?”她好像还没说她要探监的人是谁吧?
司雨欲言又止,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是叫李不凡吧?”
“是!”俩守卫异口同声地回道。
再问下去就要发火了吧?司雨摸了摸鼻头,朝两位感激一笑,提着食盒隐没在了门后。
门外俩守卫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一想到那太监进门前朝他们露出的那一抹阴森笑意,俩守卫顿时就轻松不起来了。
所谓天牢,其实是一座地牢,深入地下十余丈,共分九层,每层的层高和牢房待遇也不尽相同。
一般来说,一层和二层关押的都是犯了罪的皇亲国戚,也有少量的后宫嫔妃。
三层四层还有五层,关的多是朝廷命官,以及各大家族权势之流。
六层以后,关押的都是些罪恶滔天而身份又比较卑微的囚犯了。
但无论怎么说,只要是关在这天牢内的,不管从前身份如何,最终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因为这里面除了酷刑,还有暗无天日,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能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地走出这座地牢的。
司雨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迈着台阶往下的,
一会儿不管李不凡悲惨成什么样子,她都坚决不能哭。
墙上有壁灯数盏,将阶梯内照得通亮,守牢狱卒们对她的闯入完全视而不见。
一路绿灯畅行,司雨也逐渐意识到了情形有异,她的动作愈发谨慎,可随着她的不断深入,阶梯两旁的狱卒却越来越少。
等她拐进三层的时候,整层都不见一个守卫了。
司雨呆站在未上锁的铁栅栏门前,突然有了一瞬间的犹豫,总感觉这像是个圈套……
可她找上薛贵妃也仅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她会扮作太监混进来也完全是自己的主意。
因为天牢里关着不少皇亲国戚,出现个太监来探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奇怪的是这里所有人的态度,就像算准了她会来找李不凡一样,还给她一路通行。
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司雨是坚决不能相信的,然她并不畏惧,因为今天这牢,她劫定了。
探手在门上轻轻一推,司雨正要抬步往里迈,却听得一声“嘭”响,虚掩的铁栅栏门应声而倒,沿着对角线齐齐被分割成了两半,铁栏上断口处的切痕分明是剑气所致。
司雨抬步,缓慢迈过断门处,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往右转首,她的视线紧紧盯着那第一间牢房。
就是这里了,甲字号牢房,房内的情景正逐渐展开在她的视线中,司雨屏气凝神,踱步越来越慢。
终于,整间牢房完整地呈现在了她眼前,那是满室的尸体,男女老少皆有,层层叠叠地堆了半墙之高,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和她一样打扮成太监的,还有穿着宫女服的,也有假扮侍卫和狱卒的,当然,出镜率最高的,当属穿着夜行衣的黑衣刺客。
然而此刻,这些人全都断了生气,一个个死不瞑目地暴凸着眼,手里的兵刃还紧紧地攥着,像是随时都会扑起来杀人一样。
只一眼,司雨就被惊吓住,心头陡然升起一阵毛骨悚然,又有一股战栗的感觉,沿着发寒的脊背直冲向大脑,激地她头皮发麻,通身汗毛倒竖。
饶是她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面对眼前这副场景,她也禁不住软了双腿,身子往后趔趄了几步,手里的食盒“啪嗒”一声落地,吓得她咯噔一下,差点儿没瘫坐到地上。
“别看。”温柔低淳的男声响起,一只修长的手掌遮了她的双眼。
司雨惊慌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一反身抱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