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相守- 第1部分

第一章　　　序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　

　　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地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　

　　三月的春帏不揭　

　　你地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　

　　是个过客　

　　…郑愁予　《错误》

　　官道之上一人策马疾驰，胯下红马神俊非凡，奔向未知的远方，这场景好似一幅“良人归心似箭图”，但却不知是真的归来还是仅仅的偶然路过‘‘‘‘‘‘‘　　　　　一路快马疾驰的他并不知道穿过荒芜人烟的戈壁，沙漠的尽头处将越现出梦一般的场景‘‘‘‘‘‘‘

　　
　　微显陈旧的木屋，经年的青石板路，丝绦垂地的绿柳，清可见底的溪流，满阶碧草的阡陌，嵌着落英的小径‘‘‘‘‘‘‘‘这是一个宁静而富有诗意的村庄。　　　　　　　　　　　　　　　　　　　　　　　　　　　　　　　　　　　　　　　　　　

　　已至秋初，天气依然暖和，给人以春末的错觉。树木依然茂盛，只偶尔有几片落叶飘下，花草依然茁壮，未见凋零的迹象。

　　但秋风已起，寒风逼人‘‘‘‘‘‘‘　　　　　　　　　　　　　　　　　　　　　　　　　　　　　　　　　　　

　　天高气爽，一碧万顷。秋风起处，柳绦飞舞，水波荡漾，碧草随风而动，空中花香弥漫‘‘‘‘‘‘‘‘

　　夕阳西下，万物渡金‘‘‘‘‘‘　　　　　　　　　　　　　　　　　　　　　　　　　　　　　　　　　　　　　　　　　　　　　　　　　　　　　　　　　　

　　街旁的一间木屋格外引人注意，门前花草错落有致，却并不显达是人工而成，与屋旁柳树相应，浑然天成，毫不做作。

　　屋内放置简洁得的有些空荡，一切都是木制，四壁上皆用青色的竹简帘由顶直铺到地，惟有一套纯白色瓷制的茶具分外惹眼。

　　屋内屋外雅致而清素古朴，冥冥之中，似乎这样一个村庄注定了要有这样的一间木屋，而这个木屋也定是为这个村庄而设的‘‘‘‘‘‘‘

　　难道一切都已在开始时注定了？

第二章　　清晨1
初秋的早晨，日初升，晨雾轻浮，晨光之下一切都仿佛是透明的，清朗而又有几分慵懒的味道。

　　村庄的早晨宁静而神秘。

　　刚刚从生死悬于一线的战场中归来的少将，一路行色匆匆风雨疲倦，刚走出沙漠时，这宁静的村庄从远处乍一映入眼帘时，心中不由得一颤，心中某处坚硬的土地为之一动，不由自主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五年了，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多少夜晚因思乡之情而夜不能眠，远征游子之心干枯困苦，战场之上的杀戮和血腥充斥在侧，每天都直面死亡和离别。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心中不由得更加怀念平静的生活。

　　如今边疆已定，自己也可以重回平静了，念及于此他不由深深舒了口气。

　　刚刚一路疾驰穿过沙漠，此刻的他困顿不堪，又饥又渴，催着同样疲惫的马缓缓前行。

　　“达，达，达‘‘‘‘‘‘‘‘”

　　马蹄声沿着青石板路，由远及近。不知是不是因为晨光的原因，这声音虽然清晰达好似就在耳旁，这场景又缥缈达好似在梦中一般，一场因蹄声而起，又因蹄声而灭的梦！

　　
　　突然街道旁一间木屋的门猛然由内冲开。马上之人不由得一惊，向那木屋方向望去。

　　只见木门*，日光淡淡，晨雾似纱，秋风骤起，柳绦扬处，碧草落英之间一女子身披一袭淡青色沙衣似不胜风吹一搬扶门而立，长发如云，目似流波；灿若星辰。

　　晨光之下她肌肤恍如透明一般发出淡淡的光芒，面上欣喜慰然之色溢于言表，星辰般的双目痴痴的望向马上之人。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光生晕，雾弥漫，晨风起，柳绦飞，眼前之人，似真似幻，发丝扬，肤胜雪，掩于那随风而飘的漫漫青沙与柳绦晨雾之中，那女子仿佛置身于画卷之中。

　　他只觉眼前一阵晕眩，不知是不是自己在沙漠行走太久，恍惚间只觉眼前这女子如干涸沙漠之中可遇而不可求的清泉流水般，清澈明亮，幽静而不失灵动，却难辩真幻，但那眸中的欣喜之色却让他有种被人期待着的温热感觉一时之间不禁正在当场。

　　一瞬之间她也怔在那里，那灿若星辰的双目却层层暗淡下去，门乍开那一刹难掩的欣喜之色转瞬而逝，明亮的眸中瞬间掠过不解与疑惑，茫然与失措，最终化为失望与黯然，更难掩一丝幻灭的忧怨之色。

　　虽只一瞬之间但那种种表情，渐渐冷下来的目光却不由达使他心中一紧，有种说不出的揪心感。

　　这女子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似乎似乎远在天边，让他遥不可及。乍见的炙热转为冷淡，这一瞬间的种种变化让他心中为之一动，也为之一痛，有种久违的心沉水底般的宁静轻轻环绕在侧‘‘‘‘‘‘‘

　　两人素不相识却对视良久都不禁微有尴尬之色。那青衣女子颔首示意，唇角轻轻上扬，但掩不住苦涩失落之意，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匹红马之上，深深一瞥，然后退入门中。

　　他窘在那里，门关许久，他才缓过神来。

第三章　　清晨2
时间尚早，村中尚无农家开门。他寻顾四周，目光不由达被那别样木屋吸引‘‘‘‘‘‘‘‘停在那刚刚打开的门上‘‘‘‘‘‘

　　“　达，达，达‘‘‘‘‘‘‘”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屋主正自发怔，忽然被这敲门声惊醒，微一迟疑才起身开门。见是刚刚对视之人也未露出尴尬难堪之色，只颔首淡淡一笑。

　　他却抱拳微有尴尬之色的说道　：“在下路经此地，一路奔波，可否借贵地休息片刻。”

　　她仍不开口，但低头含笑侧身，示意请进。

　　踏进屋内，他心中不禁为之一暖，简洁的布置，四壁上垂地的青色竹帘，淡雅的格调，有种踏实而温馨的‘家’的味道。临窗的桌上有一套纯白的茶具十分显眼。

　　他很自然地再临窗的桌旁坐下，隐约间觉得室中有淡淡的草木清香之气。

　　而她一言不发的默默走到桌旁，用那套茶具沏了一壶茶，将一只茶杯放到他面前，握起茶壶将其注满。

　　水色微微透出清澈的淡绿色，碧绿色的茶叶悬浮其间，甚是赏心悦目。他此时又饥又渴，况他本就不是善于客道的人，于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是他的真实本色。

　　她也毫不因他的直讳而觉得不妥，只是将茶壶轻轻放下，顺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动做，然后径自转身向内。

　　片刻转身出来时，她手中已端出了饭菜，摆在他面前，淡笑着轻声道了句“慢用”后又转身入内。

　　“多谢”他说话时望了她那纤细的背影一眼，心中微有一丝异样的感觉掠过，那一刻，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她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厚重的孤寂和落寞。或许正是这份孤寂与落寞才让她显得如此的宁静吧！而她的寂寞和宁静的气息却莫名的让他有种久违的熟捻感。许是自己太过向往平静才产生的的错觉吧！

　　他终止了自己的思绪。转头看看桌上的饭菜虽算不上丰盛却也显得精细，顿觉腹中饥肠辘辘，忍不住风卷残云起来。

　　她在内室清洗碗具，忽然想起不知他是否还有茶，转身出来想要问他是否要添茶，走到内室门处忽然看到他毫不客气的吃相，就像是顽皮而又贪吃的孩子回到家中后，放肆的享用自己独有的美餐一般。

　　忽然觉得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有种好亲切好温暖的感觉，连同这寂寞的屋内都变得不在冷清，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轻柔的填满，确确实实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五年来，她一直在等待着良人的归来，但一天天等待，一次次落空，每一次都让她备受煎熬。周遭宁静的生活，她也只是胡乱度日。

　　相守的陪伴，这麽多年来她所追求的不就是这样吗？一个人可以品尝她做的饭菜，喝她亲手泡的茶，和她一起将这个空荡的木屋填满，抵抗寂寞的侵袭，享受这份宁静的幸福，不就是这样吗？

　　她怔怔的看着他，不由得呆在那里，心里五味杂陈。

　　一翻风卷残云后，他抬头，才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神色温柔，目光如清泉流水一般清澈宁静。他心中一静，好似有股清泉在心里流过，那心沉水底般的清凉宁静掠过心头。

　　刚刚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一定被她尽收眼底。但他嘴角上扬，露出牙齿灿烂的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很奇怪，他丝毫不觉得难堪，反而觉得很自在很轻松，好象在很亲密的人面前无须拘礼一样。

　　她也静静的回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脸。

　　相视而笑，那一瞬间的他们蓦然间有一种长长的默契。

　　他离家太久，而她等待太久，他的到来填补了她的等待，她的温婉填补了他的思念。

　　尽管他们素不相识，但他们添满了对方的心。所以那时他们都满足而真心的笑了！

　　那时的他们一定是彼此感谢对方的。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对视着，诚恳的微笑着道：“程路”。

　　她轻笑着缓缓道：“嫣华”。　。。

第四章　　正午1
日升起，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撒满每一个角落，一切都变得那麽的清晰而真实，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拥有一切。

　　村庄的正午温暖而明亮。　　

　　嫣华做在室中刺绣，听到院中有声音，便起身来看。透过窗口，嫣华未出门就看到，本来疲惫不堪被自己安排在客房中大睡的程路，此刻穿着普通的农家衣衫正在院中劈柴。

　　程路见她出来，便抬起头，在耀眼的阳光下向她灿烂的一笑。

　　正午的阳光照耀着院中，照着这正在劈柴的青年，映着他那灿烂无比的笑脸。

　　嫣华怔怔地望着这个为她劈柴的人，恍惚间觉得他好似融入了午后的阳光中，而他的笑容则是阳光的一部分。

　　嫣华心底一种久违的温暖与塌实感漫漫腾起。她倚着门坐在屋檐下，一边刺绣一边静静的看着他，阳光一缕缕斜斜地射过来将他和她笼罩在光芒中。

　　马厩中那匹红马，吃着草料不时的向他们望望。

　　直到自己觉得所劈的柴足够嫣华烧一整个冬天时，程路才停下来，将它们一捆一捆绑好摆齐。然后他又将所有农具磨得铮亮，提着钉子和锤子修补加固房屋和马厩，最后还用剩料做起了几个板凳。

　　嫣华静静的看着他忙前忙后，他在她的注视下默默的干活，偶尔会抬起头和她相视一笑。

　　阳光轻轻的洒下，落在他和她的周围，时光静静的流淌，融入他和她的记忆。

　　那时忽然觉得，幸福不就是这样吗？

　　做完最后一个板凳，程路站起身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嫣华早已站在他身旁，含笑递上了汗巾。程路笑着接过，听到嫣华对自己说：“累了吧，歇一下就吃饭了。”

　　那一瞬，他心中暖暖的，点头应了一声：“好”。

　　嫣华将饭菜摆在他面前，然后自己坐在他的对面，和他一起吃饭。气氛很平静，却并不沉闷，也没有多余的客道，一切是那麽顺其自然，仿佛两人曾经一起无数次这样共享午饭。

　　饭间程路一边比画一边细细的交代嫣华：“房子保养的很好，不过毕竟年头儿太多，现在虽然修了，但过冬之后，一定要在雨季之前再修一次。马厩应该重新盖一个才好。那些柴若不够，我一会在去劈一些。还有剩下的木料，你看看还有什麽要要的我去做。对了，我刚刚看哪个‘‘‘‘‘‘‘‘”

　　嫣华微笑着静静听他的‘吩咐’，偶尔问问他饭菜和不和胃口，要不要加饭‘‘‘‘‘‘‘

　　没有陌生人间的客道和尴尬，只有淡淡的温暖在两人间缓缓流动着。

　　
　　饭后，嫣华用那套白瓷的茶具泡了一壶茶，与程路做在院中的青石桌上共饮。

　　秋日的午间，阳光虽然明亮而温暖，但仍有阵阵的秋风袭来，微有寒意，两人静坐在阳光下，四周碧草簇饶，落英缤纷，柳绦扬起，波光粼粼。

　　秋风将嫣华的长发丝丝吹散在风中，她那淡青色的沙衣也被风轻轻拂起，缓缓的飘动在她身旁，仿佛她身处绿云之中，更显得她肌肤似玉温润通透，白晰的得在光耀之下发出淡淡的光芒，笼罩全身。

　　她坐在那里为他泡茶，娴静而优雅，心中安详而满足。程路静坐在一旁，品尝着沁人的清茶，呼吸着芳香的空气，感受着这份莫名的温柔与宁静，觉得人生也就是这样了。

　　时光静静的流淌温柔而宁静，午间的阳光轻轻的洒在他们身上，仿佛要将他们融在一起。

第五章　　正午2
日头已微微偏西，程路从门外探身向内室望去，见嫣华正在清洗茶具，他侧了侧身说：“我要出去一下。”

　　嫣华没有转身，心中蓦然一沉。听他续道：“打听点事，一会就回来”。语气淡淡的有交代嘱咐的感觉。

　　嫣华回过身来微笑叮嘱：“早些回来”，将他送出门去。

　　程路走出院门，阳光下，他回过身来向嫣华灿烂的笑：“很快回来”。

　　阳光中，他挥着手，转身，离去‘‘‘‘‘‘‘

　　
　　回到内室，对着清洗到一半的茶具，嫣华沉沉舒了口气，阳光下程路的那句：“很快”。让她心中有暖暖的温柔在流动，“很快”嫣华扬起嘴角，淡笑着轻轻的重复。

　　然而面对重又冷清空荡的室内却有种难言的失落和寂寞。笑容悄然逝去的瞬间，嫣华感到一阵茫然失措，心里有什麽东西被人慢慢的抽空了一样。

　　只为那一句“一会回来”就又要开始等待吗？

　　又是等待，又只有她一个人了，又要如木偶一样的机械的循环了吗？

　　每天醒来开始等，累了就在等待中睡，每天都是一个人，这样不断的循环没有尽头‘‘‘‘‘‘

　　不是不想等了，不愿等了，而是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每天在希望和失望中不断的轮回&；#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希望越大反而换来更深的失望这样毫无尽头的等待，谁又能坚持多久呢？

　　她已等待了太久，禁不起，也没有力气等另一个等待了。

　　五年那样长的时间，一个女子又能有几个呢？

　　等待对她而言早已变成了一种煎熬！

　　况且，他，会回来吗？

　　只是一个路人吧？

　　那麽离别只是迟早吧？

　　她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一个黑洞正在慢慢的侵蚀她，而她像是折翼的蝴蝶无处可逃，只能等待死亡‘‘‘‘‘‘‘

　　胸口压抑的透不过气来，她无力地抬起头，深深呼气，目光却刚好透过窗子，正落在那匹红色的骏马上&；#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心里一阵锥心刺骨的痛，几乎使她呼吸停顿，恐惧和心痛将她埋没‘‘‘‘‘‘‘

　　你在哪儿，为何扣开门的不是你&；#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而此刻你又在哪‘‘‘‘‘‘‘‘

　　
　　打听村子里的事也可以问嫣华的，但程路不清楚为什麽自己不想问她，只清楚在她面前自己不愿也不能提那些关于战场和离别的事。

　　况且他本就想找年纪大一些的人问清处些，那样更稳妥些。而且那样宁静的气氛他不想更不舍破坏。心里隐隐有什麽在提醒他，他只是一个路人，他们也回离别。

　　或许这才是他不想提及那样的字眼的原因。

　　那麽出门时，自己那句“很快回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