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题:“有头无颈,有眼无眉,无脚能走,有翅难飞。(一活物)”
“我知道,我知道,是鱼。”团团眨巴眨巴眼睛,一下子就说出了答案。
第二题:“一对小小船,载客各五员,无水走天下,有水不开船。(一物名)”
初战告捷,团团信心大增,肯定地说出了这一个答案,“是鞋。”
第三题:“独木造高楼,没瓦没砖头,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一用具)”
团团略一思索,迅速地回答了这最后一题,“伞。”
“恭喜这位小公子成功闯过第一回合,这是您的奖品,”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男子递给团团一盏清新秀美的白色玉壶灯,恭敬有礼地说道,“若要继续,请接着往前走。”
这二回合的灯谜显然难了许多,团团思索起来,口中嘟囔有声,“我没有他有,天没有地有。(一字)”
“是也字。”过了一会,团团兴奋地叫了起来。
“这位小公子真聪明。”
“真是神童啊。”
“不知是谁家公子呢?”
……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身旁已经围起了一圈人,在窃窃私语。
下一题,“一意孤行。(一地名)”
团团面上思索的神色更重了,捏着下巴,咬着嘴唇,十分苦恼的样子。
我担忧地看着他,小孩子最受不得挫败感了。
胤禛揽上我的肩,轻拍两下,示意我放心。
团团终于没有辜负他老爸的信任,高声说出答案,“邯郸。”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接下来这道显然更难。“转怒为喜。(一人名)”
胤禛和团团都陷入了苦思之中,两双一模一样的黑眸都幽深昏暗地看不见光。
围观的众人也静了下来,凝神期待着。
陡然,胤禛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凑到团团耳旁轻声说了点什么,团团的眼睛也亮了,整整衣袍,挺起小胸脯,大声说道,“答案是颜回。”
顿时,一群人都嗡嗡地交头接耳起来,多是感慨,有父如此,难怪有子这般了。
看着团团乐呵呵地跟着一人过去拿第二盏花灯,我与胤禛二人相视一笑。
忽然,有响亮的锣鼓声传来。
循声望去,竟是一条长长的舞龙队。
随着那巨大的龙身快速地翻滚、腾越、回旋,拥挤的人群纷纷散开。
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我和胤禛被人流冲散,跌跌撞撞之间,我失声呼喊,却被激越的鼓声淹没。
团团更是不知到了何处,我心如乱麻,焦急万分。
晕头转向之中,我摸到一堵墙,贴着站稳,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从纷乱的人头之中搜索出他们的踪影。
在哪里?你们到底在哪里?我急地简直要哭出来了。
可是,脚踝和脖颈都酸了,还是没有一点痕迹。
蜂拥的人们像潮水一样呼啦过去,又呼啦过来,在一片五彩之中,我蓦然见到一抹白,不由得欢欣起来,至少还找见了个认识的不是?
正想挤过去,打个招呼什么的,口鼻突然被捂住了,一股异香涌入,只觉周身一软,继而就不知人事了。
悠悠醒转时,发觉自己已在一辆马车上了,全身被绑缚地紧紧的,一动也不能动。
心下思绪繁多,是什么人绑的我?天地会?还是八爷?抑或是其他什么人?他们有什么目的?胤禛和团团是否也有被抓?现在何处?……
乍然间,马车停了下来。听见有人下地的声音。
刷刷几声衣料摩擦声过后,是一个黏糊地有点恶心的说话声,“主子,人已经抓到了。请问如何处置?”
另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答道,“干的好。带到城外乱葬岗,料理干净了!”
心中大惊,这是要把我灭口么?
只听黏糊声迅速接口道,“是!主子。”
“笃笃”一阵马蹄声过后,下去的那人上得车来,马车又咕噜咕噜滚动起来。
车行了一阵,忽然前头响起几声尖利的怪笑,有一人说道,“大哥,你说,这么标致一娘们,咱们就这么把她喀嚓了,未免可惜了吧?”
一阵沉默,见无人回答,那尖利声又继续道,“大哥,我看哪,其实咱哥俩摸上几把,又或是玩儿一趟,快活快活,你不说,我不说,大人他也不会知道的,对不对啊?”
我听在耳里,恨地牙痒痒,这人渣,要杀我还不算,还想要快活,真不是人!同时,暗暗期盼那另一人会拒绝。
然而,显然我今晚的运气真是黑到顶点了。
那黏糊声呵呵低笑两声,“六子,这还没到地方呢,你比哥哥我还急。”
随即,两人一齐大笑起来,笑声难听得像夜枭啼叫。
胸中苦水翻涌,我无奈地直翻白眼。人渣的大哥当然也是人渣,我怎么还能指望这样的人呢?
默默哀悼之中,马车已经行到了地方,停了下来。
有一人钻进车厢来,一把抱起我,走出两步,粗鲁地将我扔出车。
身子磕上硬硬的石头,好痛!接着有雪水渗进衣内,好冰!我不禁呲起了牙。
好在那二人并未察觉,倒是在一旁猜起拳来,借以决定由谁先上。
暗暗苦笑,都这时候了,我也参加一场游戏?虽然是作为筹码。
他们终于有了结论,似乎是那个大哥先来。
他们也许是太过相信那迷香,认定我此刻还昏迷不醒,于是大胆地解开了捆绑的绳索。
我悄悄地抓起手下一个石块,紧紧地拽在手中,只等束缚尽去。
终于,绳索被解了去,那可恶的男人开始剥我的衣裳。
我使上全身的气力,凭借着他粗重的呼吸声估摸着他狗头的位置,狠狠砸了上去。
竟真的击中了,他惨呼一声,放开了我。
连忙扒下蒙眼布,滚爬起来,撒腿就跑。
这还真是乱葬岗,清淡的白色月光下闪耀着几朵绿幽幽的鬼火。更重要的是,没跑两步,我就被乱石绊到,跌倒在地。
身后传来暴躁的怒吼以及沉重的脚步声,心中不禁哀叹一声,莫非今日果真劫难难逃?
那两人越来越近,我屏住了呼吸,手中各抓起一块石头,同时,暗暗给自己鼓气。
等到那两人已经很近了,我一跃而起,接着月色,挥舞双臂,稍经瞄准,就砸了过去。
一人似乎被砸中,闷哼一声,弯下了腰。
另一人则躲了过去,更加愤怒,大步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抱住,跟着又腾出一支手,掐上我的脖子。
忍住强大的压力以及剧烈的疼痛,我大力提起一腿,用膝盖猛猛往他裆部撞去。
他吃痛松开了我,缩回双手,护着裆部,满脸痛苦。
一经得手,我急忙捡起一块石头,就要往他头上砸,却不料他这么快就缓过来了,大手一挥,抓住了我的手。
他抓地很紧,我痛地抓不住了,石头脱手而落。
他狠狠道,“臭娘们,不想活了是不是?大不了老子先杀后奸就是了。”说完拎起我的衣领,用力一抡。
我的身子仿佛掉线的风筝一样,啪一声和地面亲密接触。
我感到有热热的东西从脑后溢出,紧跟着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失忆
这是哪?昏暗之中有一灯如豆,其他入目是一片模糊。
我又是谁?坐起身来,伸手摸摸后脑,那里隐隐有些疼痛。
慢慢挪下地,我仔细辨认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床,这是桌子,这是椅子,这是油灯……这些我全认识。
可是,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边有门,哐当一声推开,一阵寒风席卷而来,冻得我打哆嗦。
抬头望去,月朗星稀,苍穹无云,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这是一个小院子,院里有口大缸。
背后是两间矮矮的土砖房,上面盖的是茅草,用石块压着。
这到底是哪?怎么脑中完全没有一点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印象?
突然,从隔壁房间闪出一个小身影。
那小身影见我一脸茫然地站在院里,惊喜地喊道,“你醒了?”接着又朝房内喊着,“爷爷,爷爷,您来看啊,那个姐姐醒了。”
说完,那小身影就跑到我面前,搀住我,扶我进屋,口中一边还念着,“外面冷,进屋先吧。”
这个小女孩是谁?为什么她对我这样关心?问题越来越多,后脑也越来越痛。
不一会,那房里走出一麻衣老人,颜容枯槁,双目却炯炯有光。
小女孩扶我上床,又给我盖好了被子,搬来张凳子,摆在床边。
那老人也跟了进来,坐在了那张凳上,给我搭起脉来。
忽然,他面上神色一重,手指加了一分力,闭上了眼睛,更认真地诊起脉来。
许久,他放下手,睁开双眼,沉吟片刻,出声问道,“姑娘,你的脉象奇特,恕小老儿学识浅薄,不能洞察。”
我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只希望您老可以告诉我,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这又是什么地方?”
闻言,二人大惊。
那小女孩扑过来,趴到我面前,瞪着一双麋鹿般纯真的大圆眼,“姐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轻轻点点头,“嗯,这些东西我都认识,你们说的话我也能听懂,可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而后,又一笑,“我想,我这应该算是失忆了。”
见两人皆是满面愁容,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那老人长叹一声,答道,“姑娘,我们确实并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什么来历……”
经过两人的叙述,我基本掌握了现在的状况。
这位老人姓丁,他让我管他叫丁老爹,那个小女孩是他的孙女,叫丁当。
四天前的元宵节,丁老爹带着丁当去逛灯市,在回家途中听见打斗声,就循声过去看看,于是便遇见了我。
当时,我正被两个贼人追打,最终敌不过他们,栽倒在地。
丁老爹正犹豫要不要去救我,却见有一白衣男子赶到,与那二人搏斗起来。
那男子以一敌二,拼了性命,终于将那两个贼人击倒,却也是身受重伤,倒地不起。
见事态平息,丁老爹这才带着丁当从暗处走出。
经观察发现,我与那白衣男子均是衣饰华贵,想来来历不俗。而那两个贼人则一身短装,做侍卫打扮,恐怕是与官府有关。
丁老爹深思后决定,将我们二人连同那两个贼人的尸首搬上马车,赶回家中。
回到后,把我们二人搬下,放上床,留丁当在家守着。丁老爹就又连夜将马车赶至山脚,下了车,掰下一截树枝,大力插进马股,使得马儿受痛闯入深山。
最后,为安全考虑,他还拖着个大树杈把来来往往的这些个马车痕迹抹去了。
第二日一早,果真有官兵拿着我的画像来寻人。然而,那些官兵支支吾吾地也没有说清楚寻的这是什么人,所以丁老爹亦无法得知我是何许人了。
只是,为以策万全,丁老爹并没有将我交出,而是与那白衣男子一并藏入地窖,躲过了官兵的搜寻。
后来,老爹进城,却未曾见到官府有贴告示寻我,当时便疑惑之前那些官兵究竟是什么来头,于是只好愈发小心地将我们二人藏匿。
明白了事情经过,我安心住了下来。
喝了几天药,我后脑的伤渐渐好了起来,不再那样疼了,只是遗忘的记忆一直没有回来。
伤好许多后,我会过隔壁去看看那个救过我的白衣男子。
他伤地很重,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偶尔他的口会微微蠕动,可是我们怎么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我时常坐在他的床前想,他认不认识我呢?还是他也和丁老爹一样,只是个路人而已?
可惜,他一天不醒,我也就一天不知道答案。
丁老爹一家清贫,以上山砍柴采药为生,所以能略通一点医理,也正是这点,我们两个的伤才得以医治。
身子好起来后,我帮着在院里分拣、晾晒、碾压、处理采回来的药草。
奇怪的是,这些我做来似乎很熟练,而且,那些药草我竟也都能喊出名字,莫非,我家是开医馆的?可,又怎么会和官府联系上了呢?苦思而不得其解。
丁当没有爹娘,是丁老爹一手带大的。有关这个问题,我问过丁老爹。
原来,丁老爹的儿子儿媳是反清义士,在七年前的一次劫囚救援行动中牺牲了,给老人留下的是痛彻心扉的悲痛以及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女婴。
这也是为什么老爹对官府中人特别没有好感。这也是为什么他常说,有官府中人对我不利,那么我定然是个好人。
我真的是个好人么?我不知道。
丁当很乖巧,又活泼可爱,很讨人喜欢。
她叫我姐姐,叫那白衣男子哥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我们。也许,只是因为她的纯真吧。
看着她,我时常想,我有没有亲人呢?他们有没有在寻找我呢?可惜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于是,我总是期盼着,期盼着那个白衣男子快快清醒,这样我便可以快一些得到答案。
可是,我又害怕他清醒,害怕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一天,丁当跟着丁老爹采药回来,带回来一大捧雪白的梨花,繁盛地绽放着,清香里还带着泥土的腥味,我非常喜欢。
找来个盆,灌上清水,将花儿养在里面,摆在那白衣男子床头。
若是他醒来,看到这样烂漫的梨花,就算仍旧病着痛着,也会有好心情吧?
然而,等到花都谢了,他还是没醒。
天气一天天暖了起来。
那些官兵再没来过,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安全了。
可老爹说,还是再委屈一段时间吧,这阵风只怕没这么快过。
于是,我仍旧只在院中呆着,帮着拾掇药草,帮着洗洗衣裳,做做饭。
尽管也有做一点事,我始终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总觉得是白吃白住,而且还是两个人。
可惜,我身上就没什么东西,就头上有根梅花簪像还值点钱,可是他们却怎么也不答应拿去当了,说看样子好生不凡,恐怕是我的传家信物,应当好好收着才是。
仔细想想,倒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这是我身上唯一的饰物,想来意义一定不一般。所以,也就没再坚持,只是愈发勤快起来。
梨花落了,桃花开了。那白衣男子也总算是醒了过来。
首先发现他醒过来的还是丁当,听见她叫声时,我正在厨房炉火荼荼。
待熄了火过去,却发现房门已经关上,老爹和那男子在房中密谈。丁当站在门口,一脸的闷闷不乐。
心中有些诧异,却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走过去,搂住她,轻声安慰。
过了阵子,老爹出来,说要进城一趟,连饭也不吃就走了。
我这时才拉着丁当进了屋。
不由得猜想那男子定然是认识我的,因为他一双眸子在见到我的瞬间就熠熠地亮了起来。
可惜,他却没有开口叫我,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只眼底含笑地一直看着我。
暗暗轻叹一声,看来,不到老爹回来,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了。
不过,心底又隐隐觉得他必定是为我考虑,所以才这样子,于是也没有介怀。
嘱咐丁当好好照料他,我进厨房煮了碗菜粥,他也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他吃得很香,喝完一碗又一碗,躺了两个多月了,也真是饿坏了吧?
两三个时辰后,老爹回来了。又关上了房门,和那男子私语起来。
半晌过后,老爹出来,挥手让我进去。
房门在背后合上,我缓缓走到床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