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心听他温声相求,虽然不曾拥抱自己心中有些失望,可也不敢持宠而骄,她扭过头儿来正想说话,恰瞧见杨凌那道瞥向自己身体的眼神儿,不由得俏脸一热。杨凌收回目光见正被人家逮个正着,不禁讪讪地道:“我……我看……看你脚腕肿的厉不厉害,你好好歇息吧,我先出去了,要是……要是实在不方便,我就叫莫清河派两个婢女来侍候你。”
“别……”,高文心匆匆坐起来,拭了拭颊上泪痕,说道:“谁知道莫公公打的甚么主意,这西跨院儿还是别让他的人来了,婢子……婢子不要紧的。”
杨凌“嗯”了一声道:“好,那你歇着吧,回头我叫人把晚餐给送进房来,
”说完不待高文心再说话,忙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高文心痴痴地望着房门内摇曳不停地珠帘,半晌才怅然叹了口气,她从袖中摸出金针,缓缓插回发中。想起方才杨凌看着自己的眼神儿,她的心中不禁又喜又羞,女为悦已者容,若是早知他在看着……看着自已,就晚些回头让他看个够了。
高文心这么想着,只觉方才被杨凌摸过的脚掌痒痒了起来,一股热流徐徐从脚心传到心里面,连心也痒了起来。不经意间,一抹红潮已悄悄爬满了她的眉梢,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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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软差大人杨凌回请杭州士绅名流,杨凌做东道,杭州知府杨孟瑛和镇守太监莫清河作陪,在西湖“卢园”,也就是十景之一的‘花港观鱼’除大摆宴席。
三大巨头联袂请客,那是多大的面子,杭州士绅名流济济一堂,纷纷应召而来。杨凌喜笑颜开,举着杯逐桌敬酒,听着他们奉承自己平倭保民的功绩,谦逊中带着副飘飘然的得意模样。偶尔有人向他问起行程,杨凌只说巡察过龙山卫所后就要马上返回京师。是以先行摆宴谢过杭州士绅地盛情款待。
杨凌正敬着酒,忽地察觉对面有人似乎正象他挤眉弄眼,杨凌仔细一看,见是自己的随身亲卫掌班黄之宇,昨日他去侦伺那可疑男孩,循踪追到那户人家,略用些手段向周围邻居打听,探出那户人家世代居于此地,那孩子父亲姓展。以摆客游览为生,母亲在织户高明府上做织工,这孩子虽有些残疾,却是展家唯一的根苗。所以两夫妻极是宠爱。
杨凌本来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以为那孩子或许是送进高织户家后被人收养,至此已全无怀疑,他立即令黄掌班带人想办法查清莫府收容的那些孤儿,看看是否还在那些织户家中。
黄掌班等人是杨凌亲军和斥候营中提拔起来的。当初就跟柳彪,杨一清学过这些侦缉的种种方法手段,自成为番子后,又被吴杰苦训过一阵,现在都是此道行家。
莫清河再是手眼通天。若是真有人想查那些孩子下落,几十个大活人他也遮掩不住,此前不过是因为那些孤儿没人闻问,现在杨凌有心要查,没费多少功夫,黄之宇就得了确切消息,连忙赶回来向杨凌禀报。
杨凌向他使个眼色,让他到旁边曲桥上相候。随即又敬了几桌酒,见莫公公和杨知府正被熟人拉住攀谈,便悄悄折向曲桥。
这卢园内亭台楼阁,花草繁盛,处处鲜花摇曳,‘贵纪醉酒’,‘娇容三变’等名贵牡丹开着碗大的鲜花,散发着幽幽馨香。曲桥下清水如镜,密密匝匝的金鳞红鲤一有人来,便从四面八方挤来,纷纷跃出水面,此起彼伏地如同有人在水面扬洗一片红布。
杨凌走到桥上,扶拦望水,似不胜酒力稍为歇息的模样,黄掌班甚为机警,假意过来扶住,然后悄声道:“大人,据卑职查明,莫公公镇守江南已经五年,据说他三年前娶了‘春雨杏花楼’第一名妓黛楼儿为妻之后,听从夫人相劝,广行善事,架桥铺路,设棚施粥,还收留孤儿,送入各家织坊为佣工,迄今为止,加上上次那个孩子,已经收留了35个了”。
杨凌点了点,问道:“现在那些孩子可还在那些织户家中作工?”
黄掌班摇摇头,轻声道:“全都不见了!”
杨凌霍地扭头看着他,急问道:“人呢?”
黄掌班道:“卑职打听了一个孩子状况,冒充那孩子的远房舅舅从陕北来探亲,去那织户家询问,据那织户讲,孩子来了不足一个月就被人买走了,因为那些孩子并未卖身于织户家,那织户怕我告他拐卖人口,便说那银子只是收容孩子这段时间的食宿钱,孩子被一苏州富商看中,说他聪明伶俐,带回府中做仆僮了,要比在织户家求生好地多。卑职怕只用这种身份引起别人怀疑,又用买通等手段走访了其他织户家,很奇怪,那些孩子都是不到一个月就被人买走,更奇怪的是,那买主是同一个人,是苏州有名的大地主,名字叫做李贵”。
“李贵?这名字好熟悉……”杨凌想了一想,忽地记起在苏州寒山寺见到的那个李贵,心中不禁疑云大起。李贵家资巨万,仆从过千,要买几个孤儿并不可疑,可疑的是,为什么这么巧,莫清河收养的孤儿统统被他买走,而且全是在一个月之内。他主要以放高利贷和经营土地谋财,与织造业并无干系,就算每个月都来杭州一趟,也没有次次跑去织户家中搜罗无人注意的孤儿的道理。
再者……,那日见他对莫公公甚是敬畏,他以粮放贷,以地还贷,要想发财正归莫清河所管,溜须奉迎倒不稀奇,可他若是为了讨好莫清河,才收留莫清河找来的孤儿,也没有三年都不告诉他的道理”。
杨凌再联想到莫清河故意以假孤儿释其心的举动,不由得心中一震,一个念头已呼之欲出:不管这其中有什么古怪,莫清河必定早已知道此事,而且这事还不敢让自己知道,所以在回程路上才匆匆安排人在织户家中找了个假孤儿。难怪回城后他主动提出请自己去察看杭州织造的情形……。”
杨凌想到这里,对黄掌班道:“咱们的眼线可布到了苏州?”
黄掌班自豪的道:“回大人,咱们的情报网发展甚是迅速,您下了江南,于档头便将发展的重点放在江南,如今江南几处大城已经都有我们的人驻扎。”
杨凌听了心中甚是喜悦,他想了一想,冷笑道:“好,马上查那个李贵!不止查那个孩子下落。还要查查李贵的背景。他短短几年功夫,财势直逼有百年历史的吴中首富吴济渊,如今想来大有可疑。
地方豪门大多交通官府,吴家也不例外。可是李贵现在财势还不及吴家,那日就敢对吴济渊那么无礼,背后必定有比吴家更强大地靠山,所以查他必须小心,有任何消息都要马上告诉我”。
黄掌班点了点头。就在这时,莫清河微笑走来道:“杨大人,可是不胜酒力?”
杨凌摆了摆手,让黄掌班走开。然后对这位越来越让他摸不透的莫公公呵呵笑道:“花港观鱼,果然美不胜收,方才饮酒急了些,歇了片刻,这时也觉好些。”
莫清河飞快地扫了一眼,见方才扶着杨凌的那个番子退下后并未离开,只是站在桥头,似乎是负责守卫地侍从。眼底一抹疑色这才消去,他欣然走至杨凌身边,扬手一洒,一把鱼食抛入水中,鱼头攒动,如同涌起一团红浪,那鱼儿挤的连水都看不到了,如果伸手一捞,就可轻易捞起几条锦鲤。
莫清河不禁叹道:“鱼儿若过了钩子,便不会轻易上当,可养在这池中的鱼儿,只知受人供养,对人全无一点戒心,若不是这天堂般的所在,赤膊捞鱼太煞风景,我几乎想要下去捞几条来下酒了。”
杨凌微微一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鱼儿拘在这池中,其实想逃也是逃不掉的,与其如此,不如自得其乐,想的多了,反而自寻烦恼。”
莫清河听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话,脸上笑容不由一僵,本来扬手正抛出一把鱼食,手臂顿了一顿,大半直接落在桥下。
杨凌瞧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望着那急拥过来的鱼儿,似子极为感慨地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除去少年岁月和暮年时光,可以用来花天酒地,尽享荣华的时间能有多久?所以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呀!”
莫清河大喜,他欣欣然笑道:“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呐,卑下受教。听说大人去过龙山卫就要返程回京了,卑下本想准备些土特产品给大人带回京去,可是听说大人已经购买了一些,这一时倒不知买些甚么了,这点点薄仪,请大人笑纳,若是沿途遇到什么可喜的物件儿买下来,卑下也算是表了心意。”
杨凌接过来,见那银票厚厚一叠,都是最高限额纹银万两的票子,心头不由一惊,这是多大一份厚礼,那些士绅名流所赐地雅物,最多不过万两,连他的零头都比不上。
这么重的礼,若换在今日之前,他是不敢收的,但是这时却坦然收下,赶紧的往袖中一塞,眉开眼笑地道:“江南之行,三位镇守里莫大人最著清誉,为国征税,鞠躬尽瘁不遗余力,本督十分满意,本督坐镇京师,地方上还有赖各位镇守,江南是天下粮仓、富庶宝地,以后还要多多倚重你呀。”
这些日子莫清河也没闲着,内厂别开蹊径,以船运陆运开辟财路、势力通达天下的消息已传入他的耳中,再经海宁一战,让他亲眼见识了内厂的厉害和杨凌的能力,心中已决意向杨凌效忠,从此跟着他走了。
只是天下税监,无监不贪,区别不过是贪多贪少罢了,杨凌甫出京师他就打听到当初杨凌为太子侍读,每日步行入宫,为官甚是清廉,后来京师百姓又传他为民请命被陷入死牢,所以对他一直心存忌惮。
杨凌刚到江南便带了整整一船的私货,已令他大为吃惊,后来又见他收受礼物,搜购江南特产,杨凌在他心中的形象便整个颠倒了过来,今日再听了这番及时行乐的高论,便立即将早已准备好的厚礼呈上,表示忠心了。
一听杨凌这话已有拉拢之意,莫清河立即满脸堆笑道:“大人过誉,卑下早已仰慕大人的威名,如今又是大人的下属,自当竭尽全力,为国尽忠,为大人效力,还望大人多多栽培。”
杨凌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意有所指地道:“这是自然,只要莫公公待我杨凌推心置腹,那么……只要有我杨某的,就少不了你莫公公的。”
莫清河被他一拍,好象身子一下子轻成了三两棉花,他谄笑道:“大人放心,大人风华正茂,前程似锦,卑职甘为大人的马前卒,从此和大人休戚相关,祸福与共。”
他说着笑指水中锦鲤道:“今日与大人一番肺腑,卑下再看这水中游鱼,感觉也与往昔不同,别人觉得这鱼儿痴傻,原来它们才其正懂得人生三昧。呵呵,我非鱼,不知鱼之乐呀!”
杨凌微笑接口道:“子非我,可知我之乐么?”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放声大笑……
第四卷 杨凌下江南 第133章 男人好辛苦
高文心上下打量穿着道袍,却披着一头秀发的张符宝,只见她秀发如丝如缎、光可鉴人,眉目宛然画,美态憨然可掬,分明是一个半大丫头,不禁啼笑皆非地道:“你……能行么?兹体事大,宝儿姑娘可否引我见见天师?”
张符宝正闲得发霉,好不容易有事儿干了,哪肯让她去见哥哥,何况哥哥已被此地信众大茶商梅老先生请去了。
她端坐椅后,一推桌上卜具,老气横秋地道:“如何不成?我的道行比起家兄来,可是分毫不让,再说……天师轻易不为人卜算的E书天空,你若信得过我,我就为你算算,咱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这卜金就算了。若是信不过我,那文心姑娘就请回吧,你就是见了家兄,他也不会出手的。”
她见高文心一副患得患失模样,忽又俏皮地一笑,口中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对她说道:“姐姐是要算姻缘么?唔……姐姐这年纪是早该嫁人啦,不过从你面相看,近期不象红鸾星动的模样,你把生辰八字给我,我来卜算一下,不过事先声明,我只能算出你喜事大概时日,可算不出那个人来”。
高文心羞得俏脸通红,因为她后边还站着两个番子,这番要死要活地跑出莫府,要是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为了这个原因,岂不被人笑死?
原来她见杨凌在卢园宴请此地名流,便想溜出府去找张天师问卜。她地脚腕虽然崴伤,她自己配的药酒效果奇佳,这一夜功夫红肿已退,只要走的慢些便并无大碍了。
留守莫府的人谁不知道这位俏丽的大姑娘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出入厂督大人卧室,若说两人没有暧昧关系谁肯相信?
在这些人心中早把这个貌美如花的侍女视作四夫人看待了,她要去见张天师,留守的贺百户拦阻半晌拗不过她,只好派了顶小轿,又遣了两个得力的手下寸步不离地跟了来。
瞧这位宝儿姑娘如此托大。一直拍着胸口自称已得上代天师真传,高文心只好坐了下来,扭头对两个番子低声道:“麻烦两位先去门外等我,我想……请女真人为我卜算一卦”。
两个番子见是大姑娘思春。急着要过门儿做厂督夫人了,女孩儿家面嫩,自己站在旁边确实不合适,便依言退出了门去,在廊下相候。
高文心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还未等说道,急着想表现一番的张符宝已经抢了过去。一伸玉掌阻住她说道。神色傲然道:“不必说道。天师知天机,八九不离十,待我一一为你算来,”。
她存心卖弄,本来只凭一种卜具卜算姻缘即可,这时将铜钱、算子、龟甲、罗盘各种卜具逐一使用,动作娴熟优美,瞧地高文心眼花缭乱,倒是对她信心大增。
张符宝越算动作越慢,最后迟疑着说不出话来,高文心不由问道:“怎么样?有什么不妥?”
张符宝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瞄了她一眼,心道:“糟了,这下脸丢大了,今天卦象不灵,人家明明好生生坐在这儿,我要说她命中注定早该死掉了,她不扇我嘴巴才怪”。
张符宝干笑道:“呃……这个……呵呵呵,你是算姻缘是吧?这个姻缘天注定,缘分不到知也没有,缘分到了良人自来,随便泄露天机恐命运随之而变”。
高文心翻了翻白眼,无奈地道:“你不是说甚么都算得出么?这生辰八字不是我的,是杨大人的,我是想……想算他命禄几何?”
张符宝大吃一惊,抓紧了罗盘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把高文心瞧地心里发毛,也慌忙站了起来。
杨秀才的生辰八字在与韩家合婚进曾拿给她家,所以韩幼娘手中保存有丈夫的生辰。高文心从古籍中寻找治愈他内虚不育的方子时按方子需要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上古时巫、医不分,医术中常常掺杂一些乱七八糟地法术,有些是要根据生辰八字决定药量和行医时间的,高文心也不知灵是不灵,用在自己极重视地人身上又不敢马虎,便全部照搬过来,悄悄向幼娘问过了杨凌的生辰八字。
这时张符宝依据这生辰八字和当初看过地杨凌的面相,已经断定这人命相怪异,必定是道术极高的人为他夺舍续命了。
若在普通人听说此事,说不定会将那人当成妖怪,可张符宝是从龙虎山E书天空出来的,整天研究的就是神神鬼鬼,据说三国时诸葛亮就曾用七星灯向天借命,可惜被魏延闯进大帐,一脚踢翻了七星灯功败垂成,这种事没见过倒是听过不少。
所以张符宝倒没把杨凌当成怪物,他惊愕的是只是想不到这传说中的术法就连她爹爹也做不到,这世上居然另有高人办到了。
张符宝瞧了高文心半晌,想起哥哥说过杨凌位高权重,而且他背后那位高人道行这么高,龙虎山也招惹不起,忙揉了揉发僵的脸蛋儿,换上一副甜甜的笑脸,笑眯眯地道:“你……你是要算他的命禄是吧?杨大人的命格贵不可言,到于寿禄……”。
高文心紧张地问道:“寿禄如何?”
张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