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程曦做出面色为难,似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支吾着还未说下句,却突见一旁的贺铭泰一咬牙,起身冲上前‘扑通’跪在程曦身边,大声道:“她怀了孙儿的孩子!”
“什么?”几道声音骤然同时响起。有暴怒的,有惊讶的,也有不可置信的。
程曦也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贺铭泰做了个深呼吸,而后一口气说道:“她叫程曦,只是个丫鬟,但她怀了孙儿的子嗣,孙儿对她也甚是喜欢,还请祖父和父亲做主,将她许给孙儿做妾室。”
“你个逆子!”贺勇鸿骤然起身,手指着贺泰,气的浑身颤抖。
大夫人忙起身上前安慰,虽然也对这个宝贝儿子的作为十分不满,但对堂上的两位老人却也只能直道是自己的过错,没有教育好。贺铭泰的几个姨娘倒是一副看热闹的嘴脸。这些人中,脸色最差的莫过于贺铭泰的几个妻妾,若是眼神抵刀,程曦现在怕是早已千疮百孔,尤其是曾氏,眼神似要冒出火来。
这些程曦倒不足为怪,最让程曦诧异的还是贺铭泰的表现,原以为自己本是孤立无援的,没想到这个贺铭泰竟会如此担当,心下倒也送了一口气,有了贺铭泰的帮忙,情况可能会有好转也说不定,但也此刻还是不敢耽搁,生火也需多加添柴才是。
于是程曦又郑重的扣了一响头,道:“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得泰郎倾慕,从不敢妄动攀念,但不料却有身孕,本不想声张,奈何胎儿逐渐长大,已是欲盖不能。如今已有四月有余,现在已然会翻会踢,还请国公、老夫人,大爷、大夫人看在是贺家子嗣的份上,认了这个孩子吧!奴婢代这个孩子给几位叩头了”说罢俯下身又是深深一叩。
此话一听,别人且不说,老夫人却先是露了喜色:“哦?竟这般大的月份了,快起来,走过来让我瞧瞧。”
程曦便起身依言走上前去。腹带早已被程曦解去,此刻衣服虽宽松,但也已能隐隐看出隆起的小腹。
老夫人伸手抚摸,刚巧赶上一阵胎动,随即便被惊的喜笑颜开,不禁扭头对贺国公说道:“这丫头虽是个贱藉,长的倒是讨喜,行止规矩,说话也像个懂事的。即便怀了孩子,便想办法抬了籍,做泰儿的五房吧。”
抬籍为妾!这可是程曦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不禁心下一喜,面色却不显露,只悄悄的打量了一下曾氏,果不其然,只见其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的花样。
贺国公理了理鬓白的胡须:“抬什么籍合适?”
老夫人怜爱的抚了抚程曦的小腹:“既是个有功的,就抬个贵籍吧,免得孩子出生跟着委屈,这事儿也不难,只需让我娘家外甥收她做了义女嫁过来便是。”
贺国公点了点头:“那就依夫人的。”
第五章 曦生之新媳
程曦不禁心下欢喜,这个结果可谓是始料不及的,想来这两位老人对后嗣的期许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高,程曦与贺铭泰连忙谢恩。贺泰一家上下也只能随着他们向二老道以祝贺。此时的贺府不管内里如何虚情假意,但面上,此刻一堂在外人看来,算得上是和乐融融。
定醒结束之后,贺铭泰便拉着程曦嘘寒问暖,与她诉说着之前发生的种种,由此程曦也了解了一些不知道的事。
回想几月前的深夜,程曦照例去了荷塘悼念姐姐程晗。三月的天气依旧寒冷,水中自是无荷花,但皓月当空,映着周围未消的残雪竟也别有一番风景。程曦不禁仰望星空,直见星光闪耀,极尽美好,不知不觉却是看的痴了。
谁知这一幕竟被夜里无眠出来走动的贺泰尽收眼底。他只见池边站一女子,仰望天空,姣好的容貌在月光的映衬下闪着如玉的光辉,那连帽敞篷被清风微微吹动,竟好似随时要带着女子飞舞起来,饶是仙女也不过如斯了吧!贺铭泰不禁陡然心动,走上前去一把将其抱起,不顾怀中吓坏的程曦,直径走去无人的偏房……
一夜旖旎过后,贺铭泰才了解程曦不过是个奴婢,他倒也不甚在乎,翌日便转身去请求父亲要程曦为妾,只他不曾料想这般冲动之举竟招来父亲一顿叱骂,说他不顾廉耻,败坏门风,罚他祠堂禁足半月。
贺泰自小优秀,无论身处何地,听到的全是溢美之词,全家上下对他更是宠爱有加,何曾被如此态度对待,即便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言。事后不出一月,贺家给贺泰迎来第四名娇妾,却也是个颇有名望的大家闺秀。
贺家极重名誉,即便是妾,那也得是要看家室的。父亲还直言,若贺铭泰再是胡来,定惩家法无赦,甚至以处死程曦相威胁。贺铭泰知道父亲出言必行,怕伤害到程曦,于是自那以后便不曾再去找过她。
贺铭泰以为此事算过,便不再去奢想,可不料前些时日程曦主动来找自己说已有身孕数月,贺铭泰高兴之余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几日他正在苦思对策,不未料程曦今日便到堂上将此事公之于众,贺泰能做的当然也只是极力帮忙。
听此,程曦心下释然,原来这个如玉般的公子,还不算是始乱终弃,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可见他还是有番情谊在的,这对于不明死去的前身程曦也总算有些许安慰了。
程曦看着眼前的贺铭泰,近观之下,他比记忆中还要俊美,当真是一个极好看的书生。听着他开心地描绘两人的未来,程曦不禁感慨,他是不知,那个曾经令他心动的女子,在昨夜已经离开人世,还好,他们的结晶幸运的存活了下来。
转眼过了几日,程曦终于名正言顺的嫁到了贺家,还被分了一个独立的院子。
贺国公府面积极大,人员却不多,程曦被分到的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外间的院子可算是一个小型公园,假山亭阁一应俱全,古树参天,花香满径,院落的侧面坐落的一排整齐的房屋,是丫鬟们的住所。里间的院落稍小,褐瓦朱墙的主房外面基本上全是平铺的砖石地面,却也摆放着各色名贵盆栽,倒也不显单调。主房内部便是程曦的居所,摆设不多,但可谓是件件奢华,桌柜床椅全是上等红木,所挂帘帐亦是寻常人家不曾见过的昂贵绫罗,墙饰挂画一应名家手笔,几件瓷器摆设一看便知出自皇家御赐,由此便可看出国公府财力何等雄厚。
说是嫁过来,实际上就是在老夫人园里住了几日,待到新的院子收拾出来搬进去而已。程曦情况特殊,只能悄悄的安个名义,并不能走实质的婚礼程序。
老妇人赏了诸多物品算是陪嫁,丫鬟也已分配到位。但程曦怎会忘了梧璃,三日前一得机会马上差人将她接到身边。梧璃来到贺府的身份只是个丫鬟而已,府上也对这个丫头未有过多追问。梧璃体质非同一般,经几日休息与治疗已然康复大半。
程曦离开老夫人的住处搬进了新家的那一刻开始,便是正式的五少夫人了。新进家门的小妾,自是要四下请安行进门礼的,老妇人体恤,便说省了,但饶是这样,自己邻近的公婆、姨母还有贺泰的正妻、侧室都还是要拜见的,入园当日,程曦便放下归置院落的工作,早早拉着贺铭泰去了公婆厅堂等候。
程曦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毕竟大爷心中气愤,定是不会给摆好脸色,而大夫人看在程曦肚子的份上,应该会有几分客气。那几位姨娘,与自己利益瓜葛不多,可暂时不予理会。而贺铭泰的那几位妻室么……程曦不禁连连摇头,都是些醋坛啊。
饶是程曦现已回府,更是身份突变入了贵籍,但遇害之事却未对任何人诉说,况且说了也得有人信才是!更何况,就连蠢笨的之人都懂的道理,即便知道凶手是谁,没有证据,那也是诬陷!左右衡量之后程曦便把此事搁了下来,虽说应为死去的前身讨回公道,但现在的程曦却也有心想息事宁人,只要日后大家相安无事便好。
程曦与贺铭泰并未等上多久,大爷府中的众人便接踵而至。大爷心中恼怒儿子居然把自己的话全当耳旁风,现在怒意未消,自是鼻孔朝天,对贺铭泰程曦二人不予理会,大夫人见儿子讪讪,又见几个姨娘乐得见他们出糗样子,便赶紧向程曦递了个眼色,程曦是个伶俐的,忙拉着贺铭泰行了跪拜大礼,一番郑重跪拜之后,新媳程曦一一上茶,便算完成了入门仪式。
大夫人打量着程曦,只见这丫头行为得体,面容秀丽,倒不比铭泰的别房差。而微微隆起的小腹,直看得大夫人更是笑弯了眉眼,于是扭头吩咐下人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套赤金首饰,头饰、项链、耳环更是无一不全。这套首饰做工精湛,上面镶嵌的宝石各颗质地上乘,打眼一看便知名贵非凡,这一来,众人目光便全被吸引了过去。
一旁的二夫人,虽年近四十,浓妆之下倒也显得艳丽。只见她讶然神色,却似无意说道:“姐姐可真是舍得,这套首饰可是姐姐的嫁妆呢,更是御赐之物,姐姐竟然舍得给了这个丫头,可见她是个多么有福气的,饶是盈儿进门,也只得了一对玉镯呢。”
二夫人口中的盈儿,便是贺泰得正妻曾氏、曾华盈。听过此话,曾华盈眼中闪过一阵阴鸷之色,但只闪过一瞬,马上又恢复自然,而后堆了笑意说道:“二娘说笑了,曦儿妹妹现在怀着身孕,便是二人之身,母亲多给一些,自然是没什么不妥的。”
大夫人点了点头:“嗯,盈儿自是个懂事的,以后程曦便是一家人了,你们要相敬相亲,多为贺家繁衍子嗣才好。”说罢大夫人用目光扫了一下贺铭泰的几个妾氏,这几个女人忙福身称是,不敢露出半点不悦。一旁大爷这时也稍稍缓了神色,不再冷面以对。
众人如此闲话了些家常,便都散了出去。
走在回园的路上,梧璃见程曦一路沉思,便忍不住开口道:“少爷的几个姨太脸色并不好看。”梧璃不喜多话,此番亦是表明夫人赏赐首饰时,心思缜密的梧璃便悄不作声的把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程曦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嗯,我们无所依仗,日后多加小心就是。”显然这不是她心思重点,程曦更为在意的是在堂屋敬茶的期间,那一旁在再悄悄咬耳朵的曾氏主仆,曾氏仿若跟她交代了些什么,那丫鬟神色诡异的瞧了自己几眼,这一切不免让程曦心生警觉,之后又见那丫鬟独自悄悄离开,程曦心下更是生疑,但程曦猜不出她们意欲如何,总之这些人必不会让自己过得舒坦就是了,现下程曦只能提醒自己谨慎行事,并且还要提高警惕、见招拆招。
正在这时,程曦突见一个丫鬟急匆匆向自己迎面而来。
程曦在府上多年,大多人亦是见过,这丫鬟便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只见那丫鬟来到跟前,弯身行了礼说道:“五少夫人,老夫人有请,请跟奴婢即刻前往。”
程曦自是不能拒绝,未加犹豫便答应了与其一起同去,但她也不免心中疑惑,自己出来之前,还收到老夫人特意差人送来的补品,老夫人特意叮嘱,让她多注意休息,不必回谢,现下又招去所为何事?
猜疑归猜疑,程曦总是不能抗命的,但之后在那丫鬟的带领下走了一刻钟左右还未到达,程曦终是问道:“这不是去老夫人的居所,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程曦十一岁进府,对府中环境可谓熟识,故此一问。
丫鬟答道:“老夫人每日参佛,此时便是在佛堂,五少夫人跟着便是。”
老夫人信佛却是实情,早些年便在贺府僻静处盖了一处佛堂,经常前去参拜,虽是如此,但见这里四下无人偏僻至极,程曦不免忐忑,盯着她又问道:“你可知道,老夫人找我前去有何要事?”
只见那丫鬟神情倨傲、面带嘲讽边走边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是个传话的,主子们的心思,奴婢等自是不敢揣测。奴婢只知下人的本分,断不会僭越,究竟所为何事,五少夫人去了便知。”
程曦怎会听不出这丫鬟实是挖讽自己,想自己以前也只是个奴婢,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叫其他丫鬟们如何接受,但现下还不能与她计较,索性乖乖闭上了嘴不再多言,跟着她继续前行。只是这一路渐行渐远,程曦只觉心头越发不安,于是悄悄的扯了扯梧璃的一角,示意她要留神。
梧璃自是会意,提高了警觉。
第六章 曦生之陷害
贺府面积极大,两刻之后程曦只觉腰腿发酸却还未到达,就在这时那丫鬟竟然停下来,体贴问程曦需不需要休息,程曦见其转了性子,不禁疑窦丛生,抬眼打探了下环境,但见四周是一片茂密竹林,郁郁葱葱难观远处,而竹林之中有假山装点,便不显单调,这里倒是一处美景,只是这周遭鲜有人往来,若是真要做些手脚还真是极好的地方。
程曦确实累极,只听那丫鬟又道:“此路向前再还要再走在走上一刻才能到佛堂,五少夫人您身体有孕,未免出现差池,您还是在此地稍歇吧。”那丫鬟顿了顿又道:“其实老夫人一早便打发奴婢前来找您了,奈何您在大爷府中,奴婢不但叨扰,现在怕是已经等待多时,未免老夫人等的着急,奴婢还是先行去禀告老夫人一声,您稍作休息后便也快些赶来吧。”说罢丫鬟福身行了一礼,竟不再理程曦,径直离开了去。
程曦确实已累的走不动了,但此时心中更是生疑,只见那丫鬟脚程极快,转眼没了踪影,程曦思虑一番,转头跟梧璃说道:“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那丫头古怪,你且悄悄追上去去看看,若是她有不轨,无论用什么方法,立刻带了回来!”梧璃听罢便追了出去。
看着梧璃远去,程曦扶着酸痛的腰身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这会儿天气炎热,程曦额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于是拿出手帕擦拭,全然未觉假山后面走出两个男子。
那两人轻声踱步走向程曦,待程曦警觉之时,那两男子已经离得程曦极近,程曦不禁吓得立时变了脸色,起身便欲呼救,但其中一人身手极快,上前一把捂住程曦的嘴。
程曦只觉男人力气奇大,挣脱不能,而面部被男人用一块厚布牢牢捂死,而那块布满是不知名的药味,果不其然,转瞬间,程曦身上已无半点力气,男人见此便松开了手。
程曦摇晃着勉强的支起上身靠于竹竿前怒道:“你们好大胆子,胆敢在府内行凶,可是活的不耐烦了!”然而她虚弱的声音细若蚊足,哪还有半点威严,并未得到二人理会。
只听那个对自己动手的男人道:“五少夫人长得好美,你小子今日也算有福了。”说罢那男人猥琐的笑着拍了拍另一个男子肩膀。
程曦看向被拍打的男人,只见他年岁也不过二十左右,衣着家丁的打扮,长脸方额,长相甚是普通,可他的表情却甚是奇特,从头至尾一直默不作声,只瞪着一双猩红的双眼看着地面,眼神中满是狠毒怨怼,甚是惹人心惊。
程曦心中惊惧,但头脑依然清醒。
只见说话的那个男人,她是认得的,名叫坤子,是大少夫人曾氏的得力奴仆,也可谓算是心腹,而他又与引路而来的丫鬟又有着不可告人的苟且关系,这般理下来,想来这番一定是曾氏的手笔了,借老夫人的名义引自己前来加害。这个坤子,可是老熟人了呢!
前身程曦,便是被这人杀害的,那日程曦被打晕沉溏,便是这人的手笔。
此时这两人的来意,程曦心下已经猜到七八分,随即拧眉道:“你们即以对我加以谋害,想来是已有十足把握,便明了告诉于我,是谁派你们来的,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只听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