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才人恕老臣直言，老臣一再确认过，事实确实如此，若程才人不信老臣，且可叫别的太医前来诊治。”徐太医道。
听他所言，程曦忙转向皇上：“皇上，可否叫别的太医看看。”
皇上面寒如霜道：“传张太医！”
程曦并未因皇上听了自己的话而感到轻松，因为既然徐太医如此笃定，且主动要求别人问诊，定是有十成把握的，但眼下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只有万中之一的澄清机会也是要争取的。
太医院离佛堂不算远，很快张太医便来了。
张太医仔细给程曦把完脉，随后跪地叩首道：“回皇上，皇后，程才人有孕三月有余。”
“程才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简直是给皇室蒙羞！”皇后怒道。
“这不可能！”程曦越发慌乱，直重复这一句话。
“是否还要再叫太医来？”皇上切齿道。
程曦跪伏与皇上身边，眼泪簌然泪下：“皇上，您要信我，三月前我虽在四王府，但与四王根本无夫妻之实，根本不可能怀孕，我不敢说两位太医所言不实，只能猜测我身体原本损伤，此次有孕或有异相，但绝不可能是他人子嗣，皇上，你要信我？”
“程才人真是巧舌如簧。”皇后接道：“只听说过身虚胎弱，未曾听说有增加月份之说，程才人这异相也难免太难让人信服。”
“今日皇后为何突然探望与我，还派了徐太医前来为我诊治，并且查出我有身孕，为何一切如此之巧合？”说不定就是皇后你与徐太医串通好了谋害我，让整个太医院口词一致令我百口莫辩，但最后这句话，程曦咽到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毕竟一两个太医可能被收买，但整个太医院应该不是她一人就可以掌控的。
“本宫乃后宫之主，关心姐妹生活也有错么？本宫见你气色不好派徐太医为你诊治，但你有无身孕本宫怎会知晓，元才人你这样说，难不成是想诬陷本宫！”
“够了！”皇上盛怒以极，指着程曦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说。”
“皇上要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才会相信？你从来都不曾信过我，我在如何言说又有何用！”程曦悲怆的看着皇上：“既然皇上给我机会，那我便斗胆再请求一次，请周太医一同前来，若是结论依然如此，臣妾自行领罚便是。”
周太医是七王府梁御医的同门师兄，姐姐说过可以相信此人，现下也只能寄望于他了。
皇上盯看程曦许久才道：“传周太医！”
不久周太医便奉旨而来，与前两位太医一样，亦是细细诊断许久，最后的结论依旧是：“程才人脉象显固，不似初孕之状，应三月有余。”
周太医言罢，室内顿时冻结如霜，所有人噤若寒蝉，空气冷凝到令人窒息，程曦更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最后还是皇后先出了声：“几位太医先行退下吧，今日之事如若走漏半点风声，当心株连门族！”
三名太医领命匆匆而去。
皇后走到门外，带了一个丫鬟进来，那丫鬟手里端了一个托盘，上面盛着一碗汤药。
皇后道：“这件事关乎皇室名声，臣妾刚刚叫人去煎了一碗落胎药，程才人服了吧……”
“你休想伤害我的孩子！”程曦激动打断道。
“程才人你冷静点，这已是最好的办法，索性今日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否则就算是皇上和本宫想要保你都是不能！”皇后看似苦口婆心道。
程曦不欲理会她，继而转向皇上道：“皇上，这孩子不管你认还是不认，我都要把他留下来，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
皇上彷如雕塑一般，动也不动，只是周遭散发的寒气，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皇后见皇上不言，便接道：“程才人，你还要固执到底吗？本宫刚刚已派人去你宫里问话了，你宫里人说你早就开始有孕嗜睡，不思饮食，且口味喜酸，如此明显孕症，你应早就知道怀有身孕了吧，遂才出府见与四王？”
程曦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她竟把功夫做到这般细致了么。
程曦看着她，冷眉回道：“你便是把天下脏水尽泼于我身，我也不会让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伤害我腹中的孩子。”
“放肆，竟然辱骂本宫！”皇后怒道：“别说是你腹中的孽子，便是你本人亦是死上十次也抵不消损毁的皇室清誉！”
程曦看着皇上冰冷的侧颜，心中已然绝望至极，深吸了一口气跪行到皇上跟前：“我本不配入宫为妃，求皇上赦我出宫。”言罢叩了一首，额头重重的扣在地上，起来便红了一片。
“出宫？”皇上冷笑了一下：“我原以为你只爱荣华，不曾想你竟真的对四王情深意重！”
程曦直感觉自己已成碎片的心一次次被他无情的踩踏，甚至已经痛到麻木：“皇上认为怎样便是怎样吧，求皇上放我出宫。”言罢程曦又是重重一叩首，比先前用力更猛，已是浸出丝丝血印。
皇上怒吼到：“你可知你一心惦念的四王，用一份和离书换了他自己的后世荣华！”
程曦仿若未闻，再次大声道：“求皇上放我出宫！” 言罢又是一个叩首，这一次，她的额头已然开始流血。
“啪！”一个狠狠的巴掌落于程曦脸颊，皇上攥紧拳头暴怒到：“都是你逼我的！你们给朕听着，把那药给她灌下，一滴都不许剩下！”
言罢皇上愤怒转身，决绝离去。
程曦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两个侍女夹持住身体，被打的灼痛脸颊被他们强制掰开，接着苦涩的药水便灌口入喉。
程曦挣扎着、嘶吼着，可这微弱的反抗完全无济于事，直到最后一滴药流进嘴里，那些人才罢了手。
本就身体极虚的程曦直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模糊一片。
“孩子……我的孩子……”程曦蜷缩着躺在地上昏了过去，而双手还下意识一直紧紧护着小腹……
第八十四章 心如泣血
“小姐，小姐……”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呼唤。
哦，原来都只不过是一场梦魇罢了。
只是梦里，那些似虚似幻的爱恋，为何转化成了似真似假的敷衍。
那些满怀憧憬的等待，又为何衍变成看了满心创伤的孽债。
这一切真的只是梦境吗？
为何一桩桩发生的事件如此历历在目的上演，一张张或善或恶的面孔轮又番在眼前闪现。
程曦十分想要尽快醒来，摆脱这可怖的一切。
她奋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她惊恐的环顾四周，可极目之处尽是漆黑一片。
正在惊慌无措之时，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孩童哭泣的声音，程曦惊惧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发着光的小孩身影。
只听那小孩哭道：“娘亲；您又不要我了……”
“不！我没有！”程曦挣扎着想要靠近他：“乖宝宝，到娘亲这里来，娘亲不会不要你，娘亲不能没有你！”
程曦努力的想走近他，可是双脚仿若被施了咒般动弹不得。
“娘亲，你又不要我了。”那小孩哭泣着只重复这一句话。
程曦的心都仿若要被他哭碎了，正在万分焦急之时，却见混沌中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黑手，从后面一把抓住那个孩子弱小的身子。
“不！不要，放了我的孩子！”程曦尖叫着。
“娘亲，你又不要我了……”伴随着孩子的哭泣，那只巨手迅速将他拖入黑暗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不！”程曦声嘶力竭的哭喊。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可无论她如何嘶吼，那个孩子身影都没有再出现，连同自己的声嘶力竭的呼喊一同被吞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周遭的黑暗突然散去，瞬间变成一片混沌的白。
程曦暮地睁开双眼，只见梧璃、安儿和平儿三个丫头眼中含泪的盯着自己。
“小姐。”安儿扑过来终于忍不住哭道：“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程曦一把反捂住安儿的手腕急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小姐……”安儿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他们杀了我的孩子，是不是？”程曦死死握住安儿的手腕：“他们这些恶毒的人又一次杀死了我的孩子，是不是！”
“小姐你冷静一点！”梧璃与平儿忙一同上前安抚，两人流泪道：“您要保重身子啊。”
“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和煜辰的孩子。”程曦声嘶力竭的叫道：“可他居然杀了他！他竟然杀了我们的孩子！”程曦双目通红如泣血泪。
“小姐，你这样会坏了身子啊，你都昏睡了好多天了，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可不能这般激动啊。”安儿哭道。
“小姐，你要节哀啊。”平儿也痛心的直掉眼泪。
“你要是气坏了身子，如何还能给未出世的小公子报仇！”一旁的梧璃切齿道。
“报仇，对，我要报仇！我要他们统统不得好死！”程曦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浓浓的恨意让她本是娇美的面庞此刻竟如被附身的魔鬼般狰狞。
可只过了片刻，程曦却又突地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小姐。”几个丫头不禁担心不已。
“小姐你不要这样吓我。”安儿的眼泪更是扑簌簌的一直往下掉。
笑的累了的程曦，突然又咳嗽了起来，剧烈程度让人不禁担心她将肺咳出。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拍背的拍背，端茶的端茶。程曦在一番山崩地裂般的剧咳之后终又再次昏迷了过去……
程曦再次醒来时，已是又过一天。
这一次，程曦没有哭闹，反而出奇的冷静，配合用药且还主动要吃食，只是面如凝霜、寒意逼人。
几个丫鬟虽不解其为何突然转性，但见她用了些粥汤，也总算稍稍安了下点心。
程曦环视了一下四周问道：“怎的又回了栖林苑？”
平儿细细回道：“那日之后，皇上便下令我们住回栖林苑，除了我们几人，不再派别人伺候，且免了每日的定醒礼，让小姐好生在此修养。”
自从再一次被回到栖林苑，丫头们便又叫回了程曦为小姐，因为她们也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想必程曦恨透了皇上，而皇上后宫的才人之名，丫头们也不敢再叫了。
“也就是说又被禁足了？”程曦冷笑道。
“倒也未说是禁足……”
“罢了，这里也挺好。”程曦打断平儿道：“如今我已没事了，你们是随我入宫的，并非在册宫女，我会尽快想办法安排你们出宫，以后你们便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小姐！”三个丫头同时惊呼。
平儿皱眉道：“小姐是明白我们的，为何又说如此傻话。”
程曦悲凉的笑了一下道：“你们可还记得贺府时大家说的我身有煞气之说，他们说，非但我自己不会有子嗣，还会累及他人，这话看来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包括你们，也从没跟我过上几天安生日子”程曦抬眼看着她们三人：“看看碧菱，她跟着我时也受尽了苦楚，甚至还险些丢了性命，或许你们离开我也会如她一般找到自己的幸福……”
“小姐勿须跟我说这些。”梧璃霍地站起身打断道：“梧璃一直是跟着小姐的，我早已说过，梧璃这条命是小姐的，小姐若不需要了，梧璃便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若要赶梧璃走，便先取了梧璃性命再说。”
安儿也走上前一步：“小姐对我们又如何不是莫大的恩情，小姐也休要赶我们走，这辈子，我们跟定小姐了……”
安儿话音未落，突地，程曦拿起一旁的茶杯愤然摔落于地：“你们为何如此冥顽不灵，一定要让我说实话吗？你们几次三番的拖累与我，你们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说我管不了你们了，也不想管你们了，你们就让我一个人自在的活不行吗？”
……
程曦一番怒吼之后，室内顿时死寂一片。
她的话如一把利刃同时贯穿了三人的胸膛，此时几人的心脏仿若正汩汩地冒着鲜血，痛到她们半天回不过神。
许久之后，平儿第一个扑通跪下：“小姐为何要说如此口不对心的话伤人！”平儿眼泪簌然而下：“你若真是不想活了，定也是拦不住我们一同陪你去的！”
她跟程曦又岂是一日两日，怎会不明程曦的心思。
梧璃与安儿听她所言才有所彻悟，安儿更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姐……”梧璃亦哽咽道：“梧璃是看不得小姐先走的，若小姐主意已定，梧璃愿意先去前面带路。”
程曦悲伤的看着她们三人，这一世，自己误打误撞的来这里，由此经历了太多不幸，早已没了力气继续活下去，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她们三人，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将她们安顿好，然后自己回到该回的地方去，遂才想用这种伤人伤己方法让她们远离自己，可还是被缜密的平儿一眼望穿了的心思。
程曦便再也忍不住，在床上伏膝大哭了起来。
平儿等人上前将她紧紧拥住，几人哭作一团……
哀莫大于心死，这是程曦第一次有了放弃的想法，接连的创伤让她无比的绝望，可面对一路搀扶自己自己走来的这些丫头、这些胜似姐妹的亲人，程曦无从言弃、无法辜负。
“罢了。”程曦抬起头擦掉满面泪痕道：“死都不惧了，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听她如此说，三个丫头终有少许宽慰之意，泪眼婆娑皆的点头称是。
第八十五章 悲凉境地
时间从不会为任何人的悲喜而稍作停留，转眼又过几日，程曦的身子也渐渐好转了起来。这一日见天气晴好，梧璃便陪着程曦去果园里散步。
走到一颗蟠桃树下时，恰好一片落叶落于程曦额间，程曦将之取下放于掌心凝视许久后说道：“梧璃，你说人死了之后肉身化作泥土，可灵魂呢？又将去往哪里，是否真有那阴曹地府，喝了那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而后便又再次转世投胎做人，继续受那轮回之苦？”
程曦最近异常平静，更是鲜少言语，几个丫头都不知如何是好，亦不敢胡乱开言再惹她伤心，今日开口便言说这样的话，着实又让梧璃既惊又怕。
“小姐，你可还是想不开？”
“正因想开了，才不惧怕了。” 程曦看着紧蹙眉头的梧璃漠然的笑了笑：“放心，我会好好留着我这满是煞气的命，将我的痛苦全部还给那些人。”
梧璃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可是有打算了？”
程曦扔掉了手中的叶子，看着梧璃道：“你呢？这么多年了，你自己的血海深仇又有何打算？”
梧璃未料她有次一问，愣了一下后又思索了半晌，然后抬眼看着眼前的果树：“梧璃记得小时候家里也有一颗蟠桃树，每到成熟时总是结的又大又甜的蟠桃，但最好的总是长在树尖，父亲与哥哥拿着竹竿半天也打不下来的果子，而那个人却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摘到，那时我视他为神仙，可事实上他却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恶魔，我恨不能将他的心脏扒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
梧璃闭眼吸了一口气，语气突又低了下去：“可即便我再恨，又能如何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根本找不到那个人？便是找到了，那个人也应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我便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罢了，若真有阴曹地府，待我下去后再一并与他算清！”
梧璃口中的那个人，便是那个她们家曾好心收留过的武士，不料想却被他累极家破人亡，梧璃恨了他这么多年，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