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仆人不简单。
“六王爷唤作什么?”
这个仆人话不多,十分简洁明了说了三个字:“封玄奕。”
夜魅看着他忽然有种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回答她的那一瞬,她好似忽然之间回到了通天阁。她微微蹙了眉头,便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关于六王爷的事情,还是去问谭严比较好,这几个仆人这么奇怪,说不定就是其他人派来的眼线,就如她一样,不过她是来监视赤延国的,而他们则是来监视这个六王爷的。
谭严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赶了回来,夜魅将他唤到寝殿谈话,封玄奕先是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二人,后又乖乖坐到椅子上数他刚摘来的野花有几片花瓣。
夜魅侧眼瞧了一下封玄奕,又看了寝殿四周,方才压低声线对着谭严讲道:“府内这几个人不简单,可是宫内的眼线?”
通天阁的人果然不简单,谭严心里暗暗赞叹了一下,接着轻微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可以预见,有了这个王妃,他们以后会省去许多麻烦。
“既是如此,便将他们除去吧。”
夜魅说的风轻云淡,却让谭严大大地惊讶了一番,他先前自然也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打草惊蛇。
“放心,这种事情自然交由我来做。”夜魅看着谭严面上那纠结的神情,也知晓他以前应是想过办法的,只是不奏效罢了。
夜风拂过这破败的奕王府,带起一阵旧门吱呀的声音,夜魅走到窗前,面色看不出悲喜,只是淡淡说道:“这奕王府,也该换换面貌了,只是这换面貌的时间怕是会有些长,要耐心等待才是。”
谭严心底浮现出一丝疑惑,听她这句话,好似是要帮他的主子,但是她不是通天阁的人吗?柯孜墨心机深沉他向来懂得,他不可能简单地把一个护法安排在王府中真的保护他的主子,但看这个夜魅的意思,似乎柯孜墨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但是这其中也不排除面前这个女子在演戏。
“谭哥哥,你瞧我把这朵花的花瓣给数完啦。”封玄奕的声音打破了寝殿中的平静。夜魅此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到自己的包袱中掏出一袋银两递给谭严。
“姑娘这是?”谭严猜测她是想要修葺府邸,但还是要问清楚的。
夜魅拉过挡在她面前傻笑着的封玄奕,手忽然僵了一下,她暗自紧了紧手,神色如常地对着谭严说道:“你用这些银子把府上好好整理一下,后日便成亲,希望你不要让我沦为大家的笑谈。”
夜魅的意思不言而喻,她可不想嫁个人还寒酸地很,被天下人笑话。
谭严接了银子便退了下去,留下封玄奕和夜魅两人在这寝殿里。
夜魅想起刚才那一下奇怪的触感,王府如此穷困,按理说这个王爷不应该瘦弱不堪吗?但是那紧实的臂膀……
见夜魅好似不大开心,封玄奕主动靠了过来:“阿姐,你家住在哪里啊?”
封玄奕现在夜魅面前,如一个初遇世事的孩子般,不安地看着她。
“家么……”夜魅沉吟了一会,好似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称作自己的家,她十岁之前的记忆全部莫名地消失了,剩下的全是在通天阁中了,她想起红鸢那关切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于是说道,“我的家在通天阁。”
“通天阁?这个名字这么好听,那里肯定也很好看。”封玄奕此时抬起了头看向寝殿的屋顶,似乎在想象着通天阁的模样。
夜魅此时的脸庞透出一些悲戚:“好听?你是不知道通天阁的意思,通天,就是死,那里冷血无情……”说着她又无奈地笑了笑,“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啊。”
封玄奕似是没听见她的话,依旧盯着寝殿的屋顶,嘴角漾着一抹天真的笑意。
一日一晃而过,大婚的日子已经到来,夜魅看着那稍稍有点喜气的王府,满意地点点头,这变化,还是急不得的。
“姑娘,嫁衣已经送到寝宫了。”
女子的声音响起,夜魅点点头,恍然想起府中好似没有丫鬟,那现在在自己面前的……
她声音沉了下来:“抬起头来。”
那丫鬟倒也乖巧,当即抬起了头来,只是当看清楚丫鬟面容的时候,夜魅的眼中闪过一股恨意。
☆、奕王的过往
好一个柯孜墨!她都服下了终生不能修炼内力的丹药,他还是对她不放心,竟然派了一个通天阁的人来监视她!
丫鬟打扮的女子看不清夜魅的悲喜,试探着说道:“姑娘……”
但她还未来得及再多问些什么,夜魅便打断了她:“我记得,你唤作雪衣?”
雪衣的眸子飞快转着,阁主可是以为她能够不被夜魅认出来的,如此被她识破,如何继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但眼前这副情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万一她否认,护法手中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奴婢雪衣参见护法。”在说这话的同时,雪衣心中又有了一个打算,既然护法已经识破了她,那么日后做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光明正大地随着她一起了。
从她风云变幻的表情中,夜魅已经洞悉了她的想法,于是顺着她说道:“如此一来,日后可要劳烦你了。”通天阁白白送给她一个人利用,她为何不利用?收集情报这么泪的活,何必让她来做?
雪衣听到夜魅如此说,以为护法是认可了她,当下便欢喜起来:“只要护法一句话,雪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夜魅笑笑,这夸下的海口她今日可是记住了,只盼望雪衣日后不会后悔她如今说出的话。
“嫁衣放到寝殿去吧,今晚我试一下,明日正式做了这王妃之位,也就可以安心放长线钓大鱼了。”夜魅说的这句话时眼角都能溢出笑意,雪衣以为是指护法与阁主之间的计划,只附和着夜魅的笑意,便将嫁衣放入了寝殿当中。
这奕王府被都城苍城中的人遗忘多时,王府张灯结彩方才让他们想起皇家有一个奕王爷。
“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要嫁给那个傻子王爷呢,嫁过去一辈子不都毁了?”
“许是贪慕虚荣,毕竟奕王也是皇室子弟。”
“皇室子弟?他如今的境况恐怕还不如我们这些市井小民。”
“唉,说来奕王爷也真是可惜。”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声长叹,众人见他如此,纷纷安静下来,看这奕王爷是如何可惜的。
那人看着大家都向着他看过来,也就不再隐瞒,缓缓道来。
“几年前这三个国家还未分裂,想必大家都还记得,那个强盛却让人民苦不堪言的乾邑王朝,各路有权势的人纷纷起兵造反,其中有三路军队最为强悍,最后这三路军队各自瓜分这个乾邑王朝,成为现在的赤延国,耀云国和风麟国……”
“这些我们都知道,快说说奕王爷!”人群中有人不耐烦,扯着嗓子喊道。
那人点了头,继续说道:“其中这赤延国带队的将军便是奕王爷,那时的他虽只有十五岁,却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一路杀入当时的皇城,直取乾邑王朝皇上的首级,这也是为什么他早早便被当今圣上封王,可惜在他封王后不久便得了痴傻之症,这才遭受冷落。更为甚的是,邶高驰顶替了奕王爷的战绩,坐上了现今的将军之位。”
众人听完后皆唏嘘不已,这些皇室秘闻他们这些小民是不懂的,至于说出这番话的那个人,听说是在奕王府当过差,所以才知晓那么多,这些话听完后人群就散去了,他们也不敢四处乱说,邺高驰可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子,谁敢说个不是?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奕王爷叹声气了。
奕王府中,夜魅看着这赶制出来的喜服,还是大为满意的,这个谭严绝对是一个可靠人物,她摩挲着喜服,想着日后该如何利用这身边的“资源”。既然这奕王爷为她做了跳板,她夜魅也是知恩图报之人,那日后她便护他周全,要是有人侮辱他,她必定让这多嘴之人十倍偿之!
只是……一想起那个奕王爷,她就浑身不对劲,直觉告诉她,这个傻子不简单,她踱了几步,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查查这男子。
第二日,王府外锣鼓喧天,里面却只有寥寥几个仆人,还有一个傻子不停地拍手大叫。
谭严头疼地想要让大喊大叫的封玄奕停下来,但碍于身份又不好太用力,只能尴尬地替他理着身上的喜服:“王爷,你安静一点……”
“谭哥哥,你瞧那个多好玩啊!”封玄奕指着那一排吹着唢呐的人,拍着手,兴奋地跳着。
“王爷,”谭严依旧扯着封玄奕的衣衫,面色有些难看,他现在就生怕在寝殿的夜魅拿出一颗药塞到他家主子嘴里,然后让他一命呜呼,“你安静一会,就一会……小点声,待会王妃不高兴就不好了……”
封玄奕忽然安静了下来,神秘地趴在谭严耳旁问道:“王妃?是我那个好看的阿姐吗?”
谭严点了点头,应了一句是。他话音刚落,封玄奕又开始兴奋起来:“太好了,王妃是好看的阿姐,好看的阿姐!”
夜魅站在窗前看着因为大叫而满脸通红的封玄奕,又看了看一旁一脸无奈的谭严,舒展开眉眼感叹了一句:“果然孩子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做个傻子也许不错呢……”
“护法,吉时快到了,你换上喜服吧。”雪衣捧着喜服走过来,作势要给她换上。夜魅作为杀手的习惯,并不喜欢别人近她的身,于是直接接了过来,示意她下去。雪衣也未多言,就退了下去,退到门口的时候,夜魅忽然叫住了她。
“以后,要叫我王妃,而不是护法,知道了吗?”夜魅这句话说得轻柔,却让雪衣感觉到一阵窒息,她提着胆子看向夜魅的眸子,发现压根就看不穿她,反而觉得自己心底的想法无法藏匿。
夜魅勾起嘴角,此时她的嘴唇上带着艳红的唇脂,平添了几分妖娆:“怎么,还有事?”
“没有,没有。”雪衣慌忙退下,方才夜魅那一笑,竟让她想起了精于谋算的阁主,她心中一阵战栗,收敛了神色离开了寝殿。
前殿中的谭严劝了好一会才让封玄奕安静了下来,不过他脸上仍是带着赌气的神情,扯着喜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吉时到!”随着临时找来的媒婆一声叫喊,谭严的心总算从嗓子眼落到了肚子里,他只负责他家主子成亲前的事宜,这成亲时要是发生什么意外,他可就全托付给王妃了。
这一声叫喊之后,夜魅身着一身鲜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端庄地走了进来,身旁跟着雪衣,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虽说是陪嫁丫鬟,但是谭严已经瞧出她的功力,是通天阁中的杀手,而且这个女子不知隐藏,势必也是一个拖油瓶,依照柯孜墨的性子,应该不会将这样一个女子放在夜魅身边,如今他这样做了,那便是对他们的试探,但仔细想来,更多的却是对夜魅的试探。谭严低了眸子向封玄奕看去,眼里带着不明的神色。
谭严又连哄带骗地将封玄奕扶起去拜堂,这次封玄奕倒是乖乖地听了话,扯了扯喜服便老实地跪了下来。
“一拜天地!”
封玄奕看着夜魅俯下身子,自己也学着她的模样,俯下了身子。
“二拜高堂!”
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夜魅此刻的身子却是有些抖了,但是仍然俯下了身子。
“夫妻对拜!”
这最后一声响起,封玄奕倒像是很是明白似的,转过了身子,但是夜魅却在原地没有动弹,谭严不禁奇怪起来,他家主子都没给她丢面子乖乖拜堂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谭严朝前走了一步,打算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夜魅忽然扯下头上的盖头,站了起来,满是怒容,对着痴傻地跪着的封玄奕喊道:“谁愿意嫁给你这个傻子?今日这亲我是不成了!”
雪衣以为夜魅是后悔答应阁主来到这奕王府,柯孜墨惩罚人的手法一向残忍,她可不想尝试,当即上前拉住了发狂般的夜魅:“小姐,都到这份上了,您还是……”
“啪!”还不待雪衣说完,夜魅便一巴掌扇到了雪衣的脸上,雪衣的嘴角立马渗出了血丝,但是夜魅的怒火好似并没有消减,又踹了她一脚,大骂道:“你不过是个丫鬟,有什么资格说话?!给我滚!”
雪衣被这一打,脑子是彻底蒙了,满眼都是夜魅凶神恶煞的模样,她忍住眸中的泪,急忙站起身子,跑出了王府。
从奕王府跑出来的雪衣立即成为众人所讨论的话题,这好好的喜事,怎么还有丫鬟哭着跑出来?这一传十十传百,奕王府的府邸前立即围满了人。
只见封玄奕瑟缩着蜷在地上,一个女子叉着腰指着他大骂,明明是一张倾国的容颜,此刻却犹如恶鬼一般,让人心生惧意。
“你瞧瞧你,哪里有个正经人的样子?再瞧瞧这府邸,哪里能配得上我尊贵的身份?我从前住的是大宅子,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好的,可是到了这儿呢?只有满院子的草!我要退婚!”
奕王府府邸前很快聚集了许多人,有些人甚至挤进府内看,这王爷刚娶的王妃要退婚,这可真是一大侮辱,众人都想看看这个傻子王爷要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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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大婚喜堂
谭严看了看如同泼妇一般的夜魅,又看了看在地上快要吓哭的封玄奕,双手放在身侧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是去劝了,万一得了和雪衣一样的结果呢?她对雪衣只是一巴掌,谁知道她对自己会是什么呢?万一这一得罪了她,她把王府给掀了,那他们可就没地方住了。思来想去,他又觉得这是夜魅的计谋,于是明智地选择了旁观。
夜魅依旧骂骂咧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封玄奕想要上前拉拉她的衣袖,手伸到半空又放了下来。
外面的民众替这个奕王爷惋惜了一番,傻子也就罢了,偏偏娶了个母老虎。以后这日子是甭想安宁了。
“这么寒酸也能拜堂?!”夜魅侧眼瞪了几个在旁边侍候的仆人,哗地一下将烛台打落在地,“你们瞧瞧你们那副德行,一个个獐头鼠目,给我滚出王府!本王妃看见你们就倒胃口!”
三个仆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但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怎么?本王妃使唤不动你们?”夜魅眯了眯眼睛,“胆子倒是不小啊,以下犯上,是不是活腻了,想要本王妃亲自送你们上路啊?!”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可是相信这个王妃做的出这种事情,但是,有没有本事送他们上路就不一定了。
“王妃,”站在一旁的谭严终于开口了,他现在是知晓夜魅的真实意图了,没人来配合她怎么能行?他自然要过来推波助澜一把,“这几个人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在王府时间也很久了,您就网开一面吧。”
谭严说的极是恳切,外面的人也沸腾起来,大叫着指责夜魅。
夜魅对于谭严的求情也不恼,只是挑了挑眉笑道:“好啊,既然谭侍卫都如此说了,那我就网开一面,走出府便自己结果性命吧,不要让我浪费力气。”
这求情和不求情都是一样的结果,不过早死晚死,分谁动手罢了。
外面的民众皆为这几个仆人报不平,又把目光聚集在谭严身上。只见谭严紧了紧拳头,最终又松开,一副颇为心痛又无奈的样子。
“哗——”
人群一下子喧闹起来,看来今日在这喜堂之上必须要见血了,这是多么不吉利的事情,而且这个女子竟然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听着外面人群的吵闹,夜魅脸上的笑容瞬间隐了下去,从内殿找出一把长剑,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