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都坐吧。”我招呼连青和小桌坐下:“让他们多睡会儿,一会再叫醒他们。你们吃吃看,我很久不做了,粥熬得有点糊,不过不太明显。”
他们吃得很慢,想来是病着没什么胃口,等他们小半碗粥都下了肚,我才又开口说话。
“你们在宫里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连青最先放下碗筷,不解的看着我我看不出她脸色的深意:“娘娘您何出此言?”
“不是吗,被派到一个被废的前皇后身前伺候,这不是在宫里得罪了人是什么?”
小桌此时也放下碗筷,神色郑重:“娘娘您多虑了,我们在宫里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只是很正常的调度而已。”
“是吗。”得到这样的答案,我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你们在宫里有没有朋友什么的,可以拉你们一把的?”
此话一出,那两人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我只当他们是不理解我的话,所以又解释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如果别宫有人可以拉你们一把,请他们帮忙,离开这里吧。”
“娘娘!”“娘娘!”那两人惊慌的跪下。
“娘娘,您是嫌奴婢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奴婢可以改的,求娘娘千万不要赶奴婢走!”
我苦笑,怎么会有人这么想:“我不是要赶你们走,我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也看到锦绣宫如今的状况了,连这个冬天熬不熬得过都是未知数,你们何必在这里受苦呢?离开吧,寻个好去处,只是别在这里。”
“娘娘心善,只是,我们几个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着娘娘了,从来没有人待奴才们这么好过,只有娘娘您把我们当人看,求娘娘,让我们留在这里吧,求娘娘!”小桌竟然磕起头来。
我以前看电视怎么不理解那些人的死心塌地从何而来,现在我也不明白他们的死心塌地从何而来,我什么也没做过,却赢得他们的真心,何德何能。
不过,这似乎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有点开心,又有点担心,真是让人矛盾。
我腾地站起来,差点撞翻凳子,惹得他们惊呼:“娘娘!?”
“既然你们不肯走,我也不能在这么坐以待毙,我要去找太后,让她指派太医来,我不能看着你们这么病下去!”
“娘娘,您现在身份尴尬,还是不要去找太后娘娘了,免得惹人非议啊。”
“什么惹人非议!?你们就快病死了,没有太医连碧和小泉真的可能会死的。我就不信了,她还真的能不顾这一宫人的死活!要是这样,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撕破脸皮,反正我是债多了不愁,以前闹也闹了那么多次了,我不在乎再多这一次!”
“娘娘,”连青过来拉住我的手:“您现在十分激动,这样贸然去慈宁宫找太后很可能会无功而返,更落人话柄,还会连累娘娘,不如娘娘您让我去想想办法。”
“你?你有什么办法?”
“这个娘娘就不用担心了,总之奴婢一定会请来太医的,娘娘您尽管放心。”
我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虽然看了那么多宫斗剧,不过我始终不懂皇宫的门道,若是连青真有办法,那是最好不过了。
“既然如此,那连青,一切就拜托你了。”
连青平时就很稳重,我就觉得她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果然我没有信错人,那天中午就有两个太医尾随着连青而来。
把脉,开药,比之前那个庸医专业了不知道多少倍,按照他们嘱咐的熬了药,药也很有效,下午一些连碧和小泉就退了高热,醒了过来。
另外,两个太医还给我们这剩下的三个感冒了但问题还不是很大的人,也开了药。
可是药真的太苦了,我还几次都想偷偷的把药倒了,但一想到现在的处境,有顿时觉得手里的这碗药非常的珍贵,不忍辜负连青的好心,捏着鼻子一口气倒进嘴里。
我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两张床,这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之下,情势所迫之下,连青他们才答应的过来跟我一起住。
虽然一开始他们叫嚣着没有奴才能和主子一起住,大不敬之类的话,我好笑的打断他们,让他们自己好好想想像锦绣宫如今的状况,谈什么礼制规矩现实吗?
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谁会来管我们,说那么多没用的屁话,礼制规矩多少钱一斤,能当饭吃吗?而且锦绣宫根本有没有更多的炭火,难道要大家绑着一起,就在这个冬天一起完蛋!?
我急得吼出来,那两人明显被我吼得一愣的,这才没有反驳。看着他们动摇的表情,我的心才隐隐的放下了一些。
我知道,这一个难关可以算是堪堪的熬过去了,至少这些人不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间冻得生病,病的死掉,我才不会告诉谁我怕这种事怕的要死掉。
我承认我胆小,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生离死别这么残酷的事情,我曾以为死亡离我很遥远,现在,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因为我开始不确定了。
作为旁观者,我想我已经不合格了。
第8章 好心人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把锦绣宫的日常工作都揽过来目的就是让他们好好休息。
虽说我平时在家也是个懒坯子,几乎天天都要被老妈念叨,但本人好歹也是新世纪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高分高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人才。
尤其是咱这双手就是艺术,不是我王婆,我可是画的一手好画,做的了一手好菜。
想我家那群好吃鬼那是眼巴巴吧的等着逢年过节,连清明节都不放过,真是缺乏人性。
为什么呢,开头我已经说到了我是一名高中生嘛,平时学业是很紧的,只有逢年过节学校才会放假,我才有时间下厨,他们才能解解馋。
但是,我很怀疑我做菜的功力是否因为几百年的时差关系而退步,退步的很厉害呀!
你看看他们一个个拿着筷子不敢动手的样子,还有那如丧考妣的脸色,对我真是莫大的打击。
最后刚好一点的小桌踉跄着从桌子上下来,抱住脸色也同样凝重的我的腿,嚎啕大哭起来:“娘娘呀,娘娘喂,您可是我的亲娘娘啊!(我整个黑线地立在那里,还好是亲娘娘,不是亲娘。不然,要有你那么大的儿子,我大概只能找个角落把自己哭死。)”
“娘娘,您对奴才们真是没话说了,这是奴才长这么大吃到的最好吃的食儿了,娘娘您千金贵体竟然为我们几个奴才做饭,这样的大恩大德,奴才,奴才无以为报,唯有……”
“好了好了。”我赶紧打断这人的话,越说越离谱,而且我也确实受不了一个大男人(?)抱着我的腿痛苦这种诡异的场面:“不就是一顿饭嘛,干嘛说得那么离谱。再说,你们生病期间吃的用的可全是我做的,感谢也来的太迟了。”
“真要谢我的话,让我想想,没事的时候没人的时候就把这些规矩都给我省了,我受不了你们没事就给我跪呀拜呀的。我们如今同住锦绣宫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以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希望你们往好的地方去,可既然你们不肯走,那么,我们就在一起,好也好,歹也好,好好过。”
“嗯!”那四人眼泪汪汪的点头很是坚定的样子,也让我有了勇气。
其实,刚才我自己也被感动了,想来我不愧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一代,演讲和煽动的功夫可谓一流也。
经此一事,锦绣宫凝聚力更强了,这样我很是高兴。
但也有不那么尽如人意的事情,就是我又开始当米虫了,因为这专制的锦绣宫四人组完全的不准我再做任何事情,下厨房的乐趣也被剥夺,只能在旁边给连碧指点指点。
更让人讨厌的事连碧真的是一个好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快我就连厨房也不能进了,他们完全是嫌弃我没有用武之地,站在那里占了他们的地方。
于是,我又很闲了,我只能坐在锦绣宫的台阶上,无聊的叹息。
其实我很想画画的,像这种东西本来就要天天地练,一天不练就手生,三天不练,你就连笔都提不起来。
这是以前教我的师傅常常训诫我们的话,以前觉得烦死了,现在才知道那都是真理呀。
但是,到这里有以后,我确实很久没有动过笔了,我看看自己在阳光下,张开五指都透不过光线来的肿的像胡萝卜一样的手,苦笑都笑不出来,整个脸都扭曲掉了。
手对我们来说简直比生命还重要,可是看我现在这样子,手因为生冻疮整个已经变形了,有的地方甚至裂开了流着血,整个一个那叫惨不忍睹,而我居然看着他们只是脸扭曲而已!?
我不得不说,我已经完蛋了,我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我应该是疯掉了。
“喂!你在干什么?”
一个清亮的有点稚嫩又十足霸道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把手放下来,一个看身形是个男孩的人挡在我前面,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喂,你不会真的傻了吧?”他见我久久皱着眉头也不说话,好看的手从毛绒绒的手套中拿出来,在我眼前晃了晃。可能是想到我刚才又哭又笑的诡异表情,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才傻呢!”这古代的人教养也不怎么样啊,怎么会对着初次见面的人问‘你是不是傻了’?这种问题,讨打呢!
不对,看着人的穿着不是一般人,几乎是第一次见到外人,我这心直口快的毛病可不能犯,谁知道我对面的人是谁啊。
“那你不是傻了,干嘛一个人在那里又哭又笑的?”
那人明显像是在逗趣,肯定是个闲得发慌的富家子,我对这种人完全没有好感,也不打算接话茬。
他见我不说话,也是自觉没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仍旧坐在台阶上的我:“诺,接着。”
“这是上好的冻疮药,对你的手有好处。”
说完他就走了,没走几步,又转过身扔给我一个东西,还好我反应快伸手接住了。
接在手里叮咚咚直响,一股酒香溢出来,还挺好闻的,原来是坛子酒。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冬天凉,这壶酒请你了!”而人,已经不见影子了。
我抱着酒,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觉得这个冬天至少今天此刻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一个灵光闪过,我跳起来,冲回房里,抓住连青的手,兴奋不已:“连青,我只想到办法了,我们做手套,就可以保护手不被冻了。”
我抓起案桌上的笔,哗哗两下勾勒出一个手套的样子,让连青照着做。
而晚上把那壶酒拿出来加餐的时候,那四人很有好奇心的问我怎么来的,而我只是很神秘的说:“是,一个好心人。”
第9章 梁子是这么结下的
这是我第一次冬天是那么不好过,基本上熬到开春是很难的,等我有一天站在高高的院墙下,看着从外面探出头来的一朵粉红色的桃花的时候,我真的感动到眼泪哗哗往下淌的程度。
那时候我就在想,春天已经来了吧,这种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真的又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真的,在这里我过了人生中最冰冷的一个冬天,过了人生中最凄惨的一个除夕夜。
皇上那边根本是全然已经把静妃这个人忘了,太后那边送了一点东西来,没有半句话,像是施舍。
整个皇宫我不知道是什么氛围,我只知道有一天晚上远处传来的那些笑声,还有天空中开放的烟花,在冰冷的夜里,我没有感觉到半点喜悦。
锦绣宫没有张灯结彩,没有热热闹闹的准备年货,没有一家人我在一起吃着火锅看着春晚,没有人发压岁钱,甚至没有一起吃一碗汤圆祈求来年顺顺利利圆滚滚地过去。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甚至没有办法裹在被窝里为自己不幸的遭遇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因为,锦绣宫四人组就和我住在一起,我任何的不高兴都会让他们担心不已,而他们也算是我在这个地方唯一的温暖了吧。
年初的时候也没有可以走亲访友的人,我连锦绣宫的大门都不愿意出,唯一来看我的只有花束子。
只是她一直身子都不好,冬天雪大我也不让她再过来的频繁。
然后终于熬到了三月,就算依然还是飘着雪,但是桃花都开了,很多花都开了,还开得那样好。
而且当天晚上我就吃到了连碧做的桃花酥,也是粉红色的点心好像把春天都带进了这个冰冷冷的宫殿了,那天晚上,我吃了很多,吃得很开心。
肚子被撑的圆滚滚的,躺在床上直叫唤,连青给我揉着肚子一脸拿我没辙。
到了后半夜,等我迷迷糊糊一觉睡过去又迷迷糊糊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具体时间,只是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连青他们应该也早睡了。
我还是撑得慌,手在被窝里暖着又开始发痒,横竖左右也是睡不着,外面月光白晃晃的,倒像是要催促人赶快出去走走。
既然月光如此,我也就不应该辜负良辰好景,要出去消消食儿了,不然恐怕今晚我就得往身上贴多少膘,想想都恐怖!
于是我简单的穿了衣服,围了围脖,戴了手套,全副武装的在乍暖还寒的北方初春的夜晚出行了。
这样的夜晚还是很冷的,我一出门就开始打寒颤,但空气清新,有点更深露重的味道,泥土气和花香足以让人顶着寒风继续夜游了。
这个时候也许已经很晚了,因为我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人,但是,鉴于我的特殊身份还有我过往种种的丰功伟绩,我绝对有挑小路走,四下无人的地方走。
我沿着小路一路走走停停,看着沿途红花绿树、还有远处影影绰绰的轮廓,还哼着小曲。
不过后来皇宫里拿出造谣说某某晚上有女鬼夜唱一事,我声称对此事我坚决不负责。
在之前我说过我从一开始就不想跟这里的人扯上什么关系,这里面尤其是以那个历史上有名的痴情种顺治皇帝为甚。
只是,中国还有句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佩服我们的那些老祖宗,太TMD哲学了。
可能是我大半年没有接触台面的世界,再加上今天看到花开心情实在好,以致有点得意忘形。
我发誓,我真是有点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才会那么傻傻的看着那个人走来,却做不出半点反应。
他像是直接从阴影里分离出来的一样,脚步从容而优雅。因为在黑夜里,看不见他穿的衣服颜色,所以无从判断他的身份来历(其实除了大黄色我能看出来以外,我大概都认不出来)。
而他在半明半眛的月光中走来,似是清俊,宛如天降。
我不是迷信的人,但你说我都穿到了这里来了,怪力乱神的事我也不能不信。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认为那个男孩是天上的神仙,挥一挥手,出现;再挥一挥手,又消失不见了。
潇洒的不可方物。
因为那个人走着走着,突然,就不见了。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他还是没有出现。
如果没有那声划破长空的惨叫,我就得就从此走上了迷信的那条不归路。
但那声惨叫又是如此清晰有力,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斯人已随风而去,此地空余惨叫声。善哉善哉!
事情的真相是在我正前方十二点钟方向,有一个半径为1。5米、深暂不可测的圆形大坑。
若不是那位仁兄以身试法,跳入大坑,我又何以幸免。
他不进大坑,我就得进去!哎,天可怜见,我没有幸灾乐祸,我只是有点小感叹:掉入下水道这种事,古来有之。现代人有什么好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