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和陆逊到赌坊的时候,徐大正坐在自己铺着虎皮的大椅子上发愁呢。
他的对面地上躺着一个人,细长的身材,白面无须,看起来年纪不算大。穿着一身暗色的长袍,人是昏迷不醒的。
☆、92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在徐大左手边的桌几上放了两块牌子,一块是腰牌,一块是令牌。
“妈的。”徐大指着屋子里另外战战兢兢的站着的三个人齐子破口大骂,“你们三个人眼瞎啊!啊?咱们脚下是京城的地界啊。那么多出宫来赌场玩的公公,说话都是一副死娘娘腔样子,你们怎么就分不清啊!怎么就把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给弄了出来!他没钱了,你们就别让他赌了!还借债给他。他回头朝宫里一躲,你们上哪里要债去?好了。现在人都被你们给打晕了,他身上还带着出宫的令牌,赌了一个晚上都没回去,只怕宫里派他出来办事的人急坏了吧。一定会派人来找,等找到之后见你们将人打成这个样子,怎么办?”其实也不能全怪他的手下,就连他都被这个家伙骗过去了,这人是赌场的常客,可三岔五的就出来赌钱,赢少输多,每次都贴着假胡子,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但是贴着胡子一般人也不会将他当成公公看待。
妈的,谁知道一个公公还会找自己谈买卖来着。现在宫里的日子这么不好混了?就连公公都要出宫做点拐卖人口的勾当?
三个打手被吼的头都抬不起来,噗通一下跪了下来,“那厮奸诈啊,贴了一个假胡子,小的们又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公公呢!”
“你们吃猪脑子就长了猪脑子啊!”徐大被自己的手下给蠢哭了,气的手都在发抖,“黑三儿和方五呢?那两个混球哪里去了?早上到现在都不见人来。”
“昨天下无还见着他们了呢。”那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个人说道。“昨天下午下雨前他们说有点事情,就出去了。也没说今天不来。”
“我这个老板当的!我是给你们卖命的!他妈的。一眼瞅不到你们就惹事生非。”徐大拍桌子骂道。“好了,现在怎么办?啊?还不赶紧滚去叫个大夫来,要是这公公给你们打死了,我等宫里来人寻他,我就只有把你们三个都割了蛋,送进宫里去当太监了!”
“是是是。”三个人闻言都觉得自己胯下一紧,忙不迭的磕头赔罪。有一个机灵的,告了罪之后马上爬起来要出去找大夫,只是才跑到门口,刚拉开门就被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给堵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那人一惊,“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来这里!楼下的弟兄没拦住你们?”
“陆逊,告诉他们楼下的人怎么了?”秦韶漂亮的眼梢微微的一抬,一抹淡淡的笑容挂在了唇边,他缓声说道。
“你们楼下的弟兄都趴在地上呢。”陆逊不屑的抬手弹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你们要不要也试试?”
“你们敢来这里撒野!”那人一听,嗷的一声骂道,回头就对徐大说,“老大。有人砸场子!”
“砸你家老母!”徐大跳了起来,哇哇直蹦,等他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的时候,嘴角就是一抽抽。“那个啥,砸他家老母!”徐大马上变了一副嘴脸,一巴掌扇了门口那个人一个大大的耳光,直将人扇的朝一边歪了好几步出去。
“老大!”那人委屈的捂住自己顿时肿起来老高的半边脸,“是他们来砸场子,不是我!”
“你眼瞎啊!”徐大真的要被自己的手下人给蠢哭瞎了,“你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二位是谁!”他骂完了那手下。随后对秦韶点头哈腰的行礼,“小的手下人真的是该死,不知道秦大人大驾光临,您说您要来。小的一定是扫地相待啊。”
“什么扫地相待,是扫榻以待!你家扫地待客啊!”陆逊给了徐大一个你既然没文化就不要假装文艺人的眼神,不屑的说道。
“是是是,陆大人教训的是。”徐大马上陪笑道。“小的就是一个大老粗,不会说话不会说话。”
陆逊被他逗的神色缓解了下来。
“我看你挺会说话的。”秦韶却是冷哼了一声,徐大不愧是市井里混的,三言两句就将陆逊给差点逗笑了。不过秦韶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他迈步跨入了室内,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位。“他是谁?”他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家伙问道,他问的时候目光一扫,看到了桌几上放置着的腰牌和令牌。
秦韶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桌子上腰牌和令牌的样式为皇宫之物。不用说了,这位躺着的仁兄大概就是宫里出来的太监了。看这公公现在的狼狈样子再加上他和陆逊两个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只言片语,这位公公可是一夜没回宫啊,胆子不小。
“这位……”徐大有心隐瞒,但是也没了那个胆子了,他眼前站着的是锦衣卫的千户大人啊,哪里有那么好搪塞过去的。算他倒霉走背字啊,“秦大人。这位大概是宫里出来的公公,在小的这里贴了一个假胡子愣装普通人赌钱,也是小的手下没分辨出来,这小子赌了一夜。输了一屁股债,小的的手下问他讨债,他耍滑头,就被小的的手下给教训了。哪里知道这人这么不经打……您看。这就变成这样了。”
“呵呵。”秦韶走进了屋子,抬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令牌看了看,“你们连奉命出宫的太监都敢打,胆子是真的不小。”他一边说,眼神又滑到了腰牌之上,腰牌上刻的是德庆宫,安海。
德庆宫是建安公主的寝宫,这人是建安公主身边的太监。
“哎呦,小的要是真的知道他的身份,小的哪里敢啊。”徐大陪着笑脸说道。
“你不敢?你连拐卖良家妇女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秦韶微微的一冷笑,将那两个牌子抓在了手里,回眸对徐大说道。
“造谣,一定是有人造谣。”徐大马上十分严肃的对秦韶一抱拳,“小的保证,绝对没这事。”
“你的两个手下,黑三儿还有方五昨天夜里趁着大雨出去拐人,被抓了一个现行,如今那两个人可是在诏狱里面什么都说了。怎么样,徐大。和我们去一下北镇抚司吧。”秦韶对徐大缓缓的说道。
徐大的脸色骤然的一变,“那两个孙子做事绝对和我没关系。大人明鉴,是他!”徐大一指地上躺着的人,“昨天这个家伙来找我说有一个好差事要给我。说是要叫我带着人去绑两个人,我能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吗?我义正言辞的就给推了。他大概是看我不肯,就找了黑三儿和方五那两个小王八蛋了。真的和我没关系啊,大人明鉴。”
哈!这倒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了!秦韶和陆逊闻言对看了一眼,陆逊的目光有点呆。这件事情的始末他也知道了,如果徐大说的不错的话,那躺在地上被打的人事不省的那位公公居然就是指使黑三儿和方五绑架王府中人的家伙?这……秦韶的目光深沉,叫人完全看不清其中蕴含的意味。
“行了,你也别叫屈了,有什么事情到了诏狱再说了。”秦韶淡然的对徐大说道。他和陆逊两个人本来就是想来探查一下的,哪里知道却是有这么大的一个收获。
“大人开恩啊。”徐大还想着求情,被秦韶瞪了一眼。他的话也就只能吞了下去,锦衣卫那是随便能得罪的吗?他的心底叫苦连天的,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寸呢,事情可就赶在了一起了。
黑三儿和方五这两个黑心的,可是害死他了,他都说这事不能接,这两个真是没轻重。为了钱什么都敢做啊!
徐大的产业家业都在,如今跑也跑不掉。只能任由秦韶带着,走后门出来。
陆逊已经通知了附近五城兵马司的巡城校尉过来,帮忙将人押送去了北镇抚司衙门。
到了衙门,那叫安海的小太监这才幽幽的转醒过来。
等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就是一惊,“这……”
“这是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安小公公,你就没点话要说的吗?”秦韶拉了一张椅子安然的坐在了安海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我……”安海的脑子顿时变成了一片空白,他怎么会被带到北镇抚司!他明明是在赌场赖帐被人抓住了,然后被暴打的……“我有什么好说的!”安海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对对对,我有话说,请大人替我做主,我被人打了!”
“这个事情先放一放。”秦韶淡淡的一笑,“徐大说你曾经叫他去绑两个人?是不是有这种事情?”
安海一听,浑身一抖,梗着脖子死不承认,“哪里有这种事情,我可是宫里的人,是德庆宫的人,能做这种事情吗?徐大那小子不光打人还满口谎话,大人切莫相信了他。”
糟糕了,昨天他去找徐大的时候可是没有蒙面,因为如果他蒙面的话,徐大根本连见都不会见他。他只是从徐大那边出来去找黑三儿和方五之前将自己的颜面照住,这两个小瘪三好打发,给点钱就听了他的话了。
☆、93 硬气的锦衣卫千户
小安子觉得自己来一个死不认账就是了,反正那两个人也没看到他的样子。
等秦韶还要再问的时候,陆逊匆忙的从外面小跑了进来,“大人,宫里来人了。说是要带小安子回去。”
“宫里来的是什么人?”秦韶看了一眼小安子,见小安子一脸的喜色,他就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宫里得消息倒是得的挺快的,人到这里来屁股还没坐热呢。
“来的是凤翔宫的总管太监。”陆逊说道。
“是我师父来了!”小安子更是喜形于色,他顾不得身上到处都在痛,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二位大人,还不赶紧放了我!”
“跪下!”秦韶回眸,厉声对小安子吼了一声。凤翔宫是皇后的寝宫,凤翔宫总管太监的品阶可也是四品,倒是和秦韶平级了。
小安子先是被吼的一缩自己的脑袋,吓的一哆嗦,差点就顺着秦韶的意思再度跪下,不过他跪了一半,转念一想,不对啊,宫里都来人接他了,他为何还要下跪?况且眼前这位大人也不能就判了他的罪,他也是有品阶的太监,凭什么要跪。
他是替公主殿下办事的,那也是皇后娘娘的人,就连陛下都对皇后娘娘尊敬有加,眼前这锦衣卫不过穿着四品千户的服饰,牛气什么牛气,他师父也是四品。锦衣卫是陛下亲卫不假,享有各种特权也真,但是皇后与陛下那是夫妻,锦衣卫再怎么牛也不能到皇后娘娘面前去牛去。
秦韶很少入宫,所以小安子只认得秦韶身上的服饰品阶,却不知道他是谁。
“叫你跪下听到没有!大人在一边说事,你插什么话。”陆逊见小安子跪了一半又站了起来,不由出言说道。
“我师父乃是皇后面前红人。”小安子看了一眼陆逊,更加的不屑,官阶那么低,算个什么东西,顶多也就是陛下养的狗而已。“如今他老人家亲自来接我,你们还敢阻拦?”建安公主被人捧惯了的,她身边的人别的宫里见到了也都是多有礼让,小安子深得建安公主的信赖和欢喜,再加上师父是凤翔宫总管,自视甚高,平时在宫里也不怎么把一般人放在眼底,更不要说是在外面了。
他昨夜找人做事之后遇到大雨瓢泼,想着反正是等消息,就索性赌上两手。于是他就除去了面罩,在金钩赌坊里面赌了起来,开始手风挺顺的,赢了好多,但是渐渐的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赌徒的心态便是越输越要赌,总想着下一把会翻盘,就这样,身上带出来的钱都曙光了,本来他是想算了,输光了就站在一边看好了,哪里知道赌场里面的人过来逗他,说他是老主顾。可以借赌场里面的银子下注,赢了归他,输了只要稍稍给点利息钱,这感情好啊,反正的人无聊。于是小安子就继续赌。
哪里知道越赌越输,积累的债也越来越多,他都输的急眼了,也忘记了什么建安公主交给他要做的事儿,要等的消息,就这样赌了一夜,等清晨雨停了,他才如梦方醒,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这才想起了黑三儿和方五一夜都没回来,也不知道事情是办成了。还是那两个人落败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一夜没有回宫,当务之急要马上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然后回宫复命。
可是他欠了一屁股的债。债又滚债,只是一夜的时间,他竟然输掉了三千多两白银,他想走,一看账单顿时就吓傻了。他哪里有那么多钱!本是想亮出自己的腰牌来,耍耍威风避开债的但是一想不对,公主派他出来办事的,如果他现在亮腰牌,岂不是坏事了。
于是他脚底抹油就想要跑。那赌场里面的打手能让他跑了吗?三个人围过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的,他在宫里虽然是伺候人的,但是建安公主那边哪里有什么粗重的活计给他做,他那小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些凶神恶煞一样的打手,三下五除二的就被打晕了。三个打手见人打晕了就将人抬去了徐大那边,徐大叫人搜他身,将令牌和腰牌给搜了出来,这就出现了秦韶到金钩赌坊的那一幕了。
事情可就是赶巧了,建安公主匆忙从女学回去,派自己的侍卫出来找人。
那侍卫是德庆宫的,知道小安子好赌,于是就来赌场找他,等他找来的时候正看着秦韶的人抬着昏迷的小安子从金钩赌坊出来,那侍卫不敢过来惊动锦衣卫。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回宫告诉建安公主。
建安公主一听,这下也就慌了神了,她思前想后,这件事情大概是瞒不住了,于是只能跑去凤翔宫找皇后。
皇后听完。气的也不知道该说自己女儿什么好了。
皇后是比公主殿下镇定多了,马上派自己的总管太监带着她的手喻去锦衣卫将人带回。
听那侍卫说小安子是昏迷着被抬去锦衣卫的,如果动作快,他应该还没醒过来,只要他不乱说。事情就好办,来个死不认账就是了。所以总管太监才会来的这么快。
陆逊被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小太监也太嚣张了点,看得真不顺眼,怎么看怎么都是欠揍的样子。
“锦衣卫的职责是陛下赋予的。”秦韶冷声说道,“替陛下办事,你一个小小的六品太监居然还敢在这里耍横。如果你师父带来的是陛下的手喻,那我自然会遵旨放人,如果你师父带来的只是皇后娘娘的手喻,只怕你还是要继续蹲在这里。”
陆逊一听,笑了起来,“大人,总管太监带来的是皇后手喻。”
“那你还不跪下!”秦韶对小安子冷冷的说道。
小安子一惊,双膝发软,这位千户大人的眼神犀利如刀,刚才那一瞪,虎虎生威,带着万点的寒星,叫人不寒而栗。
“我……我师父都来!”小安子还想替自己撑着点面子,“你们居然敢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难道不怕皇后娘娘降罪吗?”
“皇后娘娘无权降罪于锦衣卫!”秦韶寒声说道。“跪下!”
小安子这才被吼的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他低着头,眼底带着几分怨毒之意。
陆逊给了秦韶一个崇拜的眼神,说实在话,他们锦衣卫虽然有特权,但是那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啊。也就是自己这位头儿够硬气,能扛得住,换个人来估计这回子已经将人交出去了。即便是说道指挥使大人那边,指挥使大人也无可奈何。
“呦,这么大威风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牢房外面传来,“老奴可是站在诏狱外面都听到这位大人的吼声了。”
随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外面的木栅门被打开,一名身穿四品总管太监服饰的人拾阶而下,他人长的不错,上了点岁数了。但是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俊秀的,鬓角染了点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