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上去用吧。这里风大。”素和对叶倾城说道。
叶倾城这才不情不愿的爬了上去,在秦韶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是炒兔肉,这是郡主最爱的咸菜。还有素馅的包子。”素清将食盒里面的东西取出,用丝帕垫在下面放在了台阶上,“条件简陋,望郡主与秦大人不要嫌弃。”
她放好东西就告退下去,替侍卫们张罗盛饭。
秦韶是真的饿了。也不和叶倾城客套什么,说了一声请,就自己端起了饭碗。
嘿!还吃的心安理得的!叶倾城朝他瞪眼,刚才不是很嫌弃她的吗?有点骨气不要吃啊!不过她也只是腹诽了一下而已,并没真正的说出来。
“你刚才又在看我什么?”叶倾城压低了声音问道。
秦韶不语,夹了一筷子的咸菜,放在自己的碗里,他出身名门,即便是在这粗陋的地方用餐,也是吃的极其的优雅,看得叶倾城有点吃惊。她在军队时间长了,倒是见惯了一群大老爷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不过秦韶这样既兼顾了狼吞虎咽,又兼顾了优雅的,她还是第一次见,真是活久见啊!
秦韶只闷头吃,不去理叶倾城。
“赶紧说,你盯着我看是为什么?”叶倾城不依不饶的问。
秦韶抬眸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她手里的碗,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食不语”。
“哼。”叶倾城将自己的碗稍稍挪开一点,“你别想吃我的。”她理解错误。
秦韶被顿时被呛了一下,又瞪了叶倾城一眼,他果然不能对她抱太高的期望。
“你刚才看我是不是忽然发现我长的好看?貌若天仙?”叶倾城继续问道。他恶心了她那么久,说什么她也要恶心回来,他显然不是那个意思,叶倾城当然知道,就是单纯的想逗他一下而已。
叶倾城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
一把年纪了,还和一个毛头小子斗什么气……吃饭!叶倾城刚将碗端到嘴边,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回眸,秦韶被呛的差点将嘴里的东西喷出来,他脸上白皙的皮肤顿时染上了绯色,眼角也因为咳嗽而湿润。
“你好恶心!”叶倾城用很鄙夷的目光看着在一边咳嗽的秦韶,特别嫌弃的递给了他一个帕子,“擦擦嘴。”
秦韶呕的要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回瞪了叶倾城一眼,却是没将她的帕子接过去,“是觉得你长的特别难看。”他也恶意的说道。
“你好无聊。”叶倾城却是笑了起来,“明明我长的很漂亮。你非要口是心非,幼稚!”有脸蛋就是辣么自信。就算是以秦韶那样貌来衡量她的话,她也毫不逊色的。
秦韶被堵的心口疼,这女人知道不知道什么是无耻……
好了,秦韶不痛快了,见他一脸便秘样,叶倾城就痛快了,她愉快的喝了一口粥,“素清的手艺不错呢。”她自言自语道,“粥都能熬出甜味来。”
“那是因为奴婢加了蜜饯在里面。”素清的声音从台阶下面飘了过来。
秦韶更堵了!
合着刚才他们说的话,那些人都在下面竖着耳朵听呢!
平江王府的人真讨厌!
“好聪明!”叶倾城丝毫不吝啬的夸奖着自己的侍女,美滋滋的吃饭,秦韶却有点食不知味起来。
等大家都用完晚膳,怎么休息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素和与素清打着伞去马车里将丝被抱了出来,铺在了台阶上。好在这台阶比较宽,一阶上面躺一个人宽度还是够的。她们还将毯子也都拿了下来,叫侍卫们将毯子挂在墙上,做了一个简易的隔断出来。
侍卫们在下面的台阶,中间是素和与素清,最上面则是秦韶与叶倾城。
“未来仪宾与郡主殿下已经订亲了。这里条件有限,也不需要避讳什么。”素和小声说道。
秦韶回眸看了叶倾城一眼,抱起被子,撩开了暂时充当门帘的毯子,径直走下了台阶,直接挤在了侍卫之中。
素和一阵的尴尬。
“走了更好。”叶倾城笑嘻嘻的说道,“我更自在。你们陪我睡在这里吧。”
素和与素清都是一阵叹息,这么好的机会,郡主怎么就不知道把握呢。看着郡主那毫不在意的笑脸,素和与素清只能各自耸肩。
秦韶被侍卫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给震的实在有点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抬眸朝台阶的最上端看了过去。
里面还亮着灯,毯子虽然厚实,但是还是能隐约的映出点影子的。
叶倾城与素和还有素清在说悄悄话。他的耳目清明,虽然雨声与呼噜声交杂起伏,但是他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叶倾城与两名侍女的话语。
叶倾城又在讲故事,只是这一次她讲的不是鬼故事,而是一个叫白雪公主的故事。
居然有公主不随皇族的姓氏,叫白雪,还有什么小矮人,皇后是巫婆……简直是瞎说,不过,这故事貌似也挺好听的,就是太扯淡了,什么样的王子能将已经中毒的公主给吻醒?两人才见第一次,就敢主动亲吻,没羞没臊的。
简直是一派胡言。秦韶一边在心底鄙视,一边侧耳倾听着,不知不觉的他竟然也陷入了梦香之中。
等他醒来的时候,秦韶差点弹跳起来,他居然睡的一点戒备都没有!
挤在他身侧的侍卫们还在呼呼大睡着。负责看守的侍卫也在廊下恪尽职守的站着岗,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天还没亮,秦韶稍稍的松了口气,有点懊恼自己在这荒郊野外的竟然半点警惕之心都没了。
他又下意识的抬眸看了看那台阶之上,灯火已经熄灭,秦韶凝神听了一下,那主仆三人已经睡着,呼吸绵长幽静。
秦韶起来稍稍的活动了一下,值守的侍卫见他起来,对他行礼,“秦大人。”
“恩。”秦韶略点了点头。“什么时辰了?”
“还有马上就到卯时了。”那侍卫压低声音回道,“只是下大雨,所以默漆漆的一片。”
“恩。你休息吧。我替你一会。”秦韶说道,他走到了回廊下。
那侍卫自然是开心的,“多谢秦大人。”
秦韶稍稍的靠在里面的柱子上,微微的出神。他居然在叶倾城的故事里睡着了,简直……他默默的叹息了一声。
他有点懊恼,却也有点无可奈何。
秦韶静静的站着,睡过一觉之后,他的头脑异常的清晰,他将现在叶倾城的言行与上一世的叶倾城一一对比,越是对比越是觉得不对劲。
他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之前他愤然掐死朝他求助的叶倾城时候的情景,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之前他是将军,现在他是锦衣卫,他不可能连判断一个人是生是死的能力都没有。
即便当时也有点匆忙,但是那时候叶倾城真的是被他掐的断气了。
一个断气的人,无端端的活了过来……这与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回来又有什么大的区别,都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却偏偏发生了的。
而现在的叶倾城会的东西太多了,每每也叫人大吃一惊,性子,举止,行为,都与前世的叶倾城大相径庭。
难不成叶倾城的皮囊里面住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从叶倾城的身为上没有发现她与自己一样有重生的迹象,那就只有这种可能了。
他自己能重生回自己的躯壳,为什么叶倾城的躯壳不能被另外一个重生的人所占据呢!
这个念头让秦韶只觉得自己后背有点微微的发凉,头发根也有点发默……
他转过身来怔怔的看向了那个被毯子给隔绝开的人,他真的很想现在冲过去将人摇醒,然后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质问她一番。
不过她大概不会和自己说实话吧。
秦韶的心思纷乱,就如同这天下混沌落下的雨一样。
☆、118 街市初显身手
一夜的大雨倾盆,即便是到了清晨,这天色已然如同墨染一样。
院子里的芭蕉叶都被大雨给打的残败,虽然叶片新绿如油却已经耷拉了下来,叶片中间新抽出来的花蕊也被大雨打落,一地的残红,不过那青石铺就的地面却被冲刷的带着一抹亮色。
直到换班的侍卫起身过来行礼,秦韶才恍然察觉自己竟然已经傻傻的站在这里出神了好久。
素和与素清也已经蹑手蹑脚的起身出来,给秦韶行礼之后,去打伞去后面的厨房里烧水做饭。
秦韶下意识的又抬眸看了看那被毯子隔断开来的地方,他看到叶倾城睡眼惺忪的从毯子里探出头来,眼神茫然的看了看外面,初醒的她带着几分懵懂,发丝缭乱,唇色红艳,她如同刚出壳的小龟一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就再度缩了回去。
秦韶别开眼去,默默的咬了一下唇。
就算她这幅躯壳里面装了别人,但是看到她,还是会依然觉得很讨厌。
清晨的寺院渐渐的开始复苏,大殿里面的人休息了一夜也开始纷纷起身。原本只有雨声的小院子里变得嘈杂起来,有小孩子活泼闲不住,已经从殿里奔了出来,也不顾雨会从檐下打入,在回廊里面来回的追逐笑闹着,也有不少人借了寺庙里面的热水开始站在檐下一边洗漱一边谈论着这恼人的天气。
他们也有不少人好奇的朝这边看过来,叶倾城这一行人气质斐然,衣着华丽,显然就是朝中的亲贵,百姓们不认识王府的标志,所以并不知道住在他们对面的竟然是一位郡主。不过那位身穿锦衣卫服饰的大人与他们似乎十分的熟络,所以对面的必定是官场中人。这点眼力价,百姓们还是有的。
叶倾城之前也命令过自己的侍卫不准过去扰民,所以大家占据着院子的一角,不涉足大殿,大殿里面的百姓也不敢过来,只是遥遥的看着,想看看大户人家的主子到底是什么样子。昨天隐约看到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姑娘。
海棠园之中,大雨也是肆无忌惮的下着,秦睿坐在房里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大雨,焦急的等候着嬷嬷的消息。
“回少爷,前面回京的路被大雨给冲坏了,说了断了几张桥。”他好不容易将田嬷嬷给盼回来,田嬷嬷带回的竟然如此不好的消息。
“那郡主她安全回京了吗?”秦睿昨天见下了大雨,不知道叶倾城是不是真的进山去抓兔子了,他有点担心,于是打发人过去叶家宗祠问问,结果宗祠的门房说郡主殿下一大早就起身回京了。
秦睿顿时就慌神了,他们原本还说好一起吃烤肉的,怎么郡主说走就走,竟是连个招呼都不和他打,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人很聪慧,慌乱之后定下心来想了想。就觉得郡主忽然的不告而别大概是与三哥匆忙而至有关的。京中估计又有关于郡主的谣言了。
秦睿的心纷乱如麻。
他知道自己整日与郡主在一起,这样不好,迟早会惹事,但是他又舍不得那份有人陪伴的感觉。
看到自己家少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田嬷嬷忍不住劝说道,“少爷放心,郡主殿下福缘泽厚,是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情的。况且三少爷与郡主殿下几乎同时启程,郡主是三少爷没过门的妻子,三少爷不会不理郡主的安危的。”
“所以……我就是多余和没用的那一个。”秦睿闻言心情不但没有半点好转,反而更加的零落。“嬷嬷,我活着是不是总是给人添麻烦?”他有点哀切的看向了自己的乳娘。
“胡说八道!”田嬷嬷还没开口,一个突兀的女声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话题。
秦睿与田嬷嬷回眸一看,三夫人邢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眼眉之间薄有怒意,她疾步走入,来到自己儿子的身边,“快呸两下,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秦睿微微的垂下头去,手却按在了轮椅的扶手之上。
叶倾城默励他自己走路,但是母亲一来就吓的要死。连声说他身子还弱,不能如此的行走,那金尊玉贵的身子经不起折腾,所以非要将他按在轮椅上,还从京城带了一大堆的补品过来,说是趁着他稍有起色,便要大补。
可是郡主说他身子虚弱不适宜大补,大补反而伤身,只有温和的食物慢慢调理,才能先让脾胃康健起来。
他昨日想起来打拳,邢氏总算是没有反对,站着看他打了一会,还十分好奇的问这是不是就是太极拳,不过也只准他打了一小会而已,连一套都没打完,邢氏就叫人将轮椅推过来催促他回房间,说是风大雨大,莫要沾染了寒气,等他一回房,帘子什么的就都拉上了。
与叶倾城在一起的时候那种自由,舒畅,在母亲到来之后瞬间就被清扫的荡然无存,剩下来的便是无尽的压抑。
秦睿素来听话,一贯都是邢氏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即便心底厌烦,他也还是按照母亲的话去办了。
秦睿呸了两下,邢氏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睿儿来把这个喝了。”
她让人端来了她刚刚叫人去炖的一锅药汤,“你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了,赶紧趁热打铁,多喝点,身子好起来快一些。”
秦睿看着那浓郁的汤色,眉间蹙了起来,“母亲,能不能不喝?”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邢氏的脸上又不好了,“娘带着你容易吗?你父亲走的早,娘这么多年下来,含辛茹苦的,你身子又那么弱,如今好不容易见好了一点了,怎么就不肯吃药了。”
“郡主说是药三分毒。”秦睿实在不想喝,努力的找了一个理由试图劝说自己的母亲。
叶倾城在的时候,悄悄的将那些他的补药趁下人看不到的时候都给倒掉了,秦睿觉得好玩,也对别人闭口不提。他只觉得郡主花样百出,不管别人怎么看着,她都有本事将他的补药毁掉。
“郡主只是一个小姑娘,年纪还没你大呢。你怎么就那么傻!她说的话能当真?”邢氏不满的说道。
什么时候叶倾城的话竟然比她这个做娘的还要重要了。
“可是这几日我的身体的确好了很多。”秦睿不敢说郡主帮他把补药都倒了的事情。
“那是她误打误撞教你的太极拳厉害。”邢氏偏执的说道,“她自己又知道什么。”她亲自将药碗端了起来,“来吧,乖,听话,只要你身体好起来,母亲什么都依你。但是现在,你要好好的喝下去。”说完她就将碗朝秦睿的嘴边送去。
秦睿无奈,只能将药碗接了过来,只是看着那碗里的东西,他觉得怎么也咽不下去。
“赶紧喝了,都已经放温了的。良药苦口,这味道是难闻了点,但是喝下去身体就会好。”邢氏见儿子还是犹犹豫豫的,于是说道。
秦睿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将碗里的东西都喝了进去。
以前喝这种东西觉得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停了一个月再喝。简直难以下咽,秦睿喝完就干呕了两下,吓的邢氏又是拍背,又是顺胸口,一阵忙活。
“睿儿啊,你可是娘活着唯一的念想了。”邢氏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出事,你要是出事了,娘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娘,我想回京。”秦睿好不容易抑制住那呕吐的感觉,握住了邢氏的手说道。
“好好好。你想回去,等大雨停了,咱们就回去。”邢氏点了点头,连声说道。
其实住在这里,秦睿会更自由一些,只是这里不会见到叶倾城……唯有回京去,他才能有机会去找郡主,他想问问郡主,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郡主殿下会不告而别。
这大雨真的持续了四天,到了第五天才渐渐的变小停歇下来。阴霾散尽,雨后的天空特别的纯净,太阳一出,顿时将人心头的乌云也都驱散开来。
人们开始纷纷走出院子,在附近活动着,在这一小方寺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