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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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奴-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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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说到这里,刘寄奴忽然嗤嗤一笑,一边甩著胳膊欲挣脱阿魏的搀扶,一边歪歪斜斜的打著飘,阿魏承著她的重量,还得拉著她稳著她防她摔倒,一阵忙一阵乱,颇是狼狈。
  
  “路都已经不会走了,还吵吵著要喝……没头没脑的一个劲儿直往嘴里倒,这是酒又不是水,哪经得起这麽喝法!城主,小姐怕是醉了,我还是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向廖岚请示,阿魏满怀关切与担忧。
  
  刘寄奴双颊绯红,半睁著眼,靠得稍近些便能闻到她的“酒香四溢”。
  
  廖岚问询了几句叮嘱了几句,自是同意。
  
  杗肖的目光兜来扫去,亦无异议。
  
  廖岚杗肖谁也没走,白苏就不便离席,只得唠叨叮咛一二,晚些再行探视。
  
  告别了气氛正酣,阿魏携著刘寄奴早早退场。
  
  仔细顾著脚下,走得谨慎走得慢,一路仅有呼吸声萦绕,略略带著压抑。
  
  周遭越来越暗,距离那一片喧嚣越来越远,本是步履蹒跚的竟不再蹒跚,双腿迈得又快又稳,不见半分凌乱。
  
  搀扶的姿态不改,阿魏压著嗓子,开口含著些微颤抖。
  
  “小姐可是无碍?”




(13鲜币)159。逃离

  对於今晚,刘寄奴隐隐约约有著一种感觉。外加阿魏的古怪表现,更加深了这份预感。
  
  怪,不至於十分的怪,反常总是确实。毕竟曾朝夕相处同一屋檐下,一段时间短不算短,她又非迟钝木讷,怎会不觉察?
  
  “放心,我没事。”
  
  摸索到阿魏的手,刘寄奴有力的一握。
  
  “我故意喝得很快,酒都被我偷偷洒掉泼掉了大半,实际上我没喝多少。”
  
  听其吐字清晰、条理清楚,阿魏才是松了一口气:“呼……阿魏还在担心呢,就怕小姐当真是醉了。”
  
  接著短促一笑,贼兮兮的,满含了窃喜。
  
  “阿魏本想去找小姐的。这事可不是闹著玩儿的,若不与小姐通个气,万一搞砸了怎麽办??”
  
  “……但城主不让啊,说提早知会不如顺其自然,小姐聪明,定会明白的。果然呐,城主料得一点没错!”
  
  “开始阿魏心里也没底呀,不知要不要提醒小姐,不知该怎麽提醒小姐……幸好小姐是明白的!冥王苏苏那边都蒙混过去了,一路顺顺利利的出来,阿魏总算是不负重任啊!”
  
  阿魏的声音带著颤,透著成功後的得意与兴奋。
  
  刘寄奴的激动不亚於她。
  
  其实当下没想得那麽深,只是猜测,阿魏可能有事要与她私下商谈,兴许是替廖岚捎什麽话。所以她依著感觉行动,假装醉酒,借故离席,制造与阿魏独处的机会。
  
  现在真相大白,廖岚说等待不需久,原来并非是敷衍。
  
  “接下来怎麽办??”定了定神,刘寄奴开口急切。
  
  “城主已安排妥了,小姐随我来!”
  
  谁都未再说话。
  
  两女子行色匆匆,月光映照,在她俩身後拉出两道长长的影。
  
  城外某一角,一辆马车静静停驻。
  
  离得愈近,刘寄奴的呼吸愈发不畅。心跳加速,响彻耳际,除了紧张、忐忑,还有几分莫名的胆怯。
  
  有句话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的指尖发凉,双手都在冒汗,剩下一段距离,她用上了小跑,笔直冲向车尾,一把掀起了门帘。
  
  里面缩著一团黑影,她弄出的动静令其一动并迟迟缓缓抬了头。月光不经阻挡的倾洒,与此同时,她听到一声微弱的唤──
  
  “阿……奴?”
  
  直到这一刻,快蹦躂出胸膛的心脏才归回了原位。一下重重的喘息,缺氧般的,她一瞬晕眩。
  
  “……二愣子??”阿魏则是吃了一惊。
  
  “他、二愣子……他……他怎麽会……”
  
  车内情景显然叫阿魏极度诧异,极为意外。她呆住傻住,瞠目结舌的怎也反应不过来。
  
  事不宜迟,刘寄奴利落的跨脚钻入:“快走吧!路上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阿魏一个激灵。对啊,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目前先离开要紧!
  
  再不耽搁,阿魏迅速窜去车头,拾鞭一挥,驱策著马儿举蹄踏前。
  
  马车摇摇晃晃,刘寄奴坐在苍木身边,轻轻抱著他的脑袋,让他枕靠上自己的大腿。
  
  “阿奴……”
  
  苍木吃力的吐息,刘寄奴柔柔的制止:“什麽都别说。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等出了魔界我再叫你。”
  
  苍木便点了点头,乖乖的闭了嘴。
  
  一遍又一遍,抚著他凌乱的发,指尖略过他脸上的肿起与道道的不平整,思绪如潮,冲击在她四肢百骸,五味杂陈,难辨究竟。
  
  即便不敢相信,今晚,廖岚履行了他的承诺。
  
  如果说之前仅持著怀疑,那麽到如今,对他只有满满的感激。
  
  木头得救了。而自己,方才还处在热闹的席宴,现在,已於逃离的途中,和木头一起,渐远是非中心。
  
  真的。怀里的木头,赶车的阿魏,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为什麽……有种做梦般的恍惚?虚虚幻幻……竟觉不真实?
  
  “小姐!二愣子也在平都??他何时来的??看他的样子可是伤著了??怎麽弄的?谁伤了他??这这这倒底是怎麽一回事??”
  
  阿魏一叠声的问道,刘寄奴被唤回了神,便压著嗓子,把苍木的情况大致交代。阿魏一会儿抽气一会儿惊呼,脸色一阵白来一阵青。
  
  从头到尾稀里糊涂的,当属阿魏了。
  
  早前刘寄奴领著苏苏不告而别,阿魏光顾著刘寄奴顾不及别他。本天真的以为,苍木好端端的尚在妖界,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仍那麽认为,所以当下的震撼程度是可想而知。
  
  阿魏还欲追问细节,一直安静躺著的苍木似捕捉到了什麽,倏地睁开了眼,挣扎著就要起身。
  
  刘寄奴赶忙把他按住,自己爬去了车尾,撩开布帘一角张望。
  
  马车疾驰,风声呼呼,两边景物掠得飞快。入目一片黑漆漆,好像没有异常,怀著警惕凝神再细观,便见遥远的後方有微光一闪。点点犹如繁星,清楚显於黑暗之中。
  
  刘寄奴胸间一沈。
  
  她所求的难道很过分麽?为什麽总有阻碍?为什麽总是坎坷?
  
  不要……拜托不要……
  
  不要失败,不要前功尽弃,就成全她一次吧,哪怕只这一次,一次就好……
  
  “快!阿魏!能不能再快些??”
  
  “怎麽了小姐?”
  
  从刘寄奴的语气,阿魏感知到了不妙:“莫不是……已经追来了??”
  
  刘寄奴未作答,阿魏立时领会。小脸绷得死紧,嘴里念念有词,安抚著刘寄奴,亦是在安慰自己。
  
  “别慌,别慌,没啥大不了的,只要加紧赶路,甩掉他们,一定行的,等到了无城……”
  
  “无城?”刘寄奴忽的提高了音量,“我们要去无城?城主说的?他这样交待你的??”
  
  “是、是啊……”
  
  “别去无城。”静默了几秒,刘寄奴断然道。
  
  “随便去哪里都可以,除了无城。”
  
  “啊??可、可是……”
  
  “不回无城。”刘寄奴斩钉截铁的重复,“我和木头,我们不回无城。”
  
  支吾片刻,阿魏总算憋出了一句:“不去无城去哪儿呢?!到了无城一进城主府的门,谅那冥王也奈何不得!还有什麽地方会比府里更安全?!”
  
  “二愣子带著伤,需得尽快医治!小姐无妨颠簸,他可是折腾不起了!就算小姐不为自己考虑,总得替二愣子想一想啊!”
  
  “小姐!你千万理智些!这种时候可不能任性啊!”
  
  阿魏连珠炮似的叽呱一通,急得不得了。
  
  仿佛是一经提醒,刘寄奴转而向苍木:“你的意思呢?”
  
  几乎是毫不犹豫,苍木低低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刘寄奴浅浅抿唇,这样的答案,她已是料到。
  
  短暂停顿後,苍木又道:“但阿魏说的也有道理。伤痛颠簸,我挺得住,怕只怕横生意外……届时无力招架,护你不全。城主府是一安身之处,在府里凡事总有个照应,毕竟……在外躲藏,非长久之计。”
  
  分析利害,小心翼翼,唯恐惹了她不高兴。
  
  阿魏言之有理,他的一席话亦是,他们的所忧所虑,她怎会不明白?
  
  若在白天,她脸上所有的细微变化就是一览无余。包括她的皱眉,包括她的怔怔,包括她怪异的表情──是三言两语难描绘尽的复杂。
  
  并不是因为听不得劝。又或许,是与规劝有关的。
  
  一朵阴云,悄然飘来,压上心头。
  
  伴随著一个声音在鼓噪喧嚷。嗡嗡嗡的,具体在吵闹什麽,她也不知。
  
  没来由的慌张。昏暗中,她拼命睁大眼,努力的找寻,努力的辨认,与那双金棕色的瞳眸相对,试图汲取一份安定的力量,由此,得以稳踏。
  
  可惜,阴霾始终挥散不去,一只无形大手拉扯心弦,奏出尖厉的鸣响。回音嫋嫋,寒意覆而侵袭,令她从头到脚唰的凉透,不自觉的,她开始发抖。
  
  “停车。”
  
  两排牙齿磕磕碰碰,挤出两字不易,像极了闷哼。




(20鲜币)160。选择

  沈闷的哼唧飘入夜幕。经风一吹,迅速散了个无形。
  
  “停车。”
  
  似怕车外的未听清,刘寄奴重复一遍。
  
  “……”阿魏不明所以,还当刘寄奴是在闹脾气,便专注於前方,只把马鞭挥得又狠又急。
  
  刘寄奴闭了闭眼,重重的吐息:“停车。”
  
  这一次,她放慢了语速,加强了语气。音量不高,但字字清晰,暗含著一种克制一种压抑,还有一股风雨欲来,呼之欲出。
  
  “阿奴?”苍木自怔愣中回神。
  
  吃力的抬了胳膊,摸索著去握那一只小手,未料,竟被对方毫不犹豫的甩开。
  
  苍木吓了一跳。为其异常的表现、异样的眼神无措且不解,略带著慌张,他再度试图去拉──
  
  结果,却遭到了再一次的拒绝。
  
  “别碰我!”
  
  挥甩还不算,刘寄奴迸出低吼,像是忍无可忍。
  
  依稀动静窜入阿魏的耳,阿魏的高声问询,刘寄奴并未理会。紧盯住面前男子,她自言自语般的喃喃:“不、不对……不是……你不是……”
  
  一句听来没头没脑,苍木呆呆的张著嘴,一派茫然。
  
  兴许是因太过惊讶所以导致了僵硬。疑惑担忧的表情未及彻底就凝在了半途,如同被施了定身之术,显得尴里尴尬,别别扭扭,不甚自然。
  
  空气隐约变了味道,千丝万缕弥漫开来,化作无数条张牙舞爪的触手,揪挠在刘寄奴心头。最终,它们团集成一块巨石,压得她呼吸一滞,眸里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停车!停车!!”她厉声疾呼。
  
  阿魏为难得极,纠结得极。
  
  紧要关头,多争取一刻是一刻,追赶迫临在後,分分秒秒皆珍贵,哪经得起耽搁?怎麽能停!
  
  “嗳!小姐……?!”
  
  “停下!我说停下!阿魏!你听到没有?!”
  
  尖锐的女声仿若一把锋刀割破夜空,嘶啦啦的刺耳,近乎歇斯底里。
  
  阿魏心生不安,不敢不从。一咬牙,猛的一扯缰绳,等不及马车停稳,刘寄奴先已跳下。
  
  一阵踉跄方得平衡,一转身,目光如电,“唰”的射向车内。
  
  “你……你究竟……”
  
  语无伦次,含混呜咽,脑里纷纷杂杂,充斥种种交替闪过。
  
  “你……你……”
  
  喉咙梗塞,眉间拧成了一个结。似曾相识,某一副画面,某一段记忆,就在某一念头狡猾窜逃之际,被刘寄奴险险抓住了尾巴。随著黑眸一跳,迷雾顿时消散。
  
  “……莫、荼!”
  
  咬牙切齿挤出两字,俏容一霎扭曲。
  
  “苍木”维持著前倾的姿势,犹在僵著。呆滞一分一分的褪去,几许挣扎改而浮上,缓缓垂了头,像是一作放弃,慢腾腾的动起手脚跨下了车,一系列流畅自如,可称利落,哪还有方才半点虚弱的模样。
  
  没有辩驳,没有抵赖,没有解释。
  
  需要说什麽呢?沈默足以说明。她以为他会说什麽?还能指望他说些什麽??
  
  不必说,什麽都不必说了。
  
  眼前一黑。
  
  真的。眼前一黑,毫不夸张。
  
  用了所有力气支撑著站立,她像处於南极,从里到外,每一寸都冻结住,血管里全是冰,失去了知觉已是麻痹,可她仍止不住的颤抖。
  
  以为木头得救,以为可以逃离,可以远走高飞,摆脱纷扰。就算之後的日子再苦再艰辛,如果能换来安宁与自由,哪怕是躲藏一辈子,又怎麽样呢?
  
  以为,她以为。
  
  以为所希望的,所祈求的,终於可以实现。
  
  就在今晚。她为之激动,为之雀跃,为之兴奋,为之紧张。殊不知,这只是一场作弄。
  
  竹篮打水终究是空,原来她的以为,仅仅是一个玩笑。
  
  卑劣的戏法早已使过一回,怎也想不到,今日故技重施,不厌其烦的对她使上了第二回。
  
  觉得她好骗麽?还是当她痴呆蠢傻,察觉不了他们的诡计?
  
  或许是的,她未吸取教训,险些入了套,对廖岚满怀感激,对这一切信以为真,怎麽不是蠢?怎麽不是傻?
  
  她忘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平白无故,没有不图回报。
  
  所谓的承诺,是一只裹了糖衣的毒苹果。闻起来清香,尝起来甜蜜,用完美的表相来掩盖内藏的祸心。
  
  木头的死活,廖岚怎会在乎?
  
  说什麽不愿勉强,说什麽真情真意,因他眼里的恳切,因他温柔的劝慰,她居然动容、动摇,甚至怀疑对他的看法是否偏差,等著盼著他亲口应承的相助。
  
  是她天真。
  
  他在乎的是他的春秋大业,每行一步都以此为前提。亏本的买卖他不会做,她早该看透,本不该存有侥幸。
  
  真是深谋远虑啊,他计划了多久??一早就计划好了麽??
  
  莫荼呢?偷偷摸摸来平都潜伏了多久?
  
  还有阿魏……
  
  光想想,就不可承受。此时此刻,呼吸俨然成了一种奢侈。是何感觉,愤怒、失望,根本不足以形容。
  
  恨,好恨!谁是罪魁祸首?恨的是谁?
  
  莫荼?
  
  廖岚?
  
  还是命运?
  
  该恨的是谁??
  
  当阿魏心急火燎的奔来车尾,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失魂落魄的刘寄奴。
  
  黑色眼珠锁住阿魏,凝重的胶著就此打破,刘寄奴的神情与口吻如出一撤,都是冰冷得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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