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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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奴-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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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一夜过去,刘寄奴始终没有等来所希冀的画面。
  
  到第二天夜里,她不再一动不动的维持原本的姿势。将怀里的男子移开放平,手脚早就麻痹了,之前还能感觉到刺痛,现在是一点知觉都无了。
  
  她迟缓的动作,想跨下床站起,脚这麽一歪一软,险些摔倒。
  
  头晕目眩的扶住床架,待缓过劲之後她半拖半抱的将苍木拉下了床。她已经没什麽力气了,手里的他滑脱下去砸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气喘吁吁的跪下,似是怕他冻著了,她把层层覆著的衣衫重新整理了一边。从头到脚,将他仔仔细细的裹好,做完这些,她再定定的看了半晌,吸了口气用力一推,一点一挪的把他推到了床底。
  
  刘寄奴摇摇晃晃的直起腰,一头栽倒向床。
  
  他一直陪著她,让她不是孤单,不是寂寞。他们互相陪伴,就像在树林里那样,就像一路走来无城那样……黑眸疲惫的合上,不一会,刘寄奴便沈沈睡去。
  
  这几日,阿魏觉察出了点不对劲。
  
  她的小姐闭门不出,说要休息还不准她进房。
  
  毕竟相处了些时日,她看出小姐的性子淡,既然小姐这样开口,她也是知趣的不去打扰。
  
  饭菜是热好准时放在门口的,可每次都是全数的端来,全数的端走。再怎麽累,再怎麽休息,总不能不吃东西的吧??不光是小姐,那个二愣子也很奇怪,终日不见踪影。
  
  起初她想,兴许是他们有了口角,心里不痛快在别扭置气。每天送饭她也在二愣子门口放了份,但同样端来多少端走多少,没一点动过的迹象。
  
  二愣子的死活她不管,小姐呢她就不能不理。
  
  隔著房门,她苦口婆心的说啊劝啊,也不知房里的究竟听见了没,听进了否。後来,她实在忍不下去了,直接端著饭菜盘子破门而入。
  
  一冲进去,就看到她的小姐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脸色是煞白煞白的,吓得她差点当场甩飞手里的饭菜。
  
  自己不请自入,床上的女子没啥反应,幸好,那眼珠子还是转的。
  
  她又气又心疼,有什麽天大的事?怎麽就把自己弄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吵架也好,别扭也罢,干嘛要和身子过不去?!再怎麽著,看在她一趟趟热菜端饭的份儿上,总得赏光吃上两口,不能浪费了不是??
  
  连珠炮似得说了一通,床上那位依旧无反应,眉毛都没动上一下。
  
  好,不动弹可以,她就亲自来喂。兴许是看她急得不行,小姐没有拒绝,多少吃下了些。
  
  吃完弄来热水,绞了帕子为其擦手擦脸,忙碌中隐隐的闻到一股怪味儿。想著许是闭不通风的缘故,她便开了扇窗子,往熏炉里投了块安神香,安置完了这才不甚放心的退下。
  
  接下来几天,她继续亲力亲为,二愣子那边的饭菜仍然是原封不动,她免不了担心,便忍不住开了口。
  
  对於她的疑问,小姐没有回答,她只是兀自发著怔,不言不语,表情平静得……有一种……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样形容是有原因的,房里的怪味道一天比一天厉害,通风啊熏香啊都没用,她多待一会就要恶心的头晕,可小姐像没闻到似的,除了如厕沐浴,就一直不移不动的窝在床上。
  
  心底升上了担忧与不安,一为小姐,二为二愣子。
  
  他不可能出了府邸,他也不可能熬著不吃不喝,院子一共就这麽大,怎会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的?
  
  这天午後从刘寄奴房里出来,阿魏思索片刻,脚下一转,直接走向苍木的房间。
  
  她连门也没敲,推开了房门,一股闷闷的尘土味儿,被褥叠得好好的,里面空空如也。
  
  阿魏来回转了几圈,眸里闪烁不定,咬了咬牙,转身奔了出去。
  
  打开院门刚跑了几步,远远的就见一个紫发男子正朝这里走来。阿魏停下步子,紧张无措的交握起双手:“大人,小姐她……”
  
  紫发男子未多言,经过了走廊,来到刘寄奴的房门前,他不紧不慢的踏入。
  
  腐臭之气扑面而来,他扫了眼床上的刘寄奴,淡淡道:“阿魏,去把外面的侍卫叫来。”
  
  阿魏一愣,不知道叫来侍卫是要做什麽,她明显有了迟疑:“大人……”
  
  莫荼头也未回:“还不快去?”
  
  阿魏听出语气中所含的不豫,踌躇片刻,只得领命。
  
  不一会,侍卫赶到,只见灰眸往床底方向一撇,侍卫们便涌进房里,围挤向床边。
  
  先有莫荼,後来侍卫,刘寄奴视而不见。侍卫们蹲著身,伸著手在床底摩挲,这下,刘寄奴终於有了反应。
  
  她支撑著坐起,经过这麽些天,她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出去!都出去!!”
  
  声音沙哑,带著明显的颤抖与压抑,几乎算是低吼了。




17。“生”的条件

  “出去?”莫荼微微挑眉,又似无奈又似讥讽,“你好像忘了,这里是城主府邸。”
  
  小姐在与大人发脾气麽?阿魏站在一旁看的焦灼。
  
  侍卫很快在床底摸到了什麽,一下两下拖了出来。房里的臭味随之变得浓烈,阿魏捂住鼻子,心想,原来这就是难闻气味的源头。
  
  拖出的东西被衣服层层叠叠的包裹著,但从形状上依稀能看出个大概。阿魏又惊又疑,刘寄奴的视线死死的定在那“东西”上,半是恍惚半是悲怆,这会又开始发怔。
  
  “若我猜得不错,你可是四肢无力,终日懒於动弹?似气血不稳又不尽然,饥饿之感徘徊不去,按常进食却难得饱足?”莫荼的声音悠悠的响起,阿魏听在耳里,忍不住暗“咦”了声。
  
  刘寄奴直直的坐著,僵硬中有了几不可查的一颤。
  
  一双灰眸意味深长的眯起,白皙精致的脸庞升上一抹了然的笑:“我早说过,是对是错总有分晓,不是麽?”
  
  搁在被子上的小手攥起,还在一下一下的抖动,莫荼不动声色的扫过,笑得更是愉悦。
  
  他挥挥手,侍卫们领命退下。阿魏的目光在床上女子、地上“东西”之间来回打转,她的脸色忽青忽白,忍不住往床前走了几步:“小姐……”冷不防与那灰色眼睛对上,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倏地闭了嘴,不甘不愿的跟在侍卫後面一同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上,屋里的味道便显出几分刺鼻,莫荼似乎并不介意:“怎麽了?这麽些天过去,受不住了?按捺不住了?”
  
  刘寄奴低著头,黑发披下来,遮住了脸上表情。
  
  走近了用鞋尖戳了戳“东西”外面包著的衣物,莫荼的笑容里添上了些许恶意:“啊对了,与你一起的那个熊妖呢?我记得,他可是气概的很,拼命的极。你这里闹出那麽大动静,他呢?怎麽不见他?”
  
  刘寄奴一言不发,手上抖的越来越厉害。莫荼没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缠,兀自接下说道:“喜族之裔,幼时寻常,待年满十六岁,能力方逐渐苏醒。”
  
  十六岁?……
  
  刘寄奴的胸口一下刺痛。
  
  她今年十六岁,而十六岁的生日是噩梦的开始,十六岁的这一年,她的生活,她的世界,翻天覆地。
  
  灰眸一转,红唇间逸出啧啧之声,仿佛在叹惋:“其实呢,少了点精气还不至毙命的。只不过,妖有高低之分,妖力低下的实难抵挡,一命呜呼,好生可怜。”
  
  原来是她。
  
  真的是她。
  
  是她害死了木头。
  
  心,随著双手一并在抖动揪扯,寒意在体内弥漫,头里在嗡嗡作响,空气如此稀薄,令她的呼吸倍有艰难。
  
  不是没有想过。
  
  那晚之後,所有的怪异症状全都消失,醒来之後,身旁多了个木头,而他躺在那里,没了半点生息。
  
  她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这个想法太过惊悚,太过可怕,她不敢面对,不愿承认。
  
  虽然记忆有缺失,虽然她想不起巨细,但身上的红紫印不是假,私密处的刺疼不是假,还有,依稀存在於四肢百骸的,丰沛气息贯入的舒畅感觉……
  
  汹涌又温暖……渴望已久的,贪婪索求的……不够,不够,多些,再多些……
  
  怎麽会这样??
  
  她怎麽也不能相信。
  
  可除了她,还会是谁?
  
  即便挣扎,即便拒绝,除了眼前男子口中的所说,她拿得出别的解释麽?
  
  她要如何合理的,恰当的解释这一切?
  
  是她亲手杀死了木头。
  
  曾无比确信的被事实动摇。原来并非与她无关,她撇不开,推脱不了。
  
  她是人啊……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啊……为什麽会发生这样的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身体里藏著个怪物吗?还是她本身……其实……就是个怪物??
  
  鼻间酸楚的不行,眼里也干涩的不行,用力的咬唇,一下,两下,似乎欲以此抵挡排山倒海而来的晕眩与痛意。
  
  “你在伤心麽?为这低等的熊妖?也对,那日不过是一巴掌,他就急得恨不能舍命相护。如今,自己反倒成了害死他的罪魁祸首,这滋味啊……定不好受。”莫荼垂下浓睫,掩去闪动的眸光:“不过,绝处尚能逢生,有些事,不到最後又怎知全无转圜?”
  
  闻言,刘寄奴倏地抬头,惨白的脸衬著乌黑的发,憔悴的可以:“你说什麽?”
  
  声音嘶哑但不难听出其中所含的激动。因为激动,所以不稳,语调也怪异的拔了高。
  
  莫荼笑而不语,一眼掠过枕边的破天镜,修长的手指伸出来轻轻一点刘寄奴的鼻头,亲昵的动作,顽皮般的,唇角却勾得轻佻:“我是说,事无定数。这熊妖一命呜呼或是命不该绝……有谁能知呢?”
  
  他的手指冰冷依然,刘寄奴没有闪躲,哑著声道:“你能救他?”
  
  他不置可否她便重复的问:“他可以活过来?你可以救他?真的可以??”
  
  上翘的眼角妖异,他站直了身,漫不经心的拂了拂衣袖:“无城里的,皆称我一声大人。还魂之术,与我来说尚不是件难事。”
  
  刘寄奴定定的看了他许久,不带迟疑的开口:“条件是什麽?”
  
  莫荼楞了一瞬。
  
  黑眸不再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光亮。犹如黑暗中窜起的一簇火苗,驱赶了麻木,呆滞还有绝望,希望随之生出,熊熊燃烧,缓缓照亮了一张苍白小脸。
  
  “救他的条件是什麽?把我抓来这里的目的,我不管。我只想知道,要怎麽做你才愿意救他?”
  
  莫荼迅速敛下眼里的异色:“我的条件麽……说来也简单,只要你为我取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说远不远,在那西方冥地。”
  
  刘寄奴安静了片刻,语气暗有了几分嘲讽:“你贵为大人,想要什麽东西又何需我一介女子。”
  
  莫荼笑的妖娆,凑近刘寄奴,朝她面上暧昧的吹了口气:“一介女子有一介女子的好处。一边软玉温香一边加上你的天生异能,我相信不费吹灰之力,你定能信手拈来。”
  
  对方皱起了一双眉,莫荼退开一步,噙著笑转身:“我给你几日考虑,届时……”
  
  “好。”低低的女声打断了他未完的话,“我答应。只要你救他。”
  
  脚下滞了一滞。她答的毫不犹豫,仿佛无论什麽要求什麽条件皆会全盘接受。诡谲的一扯嘴角,他不作停顿的迈步离去。
  
  莫荼走後,侍卫又进来,抬走了地上的“东西”。阿魏默默的站在房门口,绿眸里满是犹豫复杂,叹出了一声,终是轻轻的掩上了门。
  
  刘寄奴慢慢的曲起腿,把脸深深埋与其中。
  
  木头有救了……
  
  木头可以活过来了……
  
  以为是走投无路,以为是无法挽回,现在有了一丝生机,是不是老天垂怜,给她一个机会弥补?
  
  可同时,老天是残酷的。她不知道,这是否是命运,是否是她的命运。
  
  从没如此的茫然害怕过,如果推翻过去,她倒底是谁?
  
  她的出生,她长大的十六年,原本世界的她……又算什麽??




18。回魂还体

  莫荼走时未留只字片语,但他没让刘寄奴等待太久。
  
  两天後,侍卫带著刘寄奴出了小院。
  
  阿魏安安静静的跟在後头,经过走廊,经过前院种著的一片花草,最後停在了门口,目送著她走远。
  
  单薄消瘦的背影,看著看著,阿魏忍不住眼里发酸。虽然不知道小姐身上,二愣子身上发生过什麽,可她很心疼。
  
  经由这些天,小姐憔悴消沈,她心里有痛,心里有苦,她说不出来所以就在折磨自己。
  这些,她是能依稀感觉到的。
  
  那边的刘寄奴被领进了一间房,等她迈入,侍卫便掩门退下。
  
  房里好像燃了熏香,淡淡的香气,带点微甜。
  
  房中央立著一个男子。他的身形颀长,浅色衣衫轻柔的贴服在身,略微有著点空落。
  
  一头紫发长而及腰,听到声响,男子转过身来,紫色发丝轻晃,悠悠的划了个弧度,密密的长睫下是一双狭长的灰眸,嫣红的双唇开启,他的声音不高不低,音色干净且动听:“来了?”
  
  刘寄奴没有应声。
  
  两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对她而言,很是煎熬。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著木头的事,想著自己的事。
  
  这个叫莫荼的男人,将自己与木头抓来,变相软禁在小院里。在这期间,他对他们不闻不问,也不曾现过身。当他再次出现在面前,他用一个条件交换一个生机。
  
  是早有预谋还是恰正逢巧?这般的背後是什麽?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她已经顾不了那麽多,细想不了那麽多,她只知道,她无法拒绝。
  
  “还魂之术损极妖力,须凝其全身,不可分神。你先在此候著罢。”
  
  安静片刻,刘寄奴淡淡开口:“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我取的,是什麽东西。”
  
  莫荼注视她半会儿,失笑道:“哦?知道问了麽?那时答应的快,这会儿想来觉得後悔了?”
  
  “我没有後悔。”刘寄奴一脸平静,“你要的东西是什麽样子的,不告诉我,我怎麽去找?”
  
  再看她一阵,莫荼正了正脸色:“我也欲告之具体,却是无法,只因我并未见过。不知其形,不知其貌,只知它名为信石,乃冥王所有。”
  
  什麽??冥王??
  
  “你的意思是……你要的东西,在冥王手里?”
  
  “是。”
  
  “你要的东西叫信石,但你不知道它长什麽样子??”
  
  “不错。”
  
  “不知道找什麽不知道怎样找……你要我找到它还要我从冥王那里偷过来给你??”
  
  “我要信石,你找的就是信石,怎是不知道呢?”莫荼一本正经的反问道,“至於是‘取来’还是‘偷来’……端看你怎麽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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