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可以把武功练到如此诡谲的角度!
云逸风应变亦是急速,下意识直窜离开,见是步惊天一怔,随之又是释然,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以为今天一定会被……
“我要酒!”步惊天一霎就闪到云逸风身后,拽着他的后衣领,又补充道,“琼娘酿。”
云逸风太阳穴突突乱跳,自然明白这话的来源。
步少爷没那么多弯弯肠子,见他沉默以为是交易不成的意思,换做以为,他肯定就把他扔出去了,但想到这酒,又威胁了一句:“不然就让你自生自灭。”
卧槽,云逸风第一次被人这么威胁,快暴走了好不好!
余光里,一只手在晃,嘴里无声嚷着: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话听着忒么很伤自尊。
“不行?”步惊天第一次、罕见的、耐着性子询问了他的意思,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行我就丢你下去了。
云逸风只得,脸色暴青的,点、头。
然后,云逸风就像被丢破烂似的丢到了沐小狸所在树,的旁边一棵树上。
“砰”的一下,撞得他心肺挪位,头昏眼花。
后有追杀者。
沐小狸衣袖一甩,一把绣花针飞了出去,带着森寒的杀气。
杀手瞬间一顿,凌空翻转,堪堪躲过了通向他全身各处要害的杀招。
殊不想,步惊天手掌一挥,绣花针瞬时倒回,哧哧哧几声清响,绣花针穿体而过,一根不落的钉入沐小狸身后的树干之上。
危机暂时解除,沐小狸别头,正见云逸风一口鲜血喷溅,白色上等绸袍绽放泼墨般一片鲜红。
沐小狸飞扑过去,却见左侧一道刀光横劈,云逸风脸色一变,毫不迟疑,立刻纵了出去,身形飞燕般一展落在杀手头顶,头朝下,玉扇正对他的发旋。
一股血液从杀手头顶流下,分为很细的数缕,玉下巴处重汇,乍一看恍然一个经纬仪。
玉扇继续推入,下一刹,杀手身影一晃,凭空消失在原地,云逸风一个扑空,整个人直线下坠,拼尽最后一口气,不至于狼狈落地。
“你怎么样?”沐小狸探出半个身子,眼底的急切看得云逸风心底一暖。
云爷秀外慧中的脸苍白里沸腾红润,强撑着力气挥手:“爷这病态造型怎么样?帅得惨绝人寰吧!”
“是啊,所以才惹来情敌无数,个个要你的命吧。”
“他们那是羡慕嫉妒恨!”云逸风愤愤,用力过猛,引得一阵咳嗽,“要不,狸儿收了爷,也好绝了别人的心思?”
还有心情打趣,看来心情还是不错的。
沐小狸也不再接茬:“你的人呢?”
云逸风的眼不由蒙上一层幽怨,可怜巴巴的埋怨:“爷还不是想跟狸儿过一个无人打扰的姻缘节才连无忌都给打发走了吗,结果,狸儿竟然一次又一次的撇开爷,只带那木头般的玉人。”
这娇撒的,沐小狸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之余的确有点愧疚。
云逸风应该打算上这山来找他,却不想遭遇埋伏。
沐小狸了解的武林派别有限,无法根据他们的招式判断身份,但看刚才差点被云逸风破瓜人的武功,绝不是小门小派,且,身形和出招上都透着一股难以莫名的诡异。
地面倏地一动,裂开一缝,一只乌黑的手伸出扣住云逸风的腿,沐小狸豁然一跃,大喝:“玉人!”
云逸风的半个身子被拉进地洞,幸沐小狸手疾拉扯住他的手。没有内力,无法与下面拉扯的人抗衡,却也赢得一瞬的时机。
这一瞬,足够玉人挥剑而来。
呼啦一声,破血的剑气卷起浩荡劲风,这风绝非无形透明之风,随着步惊天内力推进,那风沿灿烂浅白,如扇面铺展,瞬疾奔涌,正在拼命纠缠拉扯的三人,齐齐被横扫开。
哗啦几声,十数杀手被卷起,在空中浮沉激动,盘旋飞舞,失重般挣扎无措,目露忐忑。
沐小狸和云逸风被刮到树丛后,在这漫天狂风里,哧的一声,盘踞的大树突然移形换位,交差转动,将他二人隔绝于外。
风暴眼,剑光灿然大亮,那风骤然猛烈如飓,十数身影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圆溜溜的滚了几滚,滚出一地猩红。
破血回鞘,步惊天两掌相对,一团极光乍现,再猛的向地面一轰,随着极光的推进,地上的尸体化为灰烬,包括那满眼的猩红。
沐小狸愕然瞠目。
这忒么才是真的吊炸天!
又一个能化尸体为无形的人。
嗷,这糟心的世界!
一战毕,风停,叶歇,树止,干净得好像原本就只有三个人踏足。
不,还有一个。
不远处树上,浓浓淡淡的阴影里,杀手扶树而立,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容色明灭,依稀觉得风姿清丽,个子似乎不高,身材匀称,目光晶莹闪烁的盯着这边,确切的说,是云逸风。稍顿之后,点足飞远,临末,再回头一眼,神色复杂。
沐小狸怔了怔,看向步惊天。步少爷一战结束香汗淋漓,清爽之余脑袋仍不够清醒,迈向沐小狸的步子轻浅摇晃,眸光娇憨。面对沐小狸的无声质问,干干道:“女人,不杀!”
步少爷的规矩里没有不杀女人这一项,前提是这“女人”构成他或她的危险。
只是,若这是女人,那么和云逸风的关系……
那刚才那一下并非这杀手武功卓绝,而是云逸风未尽全力,有意留她一命?
云逸风忽然一下扑到沐小狸身上,差点压得她吐血。
“狸儿,爷这次真的受伤了,走不动了,要困了,你背爷回去好不好?”
沐小狸一只手探过去,云逸风却立马跳开,嘻哈乱叫:“狸儿,爷最怕的就是捞痒痒,别啊,不背就不背嘛。来,玉人背。”
步惊天木木的歪头思考,干脆利落:“呸!”
力道,口吻,表情,眼神,尽得小狸真传。
云逸风“嗷嗷”两声,抱住步少爷的胳膊,利诱:“十壶,十壶。”
“……”
“十二壶,不能多了。”
“……”
“十三壶,只有十三壶了。”
“好!”
步惊天一破血挑起云逸风的腰带,一手粗鲁的食指勾住沐小狸的后衣领,踏风而行。
今而这玉人好像没了束缚,奔得狂妄而肆意,甚至几次跑错了方向。就是苦了两位乘客,载得颠三倒四,翻天覆地,心惊肉跳,头晕目眩,落到将军府大门口时,云逸风和沐小狸一人奔向一头狮子,在门卫惊诧的眼神中吐得惊天地泣鬼神。
除夕之夜沐小狸是在赶赴边境的马上度过,这元宵夜,哎,她的确开始怀疑自己的麻烦属性。
满腹幽怨吐完后,沐小狸怒瞪步少爷,瞪至一半,眼睛顿时一亮,目瞪口呆,眼泛桃花,口水蠢蠢。
她这是看见了什么?
谁能来掐她一把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天啊,清冷高傲视无凡物的高岭之花步惊天步杀手步少爷步公子步玉人居然在笑……眉宇舒展,双唇上扬,微露八颗牙齿,风清月霁的暖笑……沐小狸顿觉金光万丈,万物复苏,亮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小狸,我好想你!”玉人暖暖微笑,声音如春风徐徐,蔓开层层枯花,涤荡了心灵一切晦暗阴霾的杂质。
沐小狸的心跳“砰!砰!砰!”快要跳出心脏,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截然不一样的玉人,一种莫名的情绪沸腾到极点快要湿润眼眶,猛地被人弹了个脑门。
“狸儿,你魔怔了?”
“啊?”沐小狸一个抖擞,眼前画面一换,只余玉人飘然远去的背影。
难道醉酒的人是她?鉴于云逸风受伤,沐小狸没有阻止他强行霸占她……隔壁房间的意图。
听闻汝焉晴今日精神不错,沐小狸决定“问候”一下。
气氛有稍许的僵硬。
一个说不出谢意,一个无意接受恩情。
但,当事人都不觉得尴尬。
她们本就是针尖对麦芒的存在,习惯了明火执仗的干架,学不来干戈化玉帛的情意绵绵。
她们的对话是这样的:“能活下来是本太女意志坚强生命力顽强,跟你半块铜板都没关系。”
“这话我同意,但麻烦把你的药费营养费以及仆人差遣费付一下。”
“你……”汝焉晴泛白的脸色涨得通红,气不成声,“你你你个抠门鬼!”
沐小狸耸耸肩,承认得很坦然:“我跟你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支付这笔钱?”
“我是为了救你哥才受的伤!”
“呀,西凤国太女为了东辰一个小小的将军竟然不惜以命相救,啧啧,难不成你真看上我哥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可惜我哥估计看不上你。”
“我呸,谁看上他了!”
“是你说的为了救他!”
“那是不小心救的!”
“哦,原来是不小心,既然是不小心,就跟恩情无关了,还是得付钱!”
“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不成太女想赖账?”
“谁他妈赖账,到时候本太女回国,十倍还给你。”
“哎呀,这怎么好意识!不过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要知道,照顾一国太女费的心思真不是一般重。”
“你给我滚出去!”
“出去倒是可以,不过滚嘛,不会,哦,就像你疼的两边翻转的样子?嗯,那我还真学不会!”
“沐小狸,我……等我好了,不扒你的皮我跟你姓!”
“呀,看样子你还真是想嫁进将军府?那我们这妯娌间估计相处得无法愉快!”
“你……扑……”
一口血喷出,沐小狸忙退后,算是把她胸口的毒液逼出来了。
跟个女人作口舌之争,哎,沐小狸越发觉得自己技能多样化了。
施施然离开房间,木然的看着慌乱的进出的侍女,沐小狸的眸子越发凛然。
汝焉晴救下沐无极的现场她不在,猜不出她的意图。
是巧合最好,若不是巧合,那就是一场谋划,她绝不相信汝焉晴是因为爱慕沐无极,至少现在没有。
所以,她必须逼汝焉晴自己表明与沐无极毫无瓜葛的态度。沐无极三个字绝不能和汝焉晴三个字挂钩,她不允许沐无极被牵扯进任何政治斗争。
就算恢复记忆,沐无极和沐顶天也是她不可动摇的守护。
临睡前沐小狸还去沐顶天的书房溜达了一圈,这个浑身沧桑感的男人总能给她泰然温暖的安全感。
城内百姓安然庆贺节日,而这个男人熬夜站在沙堆城池前研究。
沐小狸想,沐顶天不仅是她的愿意蜗居的安全港,更是潍城百姓的天。有他,才有沐家军,有沐家军,才有今潍城的灯火辉煌无惧无畏。
而沐顶天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更是感叹万千,他为了逃避亡妻之痛远驻潍城,为潍城百姓撑起了一片天,可是自己的女儿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无疑,他是一个失败至极的父亲。
沐小狸的眼神越是清亮,他的自责越加厚重。
“小狸,要不爹明天召集沐家军的几位将士给你看看,你从中挑选一个,以后就陪爹留在潍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沐小狸瞪大眼珠,怎么有种土皇帝挑选妃子的即视感!
沐顶天误解了她目瞪的含义,忙解释:“放心,爹替你挑的都是沐家军最优质的男子,只是投胎时运气不佳,出生差了些,比之皇孙贵族,绝不会逊色,而且,绝对不敢欺负背叛你。”
沐小狸见他目光越来越火热,怕是这想法快要被敲定,赶紧开启娇俏女儿模式,挽住他的手瘪嘴:“爹,我们分开这么久,我都还没怎么享受父爱您就急着把我往外推,我会生气的。”
沐顶天见女儿一副委屈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哈哈大笑:“好好,我女儿说不嫁就不嫁,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而且十五生子太危险,是爹错,再不提了。”
父女俩刷了一个时辰的亲情后沐小狸才离开,出门时撞见王虎急匆匆的跑来,差点撞上沐小狸。
“大小姐好!”王虎对沐小狸崇拜不亚于沐顶天,极是恭敬。
沐小狸见他有急事的模样也不拦,赶紧让他进去汇报了。
她现在在沐家军的威望很高,但不代表她可以参与政事,难免一些政敌以此弹劾沐家军。
半夜,沐小狸睡得昏昏沉沉,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那目光缱绻温柔,又灼热缠绵,冰凉的手指徘徊在她脸颊,一下一下的摩挲,仿佛怎么也看不够摸不够。
偶尔的低喃,沐小狸只能分辨隐约的几个字。
“终于……好想你……幸好……陪伴……对不起……再也不……”
意识一直在叫嚣醒来醒来,眼皮却重有千斤,身体像被禁锢一般,怎么挣扎都是惘然。
沐小狸猛的开眼,眼前只有床幔,以及步惊天俊逸清隽的背影。
妈蛋,让老娘知道是谁在耳边唠叨,非撕了他的嘴不可。
不知道话说得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有强迫症的人伤不起啊!
一时睡意全无,待看那垂吊轻轻晃荡的衣摆,沐小狸又想起先前步惊天那惊鸿一笑,真是她眼花?
看惯了玉人那张寡淡懵懂呆木的表情,还以为他这张脸就只适应这个表情,可今天那的温润如玉的一笑,细想,放在那张脸上,似乎毫不违和。
这么一想,沐小狸的脑袋蓦的一抽,疼!
这操蛋的人生,不完全的记忆,真是够了!
天明时分,门外有脚步徘徊,睡意浅淡的沐小狸立刻被惊醒。
惊醒之时,门外之人也推门而入,单膝跪地道:“大小姐,沐少爷昨晚出去,至今未归。”
“什么!”
沐小狸赫然坐起,眸光如剑。
“砰……”
沐无极房间的大门应声而裂,沐小狸立于桌前,冷冷扫视房间。
应召而来的王虎见沐小狸面色冷若寒霜,无问便答。
“沐少将是昨晚戌时自行离开将军府,出府之时未见异样,但近亥时仍未归,现在是非常时期,属下怕有意外便禀告沐将军,昨晚我们连夜派兵出去寻找,可惜……毫无所获。”
沐小狸第一次埋恨自己没有过问,若是昨晚便知晓此事,绝不会浪费一晚的时间。
清眸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搜寻,他离开之间听仆人说正准备就寝,定是在房间发现或看到什么。以沐无极成稳的性格不可能一夜未归。
他既然是自动出门,那诱惑他之物必然与……她或沐顶天有关。
歃血盟的特级暗卫已经派出,但沐小狸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加大兵力,扩大范围,很有可能与战野拓有关,我哥既没有骑马必不会离开太远,城内,不管青楼客栈雅苑,一寸一寸的给我搜。别怕闹大,就说昨夜战野拓夜闯将军府刺伤沐无极,自己也受重伤逃离正潜藏在潍城之内。告诉他们,维护潍城的安宁,人人有责,你们现在极其需要他们的帮助。一个穷凶极恶的敌战首脑,相信全城百姓都有兴趣积极加入这一次的搜捕。”
王虎眼睛一亮,激动之意溢于言表。
昨夜沐顶天的命令是不扰民的偷偷搜寻策略,怕引起百姓恐慌,虽有道理,但在沐无极的生命攸关的前提下,就显得过于隐忍。
而沐小狸的命令更合乎他们的期待,闹,就是要闹得全城皆知,风风火火,这才是作为一个军人的血性。
“按我说的坐,我爹若责怪,由我顶着!”沐小狸见他迟疑,以为他有所顾虑,声音不由低沉阴冷。
这话王虎就不认同了,男子汉大丈夫,天破了也是由他们顶,躲在女子后面算什么事,尤其是见证过闶阆城门上那一幕的将士,眼前这个女子,已成为他们只想护在口袋的存在。
“大小姐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