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一步上前,将阿宝一手抓在了手里,任凭他哭喊挣扎着想要扑过去的身体。满脸胡须的男子翻身下马,一扯腰间的裤带便朝姬姒疾步走来,却不料中途横生一脚,将他踢飞在地。
“妈的,敢坏老子的事,给我杀了这小子!”男子一抹嘴角的血渍,怒吼着叫嚣道,便见一大批人朝这边围堵而来,不过片刻时间,便将这座窄小的庭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126。第一百二十五章 生死抉择
“呸”地吐出了一口血沫,男子恶声说道“哪儿跑出的瘪犊子?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敢动手?看爷怎么给你砍了这双手脚!”一声令下,那围堵而来的人提刀便砍了过来,萧肃一手抓在阿宝的衣领上,与众人缠斗一起。()
见萧肃始终挡在姬姒的身前,又见姬姒是个看不见的瞎子,众人瞅准时机纷纷朝她攻去,企图分散萧肃的注意力。
一把连环刀横空劈来,萧肃腾步而起,挥掌向前,来人一个踉跄。姬姒听声辨位,侧身避挡,以手为刃一掌劈在他握刀的腕间,那人掌间微松,刀便哐当落地。手腕急转,再一把抓在他的臂间,顺势一脚便将人狠狠地踢落在地。
那一手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众人一阵惊愣,便更狠地围杀了过来。两人连番动作,胸前才渐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了开来,那般鲜红的颜色染了前襟一片,看的众人两眼放光,越加放肆地攻了过来。
利刃破空声响,齐齐砍来。“小心!”萧肃一声惊呼,右手擒在姬姒的肩上一步急退,险险避了开来。
“娘亲!”一片狰狞肃杀中,那一声稚嫩童音便显得格外的突兀。萧肃一惊,再看时,左手果然空荡一片早已没有了阿宝的影子。
“阿宝?”姬姒急声唤道,显然已经慌了心神。任她怎么听,也辨不清阿宝的具体位置。慌乱中急进一步,却被身旁的萧肃一把按在了肩上“我去!”手中的动作越发狠厉快速起来,一点一点的朝着阿宝的方向逼近,胸前的血色也越加的深沉可怖。
可是,任他速度再快,终究快不过离云娘与阿宝最近的那人,只听阿宝一声痛呼,便被那一脸络腮胡子的男子一手提在了手中,朝着两人得意一笑“打啊,怎么不打了?”
姬姒浑身一僵,只任由一只脚狠狠地朝她的腹间踹来,疼的她一声闷哼,猛地倒退了好几步方才险险地站稳了脚步。萧肃眸光一凛,杀气骤现。
半空中,刀光一闪,朝姬姒的方向横空劈来。
“啊!坏蛋!放开我,快放开我,娘亲……”男子手中一紧,阿宝痛哭出声。两手平举向上,一点一点地抬高。任手中的阿宝如何动作,却也无法挣开半分。
萧肃眸光一紧,眼睁睁地看着那刀离姬姒越来越近,眼睁睁地看着阿宝在男子的手中离地面越来越远。那垂落身侧的双手越攥越紧,越攥越紧……
终于,一阵天旋地转,姬姒稳稳地立于了萧肃的怀中,空气中,“嘭!”的一声闷响,沉重而尖锐。死一般的寂静,整个世界静的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
“阿宝?”姬姒尝试着轻唤出声,声音不可抑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和惊惧。那环着在她臂间的双手也在瞬间收紧,这细小的动作无疑一个晴天霹雳狠狠地炸响在她的头顶。
不远处男子的脚下,阿宝小小的身体静静地躺在那里,再没了一丝生气。鲜红色的血溅了满地,如一汪洪泉蜿蜒而出,红得夺目。
127。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了我,结束这一切
“阿宝!”一声凄厉嘶吼,姬姒一把推开环抱着她的双手,猛地冲进了人群正中。 劈、斩、踢、踹,招招凌厉狠绝,不留一线生机。
那锋利的刀刃刀刀割在她的身上,她却毫无所觉,只疯了般的陷入那无休止的厮杀之中,直至整个庭院之中一片尸身横积,血流成河。
指尖用力地抠入地上的泥土,翻卷而出,再抠、再翻,如此反复,一遍又一遍。偌大的竹林之中,一身狰狞血色的女子茫然而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至双手再也辨不清原本的模样,直至每一寸泥土都沾染上了她艳红的血渍。
风吹过竹林,那细密繁茂的枝叶交相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根根笔直垂立的竹枝间,同是一身血色的萧肃静静地站在一旁,那僵直挺立的背影却让人感觉到一阵凄清萧索,颓然无力。
静谧清幽的竹林间,一座新添的坟墓孑然林立。姬姒拔下发间的簪钗,握紧手中的木牌一笔一笔地刻画出形,她每用力一分,那指间的血色便浓上一分,直至最后,整个木牌之上都被那鲜红的颜色染透,狰狞刺目。
“够了!”终于,一双冰凉的手用力地覆在了她早已面目全非的手上,阻止了她所有的动作。“你若心中难受,打我骂我都好,是我没能及时救下阿宝,是我没有保护好他!错的是我,不是你!”
姬姒一声轻笑,笑容里却满是深沉的悲痛和绝望的无力,让人只是看着,便觉无限凄凉“够了?怎么能够?是我!是我害的东启与西璃战乱纷飞,是我害的阿宝家破人亡,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竟然变成了和你一样的刽子手!”她忽然仰头笑出声来,声嘶力竭地朝他吼道“萧肃,你怎么能?怎么能让我如此恨你?怎么能让我变成如今的这幅模样?”
她恨他!却更恨她自己!她怎么能放任自己变成了如今的这幅模样?让千千万万个阿宝重复着自己走过的路,从此坠落地狱,万劫不复!可是,她恨!恨的疯狂,恨的绝望!那满腔恨意层层累积,压的她濒临奔溃。
萧肃一脸深沉如水,那垂落而下的眸光紧紧地盯在她的身上。不管是那悲凉凄笑,还是那声声诘问,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割在他的心上,撕心裂肺般的疼,疼的他呼吸渐窒,站立不稳。
是啊,她恨他!那般深而烈的恨着他!究其根本,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空气中满是浓浓的血腥味,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他的深深罪孽。
终于,他开口“我一日不死,你的恨便一日难消。到最后,伤的是这天下百姓,更是你自己!”那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无限眷恋与不舍,到最后,最终究只化作一句“所以,宛儿,杀了我!结束这一切!”
杀了我!结束这一切!他这样诱哄出声,掌间用力,以手为刃,生生地削出了一截断竹,递向她的手间“只要杀了我,这一切便都会结束!”
128。第一百二十七章 遇见你,真好
杀了我!结束这一切!
那一声一声,似附了魔力般尽是诱哄与牵引。 姬姒缓缓抬头,动作僵硬而茫然,那微凉的断竹握在她的手上,竹尖的另端,是他血色一片的胸口。
“宛儿,我幼时便常想,遇见你,真是我萧肃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你在我人生最悲痛阴暗的时刻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温暖了我整个人生。是你让我知道了,原来活着,是那般美好的事情。”他轻抬右手,抚向她的脸侧,却在指尖即将碰触到她的颊畔时,忽然停住了动作。那种深自灵魂的渴望和爱恋悉数倾泻而出,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他的脸上眸中,那般深沉而浓烈。
可惜,她不曾看见。
“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不是坐拥这东启天下,不是拥有那至高的权力,而是尽我所能给你我最好的一切。”他轻声开口,满腔涩意“可是我给你的,却只有无尽的伤害。对不起,让你如此痛苦!对不起,害你如此绝望。如果可以,宛儿,忘了恨!忘了我!”
一手抚上她握着断竹的右手,缓缓地包裹其中“宛儿,认识你,真好!宛儿,你还活着,真好!”包裹着她的右手骤然用力,狠狠地推进心口,那尖利的断口自前胸穿透后背,艳红的血液沿着那竹尖流淌而下,滴答落地。
姬姒浑身一震,似是一盆凉水兜头而下,那剧烈的恐慌和胸口处骤然的空落让她脑中一片空白。掌间一松,那包裹着她的右手却并没有松开,反而越握越紧,一寸一寸朝着那心口推送递进。
双腿颓然无力,萧肃一个微颤猛地单膝落地用以支撑他所有的力道与重量。目光一动不动地看向身前的她,他轻勾唇角,仿佛看到了那一年杏花雨下,她含笑抬头,一脸娇嗔“少陵哥哥,你到底帮不帮我把这小鸟给送上树?”
少年故作高冷,揶揄出声“若不帮,宛儿当如何?”
“哼,你敢!”她一声娇喝,追缠喊打,他左不过便是逗她开心,她追,他便躲。杏花微雨,落英缤纷,落了两人一身。
姬姒僵然站立,感受那手一点一点自右手滑落而下,感受那手中的温度渐欲退却冰冷,心头骤然一空。她该笑的,这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吗?这不是她每每夜半梦回都想要将其剥皮拆骨的仇人吗?这不是害她将军府满门被灭,害死她爹娘害死吟雪和她孩儿的人吗?
她该笑的,夙愿得尝,她应该开心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却这么痛?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
那鲜红流淌不止,滴答作响。浓烈的血腥味在她的鼻尖萦绕弥漫,经久不散。她就那样呆立当场,不得动弹,是喜是悲,是痛是快?
有呼喊声由远及近,她看不见,也听不清。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越加漆黑,似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难支撑。
“娘娘,是王后娘娘!易参领,是王后娘娘!”有人焦急呼唤,前方十来人的队伍蜂拥而来,为首的赫然便是此次出兵东启协军而行的易青易参领。
129。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要下山
“这……是东启新皇萧肃?”有人认出那侧倒一旁的身体主人,不禁惊呼出声,再一探鼻息,更是大惊失色,连带着声音都颤抖难平“死……死了!”
易青眸光自两人身上一闪而过,蹲身来到姬姒的身前,急急唤道“娘娘,娘娘你醒醒!”见姬姒并无反应,只得转身朝身后的众人道,你二人速去恒水关大营禀报皇上说已找到了王后娘娘,再有几人速去寻一辆马车前来。
“是!”众人躬身应答,转瞬便没了踪影。
直到寻来马车,将姬姒安置其中,易青随众人驾车疾去。林荫小道上,马蹄阵阵,伴随着身后车厢的咯吱作响在这静谧的小道上尤为清晰可闻。
一人斜坐车前,眉心微皱,朝着另一边驱马向前的易青说道“易参领,是不是走错道了?这不是回军营的路!”
“嗯,错了!”易青颔首应答,神色从容淡定,不惊不慌。男子心神一凛,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正欲出手时却发现横空现身一批蒙面黑衣人,再一看周边,哪还有同伴的身影。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再一看车前那人,不禁怒斥出声“易参领,你到底想做什么?皇上与娘娘待你不薄,你怎可恩将仇报?”
易青勾唇一笑,却是轻蔑至极“待我不薄?嗯,当真是好一个不薄!”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再也没有了话语,原本清隽温文的一双眼此刻满是阴云密布,积阴成翳,仿似在酝酿着一场极大的风暴。
黑衣人持剑攻来,人数众人,几招之后,男子便全无招架之力,横死剑下。马车依旧徐徐前行,在这静谧无人的林间小道上蜿蜒穿梭,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祁连山,回峰谷。
风若一手攥紧手中的纸笺,沉声问道“消息可准确?”
来人略做思衬便恭声答道“当是准确无误,那批人中有一个是我们揽月山庄门下人,他见过画像,应是不会认错。”
风若眸光一紧,那本就苍白一片的脸此刻更是一丝血色也无“你召集麒麟卫,火速赶往。”那强自镇定的话语中竟不可抑制地染上了些许颤音。
来人领命而去,风若调转轮椅,便朝屋外行去。流云一个愣神,疾步追了上去“公子,是姬姒有消息了吗?你这是要去哪儿?”
“准备马车,我要下山!”那声音急切焦躁,早已失了一贯的冷静自持。流云只呆应一声便转身跑出了院内,能让公子如此失态,想必情况必定好不了。若是有什么危险……思及此,流云小跑着回到院内“公子,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你既然已经交代了麒麟卫,不若就留在这回峰谷等消息吧,这样……”
“准备马车,我要下山!”风若重复一声,打断了流云的话语,带着少有的凌厉和坚持,令人反抗不得。
流云一撇嘴角,想说什么,在接触到风若的眼神之后一个激灵,只好闭了嘴。
130。第一百二十九章 同等的代价
“睡?你来告诉孤,孤是如何睡的这一天一夜?”哐当一声巨响,檀木方桌上的茶盏被悉数扫落在地,央月一脸阴翳,狠狠瞪视着伏跪在地的太医宋靖安。
那被挥落的茶盏磕破的前额犹在流着血,宋靖安身形微颤,却根本不敢用手去擦,只从那伏趴在地的空隙里颤声请罪“老臣该死,求皇上恕罪!”
一地尖利的碎瓷盏中,楚静毅然跪倒,锋利的棱角划破衣裙扎进皮肉发出“呲啦”的声响,却依旧不卑不亢道“给皇上下药是臣妾的主意,还请皇上饶了宋太医,是臣妾看皇上已经有五日五夜奔波劳碌未曾合过眼,才想着在皇上的药中掺了助眠的药材好让皇上得以安睡。”
“安睡?”央月一声冷哼,容颜冰冷“你告诉孤,孤如何安睡?姒儿她在等着孤,等孤去救她,你却告诉孤,孤在这里整整睡了一日一夜?若姒儿出了何事,孤要你们全部陪葬!”
膝间血流如注,她却固执的挺直背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支撑住那蓦然抽空的身体,和那遽然绞痛的心。陪葬?原来她们这所有的人命加起来竟还不值一个她!她早便知道的,不是吗?现在,又是为何这么痛?
“报!”有人声由远及近,转瞬便来了身前,一步跪倒在地“皇上,有王后娘娘的消息。”来人只说了这一句便被央月一把攥住了衣领提至身前“在哪儿?她在哪儿?”
来人一阵惊惧,方才磕磕绊绊的说道“在……在恒峰崖下……魏河尽头的王家村。”话音刚落便觉一阵疾风掠过,领间的力道骤松,来人无力瘫倒在地,犹自无法回过神来。
“王后情况如何?现在何处?”有询问声自身侧传来,来人一惊回头,才发现是曾经盛宠一时的静妃娘娘,忙恭声答道“回娘娘,属下等发现王后娘娘的时候,她已经昏倒在地,易参领着人寻了马车,此刻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是吗?”楚静一声沉吟,纤长的睫翼轻划而下,覆了一层淡淡的剪影,亦遮了那满眼寒光。
空旷的石洞之中,光线灰暗,静谧一片,只有水滴石壁发出的滴答声响,一声一声连绵回响,经久不绝。
痛,全身上下撕裂般的痛。姬姒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视线竟开始逐渐的清晰起来,下意识的抬手,却因着这一牵扯肩臂处一阵刺痛难当。她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座木桩之上,浑身上下皆被绑了一条满是铁钩倒刺的锁链,只一动,便扯动身上的锁链,铁钩倒刺入骨,血色横流。
双拳紧握催动内力时,竟发现四肢酸软无力,根本提不起半分力道。她努力回想,记忆深处,那最后盘旋耳畔的声音……是他!
姬姒一声讽笑,因果循环不是吗?在这条复仇的道路上,她披荆斩棘,不择手段。而今,她终尝所愿。同样的,那些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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