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何修补
果然许多事情,即便有再强大的助力,也是急不来的。世事自有规律,少一天、少一个小时都不成,揠苗助长的举动,往往不过惹来一场笑话。
“烦恼甚么?”狐狸指尖挑着她一缕散发,轻轻绕动,看发丝在指间纠缠滑动,“若是不想做了,自然有人替你做。若是不开心,我陪你天南地北去解闷如何?”
容萧抬了头,看进他眼底:“……姬顼。”
“嗯。”他轻轻应着,唇边带着清浅的笑,眼中都是愉悦。
“……我从未问过你,”容萧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因为紧张,紧紧拽住了身下他的轻薄衣衫,“你那时,为何要离反天宫,与你的父亲作对?”
狐狸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温和淡淡的笑意还停驻在嘴角,然而就如同冬日凛冽寒风中的水面,他眼底的恬淡,一点一点,结成了冰。容萧几乎是在问出口的一刹那就后悔,可惜再也收不回来,眼看着狐狸眼中的寒冰变得尖锐,化作刀刃,切割向她眼底。他忽而欠身,手指轻轻自她眉尾滑落下颚,笑意更深、寒意更甚
“……你莫要以为,”他淡淡道,“凭着我宠爱纵容,便当真能够肆无忌惮。”容萧怔住,呆呆看着他。他却移开目光,在阳光下闭眼,仍是平淡无波地开口,“滚开。”
容萧心脏一扭,突如其来的刺痛几乎令她窒息:“我不过是”
狐狸忽又睁开眼,眉宇眼底,尽是寒冽:“滚。”
仿佛这个字,开启了身体的本能,容萧狼狈挣扎着站起,转身朝外奔跑,脚下却被衣袍绊住,重重栽倒下去,就要接触地面时,身后有大力袭来,将她搅起。她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刚刚收回手去的狐狸。
“姬”
狐狸在她开口的同时转身,身影瞬间淡去在眼前空气中。
容萧呆滞着,由心脏蔓延四肢的疼痛仿佛要将她这个人撕裂开来。面颊上一阵凉意,她木木地抬手,却只摸到一片干燥的皮肤。
“姑娘!”殷乙扑过来扶她。
“我没事,”她低头笑,“是我的错。”
“你这丫头,”白冠从树荫后走出来,“何苦来的。”
“是我的错。”容萧点点头,借着殷乙的手站起身来,“等殿下气消回来,我会”
会怎样?她窒住,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凄凉。
她岂非一直都在告诫自己,别陷进去,别陷进去,到头来,还是演变成这个模样。她将自己整个地交在了某人手中,任他一念生,一念亡……
“姑娘?”殷乙语气中带了急切。
“我没事。”她抬起头,笑,“我想回房去睡一睡,今日在宫中见那位梁国公主,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我又想不起来,费了好多神,现在好累。”
“好。”殷乙牵着她,“我陪姑娘回去。”
“好殷乙,你怎么这样好?”容萧随着她迈步,却听见她惊呼一声,等她弯了腰来拉,才知道自己跪倒在地。圆方不知何时飞来旁边,拍着翅膀又叫又跳,急作一团。
“我的脚步了,”容萧又笑,“大概是刚才屈得太久你们看见什么了?怎么一副遇见鬼的表情?”
“可不就是鬼么。”旁边白冠嚷嚷着,伸手拉她另一只手臂。
“我没力气,”容萧呵呵笑,“起不来……”
“我来吧。”一个人走过来,弯腰一把将容萧抱起。容萧呆了呆,顺从地抬手搂住他脖颈,埋头在他胸口。
“先生,我全身都在痛,快死了吧?”
“若还不强行静下心来,”涂修阳抱着她朝前走,“龙魄的力量恐怕就要把你撑破了,到那时,我可修补不来……”
……
……
睁开眼,周围光线已暗,不知是什么时辰,圆方自一旁被褥中挣起来,拍拍翅膀飞上来,站在枕上。容萧抬手摸摸它脑袋,另一边却有响动,她转眼去看,一点火焰升起,点亮灯烛,映出涂修阳清俊的身影。
“醒了?”他放下火折走过来,拿起她手腕诊脉。
“先生给我喝了什么,睡得这样熟,连梦都没有?”
“当真睡得熟?”涂修阳在她床榻边坐下来,“为何我只见你眉宇深锁、辗转梦呓?”
容萧动了动嘴,说不出话来,半晌苦苦一笑:“……还真是没出息。”
“你本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如今却装了满腔满腹,空自纠结。你凡胎,虽有玄珠护体,再如此不加控制,也难保有崩塌的一日。”涂修阳看着她,“九殿下他今日之事,你若已然承受不住,不如就此罢手。”
“罢手?”容萧看着屋顶,浑身一颤。
“九殿下本就与你不同,你自接纳他那日,便该清楚迟早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抑或更甚。你若是受不住,又如何与他长厮守?”
容萧喉间一窒:“只怕是他”
“若是此刻便起了离心,更该趁早放手。”
放手?容萧抓住手下的被褥,心口有撕裂的感觉,不痛,却躲不开。放手?说得容易她闭上眼,喘口气:“先生让我再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了。”
“你睡吧,我在一旁守着。”涂修阳站起身,“记得静下心来,别糟蹋了我那么多汤药。”
容萧一笑:“好。”
屋内又暗下来,脚步声随即转出了外间,周围沉入寂静,只有偶尔动作带出被褥衣物摩擦的微响,容萧睁开眼,看着乌漆漆的屋顶,心里悲凉一片。涂修阳所说的话,她岂会不懂,可是懂,和实施,其间隔着难以攀越的高山沟壑,光是懂,有什么用?
后悔问出口么?不。她一直都知道,能令狐狸放弃了九皇子养尊处优的身份,困居妖狐体内滞留于人世的原因,定然不是能够轻易碰触她的确是有些持宠而娇,以为能试着,走得离他更近一些,结果还是……
骗子她低头,将盖被拉起来,一点点捂住了头,直到将自己包得像个蛹。说什么要她同行,说什么为了她万事能舍,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混蛋……
委屈一波一波涌来,眼眶发酸,之前以为已经汹涌却全无痕迹的泪水,这时终于决堤,很快染湿了捂在脸上的被子,顺着眼角流下去的,又惹湿了枕头。
是她的错。打从一开始,她就该把持住,怎么就轻易被狐狸精勾了魂魄去?
没出息……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仿佛几分钟,又仿佛已经一夜,她有些迷糊,觉得自己似乎睡着了,又好像一直都清醒着。被子里闷得难受,她掀开来,吸一口空气,又热又涨的双眼碰到空气,先是一冷,然后变得更加酸涩。她抬手想要去揉眼,却有种古怪的感觉自屋子另一头传来真切的,他人的存在感。
“先生?”容萧微微抬了头,眯眼想要看清楚。然而意想中的于之前一样随后会点亮灯火的相同情景并未出现,屋子里仍旧黑暗一片。“先”第二个字停在喉咙,她倏然睁大双眼,心脏一阵阵紧抽,随即针刺一样弹起身,紧紧抓着被褥,歪头朝着外间高喊起来,“先生!大哥!大哥”
一股凛冽的冷风扑面袭来,下一刻,她的嘴被手掌捂住,生生将呼喊遏止。圆方惊叫着扑进,张口衔了烈焰,去在最后关头顿住,继而缩着翅膀在一旁急得跳脚,可是再也不敢上前。
“殿下,”涂修阳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她其实外强中干,我灌了许多药才勉强保住”
“住口!”狐狸冷森森开口,“滚!”
同样的一个字,同样的冰冷无情。容萧一下子疯了,只看见一道又一道的红云挤压着视线。她没头没脑地挣扎起来,满心满脑只剩了一个逃字,可惜无论她怎样挣扎,狐狸的双手始终牢牢禁锢着她,直到她精疲力竭,直到她心灰意冷。而在这个过程里,外间的涂修阳始终不曾离去,却也没有出声,只是有幽然的宁神淡香从外间飘进来,渐渐充满屋内。香味一入鼻,躁动的心绪就仿佛瞬间得了安抚,慢慢平息。
“……滚出去。”狐狸又道。
圆方短促的一声惊叫,扑腾着翅膀翻下床去。
一阵沉默后,涂修阳的声音传来:“我在院中。”
狐狸冷笑:“你们倒是忠心。”
随着门开合的声音,屋内陷入寂静。许久之后,狐狸慢慢松开了手。感觉到钳制着的力道一松,容萧立刻又挣扎起来,几乎已经半个身体都悬空在榻边,又被狐狸一把拉回,径直压在床上,用整个身体束缚住,紧紧抱着,头深深埋进她颈中。
“别闹!”他闷声道,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无奈。
容萧在黑暗中瞪着屋顶,心底荒凉无边。
“你听着,”狐狸仍是埋着头,“今日我不会解释,也不会道歉,但此后永不会再有。”
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作孽
半晌,容萧慢慢道:“殿下弄疼我了。”
狐狸身体一震,刚刚放松了些,立刻又恢复力道:“疼也不放,休想。”
容萧不在挣扎,也不再说话。
又过去许久,狐狸动了动,抬起手握住她的手,牵引着放在了胸口,按压着,好似要引着她将胸骨里包覆着的血肉挖出来放在她掌心。
“……我只剩了你一人,别逃。”他哑声道,“无论我如何伤你恼你,都别逃,可以打我骂我、怨我恨我,只是别逃……”
“……是我惹恼了殿下,”容萧冷声道,“是我恃宠而骄忘了自己身份,是我”
“住口,”狐狸封住她的唇,语气中添了苦涩,“……别,别这般同我说话。”
容萧偏开头:“……不公平。”
“……我明白。”
“你不公平!”容萧低喊,心里的委屈一下子迸发出来,恨到了极点,手却无法移动,于是张口,狠狠咬在他的颈间。
“我明白。”狐狸一点退意也无,身体却在她这一口之下不再发僵,慢慢放松下来,好似终究寻到安心的依靠,稍稍挪开将重量偏移,霸道,但又谨慎地将她环在怀里。“即使再痛再委屈,”他喃喃道,“我也不会放手。是生是死,你都要在我身旁……”
……
……
在次睁眼,天光大亮,容萧动了动身体,脑袋好似宿醉般又沉又痛。她喘口气,想要抬手去按头,却发现无法挪动,转眼看,狐狸闭目睡在身旁,手仍旧如同昨夜一样将她束缚,只是因为熟睡而放松力度。若是往常,她这样的动作,恐怕早已将他惊醒,可是直到此刻,他仍旧闭目安睡,但眉宇微蹙,似乎梦中也不得安稳。容萧静静看着他睡中面容,心却先软了。
没出息。
她用力闭闭眼。
真是没出息,早知此刻,又何必那样委屈生气,到头来,他什么也没做,她却已经原谅。
良久,她睁眼,仍是静静看着他,心里一动,很想在他微蹙的眉心安抚展平。这时,他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一时无声。
容萧垂下目光,退开了些距离。狐狸没有阻止,却在她将要脱离自己臂弯时,紧了紧手。容萧顿住不再移动,却也不看他。过得许久,狐狸忽然开口,语气平淡,眉心却越发紧蹙起来,眼看着容萧,却仿佛透过她,看向远方:
“……我母后与他貌合神离已久,闺怨难捱,终于与人有了私情,生小妹时,难产而亡。我赶回宫去,只看见母后和刚刚临世的小妹死在血泊之中我恨他做人夫君护不住妻子,明知妻子与人私会,却不予干涉,到了最后又见死不救。什么天家颜面、皇族体统,竟比结发妻子重要万分。因此我盗他至宝,毁他宫殿,反下天宫,让他在三界间好好打理他的颜面体统……”
容萧抬了眼,不知为何心绪很是平静,既不为他忽然坦白而感动,也不为他苦苦埋藏于心的过往而怜惜伤心,只是一点点重又靠近了他,抬手环住他的腰。狐狸轻轻一颤,继而低头,将下巴放在她头顶,慢慢道:“我娘与那人的私情,却原来时日已久,也许”他顿了顿,好似竭力克制着什么,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迷惘,“我或许同小妹一样,也是那人血脉……堂堂天宫九皇子,不过是个孽种……我并非不愿让你知晓,只是,羞于启齿。今日被你问起,我那样耻过于怒。”
“……为何又同我解释?”容萧冷着声音。
“我若不说,凭你那颗脑袋去想,不知要恨我到何时。”狐狸道,“我不愿放了你,又舍不得杀你,便只能服软。不过再有下次,当了我的面,视我如仇,呼喊旁的男人,即便心里再痛再如何不舍,我也宁愿亲手掐死你。”顿了顿,又慢慢道,“杀了你,再杀了我自己,大伙一齐去到阴间又做理论。”
容萧抬了头:“……我只是以为有些事,若是说出口,或许比闷在心里要好受,并非故意要如何。只不过你那样凶神恶煞的模样,我若不逃,才真的是蠢。”
狐狸看着她,眼底波澜难测:“我说过的话,你可是从未放在心上?你可是从未信过我!我在你身上花费的这许多心思,难道都喂了狗不成?”他低头,唇贴着她耳际滑下来,拨开她的衣襟,在她心口烙下一吻,“我真想挖开看看,你这蠢货的心,是否也是木头渣滓做的。”
他的呼吸喷在皮肤上,连同着嘴唇附带来的麻痒,激得容萧往后闪躲,晃神过后,脑袋里差点就当真变成了木头渣。她推拒着,狐狸却没了后续动作,只是靠在她胸口,仿佛抱着抱枕,放松地深深呼吸了一下。
“……容萧,”他忽然唤道,“你要如何才肯信,这世间万物我都可不要,只余你?”
容萧愣住,本就软了的心,此时更是化作一团稀泥。她低眼看着他颈中被她咬出的齿痕,犹自嘴硬:“殿下那副模样对我,叫我怎么敢信?”
狐狸猛地抬起头,微微眯了眼:“你是要得寸进尺?可要也剖了我心去看?”
“怎么敢?”容萧撇嘴,可是眼中的软化却再也藏不住,变作隐约的笑意浮出来,“何况那心事青藜的,关殿下何事?”
狐狸低头一口叼住了她的嘴,她疼得呜咽一声,惹了更深的纠缠,他倾身而上,将她覆在身下,舌尖探入她口中,引她厮磨缠绵……
阵阵热潮袭来,思绪断成片片飞絮飘散,容萧晕沉沉搂着他的腰,任他的唇自耳际滑入颈中,再滑入方才拉开的衣襟里,一下一下啄吻着,然后,一团暖热包覆在了顶端。霎时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喷涌而出,她倒抽一口气,想要躲,身体却本能地弓起,将自己更深地送入他口中。她觉得慌乱、羞怯,嘴里溢出的声音却陌生得令她万分惊恐,然而更有莫名的激越躁动,惹她下意识地贴合过去。狐狸微微抬了身,引着她的手,拨开他襟口,复又覆下,与相贴,两人都是一声压抑的叹息。他移上来,在她唇上耳际细细舔吻,手抚上她膝盖,在她已是滚热的皮肤上轻抚,引着她的腿环上腰间,手掌又沿着腿侧移上去,扣住了她的腰,拉近她,灼热贴合在一起。
容萧一声惊喘,睁开眼。狐狸在她上方,眼中仿佛有炽焰灼烧。他欠身在她颈上动脉吮吻:“我忍不了了……”牵引着她的手,滑向他身下。在碰触的一刻,容萧烫伤一般缩手,却在他面容上看见隐忍痛苦和愉悦交织,于是鬼使神差般复又探手覆在他的火热之上。他随即一声轻哼,喘息更加急促,手自她腰间往上,握住她的柔软,稍稍加重的力道,徘徊在痛与快之间。在她惊喘中,他低头将柔软顶端含进口中,另一只手往下,拨开了她的亵裙,手指略一迟疑,然后毅然探进了她体内。
犹如白光爆裂在脑海,容萧整个人都混乱了。她弓起身体,头深深往后仰,献祭一般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