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门口一下子:“李美人到。”一下子“刘美人到。”一下子又“苏美人到”……经过亦苒儿旁边,又离开,都没准备将自己撂在这阴暗之处。同样也没注意到趴在桌上几乎与紫木圆桌融成一体的亦苒儿。
亦苒儿全身无力地趴在桌上,心里那个睹啊,话说,她进来时怎么就没人吆喝一声呢?难怪美人们都当她是来混吃混喝的。看来,这玉公公也该退休了,眼睛老到这般不好使。
正思忖间,只听“啪”的一声,树上的灯笼骤然点亮。夜色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顿时,紫木圆桌上亮如白昼,趴在桌上的亦苒儿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望天,枝繁叶茅茂里渗透几缕金色的烛光,这什么时候亮起来的?
亦苒儿左边瞧瞧,丫鬟奴才们的嘴张大得能放下一个鸡蛋,直直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问:这桌上怎么会冒出一个人来的?
亦苒儿右边再瞧瞧,下面座无虚席,如云的美女们一脸诧异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嫉妒,有挑恤,更多的是看好戏。
这下亦苒儿算是切身休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如坐针毡”?刚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枝繁叶茂的树上流行着大红灯笼高高挂呢?放眼四周,宾客满堂,好了,现在连换位置都没地方去了。仰天长叹:“神啊,救救我吧。”
神没有出现,王出现了。
只听远处传来玉公公的又一声吆喝:“王上,王后娘娘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102号美人
晚宴上的美人纷纷起身,身上的首饰玉镯传出轻微的环佩叮铛响。宛如长门哀曲,又如风中承诺,随同着美人身上的胭脂水粉香,传过昭华殿那边去了。
“臣妾参见王上,王后。”
听到美人们的行礼声,亦苒儿后知后觉地站起身。一脸白痴地盯着刚刚还躺在自己床上养伤的男人,此刻一身玄衣长袍出现在昭华殿门口。
墨尘殇走近,注意到桌边这一团几乎与桌子黏在一起的紫色魅影,敷面的冰霜瞬间咔嚓咔嚓融化。一对幽黑的双眸子分明在问:“你怎么会来这桌,还背着一身珠光宝气?”
亦苒儿两眼眨眨,同样一脸无辜:“你什么时候从床上爬起来的?,还一脸气宇轩昂的样子。”
经过这七日的相处,墨尘殇大概也适应了一点点某人总是慢半拍的性子——昨晚黄影走后,他压根就没在床上宿过——漫不经心地移开眼神,扫了一眼四下的美人,大手一挥:“众美人免礼吧。”
黄影站在身后,一头金黄色的长发随意挽成一束,褪去昨晚一身黑色夜行服,素锦长袍,手中玉萧于月色下发着翠绿的光。深沉的黑眸在一脸白痴的亦苒儿身上停顿半秒,然后离开。
左边跟着的是慕容暄,一身红色凤袍,披霞带冠。轻瞥一眼依旧一脸白痴的亦苒儿,蛾眉轻皱,坐下了。
一位身着绿色宫服身姿丰腴的进口美人,略带幽蓝的眸子轻轻略过继续一脸白痴的亦苒儿,面无表情地坐下。
下面再次传来首饰相碰发出的环偑叮当声。亦苒儿渐渐缓过神来,双腿一软,也坐了下来。
能将王上的主席之位认为被遗弃的偏僻之位,还一脸雷锋精神去援救,她亦苒儿可真不是一般的“二”。
早知道是墨尘殇请客,拿刀架在脖子上她亦苒儿也不会过来,要知道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不知吃了今天这一餐后,她的嘴又该软到何种程度?不仅又想起在侧君苑里为了抢一个包子同他大大出手的场景,再看了一眼桌上另人垂延欲滴的美食,话说,这二者能相提并论吗?
底下的美人们,一开始或多或少还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上面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王上虽然有明确表示过新进美人的晚宴就是后宫的家宴,座次可不分阶级,但她们对王上身边的座位多少还是有点忌惮的。
可是,今晚,她们的王上非但没有怪罪那紫衣丫头,反而还搂着一位身姿丰腴的绿衣美人坐在自己旁边。看来,那个位置并没有如她们所想是忌讳啊,看好戏的眼神纷纷转变为锋利的嫉妒之刀,狠不得将亦苒儿大卸八块。
后者认真思忖良久,点点头。决定暂时将自己在侧君苑里那些抽风的表现失忆掉,先赖在这里混饱肚子再说,悄悄伸出筷头夹起一块炸排骨,往自己嘴边送去。
“孤王这次微服私访,最大的收获便是偶得了罗丝这位如花似玉的异国美人儿,她,便是孤王第一百零二位美人,罗丝美人罢。”对面的墨尘殇搂着他的罗丝美人站起身,对着下面的美人们宣布,一脸的骄傲。
“咳咳……”排骨死不听话地呛在了亦苒儿喉中,她使劲咳啊咳,咳啊咳。半响,抬起呛得绯红的小脸,只见对面的墨尘殇正搂着他娇滴滴的进口美人,俯瞰众生,满脸得意之色。
下面立即传来一片附合:“恭喜王上,恭喜罗丝美人。”
一国之王,一个部队的首领,莫明其妙失踪七天的理由竟只是为了寻找美人。如今回来,不理朝政,不问世事,第一时间大摆宴席为美人接风,这,在外人看来,何尝不是昏庸又无道。
亦苒儿悄悄伸出手狠狠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痛的!不是在做梦?难道有两个墨尘殇,一个躲在她宫里养伤之名欺负她,另一个跑到国外去采了一朵进口花?
只见墨尘殇说完,坐下时顺势将罗丝美人的身体狠狠往自己身上一带,美人儿丰满的胸部便狠狠往他腰腹砸去。
亦苒儿刚刚顺好的气,又提了上来,他腰上的伤冒似还没痊愈吧?
直到看到墨尘殇安然无事接过美人儿那一记香砸,亦苒儿才微微松了口气。
罗丝美人!螺丝美人!!!
真不亏是绿帽王做事的风格,瞧瞧她那一身绿衣,不说她是从田里钻出来的“螺丝”,还真愧对人民,愧对党啊。(这两样貌似没啥联系)又瞧了一眼螺丝胸前那一片大好风光……再看了看自己这好像永远都长不大的飞机场,愤愤不平地一脚踢开藏在桌下的食盒:哼,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对面的墨尘殇猛然抬起头,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紧皱着眉头盯着对面的罪魁祸手,后者用眼神大快朵颐着桌上的美食以报顺手牵羊失败之仇。
为嘛她进宫时,不是摆晚宴庆祝,而是被关时暗室呢。难道,这年头已经开始流行潜规则了吗?又想起早上仙儿一脸的欲言又上,看来,全世界都知道他新进美人了,就她不知道……亦苒儿一边想一边用筷头愤愤不平地对着碗里一块炸排骨戳啊戳。第102位美人,第102位美人儿,亏这绿帽王还记得这数字,第102顶绿帽子还差不多……然后,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骨头戳到桌面上,汤水溅洒一脸。
亦苒儿抬起头,对面慕容暄一脸奇怪:“苒妹妹今晚可是身有不适?”
你才身有不适!你全家都身有不适!!亦苒儿咬牙切齿,狠狠擦干脸上的汤水,眼角不小心瞥见一旁美人在怀,美酒在嘴脸上还一副忍俊不禁的墨尘殇,心里越发睹得慌,夹起碗里的排骨狠狠一咬:“木事,想跳人。(咬人)”
慕容暄大吃一惊:“原来,苒妹妹是想跳舞啊,不知苒妹妹想跳一段什么舞?”
亦苒儿抬起头,口里正含着一块排骨,不上不上:“跳神马舞(跳什么舞)?”
“苒妹妹想表演骑马舞?这骑马还可以跳舞吗?本宫到是头一次听说,苒妹妹今晚可是要让宫里的姐妹们一饱眼褔了。”慕容暄左右笑笑,一脸兴趣盎然。
亦苒儿以一种“你神经啊”的奇怪眼神盯着慕容暄,老娘连马都不会骑,跳你妹个骑马舞!!!
“王后恐怕还没见过隅国的民族舞蹈吧,孤这次出巡,有幸亲眼目睹了一回。不如今天让来自草原之都——隅国第一美人,罗丝美人来为大家表演一段风扉全草原的肚皮舞,如何?”墨尘殇说完,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酒。
一旁的罗丝闻言,立马恭敬地站起身,娇声道:“臣妾不敢献丑。”普通话说得倒是挺流利,虽然不太标准,里面的欲拒还迎却也是不言而语。
妈的,你这色大叔占了人家胸前的便宜还不够,还想看人家露肚皮。那水桶一般粗的腰有什么好看的?哼,老娘我今天偏不让你得逞。
想到这里,亦苒儿“砰”的一声站起身,一脸正义凛然地宣布:“骑马舞就骑马舞,又不是没跳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舞惊人
“苒美人……”墨尘殇有些不悦了,傻子都看得出他是在为她解围,偏偏这丫头还傻子一样将王后设好的套子往脖子里套。
她就是苒美人?
下面的美人们听到墨尘殇的话后,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她们知道传说中的苒美人因长相丑陋,性格怪异于新婚之夜被关进暗室;也知道王上第一次到侧君苑时,就以手脚不干净为由禁了她的足;却不知道眼前这位一身珠光宝气,却又娇小可人的美人儿头上冠的竟是苒字。看来,传言的确是并不那么传言。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罗丝听到墨尘殇说出“苒美人”这三个字时,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亦苒儿。一对幽蓝的眸子里闪过震惊、确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亦苒儿黑着一张脸盯着依旧美人在怀的墨尘殇,用喷火的眼神较量:你想看肚皮舞,我就不让你看,哼!
站起身,指了指身后似乎永远活在自己沉思里的黄影用哑语比划:“你……用你手中的萧……给我伴奏。”
黄影一脸莫明其妙地看了一眼亦苒儿,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萧,没有说话。
亦苒儿以为自己口语不好,人家没听懂。让一边的玉公公拿来纸笔,画上几个音符,塞进黄影怀中:“会吗?”
黄影看了一眼手中的音符,点了点头。他的音乐才能比武功更另人诚服。
亦苒儿满意的拍了拍黄影的肩膀,然后踢掉鞋子,拔掉发钗,一头如墨的秀发缓慢散开肩头。扔掉肩上的粉色轻纱,露出如凝脂般的肩头。然后将紫色裙摆上的蝴蝶轻轻往上一提,圈在腰间松松挽起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就这样,一步一步往舞台中央走去,步伐优雅,嘴角勾笑,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慕容暄直了直身子,下意识瞄了一眼一旁的墨尘殇。后者依旧不动声色地饮着茶,深邃的黑眸子里看不出任何起伏。
黄影皱着眉看着手中的音符沉思许久,然后缓缓拿起玉萧,尝试性地轻放唇边。
纸上的音符传入脑海从手中的玉萧中流泄而出,昭华殿内立即响起一首荡人心魂的曲子。清脆犹如林间鸟啼,婉转犹如溪间流水,冷冷清清更如苍穹冷月直刺人心。
台上的亦苒儿轻起云袖,纤足轻轻一点,腰枝随着婉转的萧声轻轻婉动开来。一个弯腰,一个旋转,配上这宛如天籁之音的曲子,让人浑然沉溺其中。
然后,朱唇轻启。一首缭亮且清脆的歌曲随着婉转的萧声在昭华殿内响起:
'芳草青一季/到叶落满地/可会怨年少未懂珍惜/粉手绢曾系/双份的情意/却为一心在风里/'
黄影站在一旁,心随着唇边的曲子高低起伏不定,黑眸里倒影出台上千娇百媚的身影,越来越迷离。
遥看,昏暗的苍穹挂着一轮皎皎明月。月下的紫衣女子时而轻挥云袖,袖中生风;时而轻点纤足,步步生莲;用她细碎的舞步,清亮的歌声,轻云般婉移,旋风般疾转,歌尽词中物事人非,舞出曲里如烟往事。
已经不记得多久以前的事了。同一个舞台,轩哥哥坐在一旁奏曲,聚光灯下永远是“木瓜”的位置,她站在一旁歌唱……所以,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词,她都记得异常清晰。
【云飘来荡去/过眼无痕迹/泪水悄悄流进了梦里/薄被能抵御/五更的寒意/难暖几缕相思意/】
昭华殿里所有的视线都被月下的紫衣女子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高高在上的紫木圆桌旁,一直不动声色饮着酒的墨尘殇,手中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两眼烔烔瞪着台上的女子,手中杯越捏越紧。
近看,台上的人粉颜紫衫,青丝墨染,灵动,飘逸,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缠绵绯侧的愁,脸上却始终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冷清,淡漠而遥远。
紫色圆桌的另一旁,慕容暄的脸色随着亦苒儿的歌舞越来越煞白。她的规矩是,只要是不属于慕容家的人,无论来历是否清楚,一致归于墨尘殇这边。
而今晚,她的本意是想拿亦苒儿这颗棋子煞煞墨尘殇的威风,谁知反倒弄巧成拙,她怎也不会想到,这外表看似如此迷糊的傻丫头竟然会跳舞,而且跳得还这么……这么……风情万种。
想到这里,慕容暄狠狠握了握拳。轻瞥了一眼旁边立着等候吩咐的绿衣丫鬟,后者走近低了低头。
“易儿,你……”
后者听完后慕容暄的话后,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台上舞得起劲的亦苒儿,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朝殿外走去。
“砰”的一声,墨尘殇手中的杯子传来破碎的声音,萧声嘎然而止。就好像表演到□的演唱会突然被人掐了电源,殿内所有的人静止不动,只剩亦苒儿意犹未尽的清唱出最后一句:
【有缘无份兮/有份无缘兮/分了再聚也怕会是/空空一场来又去/】
墨尘殇愣愣自己手中血与肉的混合,墨色瞳孔越缩越紧。
慕容暄转过头,下意识惊呼一声:“王上,你怎么了?”脸上全是心疼。
墨尘殇一把甩掉慕容暄的手:“够了。”面露倦意地站起身,深邃黑眸下隐藏着的是极度不悦的情绪。扫了一眼下面呆若木鸡的美人们:“好了,晚宴到此结束吧,孤有此累了。”说完,再没看亦苒儿一眼,径自往宫内去,连身后的罗丝美人也不顾了。
亦苒儿站在舞台中央,呆呆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余怒未消,连鞋子也不要,赤着双脚跑出了昭华殿。
亦苒儿一路跑回侧君苑,一把推开沉重的木门,院子里的大树下摆着一个圆桌,侧苑里吃得正欢的丫鬟奴才们一脸惊讶地转过头。
亦苒儿的第一个反映就是自己走错们了,退回去,下意识抬起头,三个“侧君苑”的隶体大字居高临下地回望着她。
再次伸手轻轻悄悄推了推门,脚还没跨进去,便被仙儿一把拦腰抱住:“主子,你真是太好了,自己去参加晚宴,还不忘宫里的人,谢谢主子。”
侧君苑的丫鬟奴才们纷纷站起身,一个两个吃得油光满面的,满嘴附和:“是啊,是啊,谢谢主子。”
亦苒儿见鬼似地盯着桌上那只原本不知道被自己一脚踢到哪里去的食盒,此刻大摇大摆地躺在圆桌上,满腹美食。
“主子,你怎么了?”仙儿见主子脸色不对,奇怪地问道。
亦苒儿用手指着桌上的食盒说不出话来:“它……它……它怎么来我家的?”
“主子不记得了吗?是玉公公亲自送来的啊,还说是主子你特别吩咐的。”仙儿一脸自豪的回答。看来今天自己对主子的打扮还是有用滴,不过怎么回来以后完全变样了,连鞋子也不见了。
唉,这玉公公真是老了。不但眼睛不明亮了,连耳朵也不好使了。不知道把墨尘殇赐给那家的美人儿的美食误抬进侧君苑来了!亦苒儿感叹,注意到桌上的美食,咽了咽口水,她可不可以不要承认,整块晚宴下来,她唯一的的收获就是啃了半块排骨与一肚子气。
想到这里,亦苒儿卷起袖子,招呼四周的丫鬟奴才坐下:“来,来,来,独吃吃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