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东阳倚在门边看，一直没做声，当殷漓经过他身边时，他眉峰动了动，问殷漓：“车子跟匕首，你选哪个？”
殷漓脚步顿了一顿，说了“血饮”两个字，然后往房间里走去。
楚东阳捏紧了拳头叹了口气，这臭小子为什么对“血饮”这么执着啊？
九娘将抹布捡回来搓洗干净后，又打了一桶水提进屋子，准备擦洗自己房间里的桌子和柜子之类的。
那些家具似乎很久没有擦洗过，上面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再加上前几天下大雨，房子漏雨，那些家具多多少少都有些受潮，便起了白白的霉点。
既然是要大扫除，九娘便准备将里里外外都擦干净，那些桌子柜子的擦洗过，趁着今天出大太阳都搬出去晒一晒。
楚东阳抱着手臂、挑着眉看向九娘，问：“累不累？需要我帮忙吗？擦桌子我也会的。”
九娘想了想，点点头：“行，你也一块来帮忙吧！”
反正擦桌子也不累人，他的腿要是不能站久的话，还能坐着擦，这个九娘不用担心。
九娘再去找来一块抹布，丢进桶里浸水再拧干，这才递给楚东阳：“你帮我把那张桌子擦干净，桌面桌腿都有擦。”
“好！”楚东阳点点头，一手只扶着桌面，一只手拿着抹布认真的擦洗起来。
九娘则开始擦柜子。
除了上次杨守才夫妇想搬走的那只柜子，屋里还有另一只较大一些的，只不过看着有些年代了，看着老久不说，柜子底下还被老鼠和白蚁钻空了，怕是不能用了。
九娘扶着柜子摇了摇，果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便道：“这只衣柜丢了拆了拿去烧了吧，咱们再做一只新的。”
楚东阳擦着桌子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九娘时，眼里透着几分诧异，却道：“好！你需要木头便让叫冷肃到后山砍便是。”
没想到九娘除了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还会做家具！这确实挺让楚东阳意外的。可转念一想，九娘真的很厉害，好像就没有什么她不会的。
“我明天就上山选树，到时候让冷肃陪我去，看上哪颗就直接砍了抬回来。”九娘说着，目光又移到另一只柜子上，看到那道刀痕，她又皱着眉道：“做两只柜子吧，到时候将这只也一并拆了烧掉。”
看到那道刀痕九娘便觉得膈应得很。
“好！”楚东阳掩着眼中一闪而逝的寒意，笑着应了。
两人正在屋子里面忙着，听见外面传来小孩子的笑闹声。
九娘疑惑的皱了皱眉，看向楚东阳，问：“你听听是不是有孩子进来咱家庭院了？听这声音，怎么有点像是家兴和家荣两兄弟？”
楚东阳点点头，淡淡的道：“是他们，还背着东西过来的。”
楚东阳听力十分好，百米内轻微的脚步声都能听得见，甚至能从脚步声中判断人高矮胖瘦，身上是否背了重物。
九娘半信半疑的看了楚东阳一眼，将手上的抹布丢进桶里，便往门外走去。
庭院里的果然是家兴和家荣两兄弟，各自脚边都放了一个鼓鼓的麻袋，看到九娘走出来，便高兴的道：“嫂子，我们挖给你挖了竹笋，很新鲜的！”
“怎么挖了这么多送过来？是你们自己背过来的？”九娘看着装满两个麻袋竹笋，忍不住冒冷汗，这么一麻袋至少装了四五十斤吧，他们才十来岁，就能背得动？恐怕她扛着都走不了几步。
两兄弟却笑得一脸轻松，脸不红气不喘，轻而易举将麻袋拎了起来，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九娘看，他们就是这么拎着过来的。
九娘看了这一幕，觉得眼睛都抽得有些疼了。相比之下，自己确实弱爆了吧？十岁的孩子都比她强！
九娘脸上的表情十分囧，岔开话题问：“你们不会天没亮就去挖了吧？”
挖这两大麻袋至少要一个多时辰吧？这会儿才刚到辰时，卯时天才刚刚蒙蒙亮。
“天亮才去的。”家兴仰着脸笑着对九娘道：“我爹我娘都去帮忙，我们四个人一起挖，很快就挖了这两麻袋了。还有几颗装不下，留在家里了，若是嫂子还要的话，我这便回去拿。”
九娘连忙道：“不用了，这里已经够多的了。”
她说着，便走过去解开其中一个麻袋，里面每一颗竹笋都很新鲜肥美，笋尖上还沾了露珠。
九娘突然脑子闪过一个念头，然后低着头琢磨了一下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你们家屋后的竹子一根有多大？”九娘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问：“有这么大么？”
两兄弟用力的点头，道：“有的比这还要大，像碗口那样大。”
九娘若有所思皱了皱眉，然后对他们兄弟俩道：“你们带我去看看，可以吗？”
“好！”
九娘回屋跟楚东阳说想去竹林杨德大哥屋后的竹林子了看看，很快就回来。
楚东阳抿了抿唇，将手上的抹布丢进木桶里，抓着长棍，道：“我跟你一起去，竹林子了蛇多。”
九娘敢猎杀野猪，敢射杀竹鼠，但却十分怕蛇，不管有毒没毒的蛇，九娘都不敢碰，只要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她脸色有些白，心里想还是别去了吧，反正家里挑水的活儿都交给冷肃了……
楚东阳眼里闪过一抹别有深意的笑，走过去牵着九娘的手往外走：“别怕，有我在！我会抓蛇。”
九娘勉强的笑了笑，由着楚东阳牵着走出房间。
家兴和家荣两人看到楚东阳牵着九娘的手，两人脸上都有些惊讶，丢下一句“楚大哥，嫂子，咱们走吧！”兄弟俩便扭头跑在前面了。
九娘哪里知道这两兄弟是在害羞呢，反手挽着楚东阳的手臂方便搀着他，扯着嗓子朝跑在前面的兄弟俩道：“你们别跑太快，我们不认识路啊——”
“我知道路！”楚东阳轻轻的挑了挑眉，清冷的眉眼便愈发的显得俊朗好看，声音低沉：“我腿脚不便走得慢，你扶着我慢慢走便是，小男孩儿活泼好动，一眨眼就溜得没影儿了，哪里有耐心等咱们？”
九娘抬眼看到前面停下来等他们的兄弟俩，便朝他们摆摆手，喊道：“你们楚大哥知道路，你们俩先走，我们随后就到。不过你们别急着进竹林，里面有蛇……”
“嫂子，我们不怕蛇！”两兄弟异口同声的高声回答，然后笑嘻嘻的扭头跑开了。
九娘又囧了囧，抬眼看到楚东阳投来揶揄的笑，气呼呼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
楚东阳被掐得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笑得十分温和，握住九娘的手，问：“九娘，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九娘偏着头认真的想了想，道：“男孩女孩都喜欢，我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
楚东阳一副了然的模样，点点头，道：“那好办多了！”
九娘表情奇怪的看向楚东阳，问：“什么好办多了？”
楚东阳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不管生儿子还是女儿你都喜欢啊，你不挑，我便觉得没什么压力了。”
九娘嘴角抽了抽，郁闷的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楚东阳怎么绕了一圈又回到生孩子的话题上了？
……
杨德家屋后的竹林种了有十多年了，长得很茂盛。竹林中的土是黑色的，很肥沃，就连里面的杂草都比外面的要鲜嫩一些。
也不知道杨家兴两兄弟回家是怎么跟他们爹娘说的，九娘走到竹林时，便看到杨德和丁氏都在那儿。
九娘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笑着道：“大哥，嫂子，你们今天没下地干活啊？”
丁氏的眼睛落在九娘挽住楚东阳的手上，很快便又移开，笑得爽朗的道：“刚准备去去地里锄草，他们兄弟俩跑回来说你想过来看看这竹子。我寻思着你是不是想砍竹子来用，便叫上你大哥一起过来，看看能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九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听家兴说你家这竹子大颗，我便想过来看看。”
她顿了顿，道：“想砍几颗来用用。”
“你要多少颗？我这就去拿柴刀来砍。这些竹子都种了几十年了，长出这么一大片来，也没什么用，我还盘算着要不要全砍了，去弄几颗果树回来种上呢！”丁氏说着，便让大儿子回家拿柴刀和斧头来。
“这种笋子确实有些苦，不过晒干了炒菜确实味道挺不错的。家兴他们兄弟俩今早上挖了两麻袋给我送过去，回头我晒成笋干拿点给嫂子尝尝，你们要是也喜欢吃的话，以后便可以自己晒了。”九娘说着，顿了顿，又道：“这种竹笋做陈酸笋也好吃的，开胃又下饭。不过也只是听说过，还没试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丁氏惊讶的看向九娘，啧啧道：“九娘，你懂的真多。你说的什么笋干和酸笋我听都没听过。回头我把这些竹笋都挖了给你送过去，你试着做做看，要是捣鼓出来了，嫂子便厚着脸皮去问你要来尝尝鲜。”
九娘连忙摆手：“两麻袋已经够多了，嫂子别挖了，等吃完了再挖吧！”
“那行！什么时候挖竹笋你就跟嫂子说，我挖好了给你送过去。”丁氏道。
杨家兴家柴刀和斧头都拿来了，杨德接过来，便问九娘：“弟妹看上哪颗？”
九娘看了几颗大小差不多的，便道：“我想要几颗大些的，再要几颗稍微小点的，这样能搭着用。”
“行！”杨德二话不说，抡着斧头就朝九娘指的那几颗竹子砍，三两下就砍断一颗。
九娘看了看，便走过去问杨家兴要柴刀。
丁氏便拉着九娘，笑着道：“让你大哥砍就是了，他用斧头砍起来也快，三两下就砍倒一颗。你就别跟着去凑热闹了，省得受累。”
说着，便看到几十米远的地方哗啦的倒了两颗竹子下来。
楚东阳反手拿着“血饮”，手一挥便倒一颗，再一挥又倒一颗，比砍白菜还轻松。
九娘和丁氏都看傻眼了。
“哇，楚大哥好厉害，比我爹厉害多了！”两个小的很是兴奋，大叫着朝楚东阳那边跑过去，想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一刀砍倒一颗这么大的竹子的。
杨德将前面的几颗砍完，边擦汗边回头想问九娘还要不要再砍几颗，便看到不远处倒了一片，忍不住咂舌：“东阳兄弟不愧是练过的，太厉害了！”
“九娘，够了吗？”楚东阳收起刀，回头问。
“够了够了！”九娘嘴角抽了抽，想了想有道：“把那些条条枝枝砍掉，劈成两瓣，再将中间掏去……”
“九娘，这些竹子你拿来做什么用？”丁氏听了便好奇的问。
九娘笑着解释：“我想用这些竹子从河里引水到家里。说来也不怕嫂子笑话，我力气小，挑一担水要歇几次才能挑到家，而且路上还晃掉一半，到家只剩半桶了。若是能直接从河里将水引到家里，这样就不用受这份累了。”
村里那条河的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水甘甜又清澈，是真正的无污染山泉水。
九娘心里琢磨着能不能也做一个像现代的那种自来水管的水龙头，需要用水的时候再开，不用的时候就是关闭的，这样要方便又节省。
虽然这里水源充足，用水也不用花钱，但是九娘带着前世的记忆，潜意识里便有节约用水观念，想着等会儿回家便试试用木头做一个水龙头。
“这个主意好啊！”丁氏眼睛一亮，道：“你先试试能不能引，若是做成功了，咱家也弄一个，这样省事多了。”
于是几个人大人合力，将砍下来的竹子按照九娘说的处理好，然后全扛去河边清洗干净。
河的上游地势比较高，且流经九娘家屋后，这样引水就比较容易了。只是这一截水流比较急，细砂子多，引来的水不能直接用，这也算是个不小的麻烦。
如果是真的装上自来水管，那如何解决水压问题，也需要考虑考虑。
家里没有笔和纸，九娘便在自家的院子里用棍子将工程图画在地上，确保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问题了，便去问隔壁邻居家里借锄头铲子准备动工。
这个工程要是能做成功的话，那么全村人都能受益，每家每户都能装一个自来水管了。
丁氏为人不错，跟自家妯娌关系很好。这头刚刚帮九娘把竹子搬走，那头就去几位嫂子家里商量。
“我看那九娘是个有想法的，懂得东西还挺多的。你看之前她家那情况那么困难，都没米下锅了，可现在她硬是撑过来了！听说前几天去镇上卖的什么手工品，赚了不少钱呢！”
“还有刚才那位冷肃兄弟骑的那车子，你看到没有？听说也是她做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懂做这些东西，可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能干。我看她这次搞的这个什么自来水的玩意儿，说不定也能做成。”
丁氏先是将九娘夸了一番，然后继续道：“咱们跟着去凑凑热闹，帮帮忙呗！万一真的成功了，咱们也能沾沾光，也请她帮忙搞一个！以后不用出门挑水，说是在家里拧开阀子就能取水用了，你说真要做成了，那不得多方便呀！”
丁氏将这一套说辞跟几位大嫂都说了一遍，几位嫂子听了都觉得不太靠谱，可是今天冷肃骑的那车子她们可都看见了，不用牛拉，不用马驮，人骑在上面用脚蹬了就能跑。那车子若真是九娘做出来的，那说不定她还真能在家里搞一个什么自来水的。
于是几家人都心动了，叫上自家男人，纷纷背起锄头铲子上九娘家去。
九娘刚走出自家院门口，就看到七八个人扛着家伙往她家走来，这阵仗可把她吓一跳，这是去打群架么？
“嫂子，你们这是去哪儿？”九娘看着丁氏走在最前面，便笑着问她。
“九娘，咱们来给你帮忙了！”丁氏道：“你不是说要弄那什么自来水吗？光你们家这两三个人恐怕弄不好。我把哥哥嫂子们都叫过来给你帮忙，人多力量大，要是弄成功了，咱们大家伙都要请你帮忙也在家里搞一个呢！”
九娘又惊又喜的看向大家，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着道：“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这么一来，九娘觉得压力山大了，万一要是不成的话，那岂不是要被乡亲们笑死！
“那你就试试看呗，大家伙帮你一起试。”大家纷纷说道。
“那行！既然大家信得过我，那就试试吧！”九娘呼了一口气，带着大家往自家屋后去。
先是将之前劈成两半的竹子现在又合在一起，并且用绳子捆结实，然后一头大接一头小的拼接在一起，连成一根长长的竹子管道。
九娘走到河边，用步子大概的量了一下距离，然后跟大家比划着道：“分几个人挖沟，顺着这里往下挖……沟深至少要挖一尺半！另外几个人将竹管子往挖好的沟里埋，一定要把竹子绑结实了，不然会漏水的……”
九娘按着自己的工程图一步一步的实施，精确到每一个数据，若是相差太多的话，管道可能就不能按照自己规划的路线走，便没法通到自家屋子里了。
有的挖沟，又的埋管道，有的捆竹子，这样分工合作，效率就高了，大概两个时辰，河水便成功引到家里了。
“还真的能成啊！”丁氏看着从竹子里流出来的清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笑。
“现在还不算成，还得修一个水池蓄水。”九娘笑着道。
整个工程里最重要的便是修蓄水池，而且这个这里又没有专门的水管和水龙头，剩下的才是真正的难题。
“这水不是都通到家里来了么？怎么还不算成？”杨德说着，走到水管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扑，搓了两下，道：“这样还真的方便了不少。不过我家离河有些远，怕是要更多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