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词- 第127部分

288　江南

　　　　腊月十二，京都了下起了大雪。

　　　　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了天地万物，梅可心站在梅香苑里，看着满院的白色，不由得悲从中来。

　　　　“阿沅最喜欢梅花了，每到下雪，她总会到我这里来看梅花，说是雪与梅花共一色……”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身边的李妈妈劝她，“夫人，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梅可心抬起袖子拭泪。

　　　　“都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哽咽道，“万一……万一阿沅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

　　　　……

　　　　而此时此刻，秋词却是在一艘大船上，她这里没有雪，天气亦是晴好。

　　　　赵景恒带着她一路向西而行，到达湖口之后便转了水路。

　　　　由水路走，再过十日，便可到达锦西。

　　　　秋词最初几日也想着宋煜的人会不会追过来，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可是经过半个月之后，她便彻底的放弃了。

　　　　看来他是追不到了。

　　　　特别是他们上了船，水借风势，亦是走得极快。

　　　　贺秋雪过继为嫡女那天，她被抓了。

　　　　那天是冬月二十，可是现在已经是腊月初十，整整二十日。

　　　　再过十日，她就要到达锦西。

　　　　这也算是一次长途旅行吧。

　　　　秋词站在船头上，看着滔滔长江水，颇有些感叹。

　　　　想不到在古代，她也可以畅游长江。

　　　　江上的风很大，两岸树木匆匆掠过，天边偶尔传来一两声猿啼，秋词站在船头，看着滚滚长江水，忽然有种萧瑟落寞之感。

　　　　风急天高猿啸哀，

　　　　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

　　　　此时此刻，倒真是应景。

　　　　秋词心中冒出几分苦涩，已经是腊月了，舅舅应该快到京都了吧？

　　　　如果不是被赵景恒抓了，她现在应该在京都，陪着梅氏，等着她舅舅的归来。

　　　　只是可惜了……

　　　　秋词微叹口气，收起这些伤春悲秋的想法。

　　　　没有如果，只有当下。

　　　　赵景恒斜倚着身子，靠在船舱旁，凝目看着站在甲板上的秋词，江上风大，寒风吹起她的长发，她身上的衣裳也被吹得猎猎作响，倒是有种英姿飒爽的巾帼风姿。

　　　　在长江行驶了十日，终于到达锦西城。

　　　　锦西城地处长江中游，与邻近几个大县城互相连通，亦是一个水运要道，故而非常繁华。

　　　　都说江南富庶，秋词一下船就感觉到了。

　　　　熙熙攘攘的码头，人潮涌涌的街道，沿途叫卖的小贩，这里的繁华程度竟不输京都。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赵景恒说道，“江南没有战乱，又有肥沃的土地，自然繁华富庶。”

　　　　他这么一说，秋词就明白了。

　　　　多数的战争都是从北地开始的，很少会打到江南来，且江南有长江，长江不但成为他们天然的屏障，还为江南带来肥沃的水土。

　　　　没有战争的江南，交通便利，人们吃穿不愁，在如此环境之下，更是加快农业、制造业和工业的发展。

　　　　江南的经济蓬勃，许多有钱的富商都是江南人氏，就连京都也望尘莫及。

　　　　都说江南才子多，如此安逸的环境之下，不出才子才是奇怪。

　　　　就像顾逸，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江南人的儒雅气质。

　　　　至于北地……

　　　　因为战乱频发，人们长期流离失所，连生存都困难，更是不必提如何发展农业工业了。

　　　　“怎么样？”赵景恒颇有些得意，“这地儿不错吧？”

　　　　的确很不错。

　　　　“你带了一百万两来锦西，难道就是看中这儿的富庶？”秋词睨他一眼说道。

　　　　赵景恒嘿嘿一笑，也不回答她，就在码头叫了辆马车，直奔顾家。

　　　　也不必说地址，只说顾家，那车夫就驾了马一路小跑起来。

　　　　顾二爷在京都任阁老，但顾家的其他人则是在江南做生意，做生意赚了钱，又帮衬顾阁老，如此一来二往，顾家权势有了，财富也有了。

　　　　秋词感叹：这才是成功的王道！这才是真正的赢家！

　　　　马车在一家高门大户的院子前停下，赵景恒撩起帘子先下了车，他很大方的丢了一袋银子给车夫，“小爷赏你的！”

　　　　车夫脸上堆满笑意，连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赵景恒不以为意的摆手，随后撩开帘子喊秋词，“喂，你还不下车，是想让我抱你吗？”

　　　　秋词：……

　　　　二人走至顾宅门前，赵景恒伸出手用力的拍门，一个小厮出来开门，“二位，你们找谁？”

　　　　赵景恒说道，“找你们顾七爷，告诉他，赵十二来了。”

　　　　那小厮上下打量了赵景恒一眼，说道：“等着吧。”

　　　　随即“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态度……

　　　　秋词以为赵景恒应该会生气，没想到他却是漫不经心的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竟看不到半点生气的迹象。

　　　　……

　　　　……

　　　　看到赵景恒，顾逸丝毫不惊讶，可是看到秋词……

　　　　“怎么贺三小姐也来了？”顾逸带着些许讶异问道。

　　　　顾逸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俊俏，脸上也带着一如既往的和煦笑意。

　　　　秋词神色有些漠然，这本就不是她想来的。

　　　　“不带着她我跑不掉啊。”赵景恒理应当然道，尔后他像是很不耐烦的指了指秋词，“赶紧找个地方给她，不要妨碍我们说事情。”

　　　　“不急。”顾逸含笑说道，“贺小姐远道而来，怎么也得喝杯茶再休息吧。”

　　　　话音落，他轻轻拍了拍手，一众丫鬟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茶水。

　　　　丫鬟们摆放好糕点茶水之后，又纷纷退下。

　　　　“饿了吧。”顾逸说道，“先坐下来吃点东西。”

　　　　这一路上就没顿好吃的，不过，她也习惯了。

　　　　但顾逸如此热情的招唿她，怎么也得礼貌的回一回礼吧。

　　　　“多谢顾公子。”她说道。

　　　　顾逸说道，“贺小姐不必客气，随意就好。”

　　　　秋词点点头，“好。”

　　　　尔后，她果然毫不客气的开始吃东西。

　　　　赵景恒嫌弃道，“你是前世没吃过东西吧？脸皮这么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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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　跟踪

　　　　相比起江南的风光晴好，京都却是一直白皑皑的一片。

　　　　这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二十多日，一直到年二十三才停了下来。

　　　　腊月二十三，又称为小年夜，这一天素有祭灶王，扫尘土，贴窗花的习俗。

　　　　大街小巷一片欢声笑语，到处都在打扫灰尘贴窗花，为过年做准备。

　　　　街上一派热闹景象，而在安平侯府，却是差得远了。

　　　　虽然打扫与贴窗花两不误，府中也挂满了红灯笼，但却没有一丁点的节日气氛。

　　　　梅可心站在栖云轩的院子里，看着丫鬟们忙东忙西的，还翻出来被子晒太阳，她的眼泪就簌簌下来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秋词也让丫鬟们晒被子。

　　　　可是今年……

　　　　萱草看到梅可心掉泪，知道她定是又想起秋词。

　　　　“夫人。”萱草上前轻轻扶住她。

　　　　梅可心看了她一眼，抬袖轻拭泪痕，苦笑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萱草心痛的看着她。

　　　　自从三小姐失踪以后，夫人是日日以泪洗面，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梅可心略站了一会，摇头叹气的走开了。

　　　　她若是再留在栖云轩，恐怕更会睹物伤情，而今日是小年夜，老太太是不喜欢看到有人落泪的。

　　　　……

　　　　……

　　　　临近城郊的一间小宅院里，也是丝毫没有节日气氛。

　　　　简单的几案，简单的短凳，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可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并不简单。

　　　　“舅舅，到底怎么回事？那金国怎的突然要与大周讲和？”

　　　　说话的正是被废除的太子赵景常，此刻他穿了一身最为普通的布衣，坐在其中一张短凳上说话，语气里颇含了几分傍徨。

　　　　而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他的舅舅，杨青城。

　　　　“那群孙子！”杨青城脸色亦不好看，暗黄的脸上布满阴霾，“他们逃不出京都，眼看着越查越严，唯恐此番皇帝真的把他们掀出来，于是便诈称讲和。”

　　　　要讲和，就要派使者进城，再出去时，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去了。

　　　　“诈称讲和？”赵景常诧异道，“舅舅，这讲和可是两国的大事，哪到他们说诈和就诈和。”

　　　　杨青城脸色愈加阴沉。

　　　　他当然知道这不能说和就和，说是诈就是诈，两国现在既已选择了讲和，万一哪天金国再起兵骚扰大周，那就是他们有违道义，是天理不容的。

　　　　到时候，大周朝再大举出兵消灭他们，就是大义。

　　　　当然，就算大周现在出兵去打他们，这也没什么，但是这就占不了理。

　　　　不过这些都是后事，现在暂且不想这个。

　　　　他现在要想的是，金国既然与大周讲和，那么这些该死的金人会不会出卖他？

　　　　要知道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如果被皇帝知道了，可是要诛九族的！

　　　　很显然赵景常也想到了这一处，他脸色苍白的看着杨青城。

　　　　“舅舅，那这些金人，他们会不会出卖我们……”他越说脸色越是发白，说到最后，就连身子都在抖动。

　　　　虽说他现在是个废太子，但亦可以做个闲散王爷，可万一被查到，别说王爷，就是想做个平民估计都难……

　　　　意图弑君，那可是死罪！

　　　　“胡说八道！”杨青城出声怒喝道，“现在事情尚未明朗，我们就先自乱了阵脚，你就是这样做太子的？”

　　　　杨青城是恨铁不成钢，那几年太子，他真是白做了！

　　　　站在杨青城旁边的，是他的儿子杨其轩。

　　　　他见杨青城发怒，便劝道，“爹，表哥他只是担心而已，你别太生气。”

　　　　“是啊是啊，舅舅，我只是担心。”赵景常连忙说道，“毕竟赵景恒逃走了，宋煜又一直在追踪此事，我只是怕万一……”

　　　　杨青城勐的抬头看向他，眼中一片狠绝。

　　　　“没有万一！”他说道，“宋煜绝不会有机会查到此事！”

　　　　赵景常先是愣了愣，待反应过来便惊呆了，他失声道，“舅舅，你莫不是想杀了宋煜吧？”

　　　　杨其轩见他如此失态，一把走上前来捂住他的嘴，“我的好表哥，你别这么大声！”

　　　　杨青城亦是怒瞪着两眼盯着他，那目光里似乎能喷出火来。

　　　　弑君都敢，杀他一个宋煜怎么了？！

　　　　没出息！

　　　　被杨青城这么一看，赵景常立刻蔫了，他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再也不敢有半点言语。

　　　　瞧这没出息的样！

　　　　杨青城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些年来废尽心血，就养出来这么一个废物吗？

　　　　“不杀宋煜，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杨青城冷冷道。

　　　　赵景常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一切但凭舅舅做主。”他说道。

　　　　杨青城这才哼了哼，转而对杨其轩说道，“你去找个人跟跟看，宋煜这段时间到哪里了？找个机会拔掉他。”

　　　　杨其轩应了声是，随即出了门。

　　　　……

　　　　……

　　　　宋煜请了旨，一路追寻赵景恒的下落，这件事朝中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皇帝的几名心腹外，无人知晓。

　　　　但杨青城是知晓的。

　　　　在京中盘踞多年，他若是连这点事都不知道，也枉为官了。

　　　　第二日傍晚，杨青城就得知了确切的消息。

　　　　“宋煜于三日前到湖口，转了水路去锦西。”前来禀报的人说道。

　　　　“消息可靠吗？”杨青城皱眉问道。

　　　　“回大人，非常可靠。”那人回道，“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中途他没有丝毫停顿，一路向着锦西而去。”

　　　　杨青城蹙眉，他到了湖口，那可真是不好下手。

　　　　江南那一带，他的势力没有延伸到那里，那里是顾家的天下，他若是插只手进去，到时候恐怕没有杀到宋煜，反而被顾家先抓了把柄，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

　　　　宋煜去了，自然是要回来的。

　　　　等他回来时，过了湖口，那可就另当别论了，这途中那么多的山贼土匪，谁知道他会遇上些什么？

　　　　杨青城想清楚了，便对来人道，“先跟着，不要轻举妄动。”

　　　　来人应声是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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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　前尘往事

　　　　入夜的京都，朱翠华绕，张灯结彩。

　　　　一处比一处更为热闹，一处比一处更为繁华。

　　　　年的气氛越来越浓郁，大街上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孩童们的嘻笑玩闹，无一不彰显着，这是个锦绣繁华、盛世升平、国泰民安的朝代。

　　　　深宫内，皇帝正在翻阅着今日新呈上来的几本奏折，灯火明灭间，他的眉头微蹙，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门外有一道窈窕的身影缓步走进来，皇帝抬头对她一笑。

　　　　“爱妃，你怎么来了？”

　　　　惠妃手里端着一碗汤羹，她轻轻走到皇帝身旁，柔声道，“皇上日理万机，朝政繁忙，臣妾特意熬了一碗燕窝羹给皇上滋补身子。”

　　　　皇上放下手中奏折，把她手中的燕窝羹接了过来，却并没有吃，只是放在几案上。

　　　　“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他说道，“朕不是说了，今晚不用等朕吗？”

　　　　内侍汪德碎步走来，拿出手中银针试探那碗燕窝羹，须臾后，银针没有丝毫变化，他才对皇帝点了点头。

　　　　他的神情很明显是告诉皇帝，可以吃了，这燕窝羹没毒！

　　　　对于汪德的作为，惠妃视而不见，她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对皇帝柔柔笑道，“臣妾是关心皇上的龙体，特意前来看一看。”

　　　　皇帝笑着把她搂入怀中，“那你现在看到了？”

　　　　惠妃坐在皇帝腿上，闻言含羞点了点头，“是，臣妾看到了，臣妾这就回去。”

　　　　“不许走。”皇帝把她抱在怀里，埋头在她白皙的颈脖间吻了起来。

　　　　门外的内侍迅速关上宫门，四周的灯花不时爆开，发出“啪啪”的声响，而在屋内，时有男子的低吼声与女子娇柔的呻吟声若有若无的传出。

　　　　在外守着的内侍汪德面无表情，似乎对这一幕早已习惯为常。

　　　　……

　　　　……

　　　　永宁宫中。

　　　　皇后斜倚在贵妃榻上，微微眯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皇后虽已年逾四十，但她保养得当，身姿曼妙，肌肤白如瓷玉，看起来更似是双十年华。

　　　　半晌后，皇后幽幽醒来。

　　　　她的一双丹凤眼长得极美，精致的妆容，细长的眼眉，美艳之中又带着一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