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老先生也不糊涂。
秋词这样说了,也就是摆明了告诉他,她知道了他在装病。
被人当面识破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他哼了哼,总算也没有阻止大夫给他诊脉。
秋词不想让他太难堪,退到外面去等大夫。
“老先生身体好着呢。”大夫出来后,笑着对秋词道,“也不必吃什么药,如果非要吃药,那就抓一些开胃消食的罢。”
秋词道谢,让浣溪送他出去,又付给他二两银子。
大夫大喜,他想不到能有二两银子这么多。
还没开药呢,这侯府的小姐出手就是大方!
于是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秋词转身回去哄老顽童。
“老先生,您身体还好,就是受了些凉,不会有事的。”她温声说道,就好像荆老先生是孩子,而她是个长辈一般,“别的事您不用担心,只要您身子骨好,迟早能见着我师父的。”
荆丹早知道被她识穿了,但他拉不下脸,只好气哼哼的朝里面躺着,假装不理她。
秋词只当不知道,“您多些歇息。过两天就会好的。”
荆丹仍然不理她。
秋词站起身,“我先去练字了,晚些时候再拿来给您看。”
她这是递给荆丹一道台阶,免得他下不了台。
荆丹哼了哼,没说话。
秋词便转身出去了。
“小姐,这老先生还真是个顽童。”出了东跨院,浣溪便说道,“学什么不好,还学人家装病。”
青兰扑哧一笑,“他这是想见小姐的师父。所以才想出来这个法子。”
秋词莞尔。“其实他也蛮可爱的。”
能保持着一颗童心,难能可贵啊。
“哪里可爱了。”浣溪不明白,他不但天天逼着小姐练字,还要吃她们的。住她们的。现在还装病。“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玩这样的把戏?”
秋词笑道,“人老了不就成了孩子嘛。返老还童说的就是他这种。”
浣溪不觉得他有丝毫可爱,但秋词的话她也不会反对。
……………………
又过了几日,天气越发的冷了。
早上起来都能看到覆在草地上的寒霜,桃林里的桃树也被寒霜覆盖,整片山林似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秋词一如既往的早起,每天锻炼完毕,她都会出一身的汗,身上湿漉漉的,头上的发丝也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露水。
回到庄子,她咕嘟嘟灌了一大壶水,这才去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她梳洗完毕,坐到梳妆台前,青兰把火笼移了过来,又拿了一条大棉布给她擦着头发。
秋词一头青丝已经很长了,乌黑柔软,浓密似绸,像瀑布般披在她身后,青兰一边给她烘头发一边说话。
“现在入了冬,小姐就不要那么早起来了。”青兰说道,“早上寒气太重,容易着凉。”
秋词笑了笑,没说话。
这点寒气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事,以前她做杀手时,在冰天雪地里赤身祼体的训练,刺骨的北风似要把她骨头都噬碎,那才叫折磨。
青兰见她没说话,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她,暗叹了口气。
她们小姐向来很有主见,虽然平日里看起来脾气很好,总是一脸的温柔浅笑,可骨子里却很固执,认定了的事就要一做到底。
到了下晌,秋词正在东跨院练字,青兰进来寻她。
这些日子荆老先生对秋词更是没有好脸,因为上次被她识破了他的“诡计”,他很恼怒。
秋词觉得他这是恼羞成怒,也不和他计较。
就像一个小孩子做了坏事,被大人识穿了,于是又羞又愧,却又偏不肯认错,荆老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小孩。
“小姐,管家来了。”青兰顾不得那么多,附到秋词耳边说道。
秋词蓦然一惊,抬起头看着她。
侯府的管家来了,这是来接她回家的吧?
若不然,怎么会让管家来呢?
她心中有了计较,把手中的纸和笔搁下,然后站起身来与荆老先生告辞。
荆老先生一直虎视眈眈的看着她,见她站起来,脸色倏然变了。
没完成任务就想走?!
“干什么去?!”他瞪圆了双目怒道。
秋词好笑,“是家里的管家来了,我去看看有什么事。”
荆老先生哼了哼。
“管家来了又如何?让他等着!”他是铁了心要让秋词把字写完了才能走。
一个管家而已,难道还敢甩脸色给自家小姐看?
让他好好等着就是了。
秋词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若是让管家等她把字写完,恐怕得一个多时辰吧。
“我见了管家马上就回来,保证会完成今天的任务。”秋词说道,“您就放心吧。”
她说罢就带着青兰转身走了。
荆老先生很生气,这个死丫头现在居然不把他放眼里了?!
侯府的管家姓孔,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人,慈眉善目温文儒雅。
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
这男人,秋词没见过。
但青兰知道。
“小姐,这是老爷身边的严先生。”
这是贺昌明的人?那就毫无疑问了,是她那素未谋面的老爹回来了。
孔管家一见到秋词出来,就热络的上前打招呼,“三小姐。”
天气转凉,秋词披了件狐狸毛的大氅,脖颈处那白绒绒的白毛衬托得她的肌肤越发白皙,她的睫毛很长,如同一对小扇子般,眸子亮晶晶的,一头墨色青丝松松软软的披在身后,这使她看起来娇柔的同时又神采飞扬。
以前孔管家也见过秋词,可是那时候的她,并没有现在这么精神。
现在的三小姐,让他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严先生也是怔了怔。
三小姐现在竟然出落得这么好了,比起府里的那些小姐们,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夫人说的是真的,三小姐真的大好了。(未完待续。)
144 财大
秋词在正屋接见他们。
“是孔大叔。”秋词看到孔管家,笑道,“您怎么来了呢?”
孔管家说道,“老奴这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和严先生一道来接三小姐的。”
秋词微微一笑,若有若无的哦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得多么的惊喜。
严先生怔了一瞬,也反应过来忙见礼,“三小姐,是老爷让我们来接您回府的。”
孔管家又热情道,“二老爷也很想念三小姐的,这不,刚回来呢,就赶紧让严先生也跟老奴一道来了。”
“父亲身体可好。”秋词笑问道。
浣溪给他们上了茶水,又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边。
“三小姐尽可放心,老爷身体好着呢。”严先生也笑道。
秋词请他们坐下用茶。
“严先生请用茶。”
严通忙道不敢,秋词再三让他坐下,他这才坐了下来。
他一身的文士打扮,身材挺拔修长,坐在椅子上也端庄谨慎,想必素日里定是谨守规矩的一个人。
秋词暗暗赞赏。
一名长随也能保持着这样的礼貌周到,想来她这老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严通察觉到秋词审视的眼光,更加谨慎了几分,他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水,揭开杯盖,拢着嘴吹了吹。
贺昌明是个文雅的才子,他喝的茶水也很讲究,跟在他身边的严先生也是尝过不少好茶的。
秋词这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她现在才大气粗。吃的用的穿的,皆是上品,甚至比侯府里的吃喝还要好。
严通只喝了一口,就知道这茶绝非凡品。
入口清甜柔和,茶色清明,一口茶水下去,舌尖微甜,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四肢百骸仿佛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好茶啊!
再看那盛茶的茶杯,竟也是专为龙井而打造的琉璃杯子。
杯中茶叶青绿透亮。均匀而有光泽。用开水一冲,茶叶舒展,片片浮浮沉沉,鲜绿漂亮。给人一种自然清新之感。
严通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再看那孔管家。已经是把一杯茶水都饮光了。
他们晨起赶路。晌午只是匆匆吃了点干粮,这会儿已经是又饿又渴,蓦然尝到这么好的茶水。孔管家就顾不得脸面了。
秋词又吩咐丫鬟拿了些糕点出来。
精致的糕点一一摆到桌面上,有芙蓉酥饼,有红豆糕,有玫瑰糕,还有桂花糕,这些糕点都是平日里秋词常吃的,但大多数时候,她吃不了多少,都是赏给丫鬟们吃。
“孔大叔和严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你们辛苦了。”秋词笑道,“现在离饭点尚早,两位就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不辛苦不辛苦。”孔管家忙说道。
糕点都精致可口,入口即融,孔管家和严通也是没想到能在庄子上吃到这么好的糕点,免不了又多吃了几块。
吃饱喝足之后,孔管家便道,“三小姐,老太太命老奴来接您回府,您看何时启程呢?”
来之前,他们满心以为三小姐在这儿住得不太好,见了他们定会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要回侯府,可是见了她,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她气定神闲的招呼他们喝茶吃糕点,听说是来接她回去的,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孔管家是个有眼色的人,他见到了秋词的着装打扮,知道那是京中最时兴名贵的狐狸毛大氅。
还有她身边的丫鬟,她们身上穿的竟然也都是罕见的杭州丝绸,那等眼色功夫,竟然也都不比侯府的大丫鬟差。
孔管家暗暗心惊,如果说一件狐狸毛大氅是装出来的,那所有丫鬟身上穿的杭绸,又怎么装呢?
这些杭绸,即便是穿在四小姐和五小姐身上也毫不失礼呀。
然后他又尝过了茶,这茶也不是普通的茶,是今年最新的明前龙井;还有那盛茶的茶杯,竟然都是昂贵的琉璃杯;还吃过了糕点,入口即融的精致糕点,即使是在京中,也未必能时时尝到。
孔管家心中有数,就对秋词毕恭毕敬的了。
先不管她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但他可以肯定,三小姐在这过得并不差。
至少不是他们想象的那般,穷困落迫。
“我这几日身子不太舒服,怕是无法承受舟车劳碌。”秋词看了看他们,笑道,“竹西到京都也要好几个时辰吧。”
孔管家和严通心领神会。
“既然三小姐身子不适,那多将养些时日,把身子骨养好不迟。”孔管家严肃的说道,“若是因为赶路导致三小姐不适,老奴可就罪孽深重了。”
严通也说道,“孔管家说得在理,老爷那里我自会禀告的。”
孔管家连连点头,“老太太那里就由老奴去说。”
秋词笑了笑。
都是人精,也就不用她多说什么了。
“两位一路辛苦,这是我的小小心意。”她吩咐青兰给他们一人赏了二十两银子,又回到东跨院去练字去了。
孔管家和严通这回更吃惊。
他们一个月的月例只有六两银子,这三小姐一出手,就是他们三个多月的月例啊!
待秋词走后,他们忍不住嘀咕。
“三小姐出手这么大方,她的钱哪里来的?”孔管家狐疑道,那银子拿在他手里沉甸甸的。
严通沉吟半晌,“应该是夫人给她的。”
孔管家压低声音,“旁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夫人娘家那个样子,怎么有钱?”
梅家一朝落败,哪里还有几个钱?
听说当初梅可心嫁过来时,那嫁妆少得让人唏嘘。
严通不说话了。
他自小跟在老爷身边,对于梅家的情况自然知之甚详。
可既然不是夫人给她的,那三小姐哪里来的钱?
就看这西跨院中,吃穿无一不是上品,就连那些丫鬟身上的吃穿用度,竟然也都是极好的。
秋词并不顾忌他们的猜疑,既然收了她的钱,嘴巴就得闭紧些。
这两个人都是侯府的老人了,秋词相信他们的嘴巴会很严的。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回侯府,所以能拖几日便拖几日。
再者,她也得和荆老先生说清楚,不然这位老先生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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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天赋
“什么侯?”荆老先生听到秋词说要回家,并没有多大的惊讶,但是他好像不记得有个什么安平侯府。
秋词耐心的告诉他,“安平侯府。”
“我怎么没有印象。”荆老先生咕哝道,荆家在京都是属于最上层的圈子,接触的都是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对于安平侯府这种不上不下,寂寂无名的侯府他根本就接触不到,当然也不会记得了。
“您离开京都数十载了,没印象也不奇怪。”秋词为他解围。
荆老先生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就有点恍惚。
“数十载啊……”
他已经离家数十年了吗?
“要不您也和我一起回京吧。”秋词趁机劝道,“您离家这么多年,家里人一定很挂念您。至于我师父那儿,等过几年他回来了,我再去拜访您……”
荆老先生漫不经心睨了她一眼。
“我在侯府又不会跑掉。”秋词继续说道,她说得很诚恳,“您什么时候要找我,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京都就那么大,您想要找个人,还不是说句话的事嘛。”
她说得句句在理,荆老先生也动心了。
毕竟他真的很久没有回家了。
“您若是一个人留在竹西,我真的不放心。”秋词又说道。
荆老先生冷哼,“算你有点良心。”
反正她说的对,京都就那么大,他想找她也方便得很。
秋词却是想。这事是宋煜惹回来的,到时候回了京城,她就把这破事推给宋煜,她彻底的撒手不管了。
反正宋煜和荆老先生,一个是金吾卫右将军,一个是皇帝的老师,她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傍晚的时候,严通在庄子里四处走,他也没走远,就绕着院子走来走去。
院子外面有棵老榆树。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坐在那儿下棋。
他就坐在树底下。面前摆了个小几,上面摆着一副黑白棋子,没有人和他下,他是自己和自己下棋。
严通深感好奇。他不知不觉的就站到了老先生的旁边。
老先生的棋艺很精湛。虽然他每一步都是自己和自己下。可是站在旁边看的严通,却想不到比他步法更绝妙的地方。
他下的每一步,似乎都是最好最完美的。
虽然是自己和自己对弈。却也堪称精彩。
严通看了半天,荆老先生终于下完了一局。
“好!”
严通抚掌称好,这位老者绝对是个高手。
荆老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要不来一局?”
他爱棋成痴,若是有人和他下棋,他能从日出下到日暮。
但是他也只和高手下,比如像宋煜这样的。
如果是和秋词下棋,荆老先生很不屑。
就像老虎打架一般,他找的对手必须也是老虎;若是老虎和一只猫打架,那有什么意思?根本不堪一击。
百战百胜又有何用,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所以宋煜回京后,荆老先生很寂寞,他天天在榆树底下摆一副棋子自己和自己玩,当然,他也希望能有高手来和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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