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词- 第9部分

　　　　她不甘心。

　　　　看着燕儿瑟瑟发抖的小身体，还有贺秋彤脸上那得意的笑，她就更不甘心了，原本想要退出昭献阁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她正在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梅氏的声音响起。

　　　　“老太太，阿沅的这个丫鬟不太懂事，不若就交由我来调教吧，正好我那儿缺一个打下手的丫鬟。”梅可心道。

　　　　秋词瞬间愣在原地，几乎要吐血。

　　　　在这个家，老太太最讨厌的人就是梅氏了，若是梅可心不帮她说话还好，梅可心一开口，这事可真的就是一点转圈的余地都没有了。

　　　　你看，柳姨娘正眉眼带笑的看着她呢。

　　　　秋词不用转身也知道老太太的脸色很难看。

　　　　梅可心这是明着要打老太太的脸呢，把人给梅氏？那和直接给秋词有什么不同？

　　　　老太太刚想开口，却见已经走到了门口的秋词急急的退了回来。

　　　　“母亲，燕儿还是留给祖母管教吧。”她说道，“祖母向来赏罚分明，教出来的下人都是个顶个的好，燕儿跟着祖母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这话说得好，老太太脸色缓和了些。

　　　　梅氏却有些犹豫，“阿沅……”

　　　　秋词打断她，笑咪咪的说道，“母亲，燕儿跟着祖母真的很好，您不必担心我那边没有人手，祖母说了，过两日就会给我分派人手呢，到时候我要挑些漂亮的丫头。”

　　　　这时老太太也说话了，她点头赞同道，“我让冯婆子到外面去买几个丫鬟，也就这两日的事了，到时候送到丁榭阁去让阿沅选。”

　　　　让老太太以为梅氏是担心秋词不够人手，总比老太太怀疑她别有用心的好，秋词松了口气。

　　　　可是这回，想要再让燕儿回她身边那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最起码也能保住燕儿一条命了，秋词这样一说，就是确定了把燕儿留在老太太身边，柳姨娘想要再对燕儿使坏，也得掂量几分，毕竟现在燕儿是老太太的人了。

　　　　梅可心也不好再说什么，此事就此揭过。

　　　　但梅可心的这一举动，也更让秋词感慨，果然是有够单纯的！她的这个挂名母亲，差点就要把她往火坑里推了！

　　　　虽然梅氏的出发点是好的，她是想要帮秋词把燕儿要回来，可是她如此一搅和，老太太却会觉得她是故意要和自己作对，对她的厌恶只会有增无减，而且也绝对帮不了秋词，更要不到燕儿。

　　　　梅可心简直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心机甚至比贺秋彤还要单纯！

　　　　秋词深深的感觉到这条路任重而道远，她还得抗上一个“调教”母亲的重责。

　　　　…………………………………………

　　　　回了梅香苑，梅氏和秋词坐在炕上说话。

　　　　“阿沅，燕儿跟着老太太真的好吗？”梅氏仍然一脸担忧，她知道秋词是想把燕儿要回去的。

　　　　秋词便安慰她，“好，真的好呢，祖母不会亏待她的。”

　　　　“燕儿她可是从小就跟在你身边的啊……”梅氏拉着秋词的手，絮絮道。

　　　　秋词看着梅氏，心里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她说道，“可是母亲，五妹妹说了，我落水时也是燕儿跟在我身边的。”

　　　　梅可心看着秋词，忽而苦笑了一下。

　　　　“傻孩子，这两年愿意服侍你的人就只有燕儿，平儿和青兰，她们若是不想服侍你，又何必一直跟着你呢。”

　　　　言下之意，若是不想服侍她這个傻小姐，直接换个主子便是了，何必跟着她一起受罪？

　　　　但她们不离不弃的跟着她，又岂会有害她之心？

　　　　梅氏拉着秋词的手，继续感叹道，“我听门房的婆子说，燕儿这回是被打惨了，可她说来说去，也只说是转身去捡了个东西，你就掉进了水里，是她不小心，可不是故意的……”

　　　　梅可心还不算糊涂，能看得出谁对她是真心，对于这一点，秋词颇感欣慰。

　　　　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便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的，不关燕儿事……”

　　　　孙妈妈在一旁连忙阻止了秋词继续说下去，“三小姐不可胡说，还是因为燕儿没有把三小姐看好……”

　　　　秋词就仰着脸问梅可心，“母亲，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燕儿了。”

　　　　梅可心一头雾水。

　　　　“若不是我失足掉进湖里，又怎么会突然就好起来了呢？这不是得感谢燕儿没有把我看好吗？”秋词说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是燕儿那丫鬟，却真是苦了她了。

　　　　梅可心叹了口气道，“也是那孩子福薄。”想了想，她又对秋词正色道，“阿沅，这事你切切不可往外说，知道吗？”

　　　　秋词却笑着反问道，“母亲也这样认为吗？”

　　　　梅可心愣了一下。

　　　　她认为什么？认为燕儿没有把阿沅看好是好事？

　　　　秋词见梅可心愣愣的，便又笑眯眯的说道，“如果祖母也是这样认为的，那就太好了。”

　　　　闻言，梅可心与孙妈妈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

　　　　又听得秋词自言自语道，“祖母身边的珍珠姐姐看着倒是个好说话的，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好看。”

　　　　梅可心眸子一亮，秋词这话给她提了个醒。

　　　　她说的话老太太不爱听，可如果换了个人呢？换了个她喜欢的人呢？比如，珍珠？

　　　　就算燕儿不能回到秋词身边，至少也能让老太太善待燕儿，只要老太太觉得，秋词这次失足下水并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那就成了。

　　　　看到梅可心和孙妈妈的眼神，秋词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只希望梅可心不要真的太过蠢笨才好。

　　　　二人正在说着话，萱草进来禀报说，冯裁缝来了，正在昭献阁为几名小姐量身裁衣呢。

　　　　“老太太让三小姐也过去。”萱草说道。

　　　　萱草是梅可心身边的一等丫鬟，跟着她从娘家一块过来的，脸嫩腰细，口齿伶俐。

　　　　梅可心想了想，便道要与秋词一块过去，秋词推辞了。

　　　　“都是小孩子家家的，母亲还是别去瞧热闹了。”秋词笑着劝她留下，“难道母亲还怕我会吃亏不成？”

　　　　有句话秋词不能说，老太太现在不喜欢梅可心，所以呢，她还是应该少些到老太太面前晃悠的。

　　　　孙妈妈不禁多打量了秋词几眼，三小姐这次好了之后，和以前真的大不相同了，有主意，会说话，连四小姐都比不上她了。

　　　　梅可心笑着刮了刮秋词的鼻子，又叮嘱了她几句，秋词便带着青兰一块出了门。

　　　　走出院子时正好看到贺凌俊屁颠屁颠的跑进来，贺凌俊看到秋词还愣了一下，然后欢天喜地的问道，“姐姐，你当真好了？”

　　　　贺凌俊今年七岁，还没有入学，听说是由于现在天气太冷，等到开春之后再让他去学堂，于是贺凌俊就整天无所事事的撒着欢儿东跑西跑。

　　　　可是柳姨娘的儿子贺凌褀才五岁，却在年前就已经和东府的两位堂哥一起上学堂去了，这是多么大的差距啊。

　　　　西府的人就喜欢把嫡子养成这个样子吗？秋词很无语，她决定要说服梅可心赶快让贺凌俊去上学，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21　量身

　　　　到了昭献阁，便有丫鬟引着秋词到耳房去，冯裁缝正在耳房里为小姐们度量尺寸。

　　　　冯裁缝是京城有名的裁缝绣娘，一手绣活巧夺天工，不少达官贵人都是请她去做衣裳的。

　　　　一众小姐正在嘻嘻哈哈的围着冯裁缝，老太太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这些孙女儿们，柳姨娘则是跟在老太太的身旁虚扶着她。

　　　　见了秋词进来，贺秋雪第一个过来拉着她的手，甜甜的笑道，

　　　　“三姐姐，你赶紧来，祖母刚才还念叨着你呢。”

　　　　贺秋彤不太高兴，横了秋词一眼，“就你磨蹭，不知道大家都在等着吗？”

　　　　秋词觉得这两人真是配合到了极致，一个暗里说她慢，让老太太等久了；一个明着说她磨蹭，数落她的不是。

　　　　秋词只好笑笑，无奈道，“路上碰上俊哥儿磨蹭了一会，他非要拉着我教他写字，祖母您看，我哪会教呀。”

　　　　柳姨娘脸色微不可察的变了变。

　　　　老太太果然被秋词这话吸引，她皱了皱眉道，“俊哥儿今年也快七岁了吧，是该学写字了。”

　　　　柳姨娘便笑道，“是呢，冬天时天气太冷，老爷说等着开了春，天气暖和些便让俊哥儿跟着去学堂听先生讲课。”

　　　　老太太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什么话？哪儿就有这么捱不得冷了？祺哥儿比俊哥儿还小两岁呢，不是也一样跟着上学堂了？”老太太说着，又深深的瞧了柳姨娘一眼，“眼瞧着这天也暖了，再过两日便让俊哥儿去学堂吧，莫要让他老爹宠坏了去。”

　　　　老太太对于她的儿孙们还是很严格的，她是正经的读书人家出身，从小对诗书耳濡目染，觉得不读书无以明理，对于自己的儿子这么宠溺嫡子，她确实不怎么高兴。

　　　　柳姨娘连忙应声是。

　　　　秋词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规规矩矩的让冯裁缝给她量尺寸，贺秋雪对她却更是亲昵。

　　　　“三姐姐，你衣服不多，要不就让冯裁缝给你多做几套吧。”贺秋雪提了个建议。

　　　　秋词不咸不淡的说道，“有两套换洗的就好了，不必做太多。”

　　　　贺秋雪就抿着嘴笑，“三姐姐未免太省了些，你和祖母说说，祖母肯定给你多做几套。”

　　　　秋词正张开双臂让冯裁缝量尺寸，闻言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春日短小，做这么多衣裳做什么呢？不若留着夏日再做两套便是了。”她看到老太太朝她望了过来，便又笑笑道，“再说了，我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做太多了，以后长高了也不合穿，合着还得浪费了，还不如省着点银两让祖母给咱买糖吃。”

　　　　听了她这话，老太太在一旁微微颔首，而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更是不停口的夸她，“正是这个理，三小姐想事情就是通透。”

　　　　贺秋雪脸上有点挂不住，秋词现在居然不上她的当，把她话里所有的陷阱都给化解，而且还得了老太太的赞赏，这可真是不像以前的秋词啊。

　　　　以前的秋词，只要贺秋雪对她稍微好一点，她就会把秋雪当成自己的好姐妹，推心置腹的，无论她说什么，秋词都会顺着她的意思去走，去做。

　　　　可是现在，这个秋词好像水火不侵似的？

　　　　贺秋雪有点不甘，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了。

　　　　贺秋彤却是不知死活的说了句，“就你这个身子，穿什么也是糟蹋，当然是做两套换洗的就好了。”

　　　　老太太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贺秋雪也呵斥她，“秋彤，你怎么能这样说三姐姐。”

　　　　贺秋彤撇撇嘴，“本来就是嘛。”

　　　　“好了。”老太太见她不思悔过，脸色就不太好，她沉声喝道，“都是自家姐妹的，说这样的话传出去徒惹人笑话，秋彤，以后切不可胡说了。”

　　　　贺秋彤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太太，她的祖母可是从来都不骂她的呀？这是怎么回事？

　　　　柳氏便劝老太太道，“秋彤还小，得慢慢教，不着急的。”

　　　　老太太又横了贺秋彤一眼，“你整天跟在你四姐姐身边，怎的就没学到你四姐姐一分好处？女儿家就该有个女儿家的模样，整天乍乍乎乎的像什么样子。”

　　　　贺秋雪就是好啊，又懂事，又会为姐妹们着想，要是每个孙女儿都像她这么乖巧，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老太太又对柳姨娘道，“让秋雪多教教她，越大越不成样子了。”

　　　　柳姨娘应下了。

　　　　贺秋彤被老太太一顿训，顿时很是委屈。

　　　　她是不及秋雪好，可是那又怎么样？以前老太太都不曾责骂过她，凭什么现在为了那个秋词要骂她？都怪那贺秋词，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被老太太训？

　　　　贺秋彤恨恨的想着，看向秋词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憎恨。

　　　　秋词不以为然，她甚至都懒得理贺秋彤。

　　　　自己被人当了枪使却还不知道，还要恨恨的把枪口对着另一个人，这样的人，真是可怜至极。

　　　　秋词甚至都有点同情她，同情她竟然蠢笨至此。

　　　　冯裁缝量好了尺寸便告辞了，老太太吩咐她道，“每人两套，阿沅的就做四套吧，她确实没什么合身的衣裳……最快什么时候能送来？”

　　　　听到这话，贺秋彤又狠狠的瞪了秋词一眼。

　　　　居然给她做四套！

　　　　秋词直接无视了她的眼神，迈着细碎的步子慢悠悠的走了。

　　　　她径直去了梅香苑，告诉梅氏关于俊哥儿的事。

　　　　“祖母说过两日就安排俊哥儿去学堂。”秋词说道，“褀哥儿比俊哥儿还小两岁，已经认得了不少字，俊哥儿也该去上学了。”

　　　　梅氏有些讶异，“老太太同意了？”

　　　　秋词点点头，“同意了。”

　　　　梅氏有些激动。

　　　　她不是不想俊哥儿去学堂，而是她和老爷提过几次，都是不了了之，要不就说俊哥儿还小，要不就说天气寒凉，要等暖些才好，再到后来，贺昌明又说俊哥儿身体不好，等调养些时日再去

　　　　再再后来，贺昌明住到了书房里，家中所有的一切都让柳姨娘作主，从那以后，便没了下文。

　　　　梅可心没了主意，她去找过柳姨娘几次，柳姨娘却说这事她作不得主，要等老爷出来才能安排，梅氏只好作罢。

　　　　至于老太太那儿，梅氏还真的是没有想过。

　　　　她在老太太面前不得喜，她说的话老太太从来不听，更遑论要让俊哥儿上学这么大的事了。

　　　　可是梅可心没有想到，秋词一句话就把这事给搞定了。

22　竹林

　　　　梅氏高高兴兴的差了下人把俊哥儿叫过来。

　　　　原本以为俊哥儿知道可以上学堂后会满心欢喜，没想到他却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不，我不上学堂，我不要写字，不要先生！”

　　　　梅可心吓了一跳。

　　　　“怎么就不肯上学堂呢？”梅可心板了脸训他，“哪家孩子这么大还不上学堂的，这都成什么样了！”

　　　　贺凌俊就是不听，说急了他便两眼通红，像只受伤的小老虎，委委屈屈的。

　　　　“我不管，我不要上学堂，我不要！”贺凌俊又哭又闹。

　　　　梅氏只好苦口婆心的劝他，“不上学便不识字，以后可没有人喜欢你。”

　　　　贺凌俊却只是一个劲的哭闹撒野，怎么劝也不听，把梅可心给气了个半死，就差点没掉下泪来。

　　　　秋词也很奇怪，贺凌俊的反应也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怎么会对上学如此抗拒呢？

　　　　她想了想，便矮下身子与贺凌俊说话。

　　　　“俊哥儿，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秋词说道。

　　　　一听这话，俊哥儿也不哭了，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和秋词对视，“真的吗？”

　　　　秋词莞尔，“当然是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贺凌俊马上一脸欢喜，眉眼处还挂着泪，脸上却已经乐开了花，“好，那我们去玩。”

　　　　梅可心免不了有些担忧，“阿沅，你要带他去哪儿？”

　　　　秋词说道，“我带俊哥儿出去走走，母亲不必担心。”

　　　　梅氏还是不放心，她说道，“你病才刚好，不要到处乱跑，俊哥儿是野惯了的，你哪儿就管得了他……”

　　　　秋词就往她怀里挨过来，笑着撒娇道，“母亲，我病了那么久也想野一下嘛，让俊哥儿带我玩最好不过了。”

　　　　梅可心宠溺的摸着她的头，无奈道，“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