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觉得我应该对什么感兴趣?”
“钱?弹首曲子给本太子听听有没有金银的味道。”朔宸在一旁坐下,微闭着眼睛,一副将要享受乐音的模样。
“不!”憬儿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些许讽刺的意味,断然拒绝,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根本不懂琴。
“你随便弹,我保证不笑你。你弹了,我便考虑许你随便出入太子府。”朔宸开出的条件着实诱人,憬儿思量片刻,道了声“那好”;接着,她努力回忆以前在电视中看到的弹琴的人的模样,模仿着端出一副颇懂的架势,开始拨弄琴弦。
刚拨出几个音,朔宸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憬儿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弹拨琴弦,没几下自己也受不了这“呕哑嘲哳”,停了下来,十分泄气。
“哈哈哈。”朔宸彻底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你刚刚还保证不笑我的。”憬儿埋怨着,羞得脸发红。
“我没笑你。”朔宸笑够了,一脸认真地看着憬儿。
“那你笑什么?”憬儿起身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平复一下心情。
“笑李风。”朔宸回忆起昨天的时候,李风回来跟他报告说给太子妃买了一张琴,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李风怎么了?关他什么事?”憬儿不明就里。
“他以为太子妃琴技颇佳,以为帮你买琴是做了件大好事,若是他知道你根本不会弹琴,想必该心疼银子了,哈哈哈!”朔宸拍腿笑道。
“切!你别光笑我,你会弹你来啊,你弹一曲我听听,会不会绕梁三日,三月不知肉味?”憬儿道。
朔宸“哼”了一声,道:“本太子的琴音岂是你想听就能听的?”
“哈,我看你是和我一样,不懂装懂。”憬儿撇了撇嘴,继续挖苦道:“你一看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算真的会那么一星半点儿,也定是附庸高雅,浅尝辄止,不求甚解,绝算不上通晓精髓,更弹不出动人的曲子。”
“激将法。我没那么容易上当的。本太子今天心情好,这就去告诉李风太子妃琴艺甚佳,甚佳!哈哈!”朔宸嘲讽了一通,气得憬儿直跺脚,但也奈何不了他,只能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心里暗暗诅咒他。
黄昏时候,天空大晴,晚霞甚美,憬儿看着心情也渐渐转好。吃过晚饭,她又开始觉得无聊,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度过这漫长而又无趣的夜;突然,她想到了昨天路过的那条散发着淡淡桂花香气的巷子——烟花巷,好奇心促使她去一探究竟。
“楮桃,过来过来。”憬儿把立在门口的楮桃唤到近处,小声对她说:“我问你,你想不想出去玩?跟我说实话。”
“出去玩?去哪里呀?”楮桃摇摇头。
憬儿四下看了看,凑近楮桃耳畔,低声道:“烟花巷。”
“啊?不行不行。太子妃饶过奴婢吧。”楮桃急忙摆手,一脸惊慌的样子。
“你怎么吓成这样?我又不是把你卖到那里,我们是去玩儿。难道你不好奇烟花巷晚上是什么样子吗?夜色阑珊,美女如云,轻歌燕舞……”憬儿试图引起楮桃的兴趣,然而楮桃除了摇头就是摆手,丝毫没有“出去玩儿”的欲望。
“楮桃,我要去,你陪我一起!”憬儿摇着楮桃的胳膊,语气不容拒绝。
“可是,太子一定不许我们晚上出去的。”楮桃找了一个看上去十分靠谱的理由。
提到朔宸,憬儿浑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服气,哼了一声,坏笑道:“我们可以逃出去!”
“逃?怎么逃?我不行的。”楮桃再一次拒绝,并劝说道:“太子妃,依奴婢看您若是觉得无趣,可以练练琴打发时间。”
不说还好,一提到琴,憬儿的气不打一处来,非但不听劝,反而更加坚定了“出逃”的想法,拉着楮桃一脸严肃地说:“楮桃,楮桃,你听听你的名字,你不出逃真是对不起楮桃这个名字。”
“可是,奴婢真的不敢。”楮桃甚是为难,如果陪着太子妃半夜出逃,被太子发现怎么办;如果不陪,太子妃生气怎么办。
“有什么不敢?反正无论如何我今晚都要出去,如果被太子发现了他一定责备,不管你陪不陪我他都会责备你;陪着我是助纣为虐,不陪我就是知情不报;如果你和我一起,那么至少可以出去玩一圈。所以,还是和我一起比较好哦。”憬儿费尽心思威逼利诱,楮桃有些心动。
夜幕降临,繁星像无数只安静的眼睛悄悄盯着憬儿的一举一动,她带着楮桃蹑手蹑脚地来到府院墙下。
“太子妃,墙那么高我们爬不出去的,还是回去吧。”楮桃试图再一次组织憬儿。
“嘘!说了多少遍了,出去不要叫我太子妃。”憬儿做贼般地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的情形,走到一颗大树下,意欲爬树。
“夫人,很危险的,还是算了吧。”楮桃拽着憬儿的衣袖,弱弱地说。
“不要叫我夫人,叫小姐——不,不能叫小姐。还是叫姐姐吧!”憬儿万分不想承认自己已婚妇女的身份。
“姐姐?”这个称呼有点别扭,楮桃顿了顿,道:“奴——我叫不出口,您是太子妃……”
“算了算了,实在不行就叫‘妃妃’好了。”憬儿说完就一脚踩上树杈,费了好大劲才把另一只脚抬到树上,半天才爬到与墙头齐高的位置。
“哎呀,好远,过不去啊!”憬儿本想上了树再翻到墙头然后将绳子拴在树上伸到墙外再顺着爬下去,结果她错误地估计了树与墙头的距离。
“喂,楮桃,别上来,过不去!”憬儿必须改变出逃方案,她先把绳子的一端牢牢系在树上,把另一端扔出墙外,然后爬下树,喘着粗气,道:“太远了,爬树不行,想别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墙那么高!”楮桃泄气地说。
“嘘!”憬儿拉着楮桃蹲在草丛里,捂着她的嘴巴,直到避过一队巡逻的侍卫,才松了口气,道:“小心,别被人发现。去附近找一下有没有青砖。”
“太——‘妃妃’,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院墙缠绕着藤蔓,说不定可以抓着爬出去。”楮桃道。
“藤蔓?你怎么不早说,我刚刚把绳子拴在树上了。”憬儿一屁股坐在地上,短暂的休息之后再次爬到树上,解下绳子,下了树跟着楮桃找到那片藤蔓缠绕的院墙。
“这就是你说的那片墙?”憬儿满是失望地看着靠近墙头的稀疏的几根枯藤,楮桃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根本够不着啊!”憬儿跳了跳,根本抓不到藤蔓。
“您先上去,我托着您,您踩着我的肩。”楮桃拍了拍肩膀,一改柔弱常态。
“那怎么行!你那小肩膀承受不起我的重量,算了算了。”憬儿原地踱着步子,楮桃想了想,两手叠在一起,掌心朝上,马步半蹲,道:“踩着我的手,抓到藤蔓就好了。”
看着楮桃一脸认真和自信,憬儿试探着踩上她的手,突然用力一踩,伸手抓到了藤蔓,与此同时楮桃被她一脚蹬在了地上。
“哎呀,你没事吧?”憬儿奋力爬上墙头,低头看向楮桃,她瘫坐在银色的月光之中,冲憬儿摇摇头。
“没事你就抓着绳子往上爬。”憬儿把绳子拴在墙头放了下去,楮桃费力地站起来,抓住绳子试了若干次都没有成功爬上去,连藤蔓都抓不到,更不用说爬上墙头。
“算了,奴婢不出去了。太子妃您小心点儿,早点回来。”楮桃努力摆着手,憬儿担心拖久了被侍卫发现,只好作罢,道了声“那你快点回去吧”,收回绳子复又扔到墙外,然后顺着绳子爬了下去,成功地逃了出去。
☆、第十五章·烟花巷
红灯高挂,夜色撩人。
夜晚的烟花巷灯火通明犹如白昼,憬儿呆立在巷口,看着满目热闹繁华,惊得半天动弹不得,心中暗叹:不愧是皇城的烟花之地,多少风流子弟的温柔乡;白天有多么冷清,夜里就有多么热闹。
熙攘的人群中,有步履摇晃的醉酒男儿,有撒泼哭闹的中年妇人;有风姿妖娆的妙龄女子,有怅然若失的青年文人;有人衣着光鲜,有人破履烂衫;有人欢笑,有人哭泣;有人结伴,有人独行……
“呦,姑娘是来找夫君的吧?”与憬儿说话的是一位丰满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油光满面。
憬儿回头看了看没有别人,确定妇人问的正是她,她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了声“不是”。
“不用不好意思,我是过来人,我懂。我跟你说啊,妹妹,唉,男人嘛,都这样,管不住的,你有这个功夫来找人还不如自己去吃点好的。”妇人投来理解与同情的目光,看得憬儿有些尴尬,她笑笑,解释说:“我真的不是来找人的,我就是来看看。”
“甭害羞,我都知道。一看你就是刚成亲没两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天天来烟花巷,挨家闯挨家找,哭过、闹过,都不管用。我劝你啊,还是回去吧,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现在是想开了……”妇人一副过来人的口气,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
憬儿借机问道:“大姐,你知不知道这烟花巷里哪家的姑娘最好看?”
男人都爱漂亮的女人,妇人会心一笑,道:“你是觉得你夫君来了烟花巷,定然去找最漂亮的姑娘,对吧?这可不一定。这里好看的姑娘脾气都古怪,当年我家男人也是……”
“大姐,你知道好看的姑娘在哪里,对吧?”憬儿不想听妇人啰嗦,她只是想看美女而已。
“喏,那里”,妇人有些失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二层建筑,道:“碎月楼。”
“谢谢!”憬儿微微一笑,未等妇人再开口,便一溜烟跑掉了。
穿过拥挤的人群,她来到碎月楼门口,刚往里迈了两步便被人拦下。
“不能进!”两个壮年男子立在门口两边,伸手拦住憬儿,面色凶冷。
“为什么?”憬儿虽然退后了一步,但身子依然探着,试图张望里面的情形。
其中一个壮汉轰赶憬儿,没好气地说:“走走走,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去别处找去!”
“我不是来找人的,我就要进去!”憬儿站定不动,厉声道。
轰赶憬儿的壮汉见憬儿非但丝毫不怕反倒言词厉害,先是一震,然后上下打量着她,狐疑地问:“不是来捉夫的?那你来干什么?”
“我是来玩的,怎么,不行啊?”憬儿侧身而立,回避着那人的目光;她讨厌那种不礼貌的打量。
“呵,有意思,你信吗?”那人对另一个壮汉说,对方摇摇头。话音刚落,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从碎月楼里走出,两个壮汉一看到他立马止住笑,满脸严肃。他看了看憬儿,问向其中一个壮汉,道:“怎么回事?”
憬儿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从壮汉的反应来判断,他多少有些地位,于是对他说:“你是管事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你想进去干什么?”男子皱了皱眉,语气透着些无奈。他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应付这些难缠的妇人。此时,看着憬儿一副厉害的模样,他想许是又要多费些唇舌才能撵她走。
“进去看看,进去玩儿。”憬儿的脸上挂满好奇,倒真的不像来捉夫的妇人。
“这里是男人玩儿的地方,你一个女人家瞎搀和什么!”男子投来不解的目光。憬儿踮脚往里瞅着,道:“谁说男人才能进,里面明明有好多女人!”
男子回头看了看,轻笑,道:“哦?难不成你是想和里面的女人一样……”
“呸!我说了我是来找乐子的!”憬儿立马严肃起来,旋即掏出钱袋晃了晃,男子见状,摇了摇头,道:“那好,只要你不捣乱,可以进去。不过,得先交钱!”
憬儿把钱袋扔给了男子,大摇大摆地进了碎月楼。她穿过几扇门,到了一处宽阔的大厅,看到正中的台上有一女子正在抚琴,台下围坐着许多男人。
听琴的人都很安静,女子纱巾遮面,琴音袅袅绕梁,悦耳动听。憬儿被她的琴声迷住了,也想找个空位坐下来认真欣赏,却发现除了她四周还站着不少人,都没有位子坐。无奈,她只好找根柱子倚着,边听边打量台上的女子,心想:“这声音,这旋律,真是一种享受,不像我——唉。她为什么遮着脸呢?是太漂亮,还是太丑,抑或是为了引人兴趣而故意为之?看她眉眼清秀、脖颈修长、手指纤细……唉,可惜了,真是便宜了那些好色之徒。”
一曲终了。这时方有人注意到进来的陌生女人,憬儿瞬间被无数目光包围,惊讶的、蔑视的、不屑的、不怀好意的,各种目光交聚;人们没有赞叹优美的琴音,而是三三两两议论私语着憬儿。
“呵,竟有女人,谁家的女人来捉夫?快快带回去。”有人按捺不住,公然挑开话头。
“我不是来捉夫君的。我和你们一样,是来找乐子的。”憬儿大声道,故作放荡不羁状,希望别人不要把她当做异类“观赏”。她环视四周,才注意到碎月楼的装潢古朴雅致,人来人往有条不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污秽不堪。
“哈哈哈。”众人哄然大笑。
“好你个小女子,到碎月楼来找乐子?你倒是说说你来找什么乐子?”刚刚说话的人阔步走上前,打量着憬儿,笑着问。
“我来——当然是看姑娘。”憬儿绕过刚刚说话的人,走到了人群中间,指了指台上的女子,道:“刚刚姑娘的琴弹得真好听,可否再来一曲?”语罢又是一阵哄笑声。憬儿揣测着大家笑她的原因,心想:难道刚刚那袋钱是入场费,现在想听琴还得另付账?于是她补充道:“我可以再出钱。”
女子起身,缓缓走下台,绕着憬儿转了一圈,细细看了一番,轻笑道:“姑娘当真是来听琴的?”她稍作停顿,接着说:“我每天只在这大厅弹一曲,任凭何人出再多钱都不会再弹第二曲。”
憬儿愣了愣,暗暗感叹:“好生动人的声音!她不仅琴弹得好,说话声音竟也如此好听,真的好想看看她的脸;若让她教我弹琴,用不了多久,我定不会再被朔宸取笑。”
“就是,楚月姑娘的琴岂是旁人想听就能听到的?你这女子,切莫在此捣乱,速速离开吧。”憬儿的出现似乎惹得那叫楚月的琴女不太高兴,常来听琴的人觉察到了,赶忙驱赶憬儿。憬儿并未发现楚月的不满,一门心思想着学琴,故不识趣地道:“姑娘,可否房中一叙?”
“呵,我与你素未相识,有何可叙?”楚月冷眼相对,旋即离开欲上楼去,一众男子唉声叹气齐声喊着“别走别走”。
憬儿想象着曾在电视上看到的桥段,青楼女子被当做物品一般的“拍卖”,价高者得;不由得心疼起眼前的人儿。她想:这姑娘如此受欢迎,定是碎月楼的头牌;正值芳华,却沦落烟花之地,真是可怜;今天有我在,断不能让她成为那些好色之徒的‘玩物’。
“你与其他人可都熟识?”憬儿扫了一眼在座的男子,复又看向楚月,楚月摇头。
“那你与他们有话可叙,与我便无话可叙吗?”憬儿暗自以为她是在帮楚月,希望楚月能明了她的心意。同为女人,她定不是刻意为难于她,她只是觉得若楚月今夜与她共处,品茶说琴,总好过去面对那些浪荡男子。
何曾想楚月冷哼一声,道:“姑娘,我楚月向来卖艺不卖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憬儿一下子脸红了,她竟一厢情愿地以为青楼之中人人皆娼,忘记有人可能只是单纯卖艺。她突然好生惭赧,默默垂下脑袋,不知说什么是好。
底下的人开始起哄,无不责备憬儿捣乱。
南轩终于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