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电转间,她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燕朝睿眯起眼,便欲起身出去看看。
“殿下别去!”
袁重锦一把抓住对方的袖口,神色凝重。
“嗯?”
燕朝睿看了一眼自己袖口边那用力过度而呈青白色的手,神色不明地嗯了一声,示意她解释清楚。
“殿下,锦儿府上前几日买来一个奴仆,原本见她识字又能吃苦做粗活,就签了终生契,可想不到的是,这人奸/淫了我府上一名男子,还拒不认罪!锦儿就想着先关她几日柴房再扭送去官府,可想不到的是这人居然从柴房跑了出来,锦儿担心冲撞殿下就暗中命人去抓她回来。”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一开始就送去官府?”
燕朝睿挑起眉,有些质疑。
“……殿下明察秋毫,其实是因为…那被奸污至死的男子是锦儿奶娘之子,锦儿存有报复私心,望太女殿下恕罪。”
她目含悲戚地说完后,放开了紧拽住对方袖口的手。
以她对燕朝睿的了解,这种事情压根就不会引起对方的关注,更何况这套说辞乍一听起来合情合理,大户人家的丫鬟与奴仆若是买断了终身的话,确实是可以私底下处决了的。
“锦儿刚才这么紧张我,让我很是感动,但你府上管教不严确是不妥,搅得我一番兴致都没了。”燕朝睿皱起眉头,窗外与门口传来的嘈杂声越发厉害,说不受任何影响是不可能的。
“殿下,都是锦儿的错,不如就让锦儿来弥补吧。”
袁重锦此刻的心都悬了起来,可表面却还是只能做出一副浅笑嫣然的模样,她咬了咬唇,豁出去了一般,主动跨骑到了对方身上。
燕子泓此刻却在心中叫苦不迭,她原本是趴在一个构成死角的旮旯里,还特地蹲下了身形尽量躲在几样杂物间,透过些许空隙观察地形与人数。
可悲催的是,那个曾经叫过她“小贱人”并让她吃了一棍的虎姑婆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远远地就朝着燕子泓的方向来了,身后还带着几个身穿宫女服的女子。
惨了,再过来几步她就绝壁会暴露啊!
燕子泓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希望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中,她看了一眼不太遥远的目的地,那里依旧是严防死守,人数众多,看来就算一直没有人发现她,也不能达到目的。
看这官兵奴仆包围得水泄不通的架势,即使等到燕朝睿走了出来,也不能看到她一根头发丝吧。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就闹大了好了。
燕子泓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后,直接就从那不知名的旮旯里钻了出来,巧合那虎婆婆带着几个宫女正迎面走来,双方对视了一眼,那虎婆婆明显一愣,身后几个宫女也吓了一跳。
燕子泓因早有准备,率先转身就朝目的地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我是二皇女,我要见太女殿下,我是二皇女,快叫太女殿下来见我!”
那屋门口站着的几排禁卫军听到叫喊声均是一愣,随即面露警惕之色地看向来人。
“惨呦!那是个冒充皇女的贼子刺客!各位官兵大姐快把她给杀了啊!”
那虎婆婆眼见燕子泓快要跑到了自己小姐的房屋前,不由得也心急如焚地大声喊道。
而她身后几名宫女原本不知道是何事,此刻一听那老嬷嬷这样喊,便都朝着燕子泓追去。
燕子泓毕竟是有条腿不方便,很快就被身后的宫女给制住,而那排禁卫军也听到了那虎婆婆的喊叫,即刻派出两名官兵上前去绑人。
“我真的是二皇女,你叫燕朝睿来见我一面就知道了!我真的没说谎——”
“官兵大姐啊,千万别听这贼人胡说八道,她就是个刺客啊!”
那两名官兵显然有些不耐烦,对着一个七老八十却要喊自己大姐的老太婆,她们没这个精力去跟她纠缠,不过这个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二皇女’还敢直称太女殿下名讳的‘刺客’她们却必须将人带离调查。
“我真的没说谎,这老太婆才是信口雌黄,污蔑我!”
燕子泓眼见被抓,但身体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心底也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就算被当成刺客抓了起来,于她也是利大于弊,因为刺客的缘故,所以她肯定会被带离出探花府,随后就会被调查,如果被官府调查的话……那她就有很大把握可以证明自己真身!
“小贱人!你想害我家小姐?!没门!”那虎婆婆见燕子泓神色平静,甚至隐隐透露出一股轻松,不由得心下大怒,她生怕对方被抓去官府后信口污蔑自家小姐,也暗中恼恨对方恩将仇报,一时激愤,便趁那官兵不注意,一把夺下对方别在腰间的剑,对着燕子泓就是一刺。
燕子泓哪里想到这老太婆会如此狠毒,而她自己偏偏双手都被官兵给绑住了,无法伸手抵挡,看见那白光一闪,也只来得及避开了头脸。
“啊——”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那两名官兵面对眼前的骤变,都有些傻眼了,眼见对方还要抽剑再来一下,这次终于反应及时地将那行凶者给拿下了。
“为什么拦着我,这人是刺客啊,死有余辜!”虎婆婆犹自不甘心地恨声喊道。
“即便是刺客也是官府的事,何时轮到你这老太婆插手了?”那名制住她的官兵恶狠狠地唾道。
“这……如何是好?”另一个官兵扶住了身形摇摇欲坠的燕子泓,有些为难地问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把人交给督查就好,至于人死没死那不是我们的责任,这样反倒也好,省的她反抗。”
正欲反驳的官兵眼见不远处的督查做了个手势,便急匆匆地推着奄奄一息的燕子泓朝队伍跑去,一边对着身后的官兵道:“快走,太女殿下准备回宫了。”
燕朝睿神色冷淡地瞥了床上昏迷不醒的赤/身女子一眼后,便头也不回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殿下,属下失职,让一名刺客惊扰到了殿下。”门刚一打开,一位身穿银甲黑靴的女子便跪地禀报了事情。
“此事回宫再说。”燕朝睿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迈过了两旁跪着的士兵,直接朝不远处的轿子走去。
那银甲女子有些为难地站起身来,如果这只是一起简单的刺客事件的话,她倒也不会如此为难,可问题是:其一那刺客口口声声称自己为二皇女,其二那刺客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恐怕再拖一会就问不出什么了。
眼见燕朝睿就要步上轿撵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太女殿下!那名刺客声称自己为二皇女殿下,如今身受重伤,该当如何?”
燕朝睿身形一僵,转过身紧盯着那银甲女子沉声道:“督查可弄清楚了,那人到底是刺客还是探花府里的奴仆?”
“……属下不知。”那银甲女子有些羞愧地垂下头,尽管是由于那女子身受重伤才导致没有问清楚对方身份与事件源由,但出现这种意外,也是她管教不力的证明。
“哼。”燕朝睿面色不豫地冷哼一声,心底有些烦躁,这好不容易来一趟探花府却遇上这样的事情,实在令人扫兴,就连回去也不得安生。
可偏偏,只要听到‘二皇女’的消息,她总是无法放下,这让她不禁回忆起半年前的时候,她日日去官府核对那些揭皇榜的人,那一次次的希望与一次次的绝望让她最终心灰意冷,不再亲自去过问。
尽管如此,但亲耳听见别人说起‘二皇女’时,她还是会忍不住为此驻足,就如同此时此刻。
“既然如此,那就带她上来我瞧瞧。”
燕朝睿很快就掩饰起了眉间那抹不易察觉的疲倦,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不一会,一个官兵便半推半扶着一名衣着褴褛,头发蓬乱的女子走了上前。
那女子无力地垂下头,胸口被鲜血染红一片,双脚几乎离地,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几乎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那名官兵身上。
燕朝睿莫名地有些心惊,她正欲走上前,却被银甲女子以‘担心刺客装晕’给拦下。
“滚开!”眼看着那狼狈不堪的身形勾勒出她记忆中熟悉的人影,她眼底泛起红丝,一把推开银甲女子,一个箭步上去就捏住了那女子下颌,迫使那低垂着的脸整个仰起。
那张脸满是灰印与脏污,细看还有几道伤口,但五官却很是精致,尽管灰头土脸满头蓬发,却丝毫无损于对方的美貌,这张脸的主人不是燕子泓还能是谁?
“啊…皇姐!”
燕朝睿整个人都惊呆了,握住对方下颌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满眼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对方。
“嗨,阿睿。”
看到燕朝睿后,她再也忍受不住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烈痛楚,轻笑着打了个招呼,便陷入了昏睡。
☆、第十二章:情丝入骨不死休
昭阳殿内。
一贯的沉静此刻却被打破,来来往往的奴婢宫侍均是脚步匆匆,神色凝重。
沉香木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毫无知觉的女子,旁边一字排开几位身着官服的太医,最前头那位正坐着替睡塌上的女子打脉。
“温太医,我皇姐怎么样了?”
在一旁伫立了起码有半个时辰以上的燕朝睿再也沉不住气,开口相询。
那诊脉的太医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皱眉回道:“回太女殿下,二皇女殿下所受的刀伤并未刺中心脉要害,按理说应性命无忧,只是殿下她…”那太医眼神犹豫,欲言又止的神态让燕朝睿好不容易放下的心情又再度紧绷,她沉着脸走了上前,并比了个让其他闲杂人等往后退开的手势,俯身向前侧耳倾听。
“只是,二皇女殿下可能被奸人所害,身上外伤数不胜数,依微臣推测,殿下极有可能受过鞭笞之刑,除此之外,殿下她脏腑受损,应受过硬物敲击,最严重的是殿下的足趾与膝部有骨裂迹象,似乎受过虎凳之刑。”
“……”
燕朝睿垂下眼帘,有些凌乱的发丝掩住了半边脸庞,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那太医有些忍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气氛,再度开口道:“微臣医术浅薄,不敢确诊,殿下可唤其他太医再诊,若无事的话,微臣就先退下了。”
“那她此时性命无忧么?”
“这…微臣不好断言,虽然那刀未伤及要害,但…适才微臣所说的伤早已将殿下的身体掏空,精血不足,脏腑受损亦会影响到殿下的身体恢复,甚至有可能终身缠绵病榻。当然这也仅是微臣的一家之见,殿下可唤其他太医再诊。”
“不必,连母皇都夸赞过温太医乃宫中医术最为高明的医官,我怎么会质疑呢。不过我想知道皇姐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这个,微臣也不好断言,但依微臣之见,近几日应注意邪风入侵,发热风寒,如无意外,最多五日便可醒来。”
“谢温太医提点。”燕朝睿看了身侧的丫鬟一眼,那丫鬟即刻上前将温太医送出了门口,回来时,手上端着的百花翠玉已然不见。
其他一字排开的太医们均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好。
“还愣着做什么,下一个呢?”
燕朝睿淡然的声音响起,使得那最靠前的太医吓了一跳,她心底不停在嘀咕:这皇家的人啊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刚刚还在说温太医医术最高明,现在又……
心里嘀咕归嘀咕,可诊疗还是要的,那太医收起心中囧囧有神的吐槽,面色如同刚才那位温太医一般凝重了起来。
当燕朝睿将人全部送走后,昭阳殿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与冰冷。
她让贴身伺候二皇女的丫鬟宫侍们全部退下,自己亲手浸湿了手帕,替昏迷不醒的燕子泓擦拭额头。
“皇姐,我…对不住你。”
她看着那张美好的侧颜,忍不住伸手触碰,指尖轻轻地从额头蜿蜒滑下,眼神专注而温柔,像是在描摹着有关自己生命轨迹的波澜起伏。
纤细的手指最终停在了那失血泛白的唇上。
一点一点地抚摸,一寸一寸地摩挲。
“我…”
她想说我喜欢你,可她知道对方并不会回应,无论是清醒还是沉睡,对方都不会……回应。
高傲的自尊不容许她一个人对着一具毫无意识的布偶自说自话,自哀自怜。
可是,她找不到可以在对方清醒时说的话。
她的目光露骨地在对方那具还未康健的肉体上巡视着。
平日里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就这样毫无意识地沉睡在她眼前。
那是她高贵可亲的皇姐。
昏迷着的……任凭摆布的皇姐。
燕朝睿蓦地闭起眼,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身体那股猛然窜起的燥热却并未因此停息。
她复又睁开,凤眼却满是迷离与绝望。
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流连到那张苍白沉睡的脸上。
燕朝睿勾起一抹笑,像是终于释然,更像是绝望中抓住了仅存的希望,她轻轻开口,生怕惊吓了那美丽虚幻的梦中人:“皇姐,我现在已经放不了手了,别怪我,是你逼我的。”
月夜阁楼,清辉撒落至床上那一双相依相偎的人影上,荡起星蓝之光细碎地镶满纱帐。
夜色华帐下,二皇女的漆发随月光倾泻而下,光滑却又冰冷。
一双纤长白皙的手细细地把玩着其中几缕,手的主人带着爱不释手的迷恋与小心翼翼的崇拜,专注地重复着看似单调的举动。
一阵风过,波光粼粼的纱帐掀开了一个角。
“谁?”
燕朝睿皱起眉,闪电般从枕下抽出一把寒光四溢的短刀。
“是我。”
柔和平稳的女声响起,纱帐空隙的角落显现出一抹暗夜也无法遮掩住的明黄。
“母皇?”燕朝睿有一瞬间的愕然,但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这深更半夜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想必是有关她的吧。
她垂下目光,留恋地看了一眼身侧人的睡颜,再抬起头时,神色已然坚定。
“你应知晓我为什么来找你。”
那道声音顿了顿,续道:
“我亦有大半年没见着泓儿了,现人既已寻回,理应送回宏王府,可别忘了她已经封王,宫中非她的长居之处。”
“皇姐身受重伤,不宜搬动。”
燕朝睿在被子底下的手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静静看着纱帐那道身影。
“都是借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事,你身为太女却罔顾人伦纲常,实为大逆不道,若不及时悬崖勒马,就算我不废了你,你太女之位亦岌岌可危!”
燕朝睿嘴角勾起一抹奇特的笑意,不疾不徐地回道:“看来母皇大人你终于忍不住了呢,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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