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队伍里就是一阵骚动,我在等待张新连认领我们的时间里开着玩笑问刘玺是从哪里来的? 刘玺很老实地告诉我,从五连来的。我说,错了,你应该从娘胎来的。
2
在走往连队的路上,张新连对我是兴趣盎然,向我提出了一系列关于汽训队里面的问题,表现了极强的好奇心。我看到他是我的上司,尽管我是厌烦得不行也还是一一照实作答了。只是当他问到一个关于我的问题时——你在汽训队车学得怎么样?我是好比一西方女性被一个无知青年当众问及年龄般难以启齿。当时我要是很直白地把我在汽训队的学车情况向张新连做个逞述,他听后定会把我划分到不求上进的那类,我在他那里的印象就会打下一个折扣。但我若添油加醋的把我的技术吹嘘一翻,同行的战友们对我又知根知底,又会遭到笑话。想了半天我说,学得不行,还得练。 这口吻装得特谦虚,听起来就像那技术是学得炉火纯青但又是不想表达于口头般。
到了连门口,张新连突然从口中迸出一个立定来,正在行进中的我们听到后像被冻住般立在了那里一动都不动。张新连紧接着又一个向右——转从口中迸出。我们又是照做不误。等我们转过来后,张新连说,大家的学车前是从哪个班去的,现在就回到那个班去,炊事班正在给你们做面条,你们回屋放好东西后想去吃的就去吃点。”
我学车前是从连勤去的,但是才住几天就走了,而且我走前除了只在连勤住着外其余的吃喝拉撒都还是在五班里,所以现在我的去处是相当的模糊,抉择两难,于是我特意走在了最后面问张新连我该去哪个班?
张新连说,你还是去连勤住。
依照张新连的安排,我进入了连勤的屋里。推门进去时,我借助于走廊里那发黄的灯泡通过窗户往里面射进的微弱灯光,看清了各个物体呈现出来的轮廓,只不过都是黑影。如果不是走廊里那些灯泡的大度,那么这些物体就会失去轮廓被隐藏在黑暗里,有可能会与我的鼻子接吻。由于是深夜不允许开灯,我对里面的情况也只是有个大概的了解。连勤里住着的那两个老兵都没有回来,从里面没有鼾声和没有任何动静可以判断出。我走前的那个床铺还给我留着,空在那里,这是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的帮助判断的。我把身上的行李卸下后便打算去水房里洗洗,我找来脸盆,再想从行李包里拿条毛巾出来,便在包里随便抓了一把东西凑到窗口借助那泛黄的灯光一看,发现拿错了,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条裤叉。放回去时我在想,真不应该把裤叉跟毛巾放在一起。后来我又拿了一次,结果还是拿了一条裤叉。原因在于放在一起的裤叉是有多条而毛巾是只有一条,要想拿出毛巾的几率是绝对要低于拿出裤叉的几率。所以,经过多次的错拿之后,才拿出了我需要的毛巾来。
等我拿上毛巾洗脸盆正要开门出去时就见着有个黑影正推门进来,于是我闪到了一边,让那个黑影先进来,就在那个黑影进来的同时我轻声喊了一声,班长。
那个黑影见屋里突然间多出一个声音来,吓了大一跳,问,谁呀?
我从他的声音中知道了是我离开前就住在连勤那个老兵,说,班长,是我,刚从汽训队学车回来。
那个老兵也对我有了点印象,知道了是自己人,心里放心了许多,说,就回来啦。
我一边说,回来了,一边就要往外走。
那个老兵问我,要去哪里?
我说,想去水房打点水洗洗,刚坐车回来,一身太脏了。
那个老兵说,这个时候就不要去了,抓到了会处罚的。
我说,浑身脏得难受,不去洗洗哪行。
那个老兵说,就怕处罚你的时候比现在更难受?
我在脏得难受与受处罚时的难受之间权衡了一下,决定放弃去水房的念头,放下洗脸盆时突然感觉胃里又难受了,真是坐趟长途车想哪里不舒服就有哪里不舒服。于是我说,我要去趟食堂吃点东西,连长说了炊事班正为我们在做面条呢。
那个老兵没有再次阻拦我,和善地说,快去快回,吃完了就早点睡觉。
我没有说是,而是“嗯”了一声就往外走去。
到了食堂里,刘玺、李天罡都已经吃上了,我盛了一碗面条也跟他们坐到一个桌上去。李天罡见我正要坐下去时,把吸在嘴里的面条咽了下去,说,这是你坐的地方吗?
我一屁股坐下去,说,那哪里来才是我坐的地方?
李天罡指着一个角落说,那里。
我说,你怎么不去。
李天罡说,我去,你小子是什么身份,要跟我比。
我说,司令员,不算大。
李天罡大笑道,你一个司令员大老远地跑过来只为吃这个像鼻涕一样的面条,这不是太委屈你了么,叫个人给你送去也行。
我把筷子往面条里一插,说,别暴露了我的身份,我这是在体验基层生活。
我吃完面条回到屋里,见那个老兵正一声不响地在床沿坐着,好像就是苏醒着的大卫,在穿上衣服和不穿衣服之间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我害怕打乱他的思考,进屋后没发出任何声响脱掉鞋就爬上床去。在我脱去袜子时,才发现我的脚是奇臭无比,而且这种臭气分子已在整个屋子里飘散着。那个老兵突然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问我,屋里是不是有股臭味?我尴尬地说,好像有。然后迅速把手里的臭袜子塞到了床垫底下,再很不好意思地用我的被子把我那双臭脚裹紧,将那些正欲扩散的臭气分子全部包围在我的被窝里,掐死了它们想出来污染环境的念头。
但是我的补救措施采取得不是很及时,让屋里仍然飘散着部分漏网的臭气分子,而且它们个个都是张牙舞爪,逍遥自在的,逢人就往鼻孔冲去。我对这种臭气分子的侵扰是表现得满不在乎,自屎不臭,完全是把它当成了氧气吸进入体内。和我在一起的那个老兵靠着那坚强的毅力也慢慢地适应过来,表现得完全跟我一样。比我后进屋的另一个老兵一开始受不这种刺激,他从外面刚进来时闻着这股臭味就像掉进粪坑般地惊叫着:“好臭……,这是怎么回事?”弄得我尴尬万分。出于不好意思,我对他的反应是纹丝不动,装做睡着了。不过最后他也是适应了。
第二天我一醒来,感觉脑里还是有着昨晚那种臭气的印象,就使劲地吸上两口,发现空气比起昨晚的来已经清新多了,看来那些臭气分子在经过一个漫漫长夜后都已消失在茫茫的大气中,都是些经不起时间考验的角儿。我爬起床后,看到屋里是空荡荡的,那两个老兵早已起床离去。我以为是我睡过了头,而错过了集合的时间,不禁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穿了衣服跑出去。结果到门口一看钟,离起床还差两分钟。亏我还跑得这么匆忙,弄得跟紧急集合似的。
等大家起床后,我对久违的战友进行了一翻观察:他们是睡眼惺松,萎靡不振,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当时我很疑惑:难道一场睡眠比一克鸦片还有效吗?张新连从自己的那屋出来,看着这个不景气的状况是气愤不已,立即一个哨声吹了出来,“赶快集合”。这些被唤醒的战友们像是在梦游般,懒懒洋地向集合点跑去。我也跟着跑了出去,找了个位置站到了队伍里面。
一阵叽叽哇哇的汇报后就被张新连带到了体能训练场地,说是搞个五公里测试。张新连让大家站到起点上,等着他喊开始的口令。我一站到五公里起点上,双腿就不由的软了,心里也是忧心忡忡的,但我表面上还装得跟支待发箭一样,没有露出丝毫害怕的表情。其实,站在这个起点上的所有人在表面去都和我大致类同,但在心里是不是毫不畏惧就没人清楚了,只有他们自己明白。随着张新连一个“预备——开始”的口令喊出后,部分人的实际行动还真与自己的表情相符合,像箭一般地冲了出去,队伍也咬得挺紧,但是慢慢地就开始拉开距离,有的依旧冲在前头,有的保持实力跟住不放,也有的开始在后面摇晃。刚开始我是跟大家狂跑着,冲得跟箭一般,没顾得上腿是软的,只是没跑上几步就有点力不从心,落在了后面。
不一会儿,李天罡追上我。他跑到我旁边,一边跟我跑着,一边说,你看,我们依旧还是一个组织。我特烦他,瞪了他一眼说,谁跟你一个组织。然后再特意加快跑了两步,把他甩在后面,又挑衅地回头看了几眼。李天罡被我气得半死,冲着我的背影狂叫着,杜鸿雨,你他妈的就是装逼。我听到他被气急的骂声心里是乐开了花,心想有能耐你就来超过我。
我跑完那个五公里,有了种飘起来的感觉,走起路来就像嫦娥奔月般轻盈。
李天罡跑完后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问我行不行?说话时口里都还是喘着粗气,感觉就像严重缺氧一样,行不行那几字都说得断断续续,听起来都有点着急。
我怕他在我面前被那几个字噎死,关切地提醒他说,要照看好自己,不要太关心别人了。
李天罡听出了我说话的意思,强压住吸气呼气的节奏说,小样,你别牛气,告诉你下午还得跑一个呢。
我以为这是个可靠的消息,回想才经过的苦难,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要倒了下去。李天罡立即扶着说,你不是牛逼吗,怎么也是滩烂泥?骗你的。
骗我,我马上来了劲,一把将他推开说,谁是滩烂泥,刚才我是装的,是为配合你的谎言而演的一幕戏。
队伍带回后我全身像瘫了般无力,一屁股坐在床头就赖在那里不想离开,感觉全身总算找到个支靠点了,特舒服。到吃饭时,我是用那种对馒头渴望已久的激情猛吃了五个才补回在跑五公里时消耗的体力。
李天罡得知我的战果时对我竖起大拇指说,全连吃馒头属你第一,跑五公里属你倒数第一。
我知道李天罡的实力,跑上两步就跟犯了哮喘似的,而且看着他的身材就注定了他不是个跑五公里的料,屁股大,上身粗,两腿短,跟我比就是一龟兔赛跑,我都能让他先跑一公里。见他完全颠倒了事实的真相,我气愤地说,在五连里再怎么跑你都是属于垫底的那个,别他妈的长着个嘴巴就乱措词。
李天罡力争道,我现在跑不过你的原因在于我吃不过你。
我说,那是,能吃才能动,下次你多吃点跑五公里时把超了,让我来垫底得了。
3
我回来后的第三天,就碰到了我新兵连的班长龙凯,跟他见面时我高兴的向他打呼说,报告班长,我回来了。
龙凯也挺高兴,说,小样,在哪个班里?
我说,在连勤住着,无排无班,现为自由主义战士。
龙凯说,你小子住连勤里要机灵点,别像在新兵连里一样屁不懂,就知道犯迷糊。
我说,这不一样么。
龙凯用实指在我头上轻轻点一下说,你知道连长要你住连勤的用意么?他是想把你留在连勤里当他和指导员的侍从,伴君如伴虎。
我知道老猪的用意,说,连长他没有说要我担此重任。
龙凯这时就好比张新连肚里的蛔虫,对张新连的所做所想无比清楚,说,这你就不懂了。他之所以要你住在连勤里又不说明,就是不敢冒然用你,而是很谨慎地把你放到一个离他最近的地方悄悄地观察着你一段时间,如果合他口味,那么你就留下,如果不合适,那么你就滚蛋。现在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了,你要小心?
我恍然醒悟,说,怪不得我这几天感觉连长像把我当特务般的在监视着,好不自在。
龙凯笑说,所以说你在里面要多个心眼,看到里面的老兵干什么?你现在就跟着学着点,对你没有害处。
我想了想说,我只看到他们睡觉了,没看到他们干什么。
龙凯摇晃着头说,你小子没得救了,就准备过那种屁股被叼得冒烟的日子吧。
我说,你就放心,我相信连长就会用他雪亮的眼睛将我看透的,用不了几天就会要我滚蛋的。
其实,我敢这么肯定的说就是我无比的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做那份事的料,如果张新连真要我留在里面为他卖命的话,那他肯定得被我气死。
不过,我跟龙凯接头聊过那翻话后,就感到了张新连还真的睁开了那双雪亮的眼睛,将我看得横竖都不是,没过几天就出现了我所说过的那一幕——要我滚蛋了。对于张新连要我滚蛋我没敢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我太没有自主权和选择权了,我好比就是一只从厕所里逃出来的臭苍蝇般,别人怎么赶,我就怎么跑。
张新连要我搬离连勤的那天,我事先有过预兆,早上一起床就莫名地产生了对这里面特留恋的感觉。当时我还骂自己,操,怎么会这样?不是还在这里面住着么。 到了中午吃过饭,张新连在我将这种预兆忘记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亲自跑到连勤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我那时正在计划着做一个酒足饭饱后的小休息,可计划都还没有完全生成,就听到了张新连在门外叫我,他说,杜鸿雨,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听到张新连的声音就走出去,一点防备的意识都没有建立起来便闷头闷脑的跟在了他的屁股后面。我隐约感觉出有事情要发生但又猜不准是什么事儿,所以到了里面的军姿站得超标准,跟天安门前的倚仗队都有得一比。张新连似乎对我的军姿是特别的欣赏,我跟他进去好长的时间都没听到他放个响屁,就看我站着。好半天后他才从胃里打了个饱咯上来,带有挺惋惜的表情说,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搬到十二班去住吧,工作也跟着十二班干,我已经跟那个班的班长说过要你住过去。 停了停又问我,十二班你应该清楚吧? 我说,清楚,都回来这么多天了,多少也有些了解。 张新连说,那好,记住今晚上就要搬过去。 我坦然地回答了是后也礼貌地向张新连敬了个礼,才走出他办公室。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4
十二班的班长是周少笑,临时任命的。这也是个临时组成的班集,撑不了几天就会解散。里面住着的五人都是考取了军校的战士,属于连里面比较牛逼的人物。他们住在十二班里就是等着领取那张通往军校的通知书,只要那张通知书一到手便会展翅高飞,十二班也会随之而瓦解。
晚上我搬到十二班里,只有周少笑在,我以为还要为我举行欢迎仪式,哪知连人都没有,就连周少笑见我进去后都是漠不关心地说,你来了?
我心是凉的,但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故意军姿一挺,大喊道,是。
周少笑有点不自然,说,这个时候,不要整那一套。三个空铺,你就随便选一个。
我把东西扔到我中意的床铺上,就开始忙活起来。
周少笑边看着我乱捣鼓,边跟我说,这里面的情况你应该了解吧,就这么几个人,只你一个新兵,我是对你没什么要求的,全靠你自觉。你只要做到上面的不说我,我就不会说你。
我停下手中正捣鼓的东西问,哪些是上面的?
周少笑差点喷了,说,你他妈的也太新兵了,上面的就是连排长指导员,这个都要我解释吗?
我又问,那营长团长不算么?
周少笑说,你小子要是做到营长团长眼里去了,也够牛逼的。
我在心里说,还是你们五人最牛逼。就是口里不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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