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将凰族秘术的布绢交给自己吗?
苏灵芸下意识的想着,却不自觉地接了下来,这传说中的凰族秘术的布绢,现在竟就躺在她的手心,不知怎么,这单薄的布绢却重了许多。
“水怜衣,你这是什么意思?”前些日子,水怜衣不是还说要搜集齐全布绢,然后全部毁掉,以除大患吗?现在这个情景是要原物奉还吗?
水怜衣这才将视线从窗外移开,落到满是错愕不解的苏灵芸身上:“你既然是凰族的灵女,就应该守护好你族的圣物,万不可再将这等物件落入奸恶之人的掌心。”
“可,上次,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苏灵芸垂下眸子,喃喃道。
“那是上次,我现在被囚禁在这里,如同断手断脚,再说,我也早就没有了力气,对这世间的一切意冷心灰了。”水怜衣轻叹着,语气皆是万般无奈。
她这一路所经历的,若是换做常人,早就已经承受不住,先前,她还可以用对沈步崖的仇恨支撑着,可是现在,连仇恨也没有了,这唯一的支撑早就已经倒塌,说是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
“怜衣姑娘,接下来,那你准备怎么办?”苏灵芸怕水怜衣真的会想不开。
水怜衣深吸一口气,嘴角挤出一抹笑意:“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喊我,灵芸姑娘,这些日子的相处,我骗过你,利用过你,但是你倒是心胸宽广,好不记仇,可我想给你点忠告,你可否愿意听?”
许久没有被人夸了,苏灵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憨憨一笑,连连点头:“怜衣姑娘,你尽管说就是了。”
水怜衣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腕,初次接触,那么的寒冷彻骨,让苏灵芸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要想活命,就千万不要跟温子然走的太近。”她近乎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出。
温子然?!
苏灵芸笑意敛起,眉头微微一蹙:“这跟温子然有什么关系?”
水怜衣微亮的眸光又黯淡了下来,她蓦然撤回冰凉的手心,又躺回到了软榻上:“灵芸姑娘,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这话怎么可以说一半又不说了,这不是吊人的胃口吗?
苏灵芸不甘心,执着道:“怜衣姑娘,你把话说明白啊,温子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要离他远一点才能活命啊?”
水怜衣已经闭上了眼睛,好似懒得回答苏灵芸的问题。
“怜衣姑娘,你说啊。”
婢女已经匆匆赶来,站在苏灵芸的一旁,难为道:“灵芸姑娘,夫人要休息了,若是有事,还是下次再来吧。”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跟她打哑谜,她就像是被豢养在动物园的猴子,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糟糕透了。
苏灵芸索性绕到水怜衣的软榻边,盯着她:“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就不走了。”
“灵芸姑娘,我们夫人真的……”
水怜衣抬手示意让婢女停口,而后她睫毛微颤,却没有睁开眼睛:“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已经陷进去了,我就算是说什么,你也不会当真。”
“陷进去?”苏灵芸压低声音,默默重复着,她知道水怜衣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我所能提醒你的就是,温子然这个人绝对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是你所不能控制的。”
苏灵芸心中一沉,脑海突然闪现出从初遇温子然到如今的场景,发生的种种,像是放电影一般闪过,他武功的高深莫测,他城府的深不见底,他杀人于无形当中,这些她都见过,可是,他会骗自己吗?
苏灵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水怜衣房间的,当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白衣蕴藉的男子已经赫然站在她面前了。
温子然在苏灵芸的眼前挥了挥手,感觉她有点失魂落魄的:“芸儿,你怎么了?”
“啊,没……没怎么。”苏灵芸下意识地避开温子然的视线,看向别处。
苏灵芸一向都是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现在她这个表情,明明就是有心事,难道水怜衣跟她说什么了?
温子然一歪头,打量着苏灵芸紧绷的小脸,试探道:“是不是水怜衣跟你说我的坏话了?”
苏灵芸一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就那样的僵持着。
温子然从她这个态度就猜出了十之**,他声音沉了下来:“芸儿既然什么都不说,那我就亲自去问个明白。”
“别去。”苏灵芸一把拉住了温子然的手心,抬眸明晃晃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如玉的男子,微微摇头:“她什么也没说,我只是替她感到伤感而已。”
“就这样?”
“对,就这样。”苏灵芸挤出一个笑容,直视着温子然,他的掌心有说不出的温热,他小时候又经历过那样的艰难,就算是变得心机颇深了一点,在这个乱世,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人都要自保。
她相信他,相信他不会辜负了她的深情。
纤细的十指微蜷,紧紧地握紧了他的手,这是无条件的信任。
“温子然,我们明天就回若水山庄,好不好?”
温子然眉头一松,昨天还嚷嚷着要留下来帮助水怜衣,现在怎么就俨然换了一个想法。
“可你不是……”
苏灵芸垂眸莞尔一笑,上前挽住了温子然的胳膊:“我觉得你说的对,这是他们夫妻之间自己的事情,我们外人是插不进手的,所以,我们回去救病哥哥吧。”
这是她头一次这么主动,跟他贴的这么亲密,这么近。
温子然一阵错愕地盯着苏灵芸,胳膊上传来切实的温度,很烫,烫的连他一度以为坚硬如石的心也快要融化了。
这表示,她接受他了吗?
还没等温子然从中醒过来,苏灵芸就拉着他,笑嘻嘻缩着脖子道:“外面的风刮得好冷啊,我们快点进屋吧。”
温子然欣长的身子被矮一头的苏灵芸生拉硬拽地拽进了屋中。
屋外开始变得微凉,太阳也快要落山了,枝头的那两只鸟儿叽叽喳喳乱叫,本来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水怜衣,蓦然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嘴边却喃喃着:“太阳也落山了。”
她的手缓缓从衣衫中拿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口中,咽了下去。
眼角含着的泪珠滚落下来,滴入了锦绣的袖口中,晕染了一片。
“来人啊。”她轻声唤着。
婢女听到水怜衣的声音,急忙跑来,恭敬地站在她身侧,语气轻柔:“夫人,怎么了?”
“今天的晚饭吃的是什么啊?”
婢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自从水怜衣搬进了这岚裳院,常常是闭口不言,眼睛只看着窗外的合欢枝头,一发呆就要一天的时间。
婢女不敢怠慢,忙回道:“厨房做了……”
“今晚我想请沈盟主到这里吃饭,我亲自下厨,你跟厨房说一声吧。”水怜衣的声音平静如水,可听进婢女的耳中,就像是惊天霹雳头一遭一般。
夫人不是和沈盟主的关系势同水火吗?怎么如今却……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我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水怜衣微睁眼睛,声音略有怒意。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办。”婢女颔首退下了。
水怜衣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活动了一下筋骨,未穿鞋子,赤脚走出了屋子。
许久未开口的七煞盟夫人竟然下厨为盟主做饭了,这可是七煞盟里炸弹一般的消息。
沈步崖起初听到婢女的邀请,一阵惊诧,他手中的书卷落下,两步走到婢女的身前,声音既是激动又是不敢置信: “你……你刚才说,夫人要请我去岚裳院一起共食?”
“是,夫人已经亲自下厨做好了饭菜,还请盟主跟我去。”婢女脸上有挂不住的欣喜,侧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沈步崖蓦然一笑,如今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也来不及整装,急匆匆地就往岚裳院而去。
再次迈进岚裳院的大门,已经是两日之后的事情了,沈步崖瞥了一眼水怜衣房间前的那颗开的正好的合欢花,她可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所以郁结的心思有了松解?
水怜衣将饭菜置于庭院当中,皓月当空,何等的诗情雅意?
她一袭素白的衣裳,三千发丝未曾盘起垂落在腰间,只单单一根素银簪子装饰,简单大方。
沈步崖匆匆而来,初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熟悉的身影,银光撒下,她的周身泛起一层光芒,沈步崖轻叹一声,心底却升起一抹可望而不可即的渺茫。
064 最后一天的相处
沈步崖轻叹一声,信步走上了亭子,转而看上的是一张记忆中最深刻的脸庞。
眉如柳,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轻轻地抿着。
这……
沈步崖看的有点失神,水怜衣却已起身,微微颔首:“盟主,请坐。”
沈步崖鬼使神差地缓缓坐到石凳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水怜衣,看她为他倒酒,看她为他布菜……
她的容貌已毁,现在怎么会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一丝一毫都不差?
“怜衣,你的脸?”沈步崖伸出手想要触碰,想看看这到底是真的,还是每日思念太深而出现的幻觉,可手指未触到半寸,水怜衣的身子蓦然后倾,悄然躲过了。
“盟主,您大概是忘记了,我是七毒会的人,做一张和以前一模一样的面皮具,对于我来说,不是难事。”她嘴角翘起一抹笑意,谦逊却带有冰冷的距离。
沈步崖眸光黯淡,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苦笑地回道:“是啊,我怎么会忘了这世间还有面皮具这等好东西”他停顿了片刻,抬眸再次望着她,喃喃道:“这样也好,能让我看到以前的你。”
水怜衣嘴角的笑意始终挂着,她夹起一抹翠绿,放到了沈步崖的盘中:“可是,就算是容貌恢复到以前,人也不会是以前的人了。”
他垂眸看着盘中的那抹翠绿,多年前,这是她最拿手的菜,也是他最爱吃的菜。
他满脸苦涩,拿起筷子竟有点费力,夹了许久才将这菜放入到嘴中,牙齿轻轻咀嚼,满腔都是如同黄连一般的苦味,难以下咽。
“不知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若是做的跟以前出入太大,盟主尽可说出来,或是不吃便可了。”水怜衣嘴上虽然恭敬有礼,可脸上却冷若冰霜。
沈步崖眉头微蹙,将菜咽了下去,随即点头称赞道:“不错,怜衣的菜还跟当初一样,一样好吃。”
水怜衣没有想到沈步崖竟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鼻子蓦然一酸,视线竟开始模糊了起来。
曾经的他是翩翩少年,意气风发,可是如今坐在面前的这男子,身体发胖,头发半参银丝,胡须微乱,哪里还有半点当初少年郎的意思?
无论是他对不住她,还是她恨极了他,他们都输了,输给了岁月,输给了心底还残留的感情。
水怜衣视线移开,看向别处,她怕自己会一不忍心,泪珠就会落下。
“盟主,明日我想买点东西,你陪我去逛逛街市吧。”
沈步崖有点惊诧,水怜衣这小小的邀请,前些日子还将自己赐予她的衣裳首饰全都扔了出来,怎么如今又要自己陪同她去?
许久未等到答复,水怜衣冷笑道:“盟主,可是怕我再给你下毒,所以不愿意了?”
“没有。”沈步崖立刻否决,紧张的样子如同做错事的孩子:“我没有那么想,我明日正好没事,陪夫人去逛街市,是丈夫的分内之事,我自然要去。”
“好……那就好”水怜衣连连喃喃道,她端起酒杯,眸光潋滟:“那我们明日辰时,在七煞盟的府门外见。”
是错觉吗?心里总感觉这好像是诀别一般。
沈步崖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水怜衣的眼角似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过,只是一瞬间,她举杯一饮而尽,那抹泪痕很好的掩盖了过去,她又恢复到了常态。
沈步崖举杯,嘴唇还未碰到杯沿,水怜衣就已然起身,未曾告别,回到了房间内。
庭院内,只剩下沈步崖一人坐在那里,手指微蜷,温好的酒已凉,佳人不在,他却依旧仰头将这杯苦心的酒灌了下去。
他经营七煞盟那么久,什么话外之音没有听过,明日,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日出了。
沈步崖末了苦苦一笑,最终还是自己对不住她,她对自己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夜色微凉,他独酌苦酒,就这样一直坐到了第二天的天亮。
沈步崖望了一眼东边微亮的天空,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径直往七煞盟的府门口走去。
未等上半刻,水怜衣也从里面正巧走了出来。
她走出府门的刹那,太阳刚从云层中钻出来,阳光撒下,她一袭简单的装束,头发盘起用一根古朴的簪子扎住,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沈步崖望着她,就像是初遇到水怜衣的感觉。
水怜衣不急不缓地走下台阶,嘴角翘起:“盟主,起来的好早,想必等我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是刚刚到,怜衣,果然最简单的装束最适合你,你穿这一身很好看。”
“谢谢盟主夸奖。”水怜衣微微颔首,并没有任何的起伏变化。
沈步崖唤过下人,正想要叫过一辆马车,但却被水怜衣给拦个正着:“盟主,我不想坐马车,我们不如就这样走着去街市吧。”
“也好。”沈步崖没有反对,与水怜衣并肩一起沿着满是阳光铺满的街道,像是散步般的走着。
清晨,街市两边的小商小贩早早就已经开始摆摊,卖包子的卖粥的卖饼馄饨的,赶早的百姓缩着脖子,排队买着早点,商贩们一边吆喝着生意一边笑脸相迎,招呼着客人。
在这一群穿着粗布短打的百姓中,水怜衣和沈步崖的装束就显得扎眼很多,不过眼尖的百姓还是认出了沈步崖,点头哈腰地问他好,沈步崖也礼貌笑着回应。
拐了一个弯,路过了一家裳衣坊,正巧它刚刚开门,掌柜的认识沈步崖,伸了一个懒腰走到他面前,五大三粗道:“哟,这不是沈盟主吗?怎么这么早就来街市了?”
沈步崖还未回应,掌柜的就看到了一旁娇小的水怜衣,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陪佳人来买衣裳了,这位是沈盟主刚纳的小妾吗?好眼生啊。”
沈步崖淡淡一笑,摇头道:“不,她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们先前走散了,刚刚重聚,所以……”
“哦,原来是这样”掌柜的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连连对着水怜衣道歉:“原来是夫人,我说呢,沈盟主之前纳的怎么都是小妾,盟主夫人一位都是悬空多年的,原来是等夫人您呢,沈盟主对您还真是痴心呢。”
水怜衣瞥了一眼沈步崖,并没有多少的起伏,反而沈步崖有点不自在,忙制止住掌柜的嘴:“好了,你们坊里有进新的衣服吗?给我夫人做一身吧。”
掌柜一听生意来了,立刻眉开眼笑的招呼着他们往里走:“有有,夫人倾国倾城之貌,小店必会用最好的绸缎,做出最好的衣裳。”
水怜衣对衣服并没有多少的要求,像是个木头人任由坊里的裁缝,为自己量身。
裁缝上了点年岁,不过手艺很是精湛,曾经他还为沈步崖的大夫人二夫人乃至三夫人都做过衣裳,裁缝用尺子细细量着,却感觉有点纳闷:“尊夫人的